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到枕头里,瓮声瓮气的说着:“你方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肯定道。不知为什么,作了那样的决定,又看到了四阿哥气绿了的一张脸,应该感到高兴的我,此刻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十四阿哥听了我的回答,从床上赫的起身,怀里却抱着条枕,上下的打量了我一眼,道:“你真的愿意做我的女人?”
那时,我凑到他耳边说:如果你现在跟我走,我就做你的女人。
我点头。心情沉重。
十四阿哥神色一黯,坐直了身子,很快脸上又挂回了邪恶的笑容,道:“那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上来?”被他的笑容激怒了,我坐到床沿上,三两下踢掉了鞋子,将脚摆上了床,抱着膝盖跟他对视着。
十四阿哥跪了起来,双手按到了我的肩上,虽然我并不是初经人事,但这会儿却不由得紧张起来,心里懊悔不该轻易拿这种事情来报复。
酒气夹杂着沉重的呼吸,一步步的逼近,我皱眉闭上了眼。许久,预料中的吻却没有落下,睁开眼,却见到十四阿哥仍维持着方才的动作,他的脸停在距我鼻子二十厘米的地方,面上神色变换着,然后嘴角牵动着笑了笑,不是邪恶也不是嘲笑,竟然是无奈。
十四阿哥收回了按在我肩上的手,又坐了回去,背靠在床头上,斜着眼睛打量了一眼,笑道:“算了,我不喜欢恶女人,你回去吧。”
我面无表情的下了床,穿好了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了床上的枕头,扔到了他头上,然后飞快的转身跑了。出了营帐,便听到十四阿哥的吼声:“安若颜,你这个恶女人!”
古时候的条枕,两头有木头的,砸在头上不会好受。
我暗骂了一声死小鬼,然后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的营帐。
十四和四四
第二日在康熙营中,再见到十四阿哥时,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看我的眼光依旧是有些邪恶的,玩世不恭的。
这个样子很好,我不需要为昨天一时的冲动负太大的责任。虽然说,严格上来算,即使我跟老十四有什么,吃亏的也是他而不是我,毕竟我不是什么纯情小女生,也不是什么天姿国色,而老十四,却堪称人中龙凤。只是,他再优秀,我却不爱他,那样的事情,发生在两个根本不相爱的身上,感觉会很别扭,像是一笔交易。
从皇帝那里出来,十四阿哥叫住了我,让我跟他还有八阿哥十阿哥一起去猎兔子,我不会射箭,不过跟去看看热闹也好,至少可以消除一点昨天夜里产生出的郁闷情绪。
十四阿哥将他箭筒里的箭全部拔去箭头,又用布缠了起来,我对他的行为大惑不解,可见他笑的神神秘秘,也不想就遂了他的意去好奇、去询问,只是狐疑的瞥了他一眼,然后纵马走开,假装不在意。
八阿哥放出猎狗,将躲着的小动物惊了出来,偶尔是鹿,偶尔又是狐狸,八阿哥和十阿哥箭法相当不错,出来什么射什么,只有十四阿哥还在一心等着兔子。
终于,这次从灌木丛里窜出来的是一只灰色的兔子,十四阿哥向八阿哥他们挥手示意,让他们别动,自己却架了弓,拉满,没头的箭离弦而去,正中兔子的小脑袋,那只灰兔被箭上的劲道震得跌出去三四米,然后一动不动的倒在草丛里,十四阿哥驱马过去拾了起来,对我笑道:“咱们安安这下有伴儿了。”
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终究忍不住问了句:“是食物吧?”
十四阿哥鄙夷地笑了笑,提着兔子耳朵,赶马走到我跟前道:“亏你还想养狼呢,要是安安见了家畜就扑,以后迟早得被人打死,趁它还小,要让他习惯熟肉,不猎活物才行。”原来,今天大张其鼓的行猎,竟然是为了小狼啊。
“你还真是个称职的狼爸呢?”我笑着打趣他道。
“你要是嫁给他,就会发现他还会是个称职的丈夫和阿玛呢。”十阿哥跟八阿哥驱着马过来了,十阿哥满不在乎的取笑着我。
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我沉下了脸,昨天晚上的事情又浮出了心底,我连哈哈都懒得打,直接的将头低下,去看那只尚在昏迷中的兔子。
“得了,就她那脾气,嫁到我家,还不把我家的那些个女人孩子全赶出门去啊。”十四阿哥笑着打圆场,听他这么一说,我也闷不起来了,嘴角一动就破了功,笑出了声儿来。
回了营地,我和十四阿哥便要去看小狼,看看他能不能接受兔子作为它的伙伴,八阿哥和十阿哥因为没见过人养的狼是什么样子的,也好奇的跟了过去。
小狼才睁眼没多久,只熟悉我和十四阿哥的味道,对八阿哥和十阿哥呲着牙齿,态度十分不友好,直到我在它头上挠了挠,它才安静了下来。兔子这会也醒了,在十四阿哥手里扑腾着,十四阿哥便将它放进了狼窝。
四个人围着狼窝,好奇一只成熟的兔子遇到小狼,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安安见了兔子,吓了一大跳,退后一步开始朝它呲牙,兔子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安安渐渐的放松了警惕,伸着脖子嗅着兔子的气味,然后开始围着兔子转圈儿,兔子似乎吓傻了,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就在我们以为它们俩会相安无事成为朋友的时候,事情突然起了变化。
安安绕到兔子身后,刚想伸出爪子去碰兔子的小尾巴时,灰兔突然发飙了,后腿一扬,踢到了安安的脸上,安安被踢了个措手不及,踉跄的退了一大步,然后缩到角落里,呜呜的哀叫了起来。
第一次见到被兔子欺负的狼,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安安更加的害怕了,缩在角落里,浑身颤抖得厉害,我心里百般不忍,便将它抱在怀里,轻拍着它的背安抚了起来。
十四阿哥笑了半天才总算笑够了,道:“看样子,我该猎只小老鼠回来陪它了。”
八阿哥跟十阿哥笑够之后便告辞而去了,营帐里只剩下我和十四阿哥,还有睡着了的安安和一只会踢人的兔子。气氛尴尬了起来,我不由得便想起了昨晚,脸开始发烫起来。
“安安已经睡着了,放下吧。”十四阿哥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嘶哑而低沉。我心里一慌,连忙将安安放进了狼窝里,也不管动作太大导致刚睡着的小狼已经醒了过来,埋头便说着告辞,想离开这里。
转身却撞进了十四阿哥怀里,心开始狂跳起来,慌忙想退开,却被他搂住了腰,身体紧贴向他,“抱抱我,像抱安安一样。”十四阿哥不理会我的挣扎,声音低沉的哀求着。看样子,他只是想从我这里寻找一些母亲的温暖吧,这样的认知让我多少有了些安全感,于是认命的腾出双手,环住他的肩膀,在他背上轻拍着,心想,若安安长到你这么壮,我怎么抱得动。
“喂,小鬼,够了没?”我这会已经完全把自己想象成他的母亲了,却忘记了怀里的他,已经是许多孩子的爸爸了。十四阿哥的嘴凑了上来,轻易的堵住了我其他的话,我瞪着眼睛,却看见他皱着眉,紧闭着双眼,眼角湿润。想狠狠的推开他,然后扇他的耳光,却始终是举着双手,任由他在我唇上掠夺。
我始终紧闭着牙关,他在我嘴上讨不到便宜,便将阵地转移到了我的耳根和脖子,他的喘息清晰的传进我的耳朵里,性感而危险。紧贴着我的他,身体的一些变化让我心惊起来,我怕我的挣扎反而会激起他的欲望,只得一动不动的任随他啃咬,若是他记得昨晚的约定,那么这会儿,我就当成是履行约定吧。
片刻后,他的呼吸渐渐平静了下来,然后松开手,不看我一眼,头也不回的出了营帐,留下我傻傻的站在那里。
从这以后,十四阿哥便再也没碰过我。虽然他看我的目光,偶尔也会搀杂着一些情欲,但是他始终很克制,我也尽量避免单独跟他在一起,每每有什么活动,都会叫上八阿哥和十阿哥,九阿哥偶尔也会一起来凑热闹。
与四阿哥很十三阿哥基本上已经没了交集,除了偶尔皇帝集体召见我们的时候不得以碰上。即使见了面,我也只是朝他们点头微笑,然后迅速的转开视线,不敢看他们回馈给我的目光。
短暂的相安无事,止于四阿哥在我的营帐外将我堵了个正着。
那是秋狩快结束的几天,皇帝玩儿得也乏了,命各部分开始收拾行头,准备摆驾回京。我依旧是无所事事的跟着八阿哥他们瞎混,那天同他们刚分了手,各自回营帐,便在我的营帐附近,碰到了守在那里的四阿哥。
四阿哥脸色不善,只说了句:“跟我走。”便转身走了。我在心里掂量了一把,觉得还是跟去的比较好。
四阿哥将我领到离营地不远的小树林里,这里四下无人,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不过也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我心里有些发憷,虽然我并不认为他会害我,但是他的脸色却又在提醒我,搞不好就会被灭口。
“你最好离老八他们远点儿。”四阿哥背对着我说道。
“为什么?”我明知故问。并不是存心想激怒他,但是语气却不自觉的上扬。
“老八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你最好离他们远点儿。”四阿哥转过身来,脸色已经由不善变成了非常不善。
“他不是好人,你就是吗?你是吗?”我也马下脸来,大声的质问他。
这话把他问住了,他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最终也没答得上来,只得换了个话题,狠狠的道:“你好自为知吧,等一回京,我就会请皇阿玛把你指给胤祥。”
我冷笑了一声道:“四爷,我也劝你好自为知,皇上即使要替我指婚,也不会把我指给胤祥的。”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四阿哥青着脸问道。
“你还记得那次皇上来我的画馆吗?那会儿皇上就要替我指婚了。”我笑了笑,用嘲弄的眼神看着他,道:“不过,皇上可没说要把我指给胤祥,而是指给了四爷您。”
看着四阿哥咬住了下唇,又看见他的脸色由铁青转为了苍白,我的心里涌上了一阵阵报复后的快感,夹杂着心被撕裂的疼痛,席卷而来,汹涌得让我想尖叫,想大哭,想大笑,我想,我是疯了。
“不过,可惜,我拒绝了。”我努力压制着自己的眼泪,和种种想发泄的冲动,尽力保持着淡然的说着。
四阿哥先是一怔,然后笑了起来,无声的,歇斯底里的。看他笑得弯下了腰,笑得流出了眼泪。
我冷眼看着他疯狂,自己却反倒平静了下来,冷冷的道:“四爷觉得,我该拒绝吗?”
四阿哥听了我的话,直起身来,笑容渐消,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缓缓朝我走来,边走边说着:“你不该拒绝的,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四阿哥走到我面前,扳着我的肩,低头吻了下来。我狠狠的咬了他一口,他揽着我双肩的手紧了紧,吻得更疯狂了。
直到我喘不过气来,才将我推开,伸手抹着唇上的血,恨声道:“你就是这么喜欢人的?”
那个吻,成为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噩梦。血腥夹杂着温暖湿润的唇舌,让人即使在梦里,都透不过气来。
秋狩结束后,皇帝回了皇宫,而我便回了热河行宫的建筑工地。
十四阿哥把安安带回去了,因为我现在的条件,不太适合养幼狼,食物和住宿条件都不够成熟,而且我对幼狼也显然没有他熟悉,所以,他顺理成章的成了安安的监护人。
这个时代的人,对过年的看重,比现代更甚,还有一个月才除夕,营造官刘大人便放了工匠们的假,安排了当值的人之后,大队人马便撤走了,其中不乏回京的人,我于是乐得跟他们一起,回了阔别已久的画馆。
回了画馆,休息调整之后,便去了趟皇宫,向皇帝汇报行宫的情况,其实本不该我去回话的,但是皇帝听说我回了京,便派了人叫我去说话。
在宫里吃过午饭才回画馆,安胜拿了帐目过来叫我查对,虽然我对他并不怀疑,但是帐目还是要查的。
好在,画馆的收入支出都相当简单,而且安胜做的帐也相当明细,所以只用了一下午,便将收入和赢利算了出来。这一年的收入还是颇为丰厚的,除去所有的费用,挣了净的四百多两,我提了二百两出来,分给了安胜、陈拓、冬雪和夏雨,作为今年的奖金,余下的便入了自己的腰包。
小郑在陈拓的教导下,言谈举止已经颇有些儒生的味道了,却不是那种腐儒。
另外,我还发现了一点可喜的征兆,陈拓和夏雨之间,有些微妙,有些尴尬,有些逃避,种种迹象表明,他们两人,可能有戏。我是很乐见其成的,因为皇帝把她和冬雪的婚姻大事都交给了我,我自然得替她们选个好丈夫,陈拓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个合格的人选。我也不好说破,只是期待着明年年底,兴许我的画馆能办一场热闹的婚礼。
过年这两个月里,我跑得最多的就是十四阿哥府,因为安安在他那里。让我高兴的是,尽管我跟安安已经分开一段时间了,但它依旧记得我的气味,我一去,它就在我小腿上蹭来蹭去的亲热,这会的它,已经颇像一条大猎狗了。
开了春,播种时节一过,我又得回热河去了,这次护送我的,却不是四阿哥,而是皇帝派来的四个一等侍卫。
忙碌起来后,日子就会过得很快。
康熙四十六年年底,我如愿的在画馆举办了一场婚礼,陈拓跟夏雨的,婚礼并不奢华,因为男女双方都没有亲眷。我让他们暂时还住在画馆里,等筹够了买地建房的钱再搬除去。暗地里也问过冬雪,问她有没有中意的人,可是每次她都是黯然的摇头。她的想法,我不是不懂,但是也只能是懂而已,却无能为力。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动荡不安的康熙四十七年。
陷阱(上)
康熙四十七年,五月,皇帝携皇太子、大阿哥、十三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十八阿哥巡幸塞外,途中自然要经过热河行宫,时,行宫已经建成一小部分,皇帝对此相当满意,便决定在此驻跸一段时间,享受一下新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