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御花园中,一对俪影笑看着这一切。
“冰儿,你看我们的孩子,多相亲相惜呀!”慕容昊拥着刘少枫,笑得开朗。他虽人到中年,但那股俊雅一点也不消退,刘少枫更是,碎叶在她的脸上好慷慨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那天,有个新科状元在御书房中武艺遇见她,还以为她是皇上新纳妃嫔。
刘少枫樱唇微扬,“我的孩子当然品质很好,只要为何一个都没随我的性情。雪儿冷,天儿也够老成,连跳跳蹦蹦,撞个祸都没有,不像孩子。”
慕容昊闻言笑得更加开怀,俊眸深情地望着妻子,轻轻执起她的柔荑,“少有你这样的娘亲,孩子乖
巧,你居然不开心。象你有多好,尽逞能,让我的心总提在嗓子眼,生怕一不留神,你就没了。”
刘少枫突然象想起了什么,“昊,你说这会不会和生长的地方有关。你,天儿,雪儿,都是在洛阳长大的,是不是?而我是在姑苏长大的。”
“这个有什么不同吗?”慕容昊隐忍住笑。
“有呀,洛阳在北,很冷硬,姑苏在南,非常轻柔,一个喝的是洛河水,一个喝的是长江的水。一方水土造一方人,自然性情就不同了。”
“咳,咳,亲爱的皇后,你可以把你的用意明说吗?”
番外:俏王子(三)
八月的姑苏有不少晴朗的日子,坐着马车,压着碎石子铺就的小径,沿着太湖颠簸前进,然后向山脚出发,一路上,山边尽是红红紫紫的秋色。许多大户人家的小姐,这个时候都会在丫环的陪同下,出去划划船,或者去逛逛寒山寺,看和尚养在水塘中的两,三尺长大鲤鱼,顺便喝喝茶,眺望眺望山景。
八月十五这天,天还没黑,街市上就挂满了争奇斗艳的花灯,有头有面的人家的特地为赏灯搭了棚子,这一天,小姐和少妇都不怕人看,不是坐在棚子里,就是走来走去评赏花灯。娇美的少女头戴木纹花,在灯笼的红光下显得格外俏丽。这一天百无禁忌,城门晚上也不关。广场上挤满了年轻的男子和少女。一块空地上,小孩子大放炮竹和冲天炮,冲天炮飞上天空,火花落下来,还没有地面,就引进了一团惊叫。
姑苏城里最大最红的青楼“醉红院”也在花灯密集的地方,搭了个棚子,姑娘们哥哥花枝招展似的,和平常要好的恩客成双对似的挤在一处,嬉笑着赏着花灯。经过棚子的人群,被她们的笑声和姿容所吸引,看她们比看花灯还要激动。
苏盼竹拿着团扇遮住面容,只露出一双俏眸在外。她是今天唯一没有恩客陪着的姑娘,不是说她行情太差,其实她是醉红院里最美最有才情的,多少富商捧着大把的银子,只为博她一个微笑,听她弹一曲雅颂,醉红院的老鸨把她当仙子似的供着。
来棚子之前,她对老鸨说,想静静地赏会灯,老鸨立刻就点头应下了了。几天前,就有许多商贾老邀盼竹赏灯,答应谁都不是,姑娘现在说独个儿看灯,正好应了她的心,谁也不用得罪。
苏盼竹不是真心的想清静,儿时嫌那些恩客太过粗俗,就凭几个钱,占了她的身子,但她的心却没有被他们打动一点点。
如果真的想要人陪,她渴望身边的人能是他……那个总是带着微笑,亲切得如春风般的俊朗男子,林若阳。只是他的想法好象和她不太一样。虽也见了几个面,但她被众人吹捧的丽容在他的眼中好象并没有什么特别。他对每一个姑娘讲话都是和风细雨般的优雅,不会冷待任何一个人,但也不会和谁太亲近。他逛青楼,不是寻欢,而是为了生意。他在姑苏城有一间商铺,专门卖女子的成衣和脂粉,首饰,女儿家喜欢的一切都可以在他的 店铺中寻到。而且是顶顶好的。姑娘们卖笑赚来的银子,头一转,就送到了他的店铺。虽然他做的不是那种纵横南北很大的营计,可却是姑苏城里最会赚钱的商人。
林若阳有时会带着新出来的脂粉样品和手绢之类的,送给醉红院的姑娘,她与他因而相识了。一相识,就失了心。姑娘们都很喜欢他,他多金又英俊,待人非常礼貌,哪个女儿家不喜欢呢,其他姑娘们都非常务实,明白他那样的男子是不可能娶一个青楼女子的,唯她怎么也不肯死心。
赏灯的人群走了一簇又一簇,她都没发现他的身影,今夜,他会和谁一同赏灯呢?
“看,苏盼竹!”街上不知哪位轻狂男子认出了她。
所有的目光唰一下全落在了她身上,她一惊,团扇落在了地上。那半月形的身影,长长的黑睫毛,挺直的鼻梁,甘美的嘴唇,美丽的下巴,在灯光下闪闪生辉。男人们的眼都直了,女人们则妒忌地瞪着她。
苏盼竹司空见惯这场景,漫不经心地拾起团扇。她忽然注意到林若阳站在不远处,唇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一双俊目中闪烁着生动而又快乐的神采。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害羞地低下头,不时由眼角偷看他。他象她走了过来,不一会就走到了她面前。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一般。
“苏姑娘,节日快乐!”他热心地招呼,向其他姑娘招招手。
苏盼竹满脸通红,她露出笑容,“林少爷,你也。。。。。。来赏灯吗?”
“嗯,我是陪家父过来赏灯的,其实我更情愿留在家中喝喝茶,看看书。今夜,净看人了,哪里还有心情赏灯。”他淡笑着摇头。
她心中不禁暗喜,为他没有陪任何女子,也为他对她说这些很亲切的家常话。
“你。。。。。。你要不要上来赏灯,这里不用挤。”她鼓起勇气,说。
林若阳摇头,“谢谢苏姑娘,我刚刚和家父走散了,要去找找他。”
“林老爷身边没有家人吗?”她现在的表情真是美到极点……半羞涩半激动,眼神迷迷蒙蒙的,眼睛看着别处,心里却想着别的心思。街人都为她迷人,神秘,若有若无的微笑而神魂颠倒,唯他是一派从容镇定。
“有啊!所以我才能闲闲地停下,和苏姑娘说会话。”
“那我陪你一起去找林老爷,顺便赏灯。”
林若阳大笑着摇手,“有苏姑娘在的地方,还能走路吗?”
“为什么不能?”她娇嗔地问。
“全姑苏的男子会把每一条路都塞满了,争睹苏姑娘的风姿呀!”
“林少爷,我。。。。。。真的美吗?”她抬起被笑涡点亮的明眸。
“那些男人都把答案写在眼中,你看不懂?”林若阳轻快地调侃她。
“我只是想问林少爷,你觉得我美吗?”她局促不安地问。
“ 我。。。。。。”林若阳正欲回答,突然看到家中的总管一头大汗的挤了过来,“少爷,快,快回庄,老爷不知怎么了,被人抬了回庄,脸色苍白,满嘴白沫,动都不动。”
“对不起,苏姑娘,以后再聊。”林若阳脸色大变,抓着总管的手急急转过身,淹没在人群之中。
“哦!”苏盼竹失望地叹了一声,再没赏灯的心情,悠悠掉头,唤过使唤丫头,让马车停在棚子后,回醉红院去了。
番外:俏王子(四)
食色,性也。
英雄难过美人关,那寻常的男子就更别提了。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娼。明明家中已是三妻四妾,却还一走到青楼门口,脚就迈不动了。怀中的银子,管他是偷是抢、是赚还是拾的,乖乖地一律奉献给笑得眼成了一条缝的老鸨手中。
花钱的可是大爷,楼中的姑娘一律排开,任大爷燕瘦环肥,挑自己中意的。姿色出众的,自然得大爷的青睐就多,也可以私下赏点珠宝。可惜美貌不能永驻,幸好可以延长。所谓三分长相,七分打扮,除非你是仙姿国色,无俟修容。青楼中的姑娘,夜夜笙歌,喝酒无度,就是国色也被摧残了。哪个不需要厚厚的脂粉,哪个不要熏染的花露,不要几件时新的衣衫、首饰来装点装点。有时候,妆品和衣衫,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青楼里的姑娘,钱来得容易,花得也大方。只要是中意的,不管多贵,眼都不眨地购下。
林若阳开的彩妆坊做的就是替女子们留住容颜的这行生意,大赚特赚美女们的钱,其实那些也都是从男人的口袋里流出的。大户人家也是彩妆坊的常客,不过,都是彩妆坊的伙计按照四季分门别类的送上门去。
林若阳很庆幸自己看到了这点。
林家不算姑苏的大户,小康而已,他自小也是随夫子读书,准备考取功名,光耀门庭。但他随朋友去了趟西域后,他突然改变了想法。他托人在太湖边买了所园子,取名“彩园”。所谓彩,就是色彩缤纷。他在山坡上种满了各种香花,提取花露,做成香露、香袋。一开始是放在别的衣铺代卖,没想到几天的功夫,他让人日以继夜赶制出的几大包香袋和几百瓶香露就一抢而空,甚至还有人直接追到彩园,向他购买。
林若阳沉思了一夜,便在城中开了彩妆坊,先卖香袋、香露,然后加进了胭脂、衣饰、布匹,后来,女儿家想要的小饰品,彩妆坊一应俱全。铺子从一间到二间,然后长达半个街面。林家也在断断二年间,一跃成了姑苏城里数一数二的富人。林若阳在彩园又扩展了两个山头,种花植树,在树荫中间建了几栋楼阁,让家人居住。
林若阳现在的名声在江南商界那可是响当当的。
富成这样,他仍还像没发达之前,见谁都是礼貌有加,一脸笑意,谈吐风雅,表情温和。
不知可是因为看穿了美女背后真正的面目,林若阳现已二十有四,到今仍未娶妻。这可喜坏了姑苏城中有待嫁女儿的人家,托了媒人来打听,林若阳都笑笑,说早已有婚约。有婚约,年纪也不小了,为何不成亲呢?姑苏人猜,他那是搪塞的借口,实际上是眼光高。彩园在苏州城的郊外,不算远,林若阳骑马,一会便到家了。他匆匆跳下马,看到园门外停着一辆精致的马车,一怔,顾不得多想,他拾级而上,向家中走去。
正厅外挂了两盏宫灯,里面烛火通明。林老爷住的后院中,也是一片明亮,人影综综,声音很杂。
林若阳跨进院中。
“阳儿,你可回来了。”林夫人眼睛湿湿的,神态象余惊未消。
“娘亲,爹爹怎么样了?”林若阳轻轻握住林夫人的手,柔声问。
“阳儿,阳儿!”卧榻上,林老爷呻吟出声。
围着的家人让开了一个道,林若阳忙走上前,林老爷脸色苍白、灰暗,象历经了一场重难,事实上也是迈过了一道险坎。
“阳儿呀,爹爹今日看灯回家,路上突发急病,以为是阎王爷来招我了。幸好遇到位贵人,承蒙搭救,爹爹才捡回一条小命。快谢谢贵人。”林老爷气喘吁吁地指向一边。
林若阳这才发现房内还有三个外人。一个年纪颇轻的小公子,肌肤胜雪,凤眼冷傲,柳眉如画,容色清丽,眉宇间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一身黑衣越发让人惊目,这样的容貌怎么生在一个男子的身上,林若阳大叹。其他两位,更教林若阳侧目了,竟然一模一样,就连笑起来的样子,都非常相识,幸好他发现一位稍清秀点,以为强壮些,突地明白,这是一对龙凤双胎。
真是三位让人愕然的客人。
林若阳抬手深揖一礼,“在下林若阳,多谢三位对我爹爹的相救之恩,请在陋宅小住几日,给在下一个答谢的机会。”
龙凤双胎中强壮的那位微微一笑,“在下焦桐,这位是舍妹焦桔,这是我们家的公子。林少爷不必在意,路遇林老爷,也算是天意。幸好我家公子看出林老爷是兴奋过渡,引起心脏痉挛,舍妹稍会点针灸,才救下林老爷。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林少爷无需往心中去。”
“我们没什么功劳的,是林老爷命大。”焦桔在一边笑着插嘴。
林若阳很诧异为何焦桐没有介绍公子的大名,他从不是让别人为难的人,复抬手对着冷面公子,笑意亲切,“彩园虽小,但也能游赏个一两日,公子不嫌弃,今夜就且住下,行吗?”
“还小呀,漫山遍野的花,浓郁无边,好美。”焦桔俏皮地一吐舌,惹得焦桐一瞪眼,她忙捂住了嘴。
冷面公子如清璃般的眼波闪过一抹光,他摇了摇头。
林若阳收回手,“那可以请问公子贵姓,这是要去何方?呵,若阳没有别意,只是想日后可以登门答谢。”
冷面公子柳眉微挑,冷丽的秀颜微微一皱,他看了眼焦桐,不发一言。
“林少爷,我们要去的地方不远,就是姑苏城的白府,那个号称‘小拙政园’的府第,公子姓莫,名悲。”回答的是焦桐。
他是个哑巴。林若阳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莫公子,名唤悲,很特别。”林若阳轻声念叨着,“有什么寓意吗?”
莫悲抬了抬眼,唇抿得很紧,显得一副漠然的样子。烛光下,可以看到他的唇很薄,唇色也很浅,好象婴儿一般的嫩红色。
林若阳心中“恪”了一下。这才是真正的国色,可惜人无完人,连名字都起得如此伤感,他看向莫悲的视线不禁放柔,心中对这个孩子爱怜了起来。
“没什么寓意,名字而已。”焦桐说。
“白府可是姑苏城里的名门,出了位皇后,出了位侍郎,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你们是来投亲?”他礼节性的寒暄。
“嗯。”焦桐淡淡的点了下头,没有多说。
“少爷,夫人准备了茶点,请贵客移坐花厅。”老管家走进后院。
“莫公子,请!”林若阳笑着说,怕莫悲听不见,请的手势夸张地展开。
焦桔“噗”一声笑出了声。
莫悲又看了眼已经微眠的林老爷,走出后院。三人在前,林若阳在后。
“真是好可惜!”林若阳对着莫悲的身影,忍不住轻叹。
“可惜什么?”莫悲忽然回过头来,温暖的气息吹到林若阳的脸上。林若阳惊愕地呆住,“你……”他窘迫得直眨眼,“你刚刚不是没讲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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