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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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歌-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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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勉强强接受了。 
  这年初雪落下之时,西京已重修得堪可住人,百姓渐渐的回来,城里开始有了些人气。
  进了腊月里头,云行天居然在街上听到了年糕、腊肠、炮仗的叫卖声,他精神一爽,想道:也该把他们接回来了。
  腊月二十日开始,通往西京的大道上突然热闹了起来,地上的积雪日日都来不及堆起就被踩化,许许多多车马日夜不停地往西京赶来。
  在西京的城头,云行天手下的将官们焦急地挤在一起等待着各自的亲眷归来。战前退到远禁城以南的文官们也回来了。
  最让云行天高兴的是,嬴氏一族在赢淆的带领下回归北方,他们不但将数千嬴氏族人带回,更有数万的百姓跟随他们回了久违的家中,他们带来了粮食、绸缎、油盐、佳果、美酒……足以让西京过一个像模像样的新年。
  腊月二十八,云行天在元帅府设宴为赢家头面人物接风洗尘,这也是一个有力的宣告,雪田嬴氏,五十年来蛰居不出的北赢,投向了云行天,中洲的天命所归已是再清楚不过了。 
  席间,赵子飞与赢淆谈起去年在噍城下的那一番晤谈,叹道:“沐二公子的推断与战情居然八九不离十。可叹,末将未能守住噍城,才将战情弄得如此之僵……”
  杨放一拉他,低声道:“你喝多了吧?”赵子飞浑身一激灵,立即醒起——他提了沐霖。沐霖走后,这个名字在云行天面前几成了禁词。
  众人偷眼看云行天,他只是淡淡地道:“赢老先生的见识果然广博。”但场面已不由自主地冷了下来,云行天恍若未觉地说道:“先生的二公子在袁军师身边料理民政,听说先生有家训,不许子弟出仕,不知能否通融一下呢?先生如肯同意,只要我云某能做到的,请尽管提。”
  众人心知,赢家这么快就回北方,已经是表明了心迹,云行天这话不过是让赢家要价而已。 
  赢淆放杯道:“我赢家自此后愿为云帅效力,只求云帅一诺。”
  云行天正色道:“老先生请讲。”
  赢淆道:“我嬴氏一族并不靠朝廷,耕读传家也可过日,并不想求云帅格外恩典。只是……老朽此生最悔之事,便是将小女嫁入皇家,老朽只想求云帅给她留下一条退路。”
  云行天忽然有些自嘲地笑了,他边笑边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指着在座众将道:“云某怎敢冒犯太后,若是我敢动太后一根毫毛,只怕连我身边的这几位也要和我拼命的。”
  赢淆笑道:“云帅说笑了。”但堂上将军俱正襟危坐,不敢言语,全无当做笑话听的意思。
  嬴泌和见状忙举杯道:“云帅英雄襟怀,自是不会亏待有功之人的。”
  他这话指的自是嬴雁飞助守西京之事,又暗暗地摆正了位置,是嬴雁飞对云行天有功,而不是云行天对嬴雁飞有功,在座诸人自然心领神会。
  云行天举杯道:“云某自然会给太后一个交待,干,为赢家重归朝堂!”
  就在云行天与嬴氏一族欢呼畅饮之时,在他的内院里,四个女人隐隐地围成一圈,她们的目光聚在那个金发碧眼的奇怪女人身上。
  “这,这,这是什么东西?哪里来的怪物跑到府里来了?”
  一边的侍从弓身道:“这是云帅的新夫人。”
  “什么?我,我们……哼,是蛮族女人吧。”
  “是,漆雕夫人是蛮族可汗的格格。”
  “原来云帅这一年多不单在和蛮族的男人打,和蛮族的女人也打得火热呢。”
  “呵,我想云帅这一年多也不会没有新人儿的,谁知他连蛮族女人都要了,呵呵……”
  “亏你还笑得出来,云帅日后若打下了南方,我们定也少不了几个姓沐的妹妹。”
  侍从肃然道:“请各位夫人小心些说话。”
  “怎么,你要告到云帅那里去么?”
  侍从见到最后一辆小车中走下一名二十来岁,长脸的妇人时,终于松了口气,行礼道:“董夫人。”
  董氏早已在车里听到议论,下来叹道:“你们何苦难为人家。大家的来历原也差不多。”
  女人们一下子住了声,原来云行天的女人除了董氏是云代遥做主跟了云行天以外,其他几个都是云行天手下败将的姬妾女儿。女人们听了这话,面上都是一寒,不再说什么,
  董夫人道:“好不容易回来了,府里就安分点吧。回自己的房里收拾一下,前面的宴席散后,大家都聚到雨晨堂里,迎候云帅。”
  女人们悻悻地各自散去。董氏过来拉着漆雕宝日梅的手道:“妹妹住哪里?”
  侍从道:“漆雕夫人在梦华轩暂住。”
  董氏皱了皱眉头道:“那地方好些年没人住过了,如今更不知破烂成什么样子。这些日子服侍你的只怕都是亲兵什么的,是不会整治的,我身边几个丫头倒还手脚麻利,我带她们去,给妹妹收拾一下吧。”说着就唤了几个丫头过来,拉着漆雕宝日梅随侍从而去。
  漆雕宝日梅却把手抽了回来,生硬地说:“不必了,我住得很好。”
  董氏吓了一跳,道:“原来妹妹会说中洲话呀!”想起方才那几个女人说的话漆雕宝日梅定听在了耳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妹妹不要听她们几个的闲话,其实她们也就是嘴上厉害……”
  “你们恨错人了。”
  “什么?”董氏听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怔了一下。漆雕宝日梅的眼睛看向远处,宫禁的墙堞,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恨错人了,你们的敌人不是我,是她……”
  前堂传来太监拖得长长的公鸭嗓子:“太后懿旨到……”
  重光三年正月初一,嬴雁飞在宫中大宴群臣,并颁下圣旨,封云行天为项王,这是幸朝史上继沐氏安王外的第一个异姓王,其余诸将功劳皆由项王谕旨颁奖。幸朝的外壳下,云氏王朝已然呼之欲出。路人皆知,云行天就等平定南方的那一天了。
  重光二年的好年景让老人们一直说到了重光三十年。好像是老天爷终于过意不去了,多灾多难的北方真个是风调雨顺,万事顺遂,去年肆虐整个北方的蝗虫没有见着半点踪影,就连常见的小虫小害都没有。
  麦苗儿疯了似的往上长,七八岁的娃儿藏进去也见不着,麦穗有高粱米大小,收割的时节,天上连一丝云彩都不见。那些金灿灿的麦子收进库房时,所有的人都几疑身在梦中。
  南方这一年却遭了数十年不遇的大水,远江泛滥,千里汪洋。虽说南方的底子比北方厚得多,沐家还拿得出足够的粮食赈济,但两边因粮食而致的微妙平静悄悄打破了。
  八月,北方的新麦一收,就停了向南方购粮,当然也同时停了送到沐家的精铁兵刃。
  九九重阳,正是登高会友的好日子,袁兆周与一干好友遨游于枫山,清朗晨光下漫山的红叶之美只能用惊心动魄来形容,他们堪堪爬到山巅,已是将午时分,几人坐下来执杯畅饮。
  “听说原先留在南方的百姓近来纷纷北返,袁兄,这可是真的?”
  “自是真的,当初他们留在南方也不过是贪图个温饱,如今北边的日子好过了,到底还是自家乡土好。”
  “那么,项王近日好似不在西京呀,只怕日子到了吧?”
  “兄台真是神机妙算呀,项王离了西京,连我也是不知的,你怎就断定了。”
  “袁老三啊,你这套说辞去哄别人吧。项王若留在西京,你哪儿有闲来这儿。早些日子我还道你这回寻了个好主公,不过瞧你如今这骨肉支离的样子,那云行天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哈,哈,你老七这条舌头……不过我怎么听着就有些酸溜溜的味儿呢?”
  “就是就是,老三,我算是佩服你瞧人的眼光,当初云行天就那么三四万人,不起眼得很,你居然就看上他了,如今项王一登基,你就要是封侯拜相了吧?”
  “各位各位,这种话咱们还是少说点吧,这可是谋逆之言呀!”
  “算了吧,拿这种话到我们面前说,也亏你好意思。说点实在的,项王是不是准备和南边开战了?”
  “那说实在的,项王确是不在西京,不过平南之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反正直到今日,这事还没有正儿八经地提过。”
  “为何?不是说如今没了后顾之忧,南下易如反掌么?”
  “你这话问得袁老三没法回。不过我倒是猜到一点,说给你听听——这要紧的还是粮食。前些年北方是淘空了的,今年大丰年,可明年后年呢?粮食不够,人丁不旺,如今南边人口是北方的三倍,那边又不都是酒囊饭袋,有个沐二公子在那里,一时战事不顺僵住了,打上个一年两年的,军粮怎么办?若是就地征粮,南边百姓定恨项王入骨,战后的安抚难呀!项王又不是蛮族,抢了就走,项王想的是一统中洲,哪能不在意?”
  “也是……那是谁?好像是你身边的那个嬴泌和!”


  第八章 袁兆周

  袁兆周站起来,心头咚咚的乱跳了起来,他此来前已交代过,没有突发的要紧事,不要来找他。这时看嬴泌和带着几个人急急地策骑冲上来,满头大汗,头巾也歪在一边。嬴泌和是世家子弟,在仪容上向来在意,如此惶急,自然是出了大事。

  果然嬴泌和一见袁兆周就高声叫道:“各位大将军请军师回去,有紧急军情!”竟没有下马行礼。袁兆周片刻也不敢耽搁,向同行的各位行了一礼,道了声:“兆周早走一刻,见谅!”便上了马,奔下山去。
  “出了什么事?”看着下山的人影,山上的各人不由感到了些风雨欲来的气息。
  云行天的王府议事堂上,云代遥坐正中,令狐锋、杨放、赵子飞端坐两侧。
  “军师怎么还没来?”杨放有些坐立不安。
  “坐下!”云代遥斥道,“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来了,来了。这消息确实了吗?”袁兆周一边掀帘子,一边道。
  云代遥道:“是秦前发过来的,确是反复找过了,没有发现项王的踪迹。”
  袁兆周犹自有些不信,道:“项王不过是到噍城看看新造出来的神机大船,走时都说了眼下还不是开战的时机,怎会……”
  云代遥摇摇头道:“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云代遥在桌上摊开一份地图,是在座各位都熟悉的雪拥关以南至远禁城的地图。他指着远禁城与雪拥关之间的一个小山包,道:“那些难民就是在这里被杀的。”
  赵子飞道:“沐家的人也真是太过分了,百姓们战后回归北方,这是当初就说定了的。去年我们也没要他们强行遣返,眼下人家自愿回来,他们居然不许带走一粒粮食。那些难民从小道上翻出来,他们还追出来把人全杀了。”
  令狐锋亦道:“就是,我们不打上门去就不错了,竟还敢犯我边境,换了我在,也定要教训一下那些远禁城的家伙们。”
  “教训他们一下是应该的,项王的做法也没什么不妥,先令一些小队的人马穿上南方的衣着,背着麻袋引那里面的人出来,然后把他们困在这处的山谷。”
  云代遥的手指在图上滑动:“然后有意放走几个人,诱了沐家的那个守将陈庆率军出来,项王本想把这一支沐家的骑兵灭掉。他身边有五百铁风军和五千步卒都是在那一带打了多年仗的,想来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就算是一时不察,把项王救出来总是可以的吧。可秦前得了消息前去,只见满山的尸首,怎么也找不到项王。”
  “这还不说,还被人趁他出城之机烧了刚刚完工的神机大船。这是效你的故智呀,令狐将军。”赵子飞苦笑道,失噍城的那一夜,对他来说着实太难以忘却了。
  令狐锋摇摇头道:“说这个人效我的故技我是不敢当的,戏法人人会变,各人门道不同。能在项王的眼皮子底下玩出来,我是自愧不如的,沐家那边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众人互望一眼,并没有半点怀疑,一定是他,沐霖!
  “项王眼下到底在哪里?”杨放到底忍不住提了这个问题。众人默然。
  云代遥缓缓道:“要么是逃出来,一时还没联系上;要么是被沐家抓了;要么是……尚未找到遗体。”
  “决不会!项王洪福齐天,怎会这般轻易遇难?”杨放高声叫了起来。
  云代遥道:“将军难免阵上亡,哪儿有什么洪福齐天,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却在阴沟里翻了船的多得是。要紧的是我们眼下该如何料理。”
  袁兆周理了理思绪道:“依晚生的看法,最要紧的还是赶紧多派人手去那一带山原里搜索,晚生信得过铁风军的战力与忠心,那是杨将军一手调教出来的,请杨将军也要对鲁成仲他们有信心才好。不过这事秦前他们一定已在加紧做了,倒不用我们再去督促。若是项王落在了沐家人的手里,我们就只有先等沐家那边开价,只要有得谈,不论什么条件都是可以答应的,只是依他的性子是绝不会要我们为他而听命于沐家的,万一……嗯,谁能主持大局?”他环视在座的四人,四个人都别开头,连云代遥都似无法面对这个问题。
  袁兆周在心中叹息了一声,想道:八年的心血呀,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这个局面,难道又要重来?可惜了董夫人生下的那个大公子,若是活下来,也有十岁了。不过那又怎样,幼主在位,少不了权臣作乱,便如今日的小皇帝一般。
  小皇帝?袁兆周突然想到了嬴雁飞,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会议之后,众人在西京坐不住了,纷纷跑到了雪拥关去,只留下了袁兆周稳着西京的人心,但各等小道消息却是传得纷纷扬扬,搞得西京人心惶惶。
  十多天过去,却始终没听到云行天的半点消息,起初几天,袁兆周还生怕有沐家的信过来,到后来,却是盼着沐家的消息,可一天天过去,找的人固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沐家那边也是毫无音信,袁兆周一天十多封信传到雪拥关,雪拥关那边的回信愈来愈简略无礼,可想见将军们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惶急。
  到了第十五日早上,袁兆周整了整衣冠,吩咐家里人,道:“准备车马,我要进宫。”
  他的大车刚出了家门,就见一名王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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