我真讨厌弹钢琴,我宁可去弹棉花。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可以在外面玩,我却要在这里制造噪音。
科学家们说了,环境问题将是21世纪地球面临的最大问题。
有一天我从报纸上研究了一下怎样才能不弹琴的办法,基本上有两种:
1、把钢琴弄废了。上海一位小朋友为了不天天弹琴,用斧子把自己的琴给劈了。
2、把自己的手给废了。北京一位小朋友为了不天天弹琴,用刀子把自己的中指给刺伤了。
第一种办法不可行。因为老爸一定会胖揍我一顿,然后再给我买一架新钢琴。他打人真的很疼,我上回挨打虽然肉体的伤已经复原,但心灵的创伤仍未痊愈。
第二种办法也不可行。多疼呀,不能弹琴,但也不能做别的了,我还打算长大后参军做飞行员保卫祖国消灭万恶的帝国主义。
我的第一架钢琴是外公外婆送我的,外婆说会弹钢琴的男孩子有气质,将来如果我失业,至少还有一技之长,可以去卖艺。外公说,弹钢琴可以骗女孩子,当年他就是这样把外婆骗到手的。
我不是很明白他们说的话。弹钢琴跟弹棉花似的,还没有弹棉花的动作好看,哪有什么气质可言。至于说骗女孩子,唉,我每天都被缠着我的女孩子烦死了,我用得着去骗她们吗?我还不如说我有传染病,让她们离我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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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兼语文老师飘阿兮评语:虽然一惯地胡说八道乱七八糟,但是,日记里所表现出的纯朴的爱国情怀与擅于分析问题的理性思维,令老师很感动。程同学,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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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年X月X日 天气:晴
昨天温静雅拖着我陪她上山去抓蝴蝶,死缠烂打,软磨硬泡,我只好陪她去。
虽然大人们警告过,我们不可以随便去爬山,但是我总不能放她一个女孩子自己去爬山,多危险。
至于向大人们打小报告,我怎么能做那样卑鄙的事。
蝴蝶没抓到几只。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只,正准备抓,温静雅就突然扯住我的手:“少臣少臣,放过它吧,它好可怜,那边那一只跟它是一对呀,不要拆散它们。”再后来,我终于抓住一只了,温静雅眼泪汪汪:“求求你,放了它吧,它挣扎的那么厉害,会弄伤自己。”
真受不了这些女人,到底是谁要抓蝴蝶啊,最后弄得好像我才是大恶人。
再后来温静雅走不动了,脚磨出一个血泡,再再后来竟然扭了脚,疼得直掉泪。
我说:“你真是麻烦死了。我背你下山吧。”
温静雅大叫:“不行!你没听说过‘男女授受不亲’啊?”
假正经。刚才上山时她爬不动了拉着我的胳膊时,怎么不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我们走走停停,好像走了几个小时,终于看见一路找来的我哥。
温静雅见到我大哥就抱住他的脖子大哭起来,好像我欺负了她似的。然后大哥背着她,我们一起下山了。
这个没出息的,从山上就一直在我大哥背上睡啊睡,一直睡到天黑都没醒,吓着他们把医生都请到家里来了,猪啊,也不赶快清醒过来替我说句话,气死我了。
我又挨了一顿揍,不过不是很疼,大概我已经习惯了。我当然不能说是温静雅拖我去的,谁让我是男人,所以要多担待一些。
晚上我被罚不能看电视,要在屋子里面壁反思,还要写检查。还是大哥疼我,偷偷运给我一些小画书,让我打发过这个难熬的夜晚。第二天,温静雅总算良心发现,带了一大包好吃的来探望我,还模仿我的口气替我把检查写好了,然后我抄了一遍。
飘老师,您要发誓这作业不会被家长们看到,您可不能辜负我对您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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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兼语文老师飘阿兮评语:谢谢你如此的信任我。我发誓……我好想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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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年X月X日 天气:阴
耶耶,完成这最后一篇日记,我的暑假作业就全写完了。
今天早晨我六点半起床,穿衣服,去洗手间,刷牙,洗脸,吃早饭。
补充一下,刷牙时我用的是苹果味的牙膏,什么牌子我忘了。洗脸时我用柠檬味的香皂,洗完脸又用毛巾把脸擦干了。早饭是牛奶,煎鸡蛋,蛋糕,面包,生菜,甜酱和咸酱,火腿,我吃的很饱,真撑啊。
现在是早晨八点钟,我很努力地在写作业。可是今天才过去了这么一点时间,我真的没有什么可写的啊,外面天是阴的,可能要下雨了,大家出门记得带伞,没带伞的记得要躲雨,不然淋湿了会感冒,如果打雷了千万不要躲到大树底下啊。
凑字数啊凑字数,凑啊凑啊还是没凑够。
但是飘老师,看在我这么积极一大早就写作业的份上,字数不够也是可以原谅的。
教育专家说了,对于儿童,要多鼓励,少批评,要擅于发现孩子们的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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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兼语文老师飘阿兮评语:程同学,看到评语后,请立即到我办公室来,我打算当面鼓励你。
早春之夜(1)
天气渐渐转暖,树木抽出新绿的嫩芽,枝头一夜间会突然绽放出花朵。
沈安若的行情突然变得非常好,周五的早晨,她的桌子上堆了鲜花。其实常常有人送她花,谁让单身女人是非多。但这日格外夸张,都是因为昨天的庆祝晚会。
昨天的三周年庆祝晚会是在山庄里的礼堂举行,也留了很多的位子给客人。节目很热闹,后来她们这群大龄女青年穿了七彩的长裙上场跳那排练了整整一周的吉普赛舞蹈,台下某个区域里,一群男士全拿出来小孩子们玩的小号跟小锣,又吹又敲,拼命折腾,还在结束时大叫:孙经理,你真棒!沈助理,我爱你!诸如此类,闹得全场笑得不行。她们定睛看,原来是林虎聪手下的那群工程部的年轻小伙子们。
接下来的环节,一位前阵子见义勇为而受伤的小保安受到了表彰,张总跟李副总两人为他颁奖,主持人问他今年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小伙子没见惯人多的大场面,磕磕绊绊地表了半天的决心。又问他今天有没有遗憾,这口才甚差的小子突然就灵光起来,说:“我最希望美丽的沈助理亲自为我颁奖。”
她跳舞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就被请回了台上,还在一堆教唆与起哄下拥抱了那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半大孩子。台上的灯光太刺眼,她看不清台下,只听得到台下的哄笑声,心里苦笑一百声,然后保持着优雅得体的微笑弧度。这还不算,那外表仁厚其实是个老腹黑的李副总大约因为被她设计上台唱歌所以想要报复,于是接过话筒认真地对台下说:“我们美丽的沈助理现在是单身,有意向的各位快快排队领号等候考察。”沈安若觉得自己那一刻努力扬着的嘴角都要抽筋了,她就是昨晚最抢风头的娱乐人物。
这就是她桌上堆满了鲜花的原因,有了署了名,有的没署名,有花束花篮甚至还有一盆开得甚好的没有失根的兰花,这年头爱凑热闹以及爱玩恶作剧的人还真够多。后来有人送了一枝刚从树上折下来的桃花,惹得会议厅的孙经理朝她大笑:“安若,春天到了,桃花开了,你这桃花运来得也太旺了。”
“爱丽姐,桃花运偶尔来一次半次是调剂,多了那完全是劫难。”
真是晕死她,下回有机会喝酒,她非要把李副总灌醉不可。
桌上的鲜花里有一大捧最令她不安,插得异常的精致,三枝向日葵与十九枝黄玫瑰,卡片上没有字,只有亲笔签上的姓名缩写,T。S,不会有太多人知道,那是华奥施董事长的笔迹。后来查一下,向日葵的花语是爱慕,而黄玫瑰的花语则是道歉,于是她稍稍松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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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祝活动一共有两天,除了他们自娱自乐的晚会与各种优惠,第二晚还有一场答谢宴,在豪华的宴会厅里,请到了无数的贵宾,皆是重要客户。
她穿一字领的黑色半礼服,只戴了一枚小巧雅致的钻石戒指,不过这一回,换到了中指上,重新化了妆,不算浓。那时她的头发已经长了许多,可以别到耳朵后面。这样的装扮不会特别招眼,也不会落俗,刚刚好。
在走廊上看见张总,笑眯眯地跟她说:“你这身衣服,还有你现在这种瘦法,倒是很像那部电影《蒂凡尼的早餐》里的人,再抱上一只猫,就更像了。”
“别提猫了,张总,上次您家那只猫快把我吓死。不过我的戒指正好是蒂凡尼呀。”
“那么怕小动物,真是没爱心的丫头。整天换戒指有什么用?不如找个男人交往看看。”
“张总,您竟然看爱情电影?”又来了,赶紧转移话题。
“陪你阿姨看呗,一边看一边还要递纸巾替她擦眼泪。对了,你阿姨让你下周到我家去吃饭。”
准定又是有所谓年轻的精英分子做主菜的鸿门宴,她都快成职业三陪了。恰好张总的手机响了,沈安若借机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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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上遇见了很多的熟人。有她以前的顶头上司,一直待她关爱有加的正洋的倪董,见到她笑容详和亲切和善一如既往,她有些感慨也有些惭愧,唯有敬酒。还有送了她整整一周鲜花的孙老板,那天她值班,一时有闲帮了他一个小忙,结果被他天天邀请共餐,被婉拒了三回后,就开始天天送鲜花,以至于孙爱丽感慨地说,冬眠结束了,男人都饥饿了,笑得她肚子痛。孙老板其实很年轻,白手起家做了一份不小的事业,若不是这样的缠人她本会很敬重他。她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可以保持着优雅得体的微笑与仪态甩脱他,然后她就见到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程少臣正与她的现任顶头上司施董事长站在一起,正望向她的方向,想必将她刚才的甩人的样子都看在眼里了。那两人皆有一副淡然的气质,只不过一个稍显清冷一个看似温暖,连身高都很相仿,倒真是绝配,沈安若在脑里冒出一个不纯洁的恶搞念头。
她的大老板正看着她,沈安若不敢装清高,只好硬着头皮款款地走过去,现出一点点合宜的笑意:“施董。”脑子里飞快地转了几转,终于还是转向程少臣:“您好,程董。”
“哦,那么不用我介绍了。”施董事长温文尔雅地笑,令她看不透。恰有侍者走过,他取下两杯红酒,正要去拿第三杯,程少臣却顺便取了一杯果汁,见施董笑着睨他,轻扬一下嘴角:“胃溃疡又犯了。”
“敬女士的时候,你怎么可以这样无趣。”施董将另一杯酒交到沈安若手里,“敬美丽的沈助理,谢谢你又替华奥接一笔生意。刚才东元的刘少东来诉苦。”
那个油舌刘少爷,刚才逗着沈安若连喝三杯酒,根本就是道貌岸然地公然调戏,所以后来沈安若抓住他的语病也陷了他一下。反正酒场上热热闹闹,谁也不可翻脸。
“施董,我不过尽职责而已。”她将那杯酒一干而尽。施董也干掉,只有程少臣轻轻抿了他的果汁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难测。
这样的场面真是累极,她记得以前陪程少臣参加时,总会尽可能躲在角落里,谁都不搭腔,但如今她却逃不掉,眼前的面孔走马灯一般换了又换,她陪笑陪聊陪酒,标准的三陪。
后来她瞥见程少臣到了倪董身边,替他去取吃的,神情恢复成他在长辈面前一如既往的温顺乖巧,不复刚才的犀利模样,再后来就又不见影子,他比她还讨厌这样的场合,她想他是终于忍不住离开了。
沈安若觉得脚痛得厉害,而脸上肌肉都笑得有几分僵,正想出去吹吹风,却意外地被一个温柔的声音拦住:“沈小姐,方便吗?”
她回头看,认出眼前的这位夫人是董事长夫人施太太,她曾见过她的照片,在施董的办公桌上。她并不比她年长太多,但是白皙圆润,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从容。
施夫人只是拖着她拉一些家常,没什么重点,多半是她在不动声色地发问,诸如沈安若喜欢哪部电影哪个作家哪个牌子的香水以及最想去哪个城市旅游,倒像是认识她许久,还亲切地拉住她的手,其实她们不过是第一回见面。沈安若被她那优雅从容的笑刺到心脏都发凉,亏得她与施董没什么,都在这边禁不住地心虚。终于这位夫人也走了,宴会已经接近了尾声,她沿着墙边溜了出去,绕过几重走廊,转到宴会厅背面的憩园里。水中的鸭子都睡着了,不再作怪,空气里弥漫着玉兰与丁香的香甜气息,有点暖昧,池塘的另一面有一对小情侣在唧唧我我。气温还凉,所以人不多,而她所在的位置更不会有人。算不上很隐蔽的地方,光线也不坏,但是因为几株长得太好的丁香树挡住了一段路,又要绕过一座假山,要到这边来不太容易。石质的凳子每天有人来清理三回,沈安若放心地坐下,将鞋子踢到一边,把脚搭到另一只石凳的边缘,揉一揉已经有点肿的脚踝。这里是个好位置,能够看得见大厅那边的灯火通明霓裳艳影,却将喧哗与吵闹都隔在了一墙之内。以前在这种场合里被郁闷到时,她便会溜出来半小时,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调整一下情绪,想像一下大厅不过是摄影棚,在外面如观众般观望一番,再回去,酒意也散了,精神又饱满了,可以信心十足地投入另一场戏。
突然手机响起来,她自己吓一跳,也惊散了那一对鸳鸯,小两口似乎有些懊恼地换地方了。
她看一眼手机,是施董打来的,想了想,在五秒钟内接了起来。
“没事吧?突然见不到你。”
“没关系,出来醒醒酒。”
“要紧吗?找个服务员帮你?”
“不用,谢谢。”
她不能确认这园子里没有其他人,所以不可以将对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