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姐，我捉到很大一只蛐蛐。”在我还没看清的情况下，他把手一下捧到了我的鼻尖。
……
“……啊……”我丢掉蛐蛐，转身就跑，可一下撞树上了。
“……啊……”这次是我哭了，因为好疼，还因为……“那不是蛐蛐，那是蛤蟆，快丢掉它。”我不知道他从哪儿捉来的，可那蛤蟆真的好大，也好恶心，而且蛤蟆有毒……顾不上哭，我忍着疼直接把矮子拖到水沟边，把他的手洗的白花花……红彤彤才放手。
“然然姐，你哭了。”矮子一直侧着头望着我。
“啊……”其实我忍了很久，因为矮子是小弟弟，所以我才没哭，可他一说，我就觉得特委屈。
“……”哭的天昏地暗的时候，一只冰凉的小手按在了我的额头，让那疼痛感一下缓解了不少。
那天下午，在听见我老妈的呼唤后，他脑袋顶着一个包，我额头顶着一个包，然后手拉手朝家跑去……
有时候我会带矮子走的更远一点……比如快到主街道的位置，因为那里有人卖烧饼，对那个年龄的我们来说，炉内的香味异常诱人，特别是刚烤出来的烧饼上面还冒着油，芝麻也蹭亮蹭亮……
“老板，两个烧饼……”然后我们俩站在炉子边紧盯着炉口。
“然然姐……”矮子的声调很奇怪，我知道，那是因为他流口水了，但是没流出来，都包在口里，因为说话，所以一下流了出来……我望去，果然，那口水真长……矮子红着脸。
“你怎么把口水弄的这么长，而且还不断？”我比较好奇这个。
“……”矮子的脸更红了，但是他知道如果他不说，我会一直纠缠下去，“我也不知道，反正很多很多口水，应该就不会断了。
于是我在口里积满口水，然后张开嘴，但是口水以一坨的状态溜了出去……？？？？？？
“不行。”于是我又开始在口里积新的口水。
“应该是这样。”我望过去，矮子的口水又长又细，快到地面了居然还没有断。
“是慢慢放？”我问道。
“恩。”矮子点点头。
“……”这次，我成功了，所以我很兴奋。
“喂！你们俩有完没完，我这里是卖烧饼的，你们俩个小家伙在这里吐口水，很多人都不会来买了……”老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嘻嘻……”我们接过烧饼，高兴的走了，那里的地上流了很大一摊口水。
这里不得不说的是我的成绩，虽然没有让老爸特别满意，但是每次都是九十五以上，所以老爸也就放任我每天做完作业后往外跑，而我出去的第一站就是矮子家，因为只有我才能带他出来，若哪天我不小心忘记了，那么第二天早上上学的时候，矮子的嘴能撅到天上去。
很多时候我都不讨厌他，除了期末考试后的第三天——拿成绩单的时间，前面说过了，我考的也不差，那是在不跟矮子比的前提下，因为矮子都拿双百，况且他还是他们班最小的一个，还因为他没读学前班。
至于班里，我已经有了几个玩的好的朋友，一个叫薇，她很白，鼻梁很高，像新疆人；一个叫兰，她很黑，但是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她们两个一点都不像，但是她们还是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她们很漂亮，这个判断是我诸多判断中没有出现失误的为数不多的判断，很多年后，她们还是像我记忆里那般漂亮，或许还要漂亮……
当我把薇的外貌描述给我老爸说了后，老爸说以后不许我到她家玩，当时我不明白为什么，其后也悄悄跑到她家去玩过一次（现在看来多半还是为了挑战权威），但是我后来就真的不怎么去同学家了，当我懂得去思考问题的时候，我觉得我老爸很虚伪，不就女同学比自己的女儿漂亮，难道连交往也不允许，又过了很多年，我才理解，其实老爸是怕我受委屈，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是孩子就对你仁慈，而很多伤害是不经意的……
虽然老爸下了这样的命令，但是比起兰，我更喜欢薇一些，因为我觉得薇更坦率更柔和，在我心中，她像小神女，虽然很多时候她看着我打闹只是在一旁笑，可能孩子的眼光更容易看透某些复杂的事情，事实证明，很多年后，我跟薇还能说上几句话，而我跟兰擦身而过时，仿佛陌生人一般。
班里还有个特别的同学，他是亚洲人，我很肯定，他是中国人，我更加肯定……好吧！他就是我们那个地方的人，我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证明他祖上没有外国人的可能，那为什么这里特别说出来？因为他很黑，黑到什么程度？就跟美国黑人一样黑，在那个年代，我们那里还没出现过外国人，家里有电视机的在逐渐多起来，所以他很不幸，成为我们嘲笑的对象，而他对于我们的嘲笑总是笑笑了事，可让人更加怀疑他的身份的是，他的牙很白很白，而他的头发真的跟黑人一样是那种小卷……
我已经记不得他的名字了，只是这个学期他很倒霉，他头上长了个胞，幸好不臭，但是总有让人厌烦的东西流出来，他家没什么钱，所以他只好拿废旧报纸去擦那些让我们避而远之的东西，可他的头越来越让人恼火——胞越来越多，于是他父母给他贴上一些黑糊糊的草药，很厚一层，上课的时候，偶尔会听见‘啪啦’一声……那草药掉地上了，于是他又从书包里掏出一些草药，再糊上去……
我想笑，我真的很想笑，于是趁老师转身到黑板上写字的时候，我偷偷的瞄了过去……柳拿出了很多卫生纸，正在替他擦后脑勺的药汁，于是我再也笑不出来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因为黑，他没有朋友，因为长了胞，同学们更加厌恶他，可班里最漂亮的一个女生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他，她是他的小仙女，也是我的小仙女……
“然然姐，你怎么不说话。”矮子问道。
“……”我转过身望了矮子一眼，问道，“你的鞋带会松吗？”
“有时候吧！”矮子点了点头。
“那以后松了，让我来系。”我也想当小仙女，只是……好象选错了对象。因为高中以后，他会把他那巨大无比的臭脚（因为打篮球）放到我课桌上，让我给他系鞋带。
第9章 小学四年纪
矮子发生变化了……我不再是俯视他，而是平视他，可他在我心里，还是矮子，还有就是，不用我去他家，他父母已经允许他一个人跑出来，其实也是来我家……
因为得到人身自由，他的交际圈迅速扩张，并有超越我的趋势……顺带说一下，这个年纪很容易交到朋友，而我又是我们院子里相对而言最大的孩子，所以我成了孩子王……几乎是在我注意到的时候，他的身后已经有了一群小兵（其实很多都比他大，是怎么让这些孩子听他指挥的，我不太清楚），我们玩跳皮筋儿的时候，他们就玩强盗，兵。很多时候，我们是一起玩，从太阳刚落到一半玩到朋友一个个被妈妈喊回去，最后只剩我们两个，我们还在灯光下玩剪刀石头布……
这里值得一提的就是妈妈们的呼唤……
“XX……回来了……这都几点了……”这位妈妈声音婉转而清亮。
“XX……XX……X……X……”这位妈妈比较简单，只喊名字。
“XX……你还不回来，你爸来收拾你了……”这位妈妈应该没什么威性。
矮子的妈妈从来不这样，她总是从楼上走下来，慢慢的走到矮子面前，轻声道，“宝贝儿，跟妈妈回家了。”
然后矮子就被她妈妈带走了，然后灯光下就只剩我一个人……
抬头看了下灯，很多小飞虫在灯光下来回飞舞，我的妈妈已经很少喊我回家了……因为很多时候，无论我玩多晚回去，我家里都没有人，有些变化，在我还未发觉的时候，发生着……
我家有电视了，还是彩色的，外婆给我们的，据说显象管是日本原装的，所以到现在，这台电视还在运转，真的很神奇……
“去哪儿玩？”我盯着电视机问道，家里没人，我自己煮的面条，而今天是星期四——我们学校星期四下午不上课，很奇怪的规矩。
“不知道，快吃！”矮子已经吃完饭跑到我家蹲着，此时他正在用我的指甲剪剪指甲，因为刚才我说他的指甲真长（其实不长，我是看他没事情做）。
“哦……”我还差最后一口面汤，晃了晃碗，我准备一口气喝下去，因为食道比较窄，没能成功，于是我边咀嚼边喝……矮子已经很安静的坐在了一旁，此时他黑溜溜的眼睛正盯着我，“想说什么？”
“……”矮子摇了摇头，但是他的眼睛没有离开我的碗，确切的说没有离开我的嘴，我想他肯定在家没吃饱。
“啊……什么东西。”有块尖锐的东西划到我的舌头，我吐在手掌心里……呕……谁来告诉我，这块指甲是怎么回事？于是我将目光投向了矮子，因为面条是我自己煮的，我的指甲不可能掉进去，而刚才他正在剪指甲。
“我……我想告诉你的，可是你已经喝进去了……”矮子垂下了头，可我看见他的嘴角勾了下。
“你……给……我……记……住……”咬牙切齿的丢掉指甲，我去厨房放碗了。
那天我们去了河对岸，因为他说他发现了一条小路，不用走那个吊桥就可以直接到河对岸。
当我们站在河边的时候，我才明白他嘴里的‘小路’的含义——从河里的石头上跳过去。
“我过不去。”站在岸边，我说道，其实我跳的过去，但是我不想跳，因为我吃了他的指甲。
“……”矮子已经跳上了一块石头，他站在石头上转了过来，片刻后，“把手给我，我拉你过来。”
“……”我不情不愿的把手伸了过去，噌……我被拉过去了，我很吃惊，因为我没想到他的力气那么大，我几乎不是借着他的拉力跳过去的，而是直接被他拉过去的。
跳了几块石头后，我再也不愿意跳了，因为我肯定这个地方我跳不过去，而且中间那块小石头长满了青苔，以我的经验，这个会很滑。
“不跳。”我说道。
“跳。”他盯着我，因为他已经跳过去，但是他在经过那个小石头的时候，身子还是闪了下，所以我更加坚信我跳不过去。
“会掉水里。”我肯定。
“不会，我已经跳过来了。”他说道。
“但是我会掉水里。”何况现在又不是夏天。
“不会，你掉以前，我会拉住你。”
“……”我很怀疑他。
“然然姐。”矮子委屈了（长大后，我才知道这是他恶魔本质初显时刻），我想我不答应他，他一定又会哭。
“……那我跳了，一定要抓住我。”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后退半步，牟足劲，奋力一跳……落了，落了，我确信我安全的落到小石头上了，可他被我的动作吓到了，于是他伸长手想把我从小石头直接拉到他现在站的大石头上，刚站稳的我就被他猛的一拉……砰！……我们俩都掉进水里！
“你这个笨蛋。”坐在水里，我骂道。
“……”他居然咧开了嘴，所以我认为他是故意的。
“你这个白痴。”
“……”他笑的更开心。
水不深，那个下午我们在水里玩了很久，可裤子全湿了……
可能发现我们的乌龟策略，那个暴力变态班主任将矛头对向我们这群小乌龟，所以当你觉得你是最不可能被打的一个，那你肯定就会被打，所以到了后来，我们几乎有点神经质的在心里默念：“老师，你打我吧，老师，你打我吧！”
可能我从小心里就有挑战权威的意识，所以我出现了严重的偏科——数学能考九十九，语文顶多九十二，九十三（班主任是教语文的），而我这一行为无疑激怒了那个暴力变态班主任，所以除开那些长期固定被打对象，我也有幸成为二号种子选手……这老师真的很变态，那些长期固定被打的就是被她拳打脚踢，而我们这种二号种子选手就是被拧耳朵，被打手心……哈~~这里要说说那个可怜的莹同学，她嘛！班主任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经常是巡视的时候，走到她身后就是几拳，敢情她是一个沙袋，班主任是拳击手。
“疼，疼，疼……”我坐在河堤上嚷到，那时候的河堤都是自然形成的，沿线都是杂草，我跟矮子会选个草少的地方坐下来，把脚放在河堤外荡来荡去。
“是你们班主任？”矮子松开手问道。
“嘘……小声点。”我看了看四周，点了点头。
“好过分。”矮子略为同情，这点上我很羡慕他，他的家人不打他，他的老师也不打学生，而且他的班主任也很漂亮。
“哎……你的老师真好！”叹口气，我望向河对岸，那一年，我有了烦恼。
可烦恼很快解除，因为矮子拔了暴力变态班主任自行车的气嘴，所以很多时候我会看见班主任暴走的推着自行车走回去，而我跟矮子就躲在角落里偷笑。
院子的西南角是个两层楼高的仓库，长年没有人，可里面放了很多大型机器设备，于是这里成了我们冒险的地方，毫无疑问，我跟矮子永远是一组，无论是当强盗还是当兵，我们的配合完美的天衣无缝……
那天晚上，矮子突然撤了，说是要回家拿什么东西，反正我忘了，于是我们继续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见矮子还没来，我就准备去他家楼下看看……远远的我就看见矮子了，他家的楼梯在整幢房子的后面，而那时候那里没有灯，上楼梯的地方正对着一个仓库，这里经常放置院子里的死人，也就是经常被设为灵堂。
看的出来，矮子很紧张，他似乎犹豫了很久，才朝他家楼梯口走去，可他还是会走一步退半步……
于是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件现在想起来都很羞耻的事情——我想吓他，可是我穿的深色衣服（我的衣服在小时候就没干净过，所以老妈为了偷懒给我准备了深色衣服，这样可以多穿几天），所以他肯定看不见我，于是我就站在我看见他的地方（我站的地方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