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娘?」她还有娘?
「我当然有娘,不然你当我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呀?」她的娘的说法是芦苇花下拾来的,所以一张嘴特利。
「妳娘是谁?」也许他识得。
不敢说全城的百姓他无一不识,至少有一半的商家认识他,随便开个金口还怕找不着人,他倒要问问她的娘,既然不舍得她做粗鄙的事,为何要将她送入青楼,任人轻贱。
「我娘就是......啊!她来了,宛宛姊,妳掩护我一下。」惊恐万分的吴祥安飞快的躲在苏宛宛的身后。
怔愕地有些想笑的常天竞轻咳嗽,以他识人的本事而言,她绝对不是青楼女子,而且还是贪玩的溜进妓院未知会家人。
不过他十分好奇,什幺样的娘亲会让看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吓得赶紧躲藏。
一回头,他看见笑得狐媚的陶忘机带了位中年商人走进来。
「宛宛呀!黄老板想听妳弹首玉堂春......咦!这门怎幺坏了?」一瞪眼,她瞧见一身白衣的公子十分刺眼。
「哟!常 公子,嬷嬷我当你不近女色呢!原来你胃口挺挑,知道咱们宛宛是卖笑不卖身,特地来捧场,我得敲锣打鼓召告这条花街,今夜常 公子打算开荤了。」
「我......」
嘻......嘻......呵......呵......哈......哈......
笑声由浅变浓,最后忍不住捧腹大笑,苏宛宛一脸无奈的站开,不是她不愿掩护她,而是她自己露了馅,让陶嬷嬷的脸色铁青。
「立刻、马上,给我用飞的,今天老娘不抽妳一顿就跟妳姓,妳居然玩到妓院来---」
第三章
「娘呀!妳要重重举起,轻轻放下,千万别打疼了我,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妳只有一个女儿可以帮妳送上山头,一定要三思而后行,我不想接掌妳的妓院当老鸨......啊!好疼!好疼......」
「少啰唆,我棍子还没拿在手上,妳鸡猫子叫个什幺劲,想我多揍妳几下是不是?」太不长进了。
跪了一夜祖先牌位,脚都跪麻了还要揍她,太没天良了。「不要啦,娘!小安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被妳发现。」
「嗯!妳说什幺?」敢情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累犯是因为她没察觉吗?
表情变得难看的陶忘机拿起长棍,打不下手的冷瞪她惟一的女儿,感慨时间的流逝未免太急促,转眼间她都十七了。
记得小时候她就怕疼、怕喝药,一染风寒或跌破了点皮就使劲的哭,哭到大家都束手无策拿糕点来哄她,她才抽抽噎噎地止住泪。
想她生就富贵命,原来是来享福的,若非她执意带襁褓中的女儿离开,今日她的身份将贵不可言,谁又胆敢伤她一毫。
不过她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瞧她伶俐、慧巧的模样多讨人喜欢,开朗、乐观彷佛天下无难事,一皮赖到底。
正如她所言,打在儿身、疼在娘心,怎幺也舍不得打骂,以致她愈来愈无法无天,仗义着写了一手利禄春联无人敢和利禄过不去。
这孩子就是不懂为娘的苦心,要她学琴她跑去听曲,叫她念书她当念经,先睡上一觉再说。
幸好她还有养活自己的本事不怕饿死,否则真要担心她嫁不出去怎幺办,真要把倚春楼留给她当嫁妆不成,不让她搞翻天才怪。
但是她的本事也令人担忧,防人之心不可无,前阵子赵大人才说要引荐同僚来捧场,就怕他不安好心,名利双收还要权势。
「娘亲呀!我什幺都没说,我只是在背正气凛然的正气歌,天地有正气,杂然......呃!杂然......」
然后呢?
搔了搔头,两句中就忘了一句的吴祥安局促一笑,遍思不着下一句藏在哪里,她记得舅父常念,怎幺到了她口中却走掉了。
「要妳读书不读书,琴、棋、书、画没一样拿手,妳对得起我吗?」陶忘机一棍子往女儿身边的泥地抽。
赫!好吓人的力道,娘一定很生气。'我又不考状元干幺要读书;多些时间来孝顺娘亲不是很好?况且咱们与大户人家扯不上关系;学了琴、棋、书、画也没用……'
'你倒挺多借口;我饿妳一餐、两餐也没所谓;反正今天吃了明天还要再吃多累人呀!'她示意要厨房的伙计将饭菜端走。
'不要哪!娘;小安会饿死;到时妳会没后人送终……哎呀!谁用花生米扔我?'小小花生米弹在脸上也会痛吶!
'妳在诅咒娘早日归天呀--'口气一重;手中捉了一把招待客人用的花生;陶忘机一捏全碎了。
喔!她惨了;犯了出言不逊。'没……没有啦!我在求菩萨保佑娘长命百岁,年年年轻,岁岁貌美,生意兴隆的挤破倚春楼大门。'
她滞意的一颔首。「知道错在哪里?」
「错?」好严肃的问题,她得想一想。
「别给我装聋作哑,不知反省就继续跪着,等妳想通了错在哪里再吃饭。」她不信她挨得住饿。
嗄!真想饿死她呀!好狠心的娘亲。吴祥安拍拍怀中油纸包着的鸡腿才安心。舅和青崖才舍不得她挨饿受冻呢!
刚一这幺想,救命的贵人出现在眼前。
「我说妹子呀!妳真要她在『吴』(无)家牌位前跪三天三夜,那不是太折腾她了。」膝盖都跪肿了。
对嘛、对嘛!真的很折腾,腰好酸吶!舅舅英明。频频点头的受罚者根本无一丝受苦的迹象,动来动去的身子不曾安份。
绝对没人料想得到她怀中不只有根鸡腿,还有包子、馒头以及吃剩的果核,香脆麻卷刚吃完,桂花茶糕是昨天的宵夜,还有半颗寿桃。
她的人缘太好了,每个人都会以为她会饿肚子,暗暗地从门缝、窗口塞食物,她自然吃得不亦乐乎,油光满面不像吃过苦。
甚至还有来棉被、枕头来,现在被她藏在供桌底下,一夜无梦睡个饱觉。
「我看她挺享受的,嘴角的芝麻忘了舔干净。」管她姓吴还是姓莫,只要不姓朱就好。
噢喔!是谁陷害她的,明知芝麻会掉还送过来。「忏悔」不安的吴祥安俏俏的抹去那一粒坏事的小黑籽,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其实皆落入有心人的眼中,不免莞。
「呃!是蚂蚁,妳看错了。」这丫头倒是挺好命的,他担心了一整夜,她舒服了一整夜。
捻胡一笑的陶竟世将露出了一角的棉被踢进去一点。
「是不是蚂蚁大家心里有数,她就是仗着太多人护着才胆大妄为,你们都别来说情,这次我非好好教教她,免的外头的人笑话陶嬷嬷不会教女。」
噗哧!嘻......
「别笑了,妳娘快发火了。」有甚幺好笑的,没瞧见有人正在气头上吗?
「舅,娘好好笑,自相矛盾,我又不是倚春楼的姑娘,她干幺自称不会教女儿的陶嬷嬷。」她是她的娘耶!
只有妓院的姑娘才会自称女儿,唤老鸨为嬷嬷,也就是娘的意思,这是妓院才有的规矩。
「对喔!妳娘有点老糊涂,太既涂太多胭脂了,忘了妳是她十月怀胎所生。」经她一解说,他也想笑了。
「舅呀!你看我要不要写张符让她化水喝,女人一上年纪容易虚火旺。」白芥子一钱半、紫苏子一钱半、莱菔子一钱半,微炒打碎后水煎服之,可降肺气。
一身是病呀!不治不行。
「好是好,可是妳娘脾气硬得很,山东骡子性,我看她肯定会糟蹋妳的孝心。」女人的毛病真是不少。
「哎呀!有什幺难,她不是爱喝冰糖莲子燕窝汤吗?我们化在汤里骗她喝,我娘很笨的,不会发现黑黑的糖水里渗符水。」
「聪明呀!不愧是我陶竟世的好外甥女,脑子够活。」此计甚好。
甥舅俩倒是有说有笑的算尽他们最亲近的人,完全无视他人的存在,不管是站是跪,交头接耳率性而为。
若说吴祥安是被宠坏了,那幺第一个祸首便是亲娘舅,其次是泡了壶冬茶而来的青崖。
「师父、小安,陶大娘要拿菜刀了。」
喝!菜刀。
吓!杀人。
两道人影倏地分开,一人跪得直挺挺地,一人腰杆微垂,全无心虚露出讨好的笑脸。
「娘,妳千万别冲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不该由福泽深厚的妳来承受;请让女儿多留些日子好孝顺妳。」
'妹子呀!人死不能复生;妳下刀前要考虑清楚;大哥我的道行再高也无法起死回生;有话慢慢说。'
好笑又好气的陶忘机看看这对语气如出一辙的甥舅;她还真想进屋拿把菜刀砍几下;看能不能把他们砍得清醒些;别老是疯疯癫癫的说些疯话。
早知道会变成个疯丫头;她绝不会让女儿整天跟着她的道士舅舅;好的没学会倒学了伶牙俐齿。
'青崖;别帮着妳师父护这丫头;她已经被你们宠得快升天了。'有时她常想;如果青崖是她的女儿该有多好。
不长进的小安就让她自生自灭;反正她有臭气相投的舅舅疼着;还怕她饿着、冻着吗?
微微勒了勒嘴角;她不带笑意却微泛笑声的说道:'大娘;妳那碗蟹肉羹冷了;要不要我帮妳拿到厨房热热?'
'呃!不……不用……'微窘的表情让陶忘机有一丝不自在。
'我娘最讨厌吃蟹肉羹;妳问她没有用;我要吃啦!'有娘的孩子真幸福;她就知道娘最疼她了;哪会置之不理。
'大娘;妳不觉小安这性子挺像妳的吗?'直来直往不啰唆;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像个孩子。
她面上一讪清清喉咙。'去去去!少寻大娘开心;叫那一老一少安份些;我前头还有事要忙;妳帮大娘盯牢些。'
'好的;大娘。不过那碗蟹肉羹妳不留下吗?'那馋鬼快流口水了。
陶忘机狠狠的瞪了不知悔改的女儿一眼;讪然地将碗递给她。'小心吃撑了。'
嗄!原来娘都知道呀!
笑得好甜的吴祥安不管羹是不是冷掉了;一口一口地细细品尝……
'傻丫头;吃坏了肚子看谁同情妳;热热再吃吧!'青崖笑着拿走她吃了三口的碗;爱护的心不逊于她亲娘。
'青崖;妳对我真好;我想嫁给妳为妻。'哎!脚麻了。
讨厌;讨厌;她明明没跪多久嘛!底下还垫着软垫;听见娘的脚步声才稍微做做样子;怎幺这双腿这幺娇贵;不禁跪一下下。
她当没听见地睨了她一眼。'过些日子会下雪;别跪太久;湿气寒。'
'我知道;可是我……站不起来。'她干脆坐在地上;两手直搓着双膝。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关心的道士舅舅趋前一视;就怕她伤了筋骨。
'我娘在嘛!我这双没用的脚和我一样尊敬她。'说明白点是怕。
笑声如雷的震散开;陶竟世摇着头直抚长须;为她这娇憨的外甥女感到好笑;都几岁的人;还畏娘如畏虎;他那妹子是标准的刀子口、豆腐心;就一张嘴利害;利得让人遍体鳞伤。
想想日子过得挺快的;当年那个任性、倔强的娃儿都当娘了;性子依然不改地老爱争强;难免吃了不少苦头。幸好安儿不像她;不然两母女铁定天天闹翻天;谁也不让谁的让他头疼。
'青崖;帮她舒舒血脉吧!过几天炖锅人当归鸡给她补补;身子太虚了。'
'是的;师父。'她将冷掉的蟹肉羹搁在平石台;手发热的覆住柔迹
感受到一股热力源源而来;惊奇万分的吴祥安瞠大眼;看着那双与己无异的素手;想不透全身为何热热呼呼地像吃了碗热汤圆;心温手暖的快冒出汗来。
她知道青崖会武功;是她以前那个冷血的师父传受的;可是奸诈的舅舅不知用甚幺方式把人拐走了;让她'背叛'师门。
不过人家居然没来讨吶!大概有甚幺把柄握在阿舅的手中;瞧他乱得意地连笑一整年;逢人便说他捡到一个好徒弟;要各位街坊邻居多关照关照。
真是的;讨了便宜还卖乖;害她那一年没脸在街上走动;死不承认人家口中骗吃骗喝的道士是舅舅;尽管他真有些本事。
'请问一下;专写利禄春联的吴姑娘在不在家?'一位慈善的妇人在前门低唤。
'吴姑娘是谁呀!咱们这儿有住一位姓吴……咦!好象是找我的。'又有生意上门了。
一看她笑了眼;不难猜到她在想什幺。
'锋芒;锋芒;妳要收敛点;妳要说妳没空;禄神不上工。'这丫头呀!胡涂得令人担心。
'舅呀!你又不是神;怎幺知道禄神不在其位?'听说会犯天规。
对呀!你怎幺晓得我老神不在;莫非窥了天机。心血来潮的下凡来探望;可不让上头发现渎职。
'妳傻了呀!我会掐指一算。'他做做样子的唬弄她;哪晓得禄神就站在他身后。
是;是;他厉害。一听到没钱赚的吴祥安马上垂头丧气的;眼神失去光彩。
'请问妳是吴姑娘吗?'
一抬头,她正想回答时,却非常不高兴的抿起唇。
什幺意思嘛!欺负她人小入不了眼,正牌的「吴姑娘」在此不来奉承,反而百般谦卑的握起青崖的手,求她一定要化解她儿子中的符。
哼!哼!哼!
最好别来拜托,不然她非要她永远记住她,不会搞错。
「小安,找妳的。」
来了吧!看妳怎幺求我。吴祥安仰起得意的下巴一睨。
「哎呀!怎幺会是个小丫头,她行吗?」讶然一呼的常夫人不晓得她的无心之语已开罪了人。
她,记下了。
***************
'喂!妳到底在笑什幺?'古里古怪的;让人心底发毛。
'我没在笑。'一脸冷峻的黑衣男子的确未露笑颜;但是……
'你明明在笑还骗我;我听见你肚子里的笑声。'一定有古怪;不然向来冷情的展无痕不会暗笑在心。
'你病太重了;要安心静养。'张了张鼻翼;他像在隐忍什幺似的。
'是兄弟就别瞒我;和我有关对不对?'他就觉得不对劲;怎幺来看他的人都一脸忍笑的表情。
'疑心生暗鬼;等你病好了自然清楚;而且我不是你的兄弟。'连朋友都不算。
是了;生玻
常天竞始终不明白发生了什幺事;当他和那口齿伶俐的丫头交手后;一回府竟无缘无故的发起高烧;全身盗汗陷入半昏迷状态;时醒时睡地叫群医束手无策。
后来听说娘不知上哪求来一副祈了福的春联一贴;他的病马上好了一半;胃口大开不再冒汗;人也清醒许多。
不过他一直很纳闷;随手写副年节张贴的春联就能治病;天下人不就不用医者来医治;人手一张春联永保平安。
'无痕;你老实说;我是不是中毒了?'因为太离奇了;他不相信娘口中的符咒作祟。
他没那幺容易就着了人家的道。
'是也不是。'展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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