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速爬起来,哎哟妈呀,胳膊好麻。往外探头一看,小船稳稳停在一处草塘边,绳子已经栓在了岸边的木桩上,看来我们到出口了。我拉下发绳,随便捋了捋,三下五除二将头发绑了个马尾,跳下船,四处寻找猩猩的身影,果然,在离草塘不远的一块空地上,我看见了他。正与申伯说着什么,我冲他挥挥手,他视而不见,我也不在意,安全出山了不是吗?呵呵,高兴。回头再看,三面全是山,余下那一面…正是一面斜斜的草坡,看来是真正的下山路。草塘正嵌在山间,那无涯山的出口…。我也不会知道在哪里了,想来必定隐藏在某一丛草的后面。乌鸦子莫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呢,真是老奸巨滑,给自己弄了个这么难寻的住处。
我兴冲冲地跑过去,“申伯,我们到了。”申伯见过我来,忙施一礼:“是的,天歌姑娘,夜间便已到了,只是你一直在睡觉,辛公子便没有叫醒你。”我看向猩猩,他看向天,我高兴的答:“幸亏你们没叫醒我,我起床气可大着呢。”申伯嘿嘿笑起来,猩猩一脸嫌恶表情。申伯回到船舱,取出我们的包袱交给猩猩,抱拳道:“辛公子天歌姑娘可以上路了。”猩猩也回礼:“有劳申伯辛苦一趟。”我有样学样,一本正经道:“有劳申伯辛苦一趟。”申伯又乐了。
我们转身要走,申伯忽然出声:“天歌姑娘。”我停住转身。申伯嗫嚅半天,不知想说什么。我见他那般模样,心中有数,便道:“申伯,是不是还在心存疑惑我是如何未经你接送便进入山中?”
申伯忙说:“天歌姑娘好生聪慧,本不该问,可我在此摇船三十年,从未发生过如姑娘般未经此道便能进入无涯山的事情,进出此山本就只有这一条道,若是姑娘发现另一处入山之路,还请告知在下。”
我哈哈大笑:“申伯啊申伯,我未经你接送,我也确实入了无涯山。”
申伯不明所以:“还望姑娘指点。”
我说:“指点不敢,只是告诉你,你没有失职,这山中确实只有这一条水路。”
“那姑娘你…。。”
“也就是说,我不是经过这唯一的一条路而来的。”
“难道…难道姑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哈哈哈哈”我放声大笑,申伯已经被我弄晕了。“非也,我啊,是从那无涯湖水中生出来的。”
说完,我便离开了,留申伯一人在原地苦思冥想,他或许只当我在开他玩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说的竟是真话。
江湖
我与猩猩一路无话,卯足了劲的往山下奔去,一个时辰之后,我透过树林竟隐隐看到了一条路,我兴奋的大叫:“那是不是官道?”猩猩点头,哦耶!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要真正的进入古代社会了。(你啥时候千辛万苦过?)猩猩从包袱里掏出一块饼递给我:“吃了再走。”我看这饼的形状似曾相识,莫不是和我初到无涯山时项语给我那一块同属一家?一口咬下去,石头味儿,咯到牙了,点点头,果然是一家子的。此饼已荣升为外出游历、荒野避难第一佳品。
脚下不做停留,继续前进,不一会儿功夫,我俩已经站到了官道边,正看到一辆马车从我眼前奔驰而过,扬起一路尘土。我不顾尘沙扑面,只顾站在大路中央对着马车屁股远去的方向啧啧称奇:“想不到有生之年能看见真正的马车。”猩猩扇了扇鼻子,又露出那种看怪物的表情。
我赞叹一番后问猩猩:“我们去哪儿?”猩猩皱眉将我从上到下从前到后打量一番,我被他看的不自在:“怎么啦?我身上有花儿啊?”猩猩嗤笑:“花倒没有,粪就有一摊。”我大吃一惊,忙拽起自己的白袍子四面查看,果然在屁股处,发现一摊黄渍,那颜色…。。很像,迅速撩起一闻,呕!味道…果然已经淡了不少,看来时间不短了。之前居然没闻到也没发现?脸“腾”地就红了,糟了,我啥时候坐到大便了?难道是在无涯湖岸边?无涯湖边居然有人随地大小便???
是谁?是谁?!这么可恶!!师傅?不可能!师傅是仙人,怎会如此不注意形象。明堂?对,一定是明堂,这臭小子,枉我整日正太正太的喊个不停,原来是个。。。恶心鬼!可是明堂有机会吗?出去玩时,他可都是与我在一起的,没见到他有什么违反公共道德的行为啊?那…。申伯?哦买疙瘩!我对申伯印象很好滴,我相信他是不会干出这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来滴。
晕死!难道是…。。猩猩!我杀人眼光立刻扫描到他身上,猩猩正抱着双臂欣赏我红一阵白一阵的糗相,没想到我会杀到他身上!
我指着屁股上的黄渍,又指指他的脸,慢慢在他眼前攥紧拳头。
猩猩先是一愣,弄懂我的意思后随即又俊脸一板:“胡闹!”拂袖而去。
没有嫌疑犯,我栽了!
美好形象就此毁于一粪!
我苦着一张脸跟在猩猩后面,不住的哀叫:“师兄!师兄~师兄啊!”猩猩终于停住脚步,不耐烦的看我:“又有何事?”我一听他的话,顿时委屈不打一处来:“师兄啊,我什么时候麻烦过你,何必要用个“又”字呢,在“又”之前我有麻烦过你吗?我怎么想不起来,师兄你不会是做梦吧。”
猩猩深吸一口气:“好,你有何事?”对啦,尊重一点嘛,这才象话。满意之后立即垮下脸:“师兄啊,包袱给我,我要换衣服。我不想穿这件脏衣服啦。”他听完我的话,嘴角飘出一丝笑意:“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如何换衣,多走几步,赶到驿场租下马车再行更换吧。”
那丝笑意分明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就想让我穿着沾了大便的衣服满街跑是吧,就想看我丢脸是吧,我偏不如你的意。
我看他继续往前走,我就停在原地不动,待他察觉我没有跟上,一回头的刹那,我迅速剥下自己的外衫往路边一丢:“不给我换,我不穿还不行吗?”
他顿时眼神一凛,瞬间升腾满脸怒意,一个箭步冲到我身边,将我拉向路边,接着手忙脚乱开始翻包袱。我得意洋洋的看着他,跟我斗,你差得远!
他一边翻一边说:“你知不知羞耻!大姑娘家居然当街脱衣!”我低头看看自己被亵衣包的严实合缝的身体,无语翻白眼,我露胳膊还是露腿了,跟羞耻扯得上关系吗?
他拉出一件外衫,直直将我裹了起来,双手抓着前襟,眼中怒气仍未消散。“再如此胡闹就将你丢回山上去!”我不语,随你的便,我如意便成。
敌不动我不动,师兄不动师妹不动,看来他还没从刚才我的举动中缓过劲来,仍瞪着我。我却已经有些些坚持不住了,我说师兄,你能不能不要扯着衣服把我包的像个粽子?
刚预备开口抗议,已见一位挑着担子的大叔路过身旁,他在远处盯着我俩看了一会儿,似不明白路边这两个人在干些什么,索性放下担子,凑上前来,此时,我与师兄大人还保持着奇怪的僵硬姿势——他紧拽着我的前襟,我包得像个粽子,连胳膊都没伸出来呢。
未等大叔靠近,猩猩已经反应过来,迅速放开双手,我得以喘了一口气。这厢我不紧不慢的伸着袖子,那厢他不紧不慢的收拾包袱,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两人一脸的坦然自若。
挑担大叔揉揉眼,看看我又看看他,终于相信自己眼花了,复又挑起担子扬长而去。
大叔一走,猩猩又回复了魔鬼本色,他将包袱往我手中一扔,冷道:“我不会再容忍你第二次!”
我眨眨眼,第二次什么?第二次当街脱衣?OK,我明白的,一定不辜负您老人家的期望!充满诚恳悔悟之情的,我冲他点了点头。他这才掉头开路。
官道也不好走啊,虽说大路平坦,可这路上过往的马车倒是真的不少,一会儿一驾的,若说开始的时候我还为自己能看见真的马车兴奋不已,这会儿就开始叫苦不迭了,那小风吹的,那小沙撒的,这古代的破路怎么那么多灰,风一吹更是呛得我眼都睁不开了。猩猩回头看我一眼,见我苦着脸,眯着眼,不停吐舌头的样子,又冷笑了一声:“一点苦都吃不得,师门不幸啊。”
我呸!我吃的苦还少吗?少跑路了还是少颠船了?这风沙…实在让人无法忍受嘛。我P颠颠赶上猩猩的脚步,与他并驾齐行。
只见他白衣依然很白,冷脸依然很冷,长发依然很长,形象依然保持一流水准,周身仿似罩了一层隐形防护罩般,那风沙居然一点没影响到他,我郁闷道:“师兄,这沙子怎么不吹你,光吹我呀?”其实没指望他回答,我自说自话罢了,没曾想,猩猩居然开口了:“因为你惹人厌。”这一句话惹恼了我,虽然不能说貌比天仙,自然也算得上五官端正,(你挺有自知之明)虽然不能说爱心无限,自然也从未伤天害理,虽然不能说人见人爱,自然也能靠进花见花开的好人缘队伍里,居然说我惹人厌?我以手遮面,泫然假泣,一边走一边抽抽,猩猩不耐烦:“又怎么了?”我含怨道:“师兄,您说我惹人厌也得有个证据不是?”他一怔。“至少得有个人来证明我讨厌啊?”他不明所以。“如果仅仅是你讨厌我的话,那也顶多算是惹鬼厌而已!”
说完我撒腿就跑。只听身后一声怒吼:“曹天歌!”
我头也不回的狂奔,心里答道:哎!喊你姐姐做甚?
痛快!一直被他羞辱,终于让猩猩吃了一个嘴上的亏,哈哈哈哈。想当初,我也曾代表我的母校出战过华东大学生辩论会呢,咱也是舌战群儒,口吐莲花过的,虽然没拿到名次…。。至少我有经验。暗下决心,绝不再让猩猩欺负了去。
跑着跑着,前方下路处居然出现一个木棚,外口棚檐上挂了一面旗子,上书一个大字,我认得:“茶!”
我忙回头招呼猩猩:“师兄,有茶!”猩猩冷着脸走近,掠过我身边,直接进了凉棚,我慌忙也跟了进去。
这是一个三面封堵的木棚,三面开窗,入口是敞开式,里面倒也干净,棚内有三张桌子,一个长几上搁满茶壶,一位老者在几后忙碌,两张桌子四面都坐了人,一张只有一人占着,侧对着我们。
那人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的模样,一袭淡色蓝衫,腰间系一条浅粉色的带子,侧面看去倒也清秀和善,猩猩没说话,我先凑了上去:“公子,可否拼个座儿?”那人抬头扫我一眼,先是一怔,随即很快恢复常态,点了点头,我心想你怔什么?我又不是妖怪。赶紧朝猩猩招招手,他晃晃悠悠在那人侧面坐了下来。我赶紧占住桌子另一面,直接双手一趴:“啊,终于见到人了。”说着偷瞄猩猩,果不其然,眼中寒意又起。我嘿嘿一乐,穿越台词来了!大声道:“老板,来一壶上好的龙井!”话一出口,只听周边一片喷水声。
我纳闷,“我说错什么了?”我询问且望着老板,他正目瞪口呆望着我,难道这个朝代没有龙井?我迟疑着又开口:“没有龙井,那就来壶毛尖吧!”又一声“扑哧”,得,刚忍住没喷的我对面这位,被我这句给弄喷了。。。
我看猩猩,他的怒意已经按捺不住了,我仿佛看见了他的头顶冒出了青烟。吓得赶紧闭嘴,继续趴在桌上装死。这时老板答话了:“这位姑娘,您说的精品之物我这粗陋小店哪里会有,不过是为来往的过路客提供些解渴的粗茶罢了。”我惊的抬起大红脸,并不是因为老板说没有好茶,而是他叫我…。姑娘!
我晕了,张口便说:“我女扮男装你都看出来了?”老板看我讪讪的:“若是姑娘不愿被称姑娘,我也可以叫姑娘…公子。”我倒!老板您到底是卖茶水的还是说快板儿的。
又有喷水声,不知何人呛到了。猩猩冷哼一声,并不看我,只对老板说:“请随意给我们上一壶解渴的茶便可。”老板满脸堆笑,急忙称是。
死猩猩,跟别人说话还挺文诌诌的,一跟我就拽起来了。
蓝衣男开口道:“这位姑娘脾气倒是爽快!”我大喜,你可真会看人,一眼就看出我是爽快人了,行走江湖必备之品格:爽快!
听他赞我,顿时对他好感倍生,看他嘴角沾了些刚刚喷出的水渍,我忙从包袱里翻出手绢,递给他。他又是一愣,便呵呵笑接了。
秉着多交朋友多条路的原则,我打铁趁热:“公子怎么称呼?”余光看见猩猩脸色发黑。。。呼!不是中毒了吧。哈哈
蓝衣男抱拳道:“在下蓝玉飞。敢问姑娘芳名?”
哦,到底是穿蓝色的就姓蓝,还是姓蓝的爱穿蓝色,我嘿嘿一笑刚欲答话,忽听我身后一桌的人大声说起闲话来:
“哎哟,小姑娘细皮嫩肉哪知人间疾苦哟,出口便要好茶,可见家世不一般哪。”
“就是,我们这些山野村夫能灌上几口粗茶便也知足了,哪里会想到去喝什么龙井毛尖啊。”
“人与人是比不完的,你们就别自己酸自己了,山野村夫怎么了,照样儿是靠力气吃饭。比那些不劳而获的强多了。”
“对极。”
“没错儿,那些败家子儿不就有个好爹吗?”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猛回头看,那桌坐了四个穿着粗衣短打的汉子,一个个长的彪壮凶悍,满脸胡茬,果真是像靠力气吃饭的。见我回头,正瞪着四双铜铃眼挑衅地看着我呢。打不过…。。我冲他们甜蜜一笑,又将头转了回来,那桌人哈哈大笑起来。
茶水上来,我无心喝了,更无心聊天了,只用眼神哀求猩猩赶紧走了,猩猩却不紧不慢的一口一口的品。我心中大骂:有人挖苦我你也不帮我,那茶叶比你嘴唇还厚呢,能品出什么味儿来啊!
同桌的那位蓝玉飞倒也奇怪,分明已来了许久,仍坐住不动,手里那杯茶是药也该喝完了吧。
我偷偷打量远处,离我们稍远的那张桌子上也坐了四个人,三男一女,一直很安静,对我们这边的动静似乎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