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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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金主- 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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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严头眼睛差点落出来。

总工师下面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工程师,工程师之下是助理工程师,再之下是技工。技工之下就是散工学徒了。

总工师每月五两,到工程师每月三两,助工每月一两,技工每月五钱,散工学徒每月一钱。一共五个档次的职位津贴,类似后世的职称,给了这些工匠往上爬的动力。

岗位津贴是给高危岗位的,比如要上房架梁,这些岗位容易出事,要额外给些银子刺激一下,并非常例。

工龄津贴则是论年算,入职满一年的,加一钱。满五年的,每年再加两钱。如果服务满十年的,工龄工资则是从第十年开始每年多加五钱。直到服务满二十年,每年再加一两,加到退休。

如果一个十六岁的学徒,一直干到六十岁退休,头一年的收入是每月三钱,一年三两六钱。

第二年开始有工龄津贴,到第五年能多拿四钱。

服务五到十年阶段,再多拿一两。

十年到二十年时,一共能再拿三两。

过了三十六岁,每年的工龄津贴就是一两八钱,到退休就有四十三两二钱。

如此算下来,如果有人能当一辈子学徒还不被开除,那么他到手的银子就是二百十一两五钱。

如今唐行一带的地价被炒高了三成。一亩好地也就五两五钱。干一辈子能换来三十八亩地,这已经很对得起祖宗了。

当然,不可能有人在徐元佐的产业里干一辈子都是最低级的散工学徒。有能力的,必然能升上去;没能力的。不到三年就会被踢出去了。

在徐元佐的安排之中,学徒三年升技工。考核不过的,开除。

技工五年之内要升助理工程师,考核不过的,开除。

助理工程师在八年内要升工程师。考核不过的,开除。

到了工程师,才勉强算是进入了保险箱,不用担心因为考核问题而被开除了。

到底总工程师只有一个人,必须要保证这个头衔的稀有度和权威性。

这些东西当然不会落在纸面上让人知道,乃是徐元佐记在小本子上的秘密。

梅成功宣读完了薪酬制度,又把徐元佐列出来的例子读了,好让这些没有系统学过数学的人有个直观感受。

职位最低的学徒当然高兴,他们之前只是有口饭吃,如今也有月例拿了。

作为金字塔顶尖的老严头。第一年就能六十三两六钱,这就算在年景最好的时候都做不到。

在各自筹算了自己可能的位置之后,人人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朴实的人已经开始为徐元佐考虑起来:光是人工就给出这么多银子,怎么才能不亏本啊?

在场所有人都是了解行情的。他们之前就属于临时合伙,由工头找活计,大家依本分分钱。市场上起一座屋多少银子,盖一座桥多少银子,都是明摆着的。即便有高有低,相差也不会太远。

东家给出这么多银子,就算活计不断。一年到头刨去人工,也剩不下多少了。

众人都是这么想的。

直到有人颤声问道:“那个,工程师都有谁?”

“工程师和助理工程师都有个评选标准,合格的就是评上。不合格就不评。”梅成功道:“由我们佐哥儿、严师,还有两个外人一起考评。”

佐哥儿是大老板,严师是总工头,外人是什么人?

“是张、陈两位师傅。”梅成功宣布了谜底。

众人一听就知道了。

都是行里人,地位还要略高于严师。当日被请来一起修房子,但是大头却被严师捞走了。想来不会服气。

这两人的手艺在行里没得说,都是高人。不过高人有高人的脾气,徐元佐能够降下身段请他们来帮忙考评,却不能长久忍受他们的刚愎自用,所以注定彼此就是短期合作,不可能成为长久的合伙人。

严总工知道这两人,也知道老匠人绝不会在手艺上玩虚活。把好的说成差的,把差的说成好的,他只要今天敢这么乱来,明天就得吃祖师爷的责罚!

在这个每天要给祖师爷上香上供的时代,真真是举头三尺有神灵啊!

徐元佐虽然没给他们主体工程的活计,但是零星的小活还是有的。

张、陈两师傅手底下也有徒弟,也有学徒,能捞到多少活总比饿着强。这回徐元佐一人封了五两银子过去,作为聘金,他们自然也是心头喜悦。

“不过徐相公,您这么慷慨大方,恐怕真难赚到钱。”张师傅一向高傲,要不是徐元佐的生员身份,他甚至都懒得跟这个小屁孩说话。

“不全在赚钱上。”徐元佐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暗道:你们这些连政府采购都不知道的人,只能玩玩草台班子。

“不赚钱养这么多人吃饱了撑的?”一旁的陈师傅是脾气躁,说话口吻生硬。

徐元佐知道他没坏心思,只是粗鲁罢了,并不跟计较,当然也谈不上解释,随口道:“圣人书里说的,男有分女有归,这是大同之世的基石。我们徐家提供一些职司,叫乡里男子有个养家糊口的工作,乃是践行圣人之道罢了。”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放在哪里都是真理。

就连《曲苑杂谭》头版的社论也是这个基调。

隆庆三年六月初八,《曲苑杂谭》第五期刊行三千份,达到了纸张、油墨的极限。换言之,松江一府之地,要想短时间里再调集足够合乎标准的纸张和油墨都不能够了。

银子自然是徐家出的。

徐阶如今正在大搞文化事业,越来越多的士林文士知道了《故训汇纂》计划。这对于徐阶在学术领域上的声望上升有极大的好处。与此同时,徐阶也需要一些造福乡梓的善行,这是两条腿走路,不可偏废。

徐元佐直接将建筑社的事报了上去,在以工代赈的基础上提出了“就业岗位”的新概念,打开了缙绅造福乡梓的全新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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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五工作会议

“授人以鱼莫若授人以渔,此固以工代赈优于施粥救济者也。

。。目今徐氏设长工之职分,为余丁散民就百世之基业,其较赈济更胜一筹。使阖府上下,男子有分而女子有归,岂非大同之先声?”

郑岳坐在一群同僚之首,听着上司衷贞吉阴阳顿挫朗读自己学生主办的报纸,心中颇有些自豪骄傲。

衷贞吉这回将华亭、上海两县知县唤来,又命府里同知一起举行会议,重点就在长篇社论里的这段话。

“国朝历代宗庙爱民之心拳拳,每至灾害则必有赈济。”衷贞吉朗声道:“如今徐氏作为,正是为我等亲民官指画出路。我松江虽然富庶,然而税赋极重。虽然富户盈城,却也赤贫在野。如何将那些无地可种、无艺防身的余丁散民集结起来,不至于路有冻饿之骨,正是我等分内之事。”

众官僚闻言纷纷赞同,郑岳更是早与徐元佐讨论过了“就业岗位”、“失业率”与地方治安、赋税之间的关系,此刻在上司面前颇有底气,只等衷贞吉问话。

松江虽然一府两县,但是上海县的地位不能跟华亭县比。尤其这一任上海知县名叫张世衡,只是个举人,所以座次还在府署官之下。

郑岳作为进士出身的华亭正印,理所当然先进行汇报了。

只见郑岳起身行了一礼,道:“下官在治政中,倒是有些心得。我松江府华亭县,地少民多。之所以看似繁华,不见饥荒,乃是因为民多执工、商之业。若是一味强求务本,则余丁散民无地可耕,无本可务,为了生计难免要铤而走险。正该是扶持工商,严取工商之税来缓轻田地税赋。则农耕之家得其优渥,工商之人不至于流散。府县因此可治。”

衷贞吉缓缓颌首。

当下又有人道:“郑君所言极是。我松江之患。只在地少人多一句,若是工商与农耕并重,民有所依,是为治政。”

其他人也纷纷赞同。

“不过严取工商之税。恐怕有些难。”衷贞吉望向郑岳:“如何知道该从何人手里收呢?太祖皇帝定下税额,正是怕苛待小民小贩。”

郑岳早就有了腹稿,道:“可以仿效鱼鳞黄册,立工商册。”

“若是工商业者不愿登记的呢?”衷贞吉问道。

即便再不通庶务的官员,也知道这世上不会有人快快乐乐缴税。

郑岳轻轻一笑:“若是官府强令登记。恐怕又有三吏三别之类的诗文要出来了。下官以为,当以自愿为主。”

“唔?愿闻其详。”衷贞吉正是怀疑不会有人自愿。

“三年之内,自愿登记的工商业主,予以税赋优免。”郑岳道:“原本是三十税一,可以优免到五十税一。”这就是百分之二的所得税了。

衷贞吉对于这“三年”颇有好感,因为这就是他跟郑岳的任期,至于下一任怎么办……那是下一任的事。

“其次,登记在册的工商业主,优先享有官府采购供应权。”郑岳道:“换言之,官府要采买各类物资。登记在册的工商业主便可以优先供应除非他们货少、价高。”

衷贞吉想了想,道:“这个可以有。我松江一年采办的商货物料,少说也有上千两银子,不是小买卖了。”

“再者,官府还可以就各种便民、利民之工程进行招标,只有登记在册的商家可以与标。”

标的一词古已有之。对于儒生而言,大会射时竟“标的”是传统文化。用来作为工程的代名词,非但新鲜,也不失形象。

在场众人头回听到“招标”之说,也能立时明白其中含义。不由佩服郑知县的炼字功夫。

“这个更加诱人了。”衷贞吉抚须赞道:“如此不怕他们不来登记。”

官府每年都要进行基础建设工程,尤其是江南,最重要的就是疏浚航道,否则直接影响百姓日用和漕粮发解。

这些工程的成本谁出呢?理论上是官府出。然而苏松两府的税赋是天下最重的。虽然地方富裕,但是收不上税,官府也没钱兴办工程。

于是就靠地方乡绅捐献了。

地方乡绅对于集资建个义仓,疏通航道,修桥铺路也是十分支持。并不全是因为官府的压迫,同样也有一份乡梓之情和责任感蕴育其中。为自己家乡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这在大部分历史阶段都是一种常态。

有钱人虽然不乐意缴税纳粮,但是造福乡梓,他们却很乐见。一方面能够积德,换来好名声;另一方面自己也是受益人,花的银子能看到效果。

官府在这里就承担起了一个组织者的角色。

只有登记的工商业者才能做这些工程,等于直接卡掉了下面经办人员捞取好处的渠道。这种人往往是县衙的某房书吏,或是某家势家大户的某位管家、管事。堂上这些君子们,并不会关心这些人的利益。

至于这些既得利益者如何应对自己面临的危机,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有魄力的大可自己起个社,进行登记;只会蝇营狗苟在暗处揩油的,活该被市场淘汰。

“有了登记,就可以查其账目,要求按照账目结余缴纳工商税了。”郑岳道。

衷贞吉微微颌首,并不相信会多收多少税来,却决定将这些工商税归入粮税之中,考成的时候自然就好看多了。

“赋役也可以折银并入其中。”郑岳又道:“如此就不担心逃籍之民了。”

众官员望向郑岳的目光登时充满了仰慕。

苏松因为承担了天下重赋,百姓逃籍、诡寄已经成了潮流。他们之所以愿意把土地家产投入权贵之门,而且还是跪求苦求人家收下,就是因为赋税太重。其中税还能忍受,而赋役则无法忍受。

“如此一来,怕又没人肯来登记注册了。”衷贞吉心又跌落下来。

“按照匠班银算,一个人也就四钱五分,只要工程足够多,这点银子不算什么。”郑岳说着,心中暗道:我那学生还真是心思缜密,知府要问什么,有什么顾虑,竟然被他算得一清二楚,全都做了腹稿,果然是有几分天赋之才。

衷贞吉再没有疑问,总觉得就算这事失败,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便道:“由此便请华亭、上海二县择机试行,待有了眉目,本府再上报南北六部。”

郑岳出了公廨,只觉得天气晴朗,心中舒爽。这回在知府面前着实长了一回脸,若是能够将这事办好,考个卓异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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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六献策

“父亲,您看那个徐元佐,说是有经营之才,实际上他哪里赚了许多银子?造园子开客栈也好,弄报纸也罢,现在又弄个建筑社出来,分明都是雷声大雨点小,闹得满城皆知,却是赔钱赚吆喝的事。”

徐瑛看了一眼自家二哥,在父亲面前滔滔不绝。这话他原本是想不到的,但是二哥既然送了好处给他,帮着说话也是理所当然的。更何况这些话都是事实,与田地庄院、布行的收益相比,徐元佐除了园管行算是挣了钱,其他书坊的报纸和建筑社,都不是赚钱的商行。

尤其建筑社给出了令所有人都诧异的高待遇,简直是破坏人力市场。

徐阶并不指望小儿子能够理解“无形资产”概念。只有真正有“名望”的人,才能知道“名望”是比金钱更重要的资源。

徐琨道:“三弟,这就是你看得浅了。敬琏做的事,恰恰是、是……对!千金买骨、徙木立信!是在为我徐家家业奠定基石呢。”

徐瑛正要反驳:这不都是你要我说的么!

直看到徐琨不住朝他使眼色,这才憋了回去。

徐阶却是意外地多看了这个儿子一眼,道:“你有些长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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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琨道:“父亲,儿子收到吏部文书,要调儿子去北京。这事,您看……”

“没什么说的,为父焉能教你不忠朝廷?”徐阶淡淡道:“只是你在北京要多多照顾自己,切莫卷入是非之中。”

“儿子知道,只是……”徐琨顿了顿,又道:“儿子这一走,管着的差事该交给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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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徐琨一急,连忙转口道:“大哥是官身,焉能插手这些俗务,失了朝廷的体面。照我看。侄儿元佐倒是很有头脑眼光,让他管起来应该不错。”

“元佐……他管的事已经太多了吧。”徐У溃骸八淙凰豕谥安辉俳。ψ苁怯邢蕖!�

徐元佐现在管的事的确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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