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作出被乱兵洗劫的样子,确认没有破绽之后,这才抹平了往小路去的脚印,然后向远方而去。为了装得像一点,他们会一直走到往北出关的大路上才会再想办法潜回来。
吴畏带着秀云共乘一匹马,一直回到了忻亲王府的宅子里。秀云失踪后,溥觉也没心思打扫,无论是屋子还是院子都破败不堪。
吴畏扶着秀云进门,说道:“找几件衣服,去我那里住吧。”
秀云含羞,低声说道:“这还没过门呢。”
吴畏笑了一下,低声说道:“那井里泡过尸体。”
秀云当日惊慌之余,并没有注意到被孙英杀死的人到哪里去了,这时才知道经过,顿时惊叫了一声,身子缩了一下,却没有如同吴畏想的那样钻进他的怀里。
吴畏遗憾的耸了耸肩,走进屋子里点着了油灯,让秀云回房去取当时来不及带走的衣物,一面在心里盘算把秀云安顿到哪里。
出了这次的事情,他当然不敢再让秀云独自居住。
秀云和珠儿收拾了一下,心神慢慢安定下来,于是想起一件事,慢慢走出来向吴畏问道:“你把李重光怎么样了?”
“你想怎么样?”吴畏问道。
秀云微微迟疑了一下,说道:“毕竟是我家长辈,对我也还算不错。”
吴畏温和笑道:“当然是放了,他答应再不会来见你。”
秀云深深看了吴畏一眼,低下头去,说道:“那就好,他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吴畏说道:“别想他了,想想我们吧,这个月末我要去俄国。”他伸手握住秀云的手,说道:“我们结婚吧。”
第448章边城枪声
二月的宁夏大地还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荒芜的原野上,几株在士兵刀斧下幸存的老树孤零零的矗立着,光秃而丑陋的枝杈伸展开来,沉默注视着这片被阴云笼罩的土地。
托帕尔是个土城,坐落在迪化府西北二百多公里的草原上,再向北,就是一望无际的戈壁荒漠。
几年前的回乱给西北边陲带来的创伤还没有平复,北方的荒漠里又出现了东瀛小鬼子的影子。这里的很多人都没办法理解,远在东海的小鬼子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小鬼子的威胁虽然存在,对于托帕尔的居民们来说还很遥远,真正威胁他们的是突然出现在眼皮底下的白老旺匪帮。
白老旺自称是从前叛军首领白彦虎的族侄,“旺”字是他的教名,取的是“兴旺、发达”的意思,和汉语已经完全相同了。可见至少在回乱之前,回汉之间的文化已经相互包容,什么文化归属感不同只是政治野心下的借口而已。
当年白彦虎部被清军悍将刘锦棠击败,一路追杀逃到了哈萨克人的地盘上。与汉人相互攻杀不死不休的回族之虎对上俄国人倒是表现得相当恭顺,算得上逆来顺受,被榨光了随身财物后,总算没有被驱逐出去,在哈萨克人的地盘上取得了一块容身之地。
哈萨克人又不是圣母转世,肯在回人们落难的时候提供栖身之所,当然是打着可以借机东侵的主意。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尼古拉二世遇刺身亡后,俄国分裂成南北两方,互相打得不亦乐乎,哈萨克人虽然没有卷进内战里,自然也没有力量去打东方这个庞大帝国的主意。白彦虎部失去了被利用的价值,在俄国人的地盘上就更加不受待见,要不是传说回去后要被剥皮实草,恐怕跟着白彦虎跑路的回人直接就要散伙了。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一段时间,白彦虎残部突然之间又得到了支持,部族中壮年力量的代表人物白老旺很快集结起了一支近千人的队伍,重新杀了回来。
共和国成立之后,因为日俄两国的压力,国防重心一度向东北倾斜,国力凋敝下,西北边陲就没人管了,驻守在这里的第十二师是前清刘锦棠所部,除了得到一个十二师的番号外,枪械两无,人员都不齐整,补给更是长年没有,更不可能控制住这若大的地盘。师长侯硕干脆收缩防线,退到了迪化附近,让大半个新疆处于真空状态。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白老旺部突然进入共和国境内,第十二师没有得到任何预警,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直到叛军兵临土城城下,守军这才惊觉,一面派人向迪化求援,一面闭城坚守。
草原上筑城不易,除非是像迪化这样的大城,不然都是低矮的土城,托帕尔还是侯硕收缩防线后,为了掩护迪化集中力量修建的,也就比中原的土围子强点有限。
守卫托帕尔的是一个步兵营,但是十二师兵员不整,所谓的步兵营也只有二百多人,有两门七五口径的步兵炮,炮弹只有十几发,炮兵十几年都没打过炮了,也不知道还打得响打不响。到于国防军中已经开始成为标配的迫击炮,大家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这个营长名叫许霖,快四十的年纪,生在江南水乡的他,当年跟着刘锦棠一路打进疆来的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现在却已经长成地道的西北汉子,粗壮的身材配上被阳光晒得黝黑的皮肤,再也看不到离乡时那个水乡少年的半点影子。
十二师在京里没有半点根基,在这荒芜的边疆也没有立功的机会,总参对侯硕擅自收缩防线的作法又非常不满,自然各种好事也轮不到他们。像许霖这样四十岁混上营长的还算好的,很多士兵和他年纪差不多,干了二十年大头兵,也看不到半点升迁或者回乡的希望。
用侯硕的话来说,这里是一片被遗忘之地,他们就是被遗忘的人。
长年驻守的守边生涯当中,风沙磨砺和营养不良,让很多老兵的身体都已经垮了,只是在荒芜的地方无处可去,大家只能抱在一起等死。
要不是大家守边多年,和回人叛军早已经是不共戴天的仇恨,看到突然出现的叛军,多半都有人交枪投降了。
所以看着城外耀武扬威的叛军,许霖连责备手下哨探昨天干什么去了的心思都没有。白老旺部是在上午到达土城外的,野外雪地难行,叛军不可能连夜赶路,所以昨天肯定就在离城不远的地方扎营,这么大一支部队居然没有被巡逻的士兵发现,只能说这些士兵玩忽职守了。
多少年平安无事,再加上没人想到叛军会在冬季来犯,所以从上到下都没有重视过巡逻这种事,缺衣少食的情况下,很多哨兵出城后根本不会按规定路线巡逻,都是找个地方眯到时候回城交令。反正城外一片旷野,一个月下来连个活物都见不到,也不愁谎话被揭穿。
所谓欺上瞒下这种事,从来就没有真能瞒得久的,许霖当然也知道巡逻哨兵偷懒的事情,只不过他既然也吃不饱饭,自然也就懒得去管。
他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一守二十年,心情早被粗砺的风沙磨得麻木了,如今被叛军偷袭,甚至都懒得去愤怒,更不可能去找哨兵的麻烦。
白老旺手下都是骑兵,突然出现的时候倒也声势惊人。估计他自己也感觉不错,所以到达土城之后,稍微整顿了一下队伍,居然就发起了一次冲锋,估计是演义看得多了,打算来个走马取城。
托帕尔的城防虽然简陋,也不是骑兵能跳上来的,许霖手下的老兵们一顿排枪下来,放倒了十几个人,简单教白老旺做了一回人之后,回人叛军就退了下去。
看着白老旺手下乱七八糟的衣着打扮,许霖估计这帮子人进入回疆应该有一段时间了,身上的衣服马匹很多应该是抢自牧民的。
回乱之后,甘陕一带汉人被杀戮一空,战乱后回疆的汉人大多回关内讨生活,留下的牧民以回人和其他几个少数民族为主,白老旺这一路抢来,祸害的多半还是自己的族人。
对于白老旺可以明目张胆的抢劫牧民,许霖心里感到的居然是羡慕。回疆地方贫瘠,行商那是没有的。来来去去的牧民都不多,他又是官军,不好去干绝户的事,连个打野食的路子都没有,只能自己苦熬。
经过了最初的慌乱后,土城的士兵们也平静了下来,叛军的人数虽然不少,但是冬季补给不易,白老旺攻不进城里,用不了几天就得退去,就算这几天要拼命,也只当是在乏味的生活当中找个调剂了。只有少数心思活泛的人才注意到,叛军手里的枪械看起来似乎性能颇佳,至少比十二师士兵手中的旧式步枪要好得多。
土城边的枪声响起不久,就又重新安静下来,城内城外的人各怀心思,一起看着遥远的天光开始有意一同的混时间。
第449章炮战
时间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当你需要它的时候,它总是在飞快的溜走,而当你希望它不在身边的时候,它却总是会放慢脚步。
许霖看着高悬在天际的斜阳,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白老旺想要什么,但是他知道在这场围城战当中,时间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这时候的人因为普遍营养不良,所以夜视能力都不太好,除非必要,夜战都是要尽可能避免的,所以只要太阳落山之前那些叛军不会进攻,那么今天就算熬过去了。
此时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三十多头的男人,瘦高的身材在军人当中很显眼。他叫房海滨,出生在迪化的汉人,名字中的海字是他老子给取的,希望有一天,他能够离开这荒凉的漠北,到大海的旁边去。
但是很可惜,至少到现在为止,房海滨还没见过海。
他是十二师在回疆补充的兵员,因为家境较好,有初小的文化,参军之后就算是高级知识分子了,所以被分到了炮兵部队。
唯一可惜的是,到他参军的时候,十二师的炮弹存量已经少到可怜,一年能试射的炮弹不超过十枚,这还是全师炮兵能够使用的总数,根本转不到他来试射,他这个炮兵连长也就只能过过理论的瘾。
前些日子,伊宁出现了日本军人的踪迹,所以房海滨的机炮连才被配属到了托帕尔,携带的十二发炮弹还是师长侯硕托人从第七师那里弄来的。
做为托帕尔城内炮兵的指挥官,房海滨有一部陈旧的炮队镜可以使用,这是许霖的望远镜之外,城里唯一可以望远的东西了。
因为金贵,所以房海滨并没有把他的炮队镜搬到城墙上来。叛军手里有英国快枪,射程比十二师士兵手里的汉阳造远得多,要是被乱枪打坏了可太亏了。
许霖倒没有房海滨那么小气,他举着望远镜看了一会,用手指着叛军营地后说道:“那是什么?”
“是炮。”房海滨是炮兵,对火炮可比许霖敏感多了,不用望远镜也能根据轮廓猜个**不离十。他皱眉说道:“多半也是七五炮,就是不知道是架退还是管退。”
许霖嗯了一声,十二师和关内部队交流的机会不多,军官们的战术理念普遍比较阵旧。不过架退和管退在射速上的区别还是知道的。最重要的是,托帕尔这座土城可禁不住火炮的轰击。
房海滨猜得到许霖的担心,安慰道:“放心,回子的炮未必能打准,只要耽误一会,我就能把它报销了。”
许霖嗯了一声,心中的忧虑却并不减少,他皱眉说道:“回子哪来的枪炮?”
这个问题就超过房海滨的能力范围了。他撇了撇嘴,换了个话题说道:“咱们派出去求援的人应该到迪化了吧?”
许霖点了点头,心中有些不以为然。十二师的马匹不多,迪化的部队要出城来救援托帕尔,最大的可能是出动步兵,二百公里的路程,全速行军还有两天,更不要说敌情不明,行进时还要保持战斗队形了,恐怕白老旺都撤退了援军还没到呢。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许霖说道。前几天听迪化过来送给养的人说,那边来了个中原的大官,说起来这倒是个稀罕人物,许霖猜不透中原的大官跑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来干什么,但是想来好事也轮不到十二师。在这个节骨眼上叛军突然跑出来捣乱,只怕侯硕面子上会很难看,到时候为了显然军力,急功冒进来增援托帕尔的话,很可能会吃叛军骑兵的亏。
不过现在托帕尔已经被白老旺的骑兵围住了,就算许霖再担心,也不可能派人冲出去通知侯硕,也只能相信师长的判断了。
他看着远处在雪地上耸动的人头,向房海滨说道:“准备一下,估计一会要打一仗了。”
“你怎么知道?”房海滨有些惊讶。
许霖一笑,他跟着刘锦棠打仗的时候,房海滨还穿开裆裤呢。“他们这是在祷告,祷告完了,就该打了,要不然赶不上下一次祷告了。”
就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说法一样,房海滨刚刚走下土城,城外的叛军就已经结束了祷告,从雪地里站起身子,挥舞着手里的枪械,向着土城叫嚷起来。人群后面,四门步兵炮被推了出来。
看着黝黑的炮身,许霖吐了一口吐沫,喃喃骂道:“tm的居然比老子还阔气。”
这话说得很对,叛军的炮火看起来的确比许霖要阔气得多,匆匆放列之后,就开始没头没脑的向着土城开火。
炮弹拖着长长的呼啸声飞过来,落在土城的周围,引起一片混乱。
许霖看着远近不同的炮弹,骂了一句,回头去找房海滨,还没看清房海滨在哪里,就听到身后的炮里也响起了一声炮响。
一枚炮弹越过城墙,远远落在了叛军阵地前方,掀起一片积雪。
叛军那边响起一阵笑骂声,然后立刻又打过来一轮炮弹,这次有一发炮弹落进了城里,砸塌了一间土房,看不出有没有人员伤亡。
房海滨又指挥炮兵打了一炮,这次炮弹落进了叛军的阵地里,可以看到几具破碎的尸体被掀上了天,叛军乱哄哄的队列被炸出一个缺口,附近的士兵下意识的四散逃开,就好像是被这一发炮弹炸出一片空地来一样。
许霖皱了一下眉,七五炮弹的覆盖范围有限,就算叛军士兵队型特别密集,一颗炮弹也炸不死多少人,反倒浪费了不多的炮弹。比起轰炸对方步兵,他更在意的是对方的炮兵。
很显然房海滨的想法和他一样,两炮之后,他就算校准了炮位,立刻指挥土城里的两门火炮进行了两轮齐射。
第一轮的两发炮弹就落到了叛军的火炮阵地上,飞溅的弹片放倒了两个炮兵。发现不妙的叛军炮兵指挥官顾不上还击,立刻命令转移火炮。
七五炮的份量虽然不重,那也是和其他大口径火炮比的,仓促之间正在发射的火炮那有那么容易挪动的,几乎是刚刚开始移动,房海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