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或者,就是因为自己不够好。
他看着她,眼底有光一闪而过,然后“叮”的一声打着火机,侧过头,咬着烟,在点着的火机上吸一口。
“不对。”
“……?”
他微笑,也调转眼光看向窗外。
“说不定正好相反,不够好的那个人,是他。”
二十四、我想或许;就是要。。
傅以末第一次发现秦诺原来也可以是这么认真的人,白天,他给她讲课,晚餐后,还会留作业。
“末末,今天我说的那些可不是玩笑,你都记住了?”
他坐在餐桌另一头,一边在牛排上洒黑胡椒,一边说。
末末?
傅以末微微皱眉,叹气,放下手里的勺子。
“可不可以请你……”
不要叫我末末!——一个声音在她心里喊,可是才抬起头,立刻顿住。
“什么?”
他亦看她,扬着眉头,似笑非笑的眼睛。
黑的眸子,白的眼白,沂渭分明,一览无余,眼角处微微眯起,更像个小孩子。
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应该是从未受过拒绝伤害吧?
她咽下想说的话,心虚的低头。
“我是说,可不可以让我做个笔记。”
她居然找了这样一个笨拙的下文,自己觉得郁闷,肩膀垮下来,无力的靠在椅背上。
他却微笑,像是看破了她的心事。
“可以啊,你明明知道,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
他放下刀叉,用餐巾擦擦手,看着她的眼睛。
“傅以末,你用不着这样逞强。”
“我总会站在你这一边,帮你。”
傅以末怔怔看着他,恍惚的。
“你又想问为什么,是不是?”
他又笑,声音很轻,一个字一个字,远远的传过来。
“我喜欢你,这是真的,但这不是全部原因,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的人,有理由过的更好。”
说完了,他低下头,专心吃饭。
傅以末完全意外,只得,呆呆的看着他。
好在,这话题就此打住,两人后来都绝口不提,好像,他从未说过那样的话。
秦诺是好老师,懂得一步步来,不知从哪里下载了模拟操作软件,开始时,只让她从十只股股票里选出一只股票来投资,后来,渐渐加大难度,不过一周时间,她竟可以从一千只股票中找到合适对象,她渐渐上瘾,觉得时间不够用,甚至还放手做了几次权证,手里的模拟资金不断升值,眼看就要翻一翻。
直到某日清晨,秦诺一边翻看手里的报纸,一边喝一口咖啡:“末末,今天,我没什么能再教你的了,你算是正式出师啦。我这就叫他们去订机票,回去以后,你想在华辰做也可以,离开华辰也饿不死。”
什么?
她愣了一下:“可是,李漠北怎会放我们走?”
秦诺瞥一眼她,嘴角扯一丝微笑。
“他为什么不放我们走?这一周,你已帮他赚足了银子,挽回损失绰绰有余,再不走,难不成要养着他和他兄弟一辈子?”
“……”
傅以末吸一口气,咽下尖叫。
她凝望他,再看看桌上的电脑,还是昨天的大盘走势,黑色背景,红绿曲线,她渐渐明白,背上惊出冷汗。
“我还以为那是模拟系统。”
她缓缓坐下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会亏掉更多?我从未一个人操作过这样一大笔资金,我甚至还投资了权证。”
她现在才开始害怕,攥紧手掌,面色苍白。
“怕什么呢?”
秦诺耸耸肩,风清云淡的表情。
“我在这里,怎会让你失误?”
“到是你……”
他抬起眼睛,看着她。
“你应该想想,还要不要回去华辰。”
傅以末茫然看着他。
“秦诺?”
说什么呢?她有点迟疑,觉得自己很无耻,平白利用了眼前这个热心人。
他扣下报纸,盯着她的眼睛。
“你想说什么?谢谢,还是对不起?”
他叹气:“你为什么要这么诚实?连假装一下都不愿意。”
他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来,气息很近,扑在她脸上。
“华辰对你很重要吗?我从没见过这么狠心的老板,明明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还把你一个女孩子丢下不管。投资总监?投资总监这个职位有多了不起,能让你死心塌地?”
“还是,不能离开华辰吗?”
他看着她,眼神一点点黯淡下来。
“好吧好吧,那就,给我一个吻吧。”
人生本来为难,总是苦痛多欢愉少,我若想留住你的微笑,能用什么代价来换取?
一分钟,一个拥抱,一个吻。
一个吻,好吗?
二十五、我以为时间能令伤。。
再次走进华辰大厦,落地玻璃窗透进柔和的阳光,大厅里的绿色植物郁郁葱葱,宽大的叶面上泛着深绿色的油光,背景音乐一如从前,傅以末却有一丝犹豫,为什么这般良辰美景,于她来说恍若隔世?
千里之外的那个雪夜是否真实存在过?他对她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同她现在的心意一样,仿佛隔着重重浓雾,都变得暧昧不清。
不过是一场高烧,居然真的可以,令人成长?
当初走的那么匆忙,完全是义气用事,好在这一次出行总算是有惊无险,倚能顺利放人,合作继续,一切归于平静,可是不知为什么,再次踏进华辰,她的心竟开始摇摆不定。
“还是,不能离开华辰吗?”
她的耳边仿佛又响起秦诺的这句问话。
她记得自己先是一愣,然后摇头。
她总是这样执拗,小孩子一样,丢了东西也不知道回头去找,只知道站在原地等待,从没想过要离开。
这样傻,都不晓得是为了谁。
小沈见到她,吃惊的瞪大眼睛:“傅姐,你几时回来的?这十天打你电话也不接,真是急死人了,还有,曹总呢?”
她怔住,迟疑着开口:“曹总也去了新疆?我并没有见到他人啊。”
“秘书部前天订的机票,听说他从澳洲飞了二十小时,连机场都没出就直飞乌市,不是去找你还是为谁?”
小沈担忧的看着她:“傅姐,他们都说施总这次和曹总闹的很僵,杨娟还说他们去澳洲前曾经吵的很激烈。”
傅以末觉得头痛,扶着椅子慢慢坐下来。
小沈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跑出去倒水。
她侧过头看着窗外,阳光耀眼。
她有片刻的眩晕,只能闭上眼睛,靠进椅背,心里想,多好的阳光。
一只手把水杯放在她桌上。
她说:“谢谢。”
他说:“不客气。”
克制的沙哑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她迟疑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
曹阳就站在她身边,半俯下身子看着她,疲惫不堪的面孔。
“你居然安然回来,这真令人意外。”
他用腿划过一只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来,双手撑着她椅子的扶手,强迫她面对他。
“好啦,现在没人打扰我们,你慢慢说。”
他眼光四下搜索,落在她的手提包上,问也不问从包里摸出一包香烟,抽出一只叼进嘴里。
他静静吐出烟雾来,皱着眉,脸上一抹淡淡的忧色。
看不分明。
傅以末叹气:“曹总……”
“小阳哥。”
他手里捻着烟,声音困倦。
“你以前都叫我小阳哥的,现在,你什么也不同我说。”
傅以末呆住,心里发酸。
往事呼啸而来,扑天盖地淹没思维。
八月的阳光干净清澄,小儿女手拉着手,他是她的小阳哥,她是他的微笑天使。
只是只是,往事再好也回不去。
她低下头,不再看他的眼睛。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曹阳沉默良久,长长叹息一声。
“小末,你要我怎样?”
他站起来,垂着手,靠在窗口,换个话题。
“老头子决定对黑石的投资加大到40%,我没办法改变他的决定。”
“那可是一大笔钱呢。”
傅以末皱眉,恢复了常态。
这真冒险,所有人都知道现在全球的经济热点在中国,施若诚却非要抽出华辰的流动资金在澳洲收购一个风险投资公司。
曹阳耸耸肩,冷冷看向窗外。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不曾真正关心华辰的发展。”
傅以末想想,轻轻的说:“那,施董怎么说?”
严格来说,施澜才算是华辰的真正董事,她该不会也不把华辰放在心上吧?
曹阳扯扯嘴角,面无表情。
“即便没有华辰,她还是老头子的唯一继承人,她有什么好担心?”
他转过头,远远看着她。
脆弱的,压抑的眼神。
“小末,只有我们,才是相同的人。”
她怔怔看着他,沉默。
为什么,那眼神会让她觉得疼?
二十六、如果我还有哀伤 。。
清明,雨下个不停。
傅以末又开始加班,恢复到以前晨昏不分的日子。
华辰需要钱,而她,就是挣钱机器上的一只小齿轮。
午夜两点才回家,眼睛酸困,无力的靠在电梯间的墙壁上,手臂缓缓垂下,任长柄的灰色雨伞流下一行行泪水。
想起刚才送她回来的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一再看她,眼里满是畏惧,仿佛见到妖魅鬼怪。
她对着冰冷的金属门笑笑,果然一张令人生疑的脸。
工作是为了生存,可是也让人失去自由,整日面对电脑,明明外面是阳光普照,可是偏偏就照不到自己头上,镜子里苍白软弱的面孔,看久了连自己也会厌倦。
“叮”的一声响,电梯停下,她抬起头来,愣住。
清瘦男子,白皮肤黑眼睛,祸害人的笑脸。
心跳加速,久违的感觉。
不不,不要在这个时候。
傅以末叹气,抗拒的站在原地。
“不行,今天不行。”
连着一个月,每天都只能睡四个小时,而那可怜的四个小时里偏偏还恶梦连连,她实在没有力气面对一个令人心跳加速的男人,或者,迎接一场欢爱。
秦诺抬起一只手撑住电梯门,另一只手伸出来拉着她走出电梯。
“别怕,又不会在这里。”
他亲昵的搂着她的肩膀,走几步,忽然停下来,抬手理理她散乱的头发:“钥匙呢。”
太亲昵了,傅以末有点不习惯,急忙低下头在包里翻着钥匙。
耳边气息涌动,她猜他多半在偷着笑。
她只好放弃打发他回家的念头,转过身打开门。
还没摸到开关,他的手就从身后揽过来,紧紧圈住她。
“你不是喜欢黑暗吗?”
魅惑人的声音就在耳边,低的轻的,像是在哄孩子。
“我知道,太多光亮会刺疼眼睛,对吧?”
傅以末叹气,自嘲的笑笑,把手里的东西丢在一边。
是啊,光亮没什么不好,人人想往爱慕,只是会令她感觉不适。
生活里没有光,寂寞到要死,她居然还有勇气一再拒绝温暖怀抱。
其实,她也是有过犹豫的。
身体困倦,灵魂困倦。
钢筋水泥的从林里,偶尔看到一张温暖人心的笑脸,谁不想牢牢抓住?
全部都是因为寂寞,这要人命的寂寞。
她转过身来,头靠在他的胸口,有点沮丧。
有力臂膀,宽厚胸膛,以及,男人特有的气息。
陌生的,舒服安妥的感觉,让人手脚酸软。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心里暗自庆幸刚才没有把他赶走。
他吻她额头,嘴唇是软的。
一点点的移下来,像是天空落下细小的雨水。
她觉得渴,掂起脚尖够上去。
忘记了一切是怎样开始的,忘记了明天还要上班天空还在下雨,在这一刻,她宁愿两人身外的那个世界根本不存在。
热吻让人窒息,身体纠缠,耗费体力,可是,至少身体是暖的,寂静夜里,耳边是另一个人的心跳,伸出手去,触碰到的是另一个人的手臂。
其实,她需要的也只是这样少,不过是一个怀抱,一双臂膀。
最后,她蜷起身来,在他身边静静睡着。
“离开华辰吧,我来养你。”
他的声音传过来,哑哑低低的,有点模糊,像是小孩子受了委屈。
她觉得心痛,咬着牙,不说话,眼泪却流下来。
“有困难就告诉我啊,为什么总是这样让人不放心?”
他起身,在抽屉里找到香烟,抽出一支来,静静吸着。
“不要告诉我你还爱着他,我才不信。”
傅以末苦笑,无言以对。
“现在不行,等等吧,等这事一完,我就辞职。”
她缩缩身体,靠近那温暖。
爱是疼痛,让人受伤。
可是那温度,总令人渴望。
二十七、我不要爱的空城,。。
傅以末又听到熟悉的键盘声,她动动嘴唇,小小的声音:“小阳哥?”
窗前的桌子前果然坐着一个背影,他转过身来,微笑的脸。
“小末,我还在爱着你呢。你看,我一直都在守着你。”
他看着她,咧起嘴来笑笑。
“你不相信啊?”
他伸手一扯,衣服扣子劈劈啪啪掉了一地。
“看看我的心,看看你就信了。”
他不知掏出了什么,双手捧着,举到她眼前。
她已经知道是场梦魇,可是,用尽力气也醒转不过来。
耳边仿佛听到心跳声,扑嗵、扑嗵、扑嗵……
他的手指血淋淋,一颗心脏在掌心跳个不停。
他看着她,惨白的脸,笑的像个孩子,指着自己的胸口:“小末,你看,我这里都空了,现在你信了吧?”
他突然顿住,看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还以为你只是生气,原来你已爱上别人。”
他沉默,鲜血从胸口的空洞里汩汩流出。
她急的满头大汗,猛然间坐起身来。
影像还原,房间里很安静,窗帘透进隐约的光线,秦诺坐在桌子边,手指敲击着手提电脑的键盘。
听到身后有动静,他并未回头,只是说:“不用着急,还早。”
她不吭声,静静看着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