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枫,从现在起,就让谢叔替你娘来照顾你、疼你,把你失去的一切都慢慢补回来。”
“谢叔。”白少枫扑进谢明博的怀中,哭出声来。久违的慈爱柔柔地滋润着失宠的心田。
谢明博含泪轻拍着他的后背,仰面朝天,“没想到我谢某孤单半辈时,还修得一子,是如琴不舍我呀!”
“也是娘亲在天保佑我,在这人地生疏的京城,得你老的庇护。”白少枫抬起泪眼,说道。
怜惜地为他拭去泪水,谢明博总算展开了笑颜,“少枫,告诉谢叔,你到京城来只为寻亲吗?”
白少枫坐正了,摇摇头,坦承道:“白夫人为我定下一门婚事,我不愿意,悄悄逃出来的。”
“哦,那家千金不好吗?”
俏脸儿一红,无语地低下头。
“你想白少楠帮你推却?”
“是,可惜兄长出外办差,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那到无妨。”谢明博沉思了一会,“逃亲一事,白少楠不见得赞同你,毕竟这是父母之意。但你不愿,谢叔就会帮你,你就和谢叔一起吧,有事谢叔担着。你太小,成亲可以往后再挪几年。”
“可以吗?”白少枫小心翼翼,很怕他食言。那门婚事一直是他心头的大石,想起就无法呼吸。
谢明博含笑点头,“当然可以,你谢叔虽一介寒儒,但为你撑一片天还是能的。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你朋友要我参加科考。对了,我到现在还不知他贵姓大名。”白少枫嘟唠了一句。
谢明博惊讶抬起眼,“昊要你参加科考?”
他原来叫昊,白少枫牵出一朵微笑。
“是呀!”
少枫灵气逼人,聪慧自制,禀性又好,如入朝为官,真的会成为昊不可多得的左膀右臂,昊到识人很准,当机立断抓住少枫,但官场太过复杂,适合这孩子吗?
“少枫,你想参加吗?”
“可以尝试一下。”白少枫唇畔浮起一丝戏谑的笑容。
“嗯,那好吧,但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已。”
“不会的。谢叔,我参加科考对那位公子有什么益处吗?”
“昊是个很优秀的年青人,有能力,有见地,胸怀宽广,他做的事很大,是为了天下苍生,你如能高中,自然对他有益处。”谢明博含糊地带过。昊没有对少枫承认自已的身份,想必有他的思量,那么他现今就不好挑明。
“这样呀!”白少枫没什么听明白,也没追问。
“少枫,功名之心不要太强,你顺其自然好了。”还是不舍他小小年纪陷入虎狼之争的官场,忍不住又提醒道。
“我明白的,谢叔,我只是想看看我读了那么多书,与那些状元、榜眼、探花什么的有多少差距。”还有,想成为昊的朋友。想起他那期待的眼神,恨不得满足他所有的心愿。
他其实不易接近,尊贵又冷漠,周身拒人于千里外的气息令人望而却步,可是自已从初识就听出他冰语后面隐藏的关心,无由地就与他没有了距离感。
现在,有一个如父亲般疼爱自已的谢叔,如再得一个挚友,那真的不虚京城之行了。
“谢叔觉得只会他们与你有差距,而你在他们之上,不知几重天了。”
白少枫笑了,自信满满。“那我就小试文才吧!”
第二十章,金榜题名 (一)
深秋时节,枫红霜浓,寒意料峭。
一早,贡院前,身着簇新军服的侍卫们,持矛佩剑,里三层外三层,把贡院的前前后后围个水泄不通。还有穿着不同官服的大臣们穿行不停,个个神色肃然。贡院左右二里之内,重兵把守,所有路人禁行。
参加科考的各位举子,沉默不语,按号排着长队接受侍卫们的搜查,鱼贯而入,走进各自的号室。
白少枫的号室在里侧,要穿过其他举子的号室才可到达。他经过一间号室时,忽听到一声冷笑,一愣,转过身,原来是陈炜。满脸不屑,眼角上扬,斜视着白少枫。
“那位举子,怎么停在那儿?”白少枫瞪了陈炜一眼,却引得巡逻的侍卫的低吼,一时,多少双眼睛都向他投来,也引起正被一群簇拥踱着步的傅冲的注意。
陈炜幸灾乐祸地眯着眼,打开笔袋,研墨,期待侍卫下一步的行动。
白少枫并不慌张,佯作拉了下袍摆,镇定往前走去。
好一个俊俏的书生。傅冲就觉着眼前一亮,清雅的气质,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举止,在一群没见过多少世面的举子中一下就显露了出来。举子们进号室,腿都打着颤,握笔的手都是哆嗦的,而他在侍卫的厉吼中还能保持一份冷静,不错。
他小步并作大步,走到白少枫面前,越看越是心仪,谁家父母生得如此俊美的小相公,若宝儿许配于他,日后生个孩子,不知会不会也象这般俊俏。不自觉,他眼前浮现出一幅美仑美奂的天伦画面。
“请问大人,学生可以进去了吗?”白少枫抬手施礼,问挡着他面前的傅冲。看官服颜色,象是位居高位,但看官服的成色,简朴得有点过,是谁呢?
“喔,喔,当然,当然,”傅冲和蔼地微笑,让过身子,“这位举子是哪里人氏呀,姓甚名谁呀?”
“学生姑苏人氏,姓白名少枫。”白少枫恭恭敬敬地回道。
傅冲暗暗冲身边的官员使下眼色,官员会意点头。
“不要紧张,放松地考。”傅冲温和地叮嘱几句,亲自把号室的门为白少枫打开,“进去吧!”
同行的官员们眼珠差点瞪落一地。
“多谢大人!”白少风微微拧眉,不适应这样的礼遇。但没有时间给他多想,走进号室,刚刚坐下,开考的锣声就响了。
一切都静了下来,就连巡考的官员和侍卫都放轻了脚步。举子们有的脸露喜色,奋笔狂书,有的抓耳挠腮,一脸慌张。白少枫瞄了眼命题,论朝庭用人与朋党论。他微微一笑,不算很偏的命题,这些史书上讲载的很多,再加点自已的见解便可。
参加科考,他不象别人有许多包袱,中与不中,都无所谓。有这样的想法,神态自然放松,沉着地拿起笔,开始答题,不一会,考卷上就布满了密密的字。
傅冲远远地看着白少枫,抚抚颔下的胡须,连连点头,有才有貌,难得一见的美男加才子。
“傅相,还要好几个时辰呢,进去喝点茶吧!”负责监考之一的工部尚书杜如璧讨好地说。
傅冲不舍地收回目光,“好!”
进得休息的厅堂,士兵送上茶点。傅冲仍沉浸于与白少枫的相遇之中。
“傅相,今儿举子里可有傅相的学生?”杜如璧为官多年,一直相随傅冲左右,犹如丞相肚中的蛔虫一般,哪个弯,哪个坎,都清清楚楚。丞相对于那个俏书生的另相相待,他可是看在眼中呀。
傅冲收敛神色,用茶盖拨开水面上的茶叶,微微一笑,“这次科考中,本相避嫌,没有让门生应试。不过,那位姑苏的书生,本相看得到有些欢喜,一会,卷子收上来,本相要先瞧瞧他的。”
杜如璧心知肚明,“下官知道了。那位举子,下官也觉得确实相貌不凡,风度儒雅,有大家风范,他日必是登堂入室的国之栋梁。”
“杜尚书,本朝是以才取贤,而非以取人吧!”傅冲老谋沉沉地抬起眼,一字一板地说。
杜如璧慌得起身,直作揖,“丞相说得是,下官失言,呵呵。”
“罢了,巡考去吧!”
“是!”
杜如璧拭拭脑门上的汗,沮丧地走了出去。
傅冲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浮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贡院外一处高楼的凉阁中,慕容昊眺望着贡院沉寂的号舍,俊眉轻展,确定地一再追问:“高山,白公子今日按时来参考的吗?”
“是呀,小的看着他进贡院的。里面有位侍卫刚刚送来密报,白公子正沉着地应答呢!不过,在进号舍之间,傅丞相喊住公子,问了几句。”
“哦?”慕容昊抬眉,他叫住少枫干吗?少枫是作为少年英才,破例不必通过乡试,直接进入秋闱科考的。以前也有过先例,在这上面,傅冲如果想做文章,那是白费心机的。
“小王一会就去贡院探考,不能让少枫的试卷沉入海底。”科考中舞弊很多,防得了这里,防不了那里。某些官员为了自已的门生,不惜费大力做手脚,他小心驶得万年船,好不容易说动少枫参加科考,中途不要有任何差错。
“小的护送太子过去。”
“不,小王要换件衣衫,这样的微服,别人会猜疑的。去,就正正经经地去。一会,父王问起什么,小王也不至于被人耍了。”
这次考题有一道是论朋党,听说是皇上出的题。朝中现分两派,一派随太子,一派随丞相,皇上是不是意有所指呢?他这几天一直在分析这件事。在情况未明时,他要小心行事。
“那先回皇宫?”
“嗯!”
“当,当。。。。。。”时辰一到,收卷的锣声就急促地响起。侍卫们冲向各个号舍,从举子们手中接过答卷。一些举子仰天长叹,有些面露沮丧,一些喜颜不露色,有些志得满满。
白少枫步出号舍时,神情平静,面容有一点微红,衬着白净的肤色,越发俊得令人驻足。监考的各部大臣全聚集在贡院门前,架子端得高高的,冷眼旁观各位举子。傅冲不在人群之中,杜如璧一看到白少枫,破例露出一缕笑意,把白少枫看得呆愣了下,摇摇头,直当看错。
街道已解禁,各位举子的书僮和家人全拥了过来,兴奋地在人群中找寻各自的主人。宗田和柳叶跳得高高的,只怨他们的公子个头太小,快到面前了,才看到白少枫。
高山也在,一脸的络腮胡子,努力挤出丝笑意,“咱家公子让小的问候下白公子,说辛苦了。”
“啊,多谢多谢!”白少枫客气地回答。辛苦谈不上,只是在那象囚牢似的号舍中呆得难受,早早写好卷,也不可先走,小睡了一会,才听到锣声。
“公子叮嘱白公子这几天不要外出,放榜很快的,马上就要分晓了。”
怎么说得他一定榜上有名似的?白少枫轻笑了下,不管那么多,科考象个负担,如今卸下了,心情轻快如风。“回去禀报莫公子,说少枫多谢他的关心。”
“那高山先行一步。”高山抱拳,转过头,跃上马,一会就不见了人影。
“公子,如今你总算能轻松地逛逛洛阳城了吧!”柳叶兴奋地抱着白少枫,两眼直闪光。
“快,快,松手,在大街上你看你象什么样,这是公子啊!”宗田打下柳叶的手,嗔怪道。
“哦,哦!”柳叶一吐舌,她一高兴忘形了。不过,小姐能象男子般参加这朝庭的科考,她可比任何人都觉得骄傲。
“别人只会说我长不大,太过依赖丫环大姐。其他能有什么?”白少枫嘟着嘴,冲他们二人俏皮地挤挤眼,三人一起放声大笑。
“好文章,好文章!”傅冲捧着白少枫的答卷,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整篇文举经用典,旁征博引,有理有据,洋洋洒洒,让人看得不得不频频颔首。原以为需要他动点手脚,暗助一把,没想到这俏书生原来是个真才实学,几下比较,学问远在各位举子之上。他真的是又惊又喜,越看越爱,忍不住拍案大声叫好。
都说有貌便无才,有才便无貌,今儿这才貌双全的白少枫,真的是上天太过偏袒了。
“谁让我们的丞相如此喜形于色呀?”慕容昊背着手,尊贵威仪地从外走了进来。
“啊,太子殿下亲自视查来啦!”傅冲放下考卷,举手施礼。
慕容昊微闭下眼,含笑掀开袍摆,款款坐下,草草瞄了眼桌上的考卷,一看到姓名时,心“咯”了一下,脸上却不露半分。
“太子,你来看,老臣发现今年的举子中,有位绝世才子。”傅冲拿起卷子,双手捧到慕容昊面前。
慕容昊接过,抬眉,“哪位才子让丞相这样不吝言辞的夸奖啊?”
“姑苏白少枫。”傅冲眯细眼,盯着慕容昊的面容。心中做好了如何反击他嘲讽的话语。
慕容昊是大大的意外。傅冲并不是真心求贤之人,历届高中的举子,有些并无真才实学,但因能讨傅冲欢喜,为他所用,他便推荐,委以重任。这些例子多得去了,少枫又是哪里中了他的眼呢?他奇怪了,谨慎地一笑,放下考卷,“对于才学方面,小王在丞相面前自愧不如,丞相觉得不错,定是不错吧!”
“啊!”傅冲愕然地半张嘴,莫容昊竟然没有反对他?他收敛了神色,脑子飞快地转着,试探地说:“老臣看了好几份乡试中头名举子的几份考卷,没一个可以与这位举子相比。旷世英才,我朝的福气呀!”
慕容昊淡笑,索性顺应他的话说:“好啊,那小王在父皇面前也替这位举子美言两句,头名就点这位举子吧!丞相的眼力从来都是最佳的。”
“多谢太子的关心。”傅冲激动得没想其他,拱手叩谢。
“小王应谢丞相为我朝又觅得一位英才了!”
“哈哈!”两人拍掌而笑。
这是建朝以来,丞相和太子第一次为某件事取得了共识。
第二十一章,金榜题名 (二)
“高山,速将白公子一行三人送到原来的旅舍,明日朝庭吉报就要送出,小王不能把谢先生的小院成为人来人往的集市。”慕容昊神色冷峻地吩咐着。此时已近三更,东宫中灯光摇曳,还没曾入眠。
谢先生的小院好象是他心灵的一块休憩之地,郁闷时、茫然时,他只想到那里坐坐,和先生喝喝茶、聊聊天,然后,心情就会好许多。他知道小院外有时常有形迹可疑者出现,如果少枫被人发觉也会在那个小院中时,小院还能宁静吗?少枫也会一下就被钉上属于他的羽属的名片。
他想少枫单纯点,不要扯进他和丞相之争中,但并不代表他就愿意少枫被丞相拉过去,成了他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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