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危机解除,缇娃仍是目瞪口呆,脑中一片空白。
「你没事吧?」阙立冬瞄了她一眼,黑眸深处中闪过几难察觉的关怀。
「没、没事」她连连深呼吸,先仰头看看从头到尾紧抱着她的男人,再偏过小脑袋,清澈的眼儿在室内转了一圈,扫过每一张脸。
直到这时,她才真正察觉,自个儿似乎是闯进一个不得了的社区。比起来路不明的杀手,这个社区里的居民,反倒显得更加莫测高深,这些人看似寻常,其实个 个身手矫健,即使遇到杀手袭击,也平静得像没事发生,只靠着餐具,就能把杀手打倒呃,不对,是钉倒在地
腰间的男性手臂,稍微添了些力道,那坚定的力量,明显安抚了她乱糟糟的情绪。
他充满占有欲的揽着她,另一手拾起杀手使用的刀刃,冶锐的黑眸审视刀锋,再随手一扬,抛给角落的一个年轻女子。
「徐药儿。」
容貌清丽的女子从容接下刀子,低头审视,长长的黑发像丝缎般垂落肩上,还缠着珊瑚色的发带。
「这南海鸡心螺提炼出来的毒素,能在千分之二秒内致人于死,速度甚至比神经传导还快。」这世上,还没有任何毒物是她徐药儿不了解的。
就连对毒物完全外行的缇娃,看见阙立冬脸色一沈的反应,也猜得出这毒物十分厉害,说下定只要划出一小道伤口,就足以让她永远闭嘴
想到刚刚那惊险的情况,她纤细的身子窜过颤抖,无意识的更往阙立冬的胸膛贴去。
阿政接过刀子。「牡丹,你认得这家伙吗?」
口啜红酒的美艳女人耸耸肩膀。
「这张脸不在杀手榜上,应该只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
任何说得出名号的杀手,一瞧见广场上的那柄刀,立刻就会晓得「此路不通」,接着就掉转方向,以火烧屁股的速度逃走。这个倒霉鬼大概是初出茅庐,消息不够灵通,不知道这儿的居民有多可怕,才有胆子闯进来放肆。
「是吗?」阿政睨着挣扎不已的杀手,露出浅浅的微笑。「你想杀我的好厨子,这让我很不高兴呢!来,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
杀手冶哼一声,还算有点职业道德,即使被抓也能保持缄默。
只是,阿政可不欣赏这种反应。
「问出个答案来!」一闪而逝的严厉,毁了他的和蔼可亲,俊美的脸庞瞬间变 得残佞。
徐药儿站起身来,从随身的药包里拿出一支长长的银针,伸手按住杀手耳下一寸的地方。
「这个地方,是百脉汇集处,也是痛觉神经最敏锐的地方,这根针札下去,你会痛不欲生,且无法昏厥。」她仔细解说着。
杀手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
「针再刺得深一点,会贯穿延脑,你就会全身瘫痪。」
杀手的额上,渗出豆大的汗滴,原本坚定的神情逐渐被惊恐取代。
躲在柜枱下方的小夕,终于把小砂锅吃得见底。她咚咚咚的跑出来,蹲在旁边,伸手对着杀手东摸摸、西戳戳,小脸充满兴奋。
「药儿,你先别下手,把这个人让给我做实验,好不好?」她双眼发亮,看着杀手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只实验用白老鼠。
徐药儿一脸同情,诚心的劝告。「相信我,死在我手上,肯定比当她的实验品来得舒服。」
小夕嘟嘴。
「药儿,你胡说!」
杀手已经快哭出来了,他全身颤抖,张大了嘴,像离水的鱼般直喘气。「不、不、不要拿我当实验品,我、我、我说就是了,是」
还没有机会供出幕后主使者,阙立冬已经走到一旁,伸脚一踹,踢上杀手的后颈。这一踢的力道不重,杀手却脑袋一歪,哼了一声,随即就没了声音。
「这是我的事,你们别插手,交由我来处理就行了。」他淡淡的说道,摆明了不想让别人插手。
众人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全都沉默不语。他们心里都有了底,知道阙立冬决定独自揽下这件事。
缇娃却蹙起眉头,一脸不解。「阙先生,你说错了吧?这是我的事,可跟你没关系。」
事情是因她而起,他见义勇为,在杀手的刀下把她保护得滴水不漏,她已经感动万分,决定回家后加菜致谢,没想到他还不肯罢手,这会儿居然还开口把事情全扛了下来!
她的抗议令阙立冬低下头,那双令人心慌意乱的犀利眸子,在望着她的时候,稍微软化了一点点。
「不,你的事都会与我有关。」他徐徐说道,薄唇微勾,简单的几句话里饱含着弦外之音。「缇娃,我会保护你。」
★ ★ ★
阙立冬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长达数天,缇娃始终恍恍惚惚的,无法集中精神。
她的脑海里不断想起,他说的那句话,及他说那句话时的神情。更糟糕的是,只要一回忆起来,她粉嫩的双颊就会涌上红晕,心口更是小鹿乱撞。
不过,心乱归心乱,她肚子里还是有满满的疑问需要解答。撇下她惹上杀身之祸的事不谈,关于阙立冬的种种,成了她最在意的事。
她猜不出他的职业,只是直觉的知道,他跟自个儿绝对属于不同的世界。那身冶锐的气质,分明像是在刀口上舔血的男人,即使穿得西装笔挺,也不像是商人。
狼就是狼,即使披上羊皮,也还是掩盖不住嗜血的天性
众多的疑惑堆在她心中,却苦无解答的机会。这几天以来,阙立冬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总是忙到凌晨时分才回来,将她预留的海鲜烩饭吃得锅底朝天,然后他维持一贯风格,把脏锅、脏盘留给她清理,就进入卧房休息。
缇娃拿起菜瓜布,倒入黄豆粉,先除去锅盘上的油渍,才开始刷洗。
唉,这男人这么懒惰,老是跟她玩你丢我捡的游戏,倘若要伺候他一辈子,她肯定会累得时常腰酸背癌
一辈子?!
沾满黄豆粉的小手,瞬间停下动作,娇小的身子冻结在水笼头前,任由清水哗啦啦的流。
噢,天啊!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只是个受他聘用的管家,等到契约结束,她就会离开,哪有什么机会跟他相处一辈子?
只是,她实在担心,一旦没有自己的维持,这个男人是不是又会把屋子弄乱,重新回到一片凌乱中生活?想到那种情形,她就烦恼不已,这样的情绪,是她任职管家以来从不曾有过的。
在她心里,阙立冬已不只是个雇主,她对他的关怀,比起其它人更多一些、更深一些
「缇娃姊,我要吃甜点。」坐在桌边的小夕,不客气的提出要求。她借着地利之便,只要肚子饿了,就从窗户溜进来,大刺刺的讨饭吃。
色彩斑斓的鹦鹉在空中飞翔,也跟着附议。「焦糖布丁、布丁!嘎嘎!」用餐之前,它就已经先飞过来,替小夕确认过菜单了。
缇娃端出冰得恰到好处的布丁,瞄了鹦鹉一眼,好心的出声提醒。「小声点,阙先生还在睡,别吵着他。」
鹦鹉全身的羽毛都竖起来了,立刻飞到主人身旁,瑟缩成一团,还不忘看看卧房门口,就怕阙立冬会冲出去,动手扭断它的颈子。
缇娃坐到桌边,咬着红唇,思索了半晌才开口。「我有些问题想问问你。」她搁下布丁,以食物当诱饵,想诱出一些答案。
「我早知道你会问。」小夕握着汤匙,一脸幸福的敲着焦糖布丁上头那层脆脆的糖膜。
「你们到底是谁?」
这些问题她已经憋在肚子里太久了!她急着想知道阙立冬的身分,更想知道为啥要搜罗这么多枪枝?
小夕把汤匙含在水嫩的唇办间,模样无辜极了。她眨眨眼睛,考虑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吐出一个字。
「『秦』。」
「什么?」缇娃不解。
「我们隶属于『秦』,是它的核心成员。」小夕说得轻描淡写,又吃了一口布丁。只是,她的口吻轻松,说出的事情却比一颗手榴弹更有威力。
稍微有点常识的人,绝对都听过「秦」集团的显赫大名。那是一个庞大的生化科技集团,拥有最优秀的人才、最高超的仪器,所有的研究都是走在全球的尖端,每年光是赚取研究成果的权利金,就丰厚得难以估计,更别提贩售各类产品的庞大利润。
这个集团触角深及各行企业,举凡各类生化工业、科技研究,无一不深受其影响。数十年的经营下来,聚集的财富与权力都颇为惊人,纵然集团总部设于日本,这些年的活动范围也仅限于日本列岛,但是声名远播,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她的胡思乱想中,甚至还猜测过,阙立冬是比职业杀手更可怕的罪犯,就是没想到,他的来历会如此惊人,竟是个庞大组织的核心成员。
「这社区里所有人,都是『秦』集团的人?」她追问。
「嗯哼!」
老天,这群人是怎么了?为啥全搬到台湾来了?民族大迁徒吗?
她捧着头,蹙着柳眉,努力消化这个惊人的事实。
「唔,你别多想,反正我们不是坏人啦!」
「我知道,我只是担心」
「你担心大哥吗?」小夕双眼一亮,笑得贼兮兮的。「他要是听到这句话,肯定要乐坏了。」
缇娃粉脸一红,匆忙离开桌边,拿着抹布东抹抹、西擦擦,在厨房内乱绕,假装很忙碌,想要掩饰心中的尴尬。
她擦着已经太过干净的流理枱,还打开流理枱下方的柜子,想整理搁在里头的盘子。只是,才一打开柜子,她就僵住了。
数只黑褐色的、堪称世上最可怕的生物,正抖动着触须,静静的趴在那儿。
连日的清洁行动,让它们的生活范围迅速缩小,走投无路之下,只能躲在这里苟延残喘,没想到这会儿竟又让缇娃发现了。
她全身僵硬,以最轻的动作,拿起拖鞋,准备除之而后快。
眼前蟑螂大队感受到她的杀气,被逼到绝境后,只能来场绝地大反攻,纷纷高举触须,威胁的抖动翅膀,然后
起飞!
「啊!」
女人的尖叫声,传遍了整间屋子,甚至传得很远很远。
阙立冬跳下床,瞬间清醒。「缇娃!」他大吼道,火速冲出卧房。
一个娇小的身子奔过来,恰好撞进他怀里,少女软嫩的肌肤紧紧的贴上来,不留半分空隙,软得美妙而不可思议。
「啊,有、有、有、有」她吓坏了,有了半天还有不出个下文,颤抖的身子不断往他怀里挤,寻求他的保护。
「说清楚!」阙立冬护住她,冶冽的目光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有蟑螂、有蟑螂!」她总算喊了出来。
他眯起眼睛,瞪着怀里的小女人,紧张的情绪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恼怒。刚刚那声尖叫太过骇人,他以为是又有杀手闯进来偷袭,一颗心被吓得差点停止跳动,哪里知道这回吓得她花容失色的,不是什么杀手,而是几只该死的蟑螂!
「蟑螂有什么了不起?」
「它们会飞啊!」遇上一般蟑螂,她还能鼓起勇气追杀,但是一旦蟑螂起飞后,她就勇气尽失,立刻被吓得丢兵弃甲,只能到处乱躲。
客厅中央,无处可躲的小夕正护着布丁逃窜,偶尔投来哀怨的眼神,在心里埋怨大哥重色轻妹,把缇娃抱得紧紧的,却任由她被蟑螂围攻。至于鹦鹉则敛着翅膀,全身发抖,轻易就让出领空,比主人更没用。
阙立冬仍是一脸不以为然。「会飞的蟑螂又有什么了不起?」
缇娃气坏了!
「对对对,它们没什么了不起,你最了不起!」噢,她真想冲上去掴他一巴掌,打掉他脸上的满不在乎!
她无法相信,他怎么能与这些「室友」相安无事,还放任它们从地面部队成长茁壮,化身为如今的空中奇袭中队,使得她手中的拖鞋毫无用武之地,只能狼狈逃窜。
阙立冬冶漠的瞥了两个小女人一眼,再度转过身走回卧室,懒得再理会她们。
只是不到一会儿,当女人的尖叫声与脚步声消失时,他猛然察觉情况不太对劲!一股诡异的白烟,从房子的各处细缝中无声无息的钻入。
「搞什么鬼!」床都还没躺热,他再度跳起来,警觉的掩住口鼻,迅速往门外冲去。
只见茵茵绿地上,缇娃一脸激动,正戴着防毒面具,猛力按压着不明气桶的输出阀,不知正朝屋内灌什么气体。
「缇娃姊,多喷一点,快!」小夕不断鼓励,慷慨的供应货源,搬出一桶又一桶的气体。
「你做什么?」阙立冬大吼。
「杀蟑螂!」她把开关扭到极限,白雾源源不绝的喷出,空中奇袭中队啪啦啪啦的掉落,躺在地上的蟑螂,翅膀胡乱拍飞,腹部朝天,须脚抽搐,在不明气体的攻势不宣告全体阵亡。
「杀蟑螂?你差点连我都杀了!」他大声咆哮,怒气爆发,气得眼前发黑。「小夕,你拿了什么给她?」他转头质问妹妹。
「呃,我的实验品,对蟑螂很管用,对人类却没有伤害,只要用水一冲就会恢复成无害物质」小夕缩着脑袋,吞吞吐吐的解释,愈退愈远。
看着妹妹畏罪开溜,阙立冬烦躁的扒过头发,无法理解为啥女人会为了几只毫无杀伤力的昆虫而歇斯底里。
「缇娃,够了,给我住手!」他紧拧眉宇,一脸恼怒的命令道。
「不行,我可不像你,能忍受那些蟑螂!」
「那是我的房子!」该死的,他可不希望自己的房子变成毒气室!
「就因为是你的房子才会养了这么多的蟑螂!」她吼了回去,因为蟑螂而理智全失,压根儿忘记该要维持礼貌。
他受够了!
阙立冬绷着脸,大掌一探,老鹰抓小鸡似的把她揪起来,霸道的拆下防毒面具,再把那些气桶一脚踹得老远。
「啊,你做什么?放手啊!」缇娃挣扎着,腿儿悬在半空中踢啊踢,整个人被扔在草皮上。
「把你洗干净。」他简单的宣布,扭开水龙头。
接着,一阵冰冶的清水哗啦啦的从头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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