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注上一杯芳香的咖啡,颜浩微笑摇头,“说来我们都有三四年没有聚会了,对啦,上次机场那位是你女友吗?你结婚了没有?”
严浩淡淡一笑,“你真能想像。那是堂兄的女儿,我侄女,一直在英国,我回来时她要跟着,我忙得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哪有功夫谈女友?”
“哦,你想要定居英国吗?”
严浩摇头,“不一定,过几年再说,一切都没稳定下来,而且,我爸爸那边也有问题,先工作着吧!”
“呵,你呀,还是很挑。想起来好笑,我们在大学时,居然会同时喜欢过同一个女生,但我们从没有大打出手,似乎是各唱各的戏,互不干涉,朋友、同学照做。”可惜我俩都没那个福份。”
严浩没有笑,定定地看着杯中黑色的液体,“我上个月在柏林见到她了。”
“明靓?她怎样?”颜浩急切地问道。
“很有职业记者的感觉,灵敏、语速很快,用词犀利,非常敬职。”
“我不管那些,她瘦了没有?”
“比大学时瘦了点。”
“唉,”颜浩仰倒在椅中,“我可怜的盈盈,真让人心疼。”
“可怜?”严浩诧异地看着他。
“她没有和你提吗?你们没有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有,就随便聊了几句,她好象有点忧郁,变了一个人。”
颜浩叹息地闭了闭眼,“她呀,就怕别人同情,事事逞能,所以才逃得远远的。”
严浩身子微微一怔,“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颜浩弯身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个笔记本,后面夹了几张照片,他轻轻翻开,递过去。
明靓苍白着脸,神色凄凉,捧着两张照片,站在登机梯上,“大二的新年,明叔与周姨从南非回国,飞机刚从开普敦起飞,因油箱着火,坠在好望角附近,机上无一人生还,救生人员打捞上明叔们的行李箱,找到了几件衣衫,当成遗物埋在大连,这张是在去大连的飞机上拍的。”
严浩的面容剧烈地抽动,掩饰地去拿咖啡,却碰翻了杯子,手忙脚乱,收拾好,急急地又看向下一张。
明靓瘦了,跪在雪地里烧着纸钱,泪水满面。“你知道,明靓是外婆带大的,她外公早逝,外婆就周姨一个女儿,突闻女儿女婿遇难,外婆心脏病突发,在明叔周姨六七未到时,也走了。突然失去生命中至爱的三人,明靓象个木头人,不吃不睡,眼睁得大大的,那时候,不是我就是陈静,要不然就是我妈,三人轮流陪着她。好不容易她正常了些,大四时,我刚想让她到上海来读研,新华社找到她,想聘她做翻译,她却提出去国外做记者,摆明了不想让我们疼,唉!”
一张一张,张张都是小脸苍白,眼神凄楚。最后一张,好象是除夕的晚上,和颜浩全家挤在丰硕的餐桌边,故意堆起的笑容,让人恨不得抱着大哭。
“你为什么不尽力留住她?”他捏住最后一张照片,心疼得碎裂。
颜浩苦笑,“我说得不好听,就差强逼她洞房,与她生个孩子捆住她了。”摊开双手,无奈耸肩,“可她那一流泪,对你说些让你心疼不已的话,我就没辙了,只好放手。”
“她是孩子,怎能由着她?”他痛心地自责着。那时,顾了学业,顾了自尊,顾了修补失去她的痛处,拒绝了一切与她有关的联系方式。
“孩子?有那样条理清晰,辩得你无话可说的孩子吗?”
手机突然响了,颜浩一看号,沮丧的表情焕发出激动。“盈盈,是你呀,想明明哥啦!”
严浩的手指泛白,强烈的妒忌咬撕着心。她不管是快乐还是痛,总是不需要他。
“爸妈都好,毛衣收到啦!嗯,要多吃点,千万别冻着,我会去查收包裹的,钱赚得那么辛苦,不要乱花,行,行,行。。。。。。再见!”
恋恋不舍地合上手机,发现严浩移步到窗前。
“是明靓,给我妈寄春节礼物。我妈呀,想她都想疯了,现今不再嚷着要她做媳妇,只说要女儿回家。”颜浩黯然摇头,“她总说没有亲人的地方,故乡就是异乡。唉,有可能就不回来了。”
“她在学塞尔维亚语,说要去南非工作。”他为何没有细细看她呢,为何没有问她好不好,为何要那么冷漠地离开呢?
那个雪夜,她会如何过?她心里可曾有一点点他的位置?
严浩后悔得很想砸死自已。
“自从她绝然去柏林,我彻底死心了。严浩,我一直没有问过你和明靓之间真的有恋过吗?还是象我与她只是字面上的说法,而没有任何意义?”颜浩问。
那个暑假,有三十多天,日日一起,如胶似膝,严浩心痛地闭上眼,“以前你说你擅变,我说我和你相反,我的心是不变。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将来,我一直都很爱她,而她,爱我吗?”
计程车穿过外滩,经过大剧院,曲曲折折驶向酒店。夜深了,司机排除寂寞,把音乐开得山响。
严浩疲倦地躺在椅背上。
CD里,不知是谁,卷着个舌头,语句不清地一遍遍吟唱着:爱情是一种怪事,我开始不受控制,爱情是一种本事,我开始连自己都不是,为你我做了太多的傻事,第一件就是为你写诗,为你写诗为你静止,为你做不可能的事,为你失去理智。。。。。。。
歌声毫无阻碍地,生生撞着严浩的心。
严浩苦笑,虽然不认同这样的唱法,却不得不承认这首歌唱进了他的心中。此刻,他真的为她失去理智,失去思维,为她疯狂,想为她做不可能的事,想把她揉进心底,永远护着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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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童话:第三十四章]
北京的温度比上海低点,空气也明显干燥许多。
从机场到市区需要一个小时,严浩淡漠的目光轻轻扫过四周的建筑。以前只觉得飞机是一种便捷的交通工具,从不关注。今天在飞机上,俯看下面的山河,他的眼眶有点微湿。
明靓坐在飞机上,孤独地远赴异乡时,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呢?会害怕吗?
因为爱,所以不舍;因为不舍,他爱得更深;因这爱得太深,他渴望拥有。
心折地闭上眼,如何能让她成为他名正言顺的责任呢?
“严律师,到家了。”接机的警卫长微笑地扭过头。
严浩点头,跨出车门,走进外界谓之神秘的庭院。在南京时,他们住公寓式的楼房,到北京后,突然换成四合院式的厢房,古式古香的,还真有点不习惯。
严浩很少住家中,嫌气氛太过于压抑,一切都富于政治化,没有什么平常百姓家的温情。爸妈成天在外工作,弟弟住在人大,家里就保姆和勤务员。
很典型的共产党高层领导之家,二十岁的明靓如果住到这里,估计连夜就会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他爱得小心翼翼,细细地呵护着那份爱,轻易不让她接触到与他身份有关的一切。
她还是逃了。
严峻在西跨院的书房,听到脚步声,自桌上的文件中抬头,难得露出一丝欢喜,“严浩回来啦!”
“是的,爸爸,我到上海出差,然后回来看看你和妈妈。”
严峻自桌后走出,骄傲地看着高大俊帅的儿子,谁说官门公子都是酒囊饭袋,他严某人的儿子优秀得令人瞠目。
“过完春节再走?”拉着儿子坐下,很期待地问道。
严浩有点内疚地看看父亲,头发灰白,容颜憔悴,“爸,你身体要紧,有些事让下面的人去做,不必事事过问。我只呆一天,后天的飞机。”
严峻叹了口气,坐回书桌后,架起老花镜,“你就怕我留住你,让你从政,让你沾我的光,进什么部门任什么职?”
“没有,爸爸,是我要回去开庭。”爸爸的口气有些落莫,与往日的强悍有些不同。
“别人家自已的子女不谈,其他沾亲带故的都抢着打着进部门工作,唯独你,唉,我是该为你自豪,还是该为自已遗憾呢?”
“爸爸,我只是想做自已喜欢的事!”
“知道,你现在是大律师,报纸上都有关于你的大幅报导,不是秘书让大使馆修改你的身份,你现在估计连门都出不了。好吧,你有你的事业,我不强求,你的性格也不适合从政。但是,严浩,回国吧,律师在国内一样可以做的。”严峻温和地看着儿子。
严浩迟疑了一下,“再过两年好吗?我想结婚后回国定居!”
“你找了个外国女子?”严峻低吼着站起身,“蒋介石家当年娶了位外国媳妇,闹出多少笑话,我严峻不允许这种事在我们家出现。”
“爸爸,你听我说完呀,不是外国女子,”严浩叹了口气,熟知父亲精明世故的政治脾性,“是我喜欢的一位学妹。”
“明靓?”严峻一口说了出来。严浩惊讶地看着父亲,“你记得她?”
“你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子走到一起,我当然不会轻易忘记,何况我们见过面,她很爽快地拒绝了我代你的求婚,呵,很有个性,想到她当时的表情,冷冷淡淡的,我是又吃惊又赞赏。没想到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呀!”
“没有,是偶遇,自你和她见过面后,我们就没联系了。”
“你是在埋怨我吗?”严峻一扬浓眉,眼眯了起来。
“不,这是我和明靓必须要经历的过程,书香门第对我们这种官宦之家很看轻的。”
“什么?”严峻有点想笑,“你没有讲反吧?”
“没有,我很认真在讲。”严浩淡淡地一笑,“她那对高知父母,有闲云般的逸志,受其影响,明靓不会委屈自已住到这四合院中,一举一动都墨守成规。”
严峻深究地看着儿子,“那她现在想住进来了?”
“没有,她现在德国,以后会去南非,再以后,就没人知道了。”
“你想陪着她去流浪?”严峻不在意地抬眼。
“我想留住她,带她回国,但我不敢确定我是否可以做到,可我决定要这样去做,爸爸,请你不要反对我。以前,你对我有许多期望,我没有按你的期望去走,现在,我也没有让你失望,那么,请继续支持我,我真的想留住她,想和他一起,很想!”
严峻怔了,自儿子十岁以后,就没有用这样激动的语气和他讲过话。
“爸爸,你是靠自已的能力坐到现在的位置,不必要再拿什么政治联姻来巩固,不要在心中先预置门当户对。她端庄、大方、懂事、体贴、聪慧,胜过任何人,你和妈妈会喜欢她的。”
“够了,收起你律师的口才,还有,我见过她,你不必要夸大其辞。我想见见她!”严峻眯眼,自然祥和的神态,令人猜不透他心底的主意。“我年后要去德国进行国事访问,你安排我们见个面。”
“没有这个必要。”害怕父亲再次吓跑她,那么他就再无任何接近她的可能了。
“好几年不见了,随便吃个饭,就这样好了。”严峻径自决定了。
“我不会让你找到她的。”他还没决定如何获得她的注意。
“我会让大使馆查找的。”严峻目光移到文件上。
严浩心一敛,不再反对,“随你吧,爸爸,她很礼貌,不会受宠若惊的。”
“嗯,领教过!”
宋庄小楼。“唉,不懂明明都在意,为何还要分手?”陈静歪坐在沙发上,不解扬眉,朝着飘雪的小院瞧。
严浩怅然不已,若有所思地凝望着明靓曾经住过的房间,没搭理。
陈静不受影响:“她小小年纪,说什么有一方觉得委屈,那还叫爱吗?”
她的话勾起他的注意,模糊得像得到某种启示。
“那个未婚夫真的不错,她也不动心,她心里一定有个影子,才那样有定力的。”她不再等待答案,自问自答。
“真的吗?”他沉吟自问。
“嘴中说不在意,其实是因为在意才让你离开,舍不得你为她承受家庭的压力,说不能为担什么,这么牵强,分开最好!”陈静叹气屈服。
“工作没有压力吗?有,我就要不工作吗?人生没有压力吗?她好傻,就是爱着这份压力,才想和她一起。”
陈静点头同意,“她小呀,有那样双栖双飞、恩爱无比、琴瑟合璧的父母,她被洗脑了,受不得一丝瑕污,有一项不够条件,就逃呀。”
“我会把她抓回来的。”她不是要不在意她吗?好,不在意她的行为,不在意她的话,一切由他说了算。严浩温柔地笑了。
“嗯,抓紧了就快快生个孩子,那样想逃都没有腿。”陈静幸灾乐祸地笑着。
“不错的主意。可你为何还让杰哥追得苦呢?”
“啊,我忙呀,要搞研究,要。。。。。。”
“有了孩子,就没忙的借口了,我会提醒杰哥的。”
“别,别。。。。。。”唉,言多必失,她好不容易争来的清闲快到头了,古杰明示暗示都讲过百次要结婚,她还想多玩几年呢!本书下载于,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txt
[柏林童话:第三十五章]
风有些大,树上的积雪不堪忍受,簌簌地纷纷落下,惊起林中一群憩息的小鸟。明靓轻轻地避开积雪,沿着公园中的小径慢慢走着。
膝长的白色大衣包住全身,唯一露出的只有小小的脸蛋,冬日的冰寒在近似透明的白皙肌肤上刮出红印,令人心生怜惜。
微微翘首,看着有些灰暗的天空,娇巧粉红的鼻尖一酸,清澈的眸中弥漫着水雾。
周小亮女士与明大鹏先生从恋爱到婚后到生下她二十多年来,在国内呆过的时间不会超过二年,他们差不多把全世界都转了个遍,她一直觉得呆在异国,就会离他们很近。虽然他们很自私地抛弃她,但她却很想念他们。
选择德国,就是想从这里开始,踏着他们的足迹,一步步追寻,直到南非,在他们中间,做盏明亮的灯。
天气好冷,她呵了呵手。今天是中国的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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