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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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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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只,

  第十三只。

  同情地看着低泣的娇女,若不是你苦苦相逼,一欺再欺,我又何至如斯?

  片刻之后,娇言软语再次响起。众官又开始拥美作乐,寒露宴重新充斥了浓郁的奢靡气息。

  呼,长长地吐了口气,终于安全了。随手舀起一勺汤,细啧一口。嗯,淡淡的甜香,暖暖的温度,不错。心头放松,满喝了一碗。

  “真是雏儿啊~”旁坐传来戏谑,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位吏部侍郎。他揽着两位美人,前襟散乱,眼光颇为暧昧,“丰郎中,这汤合你胃口么?”

  “嗯。”微微颔首,“寒秋时节喝暖汤,最养人。”

  “嘿嘿~”吏部侍郎色眯眯地瞧了瞧身畔美人呼之欲出的丰胸,“这汤用料可精贵呢,乃专取双十年华的美人初乳,是丞相家的特色佳肴。”

  呆住,暖暖的乳香混合着淡淡的酒味,在胃里卷起千层浪,搅得我一阵恶心。强作欢笑,拱了拱手,颔首起身,匆匆向上座一揖,状似悠闲地缓步走向厅外。待走到廊角,胭脂香味渐渐远离,这才撒足狂奔。窜到全无人息的枫树坡里,倚着虬枝狂呕起来。混蛋,用人乳作料,夺婴孩之食,奢靡的近乎腐乱。喉间一阵阵恶心,官么?这就是官么?渊城被围近一月,听说最困难时,曾发生易子而食的惨剧。而这些朝廷命官非但没有半分饥寒,还极尽人伦之不耻以足口腹之欲。可恶,可恶!握紧双拳,拼命呕吐,一定要将吃下去的腐食全都吐干净。

  狂野的西风,零星的凉雨,好似一盆冷水淋透了我的身心。我到希望秋来的更加犀利,可以洗尽积垢,可以冻杀腐气。

  身上一阵冷汗,心头一阵冷寒。竟不自觉地打起颤来。抱着殷红的枝叶,没想到初入官场,我就输了,输的那么彻底,简直是一败涂地。一抹温热,沿着脊背,柔柔地抚着。愣住,俯着身,弱弱开口:“修远么?”

  “嗯。”似曾相似的问答。

  用衣袖试了试嘴角:“你是贵客,怎么能随便离席?莫要宋大人为难了。”

  “没关系。”声音明明那么清泠,却给我带来淡淡的暖意。

  轻抚还在继续,没想到他的长指能那么温软,为我疲累的身心带来淡淡的舒逸。

  “修远。”依旧背身而立。

  “嗯。”

  “不问我为何要做官么?”攥紧一片红枫。

  “我懂你。”

  三个字,仿若沿着荷叶边缘滑落的露滴,在心湖上漾起一圈、一圈、一圈,同心涟漪。

  “嗯。”转过身,向他伸出手去,“冷。”

  锦袍飘逸,凤眸粼粼。手指被包围的瞬间,整个人也被牢牢拥紧。第二次拥抱,脸上已没了泪迹,只有沁人的暖意。两手颤颤地上移,轻轻地,轻轻地环上他的腰际。感觉到修长的身躯微微一惊,一双长臂随即将我搂得更紧。

  “咚、咚、咚……”修远的心跳好急,埋首轻笑。半晌才发现,原来我和他心跳同频,赧然。

  “真的?”密密的树后传来一声惊呼。

  “千真万确。”急急的回答。

  抬起头,好奇地张望。腰上的力道微微加大,看去,修远轻轻地摇了摇头。嗯,还是不要乱动,免得惊扰了他人暴露了自己。毕竟这是在荆国,若被发现了可就不是个人问题。

  “丞相大人怎么说?”

  “父亲大人觉得这正是一洗陈腐的好时机。”这个声音略微尖细,听起来颇为刺耳,“虽然文氏族灭,但王上却越发的癫狂了。王都解围后,光华殿就已经死了七名宫人,抬出来的尸首都是体态娇小的宫女内侍,皆是被蹂躏致死。”

  “体态娇小……”语调半沉,半晌高起,“难道是!”

  “不错,迦龄兄,愚弟当你是自己人才敢说出口。王上对太后的绮念,亲近他的人多多少少都会知晓,王上心中的魔障怕是再也去不掉了。”假惺惺的叹息,“更何况,太后薨逝当晚,有人听见太后说王上并非亲生!”

  “什么?!”

  什么?!心中暗叫,猛地瞪大眼睛,修远却是神态自若,并无讶异。

  “为了维护王室正统,父亲大人打算请大王子回朝,重振王威。”

  大王子?他们发现了什么?下意识地抓紧修远的衣衫,身体僵硬。背上又是柔柔的轻抚,抬头望去,他的笑容让我略略放松。

  “丞相大人是如何辨认出大王子的身份?再说,大王子不是在二十多年前就夭折了么?怎么会重现渊城?”

  “迦龄兄可知白虎金瞳?”

  “当然,这是王族特征,只有当今王上是例外,难道那人有着一双金眸?”

  “不错,单凭这点就能推断出七八成。除此之外,还有更加确凿的证据啊。”尖细的声音得意地扬起,“经历过如家惨剧的老臣都知道,有着‘琵琶二仙’美誉的梨雪原就是如氏的遗腹子。几月前她竟不声不响地从良了,而且没留下任何踪迹。”

  “哼,那群仰慕她的文人还传言她是羽化飞仙了,真是荒谬。”不屑的轻哼。

  “可前日,梨雪却突然拜访礼部尚书洪祖德,说是家中有人得了顽疾需要千年雪蛤做药引,希望洪大人能让给她,她与她相公愿出重金购取。”看来是师姐重伤未逾,心急,“这雪蛤是洪氏的传家宝,难能那么轻易让渡。洪大人原是想打发他们回去,不经意却发现她那相公原是一双金瞳。”没错了,是师兄,师兄的琥珀双眸在阳光下常会流溢出金色,“洪大人也就留了个心眼,没将话说死,将这二人留在了渊城。而他家的家丁在无意间听到梨雪称呼她相公为表哥,大人就越发确信了这位公子的身份。”

  “表哥?当年如本斋诬蔑王后,被叛的是诛连九族啊,按理说外家的男丁应该绝了。再加上那双金眸,嘶~”

  “没错,就是大王子!”笃定的语气,“当年先王下旨,如妃和文妃先得子者尊为后,并立长子为储君。若不是文氏奸妃设计毒害,这王位早就是大王子的了!”

  哼!这时候义愤填膺,事发之时怎么唯唯诺诺、无人仗义?怒在心头,双拳握紧。身体忽然被轻轻晃动,修远……心头的怒火渐熄,举目而视,两两对望。风,轻轻。

  “那丞相大人准备怎么办?”

  “父亲大人准备光复王族正统!”正气十足的回答,“迦龄兄你也看到了,元腾飞那个武夫不过是仗着手上的兵力,才入朝就一派权臣架势。更气人的是,王上本性懦弱也就对他言听计从,这样下去,难保不出第二个文氏,而这一切的根源也就是王上无道、昏庸至极!”

  “幼微兄!”语调颤颤。

  “迦龄兄莫怕,众臣皆在筵上,这枫林没人,你我可抛开一切顾虑畅所欲言。如今已到了迫在眉睫之际,若再放纵王上胡来,那荆国也将步上幽国后尘。不如破釜沉舟,大胆革新,迎回正统,光复大荆。”

  口口声声为了国之前程,实际上还不是想换一个傀儡王上,方便己派掌控。可惜啊,你们看错了师兄,他岂是凡尘一粒。

  “那……”犹豫不定的语调,微微虚弱的口气,“大王子……他同意了么?”

  “据洪大人观察,大王子为人闲散,怕是不容说服,也就暂时没去说明。不过,父亲大人已定下良计,只要此计一成,相信大王子一定会与我们同进。”刺耳的低笑,“当然这事还得需要迦龄兄助我一臂之力。”

  “只要有用的上的地方,请只管吩咐。”

  “昨日洪大人趁着大王子离开客栈的机会已将梨雪秘密绑了,藏匿於我家后厢。”

  压抑住心中的滔天怒气,极力控制住喘息。暗自提醒自己:莫冲动,听下去。

  “这梨雪在样貌上与罪后有几分相似,待明日将她麻晕送进宫里,放在王上的御床上。迦龄兄,你说大王子若是看到表妹的尸身,他又会如何呢?”

  指甲掐入掌心,好阴毒的万家父子!

  “定会痛恨王上,然后……”

  “对!到时候他一定会冲冠一怒为红颜,杀意毕现为至亲。想要将一个活人秘密送入宫中,这还得仰仗迦龄兄啊。作为禁军统帅,只要一句话便可保证通行,待进了内宫门,自有人接应。事成之后,迦龄兄也算是新王心腹,区区禁军之位又岂能入得了迦龄兄高眼?”

  “请幼微兄转告丞相,范某必竭尽全力助丞相成事!”

  “好!咱们出来的够久了,是该回去了。”

  “幼微兄,请。”

  “唉~都是自家兄弟,同行同行!”

  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离开修远温暖的怀,扭身要走,手腕却被抓牢。

  “现在不宜动手。”他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今夜三更,我在馆外等你。”

  回握住暖暖的掌心,轻轻启唇:“好。”

  ……

  夜,深了,真静。雨,停了,无月之穹散着几朵流云。

  换上黑衣,腰缠销魂,推门而出。

  “大人?”六幺端着一个食盘,右手呈拳,看样子正要敲门。他急急地看了看四下:“小姐,你怎么把皮子取下了?”

  摸了摸光滑的脸颊,微微一笑:“去见个故人,我会小心的。”垂眼瞧向盘中热汤,“这是什么?”

  “啊,这是主子让送来的。”他露齿一笑,小虎牙颇为讨喜,“主子瞧着小姐筵上没吃什么东西,特地叫小的送一碗肉汤过来,让小姐暖暖胃、垫垫饥。”他倒细心,的确,回宴后我就再无食欲。

  摇了摇手:“不用了,我还要出去。”

  “小姐……”六幺一脸欲泣,“主子说了,小姐若不吃完,小的这一夜就站在外面、不准回去。”

  这人……无可奈何地接过热汤,吹了吹,大口大口喝下。扬了扬空碗:“可以了吧。”

  “嗯。”六幺欣喜地点头,指了指盘中的小碟,“还有两个点心。”

  一口一个,嗯,是糯米团子,清清淡淡正和胃口。拍了拍手,飞身而去。

  “主子还说了。”风中传来清亮的吟诵,“莫念墙外风光好,红杏根深墙内坳。一枝春色斜露去,休怨东风似剪刀。”

  脚下一滑,险些成为落墙“红杏”。可恶!暗骂一声,几乎可以想见那张奸计得逞的笑脸。

  “咚!——咚!咚!”三更已至。

  落地无声,行至那道颀长的人影后,未及开口,他便转过身来。凤眸逡巡,好似一方轻纱抚过我的脸际。颊烫,微赧。

  “走吧。”带笑的声音。

  “嗯。”

  迎着夜风,双双飞行。不消半刻,便来到了万相的府邸。偌大的宅院,零星散着灯光,漆漆的只见花木的暗影。后厢,后厢,跟着修远向南边疾行。清冷的院落点着几盏灯笼,院外还站着几个高壮的家丁,看来就是这里。与他互望一眼,越墙而入。

  “哥!”

  有人,闪入假山。背后是他颀长的身体,隐隐地传来体温,平静又舒心。

  “哥,反正她又不是什么正经女子,明天又要去送死,不如让弟弟我爽一把。”油滑的腔调。

  “阿先,你要知道……”是枫林里那个尖细的男声。

  “知道知道,我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坏爹的大事啊。我绝对会小心,绝对不会把她玩死的!”

  “嗯,四更前完事。”

  “好嘞!谢谢大哥,大哥真是我的亲大哥,弟弟我给您捶捶腿,揉揉腰。”

  “混小子尽油腔滑调!”那人嗤笑一声,脚步声渐远。

  “哥,您走好!”

  够头欲瞧,却被修远轻轻扯住:“莫急。”喘息喷薄在颈侧,在微寒的夜里,显得格外暖意。

  “丫丫的,给少爷我开门!”粗言秽语传来,“往日里仗着自己是头牌,还不买少爷的账,驳了少爷几次面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臭婊子,今儿少我就来好好调教调教你!”

  门呀地一声打开。

  “你!你!你!都给少爷我去院外等着!”

  “可是大少爷说……”唯唯诺诺的低应。

  “大少爷大少爷,现在二少爷在这,还轮的到你这个奴才插嘴?!姥姥的,给我滚!”

  “是,是。”几个纷乱的脚步。

  “梨雪!梨雪!”门被重重合上,“还不过来伺候少爷!”

  翩身向前,贴着门,凝神细听,怎么那么安静?互视一眼,欲伸手推门,他却早一步行动,将我护在身后。修远啊,你的不经意,让我好安心,嘴角浮起笑意。

  “唰!”银光滑来,险险一避。黑暗中,只听见衣料摩擦的声响,只能感觉到阵阵逼来的掌风。能与修远对上数招的,江湖上屈指可数。

  “哼。”熟悉的冷笑让我愈发肯定,轻轻叹了口气:“师兄。”

  打斗忽止,温润的声音传来:“卿卿?”

  “哧~”漆黑的房内燃起一点烛光,如梦姐举着灯座从角落里走出,亲热地拽住我的手,“真是你,卿卿!”回身将她抱住,清香扑鼻。

  “夜兄?”师兄诧异地看看修远再看看我,缓缓笑开,淡瞳中耀出金光,“你们怎么在这里?”

  看了看地上那瘫烂肉,低低开口:“此处不宜久留,离开再说。”

  “不怕。”师兄挥了挥手,笑得温煦,“反正四更还没到,外面人不会进来。”闲庭信步地从“烂肉”身上踩过,一口血从他嘴里喷出。“卿卿。”师兄眼眸淡淡,目光暖暖,“看来你一切无碍,为兄总算放心了。”他掌心一松,将游龙剑插在“烂肉”的两腿之间,吓得如梦姐背过身去。

  惹天惹地不能惹丰梧雨,离心谷碑训,切记切记。

  撇开眼,忽略地上这位新鲜出炉的公公,轻声轻语将自己探听到的向师兄一一说明。

  “怪不得这些天身边多了几只苍蝇。”师兄摆出招牌式的微笑,“原来如此啊。”语调越来越柔,这代表着某些人要倒大霉了。

  如梦姐秀眉微皱:“表哥,万巳年是一只老狐狸,咱们还是快点离开,晚了怕是要被发现的。”

  “夜兄。”师兄向修远抱拳一礼,“劳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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