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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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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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什么事了?我心头微疑。

  “另外,年末台阁缺人手,我让吏部官员安排了文书院的寒族编修来帮忙,你告诉他们做事要小心点,千万不要给人抓到把柄。”

  这一帮忙就不会回去了吧,好一个变相的调职。

  “嗯,对了元仲。”我出声挽留,他逆着光缓缓转身,眸间抹过亮采,“工部的何猛今日自请外调,去崇州监管赤江工程。我怕户部三殿下和七殿下的人会在经费上做文章,还请元仲多多担待。”

  清眸瞬间黯淡,他视线再一次滑到我的颈间:“好,我答应你。”

  “多谢。”

  “云卿。”

  “嗯?”我缩进被子。

  “什么时候你也能对我上点心呢?”

  他轻笑一声,转身离去,徒留我暗自叹息。

  元仲,除了对不起,还是对不起。我不会向你坦白的,不戳破这层纸对我、对你都好。

  “大人,该喝药了。”阿律走进内室,将药碗递给我。

  我捏着鼻子,仰头吞下。

  “您的喉结呢?”他指着我的颈间低问。

  喉结?我伸手抚上喉部,只觉平滑一片。

  “还好聿尚书是自己人,你即便在他面前原形毕露,问题也不大。”阿律叹了口气,偷偷瞥了一眼我的左腕。我虚起眼,直直望去,他的目光下意识的回避。

  “你的身边藏着一条蛇,随时都能反咬你。”

  想着修远的这句话,我心中开始起疑。打了个哈气,我漫不经心地垂下眸子:“阿律啊,听说魏几晏快不行了。”

  “是啊是啊,他家里人都开始准备后事了。”

  “魏府是在锦绣街吧。”我舔了舔唇边的药汁,真苦。

  “对,没错。”

  “一个月内锦绣街连丧两人,风水可真不够好啊。”我看着腕间的佛珠,缓缓吐出一句话,“前头死的那个姓黄的和魏几晏,谁老些?”

  “那个……”他沉吟了片刻,猛地抚掌,“好像是黄姓老头大些。”

  “哦?”我冷冷地抬眸,“你确定?”

  “确定。”

  “真是那个姓‘黄’的年长?”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阿律的眼珠有些慌乱地滚动:“确定。”

  我急喘着看向他,气的浑身发抖:“那日你不走锦绣街说是有户人家出殡,可却没说那家的姓氏。今天我随口按了一个黄姓,你不觉有异反而顺着我说了下去,阿律你露出破绽了!”

  他咬着唇,面色青灰,眼神定在地面。

  我一扬手,将药碗砸碎在地:“去!把你家主子给我叫来!”

  我合上眼,软在床褥间。

  允之啊,允之,这笔帐我们要好好算算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我猛地睁眼,只见那道红影站在画屏边。

  “还是瞒不过你啊~”寂寥的室内回荡着一声轻叹。

  我半撑起身,双臂有些抖:“为什么?允之,究竟是为什么?”

  “雷厉风是个人才,作匪太可惜了。”他懒散地靠着画屏,漫不经心地答道。

  “你查到了我大姐和雷厉风的过往?”

  “是。”

  “你让阿律拿了我的佛珠去请我大姐,借口改道正好让我碰着。你知道我虽然护短,却也不会鲁莽行事,所以想让我去点醒雷厉风?”

  “是。”

  他回答的很果断,没有片刻犹豫。

  “就像用盼儿拴住了十二殿下一样,你也想用我大姐来套牢雷厉风。可你明白雷厉风就好像一匹野马,过早的让他得到想要的,他只会重归山林,所以你让他看的到却得不到。并且给他一个竞争的目标,就是我,对不对?”

  “对。”他抬起晶亮的双眸,直直地看来。

  “你明知道最近我风头太劲,就算出了芝麻绿豆大的事都会被三殿下和七殿下拿来做文章,却还利用我。”我一字一字地咬出,心隐隐在痛,“允之,为什么?”

  他叹了口气,俊眸抹过难以解读的情绪:“我是想利用他们来保护你。”

  我皱起眉,一时难语。

  “因为在昨天以前,坐镇礼部就等于送命,所以我不能让你待在朝堂上。”

  什么?心中的疑团越滚越大。

  “我本以为父王只会罚你闭门思过,毕竟我这一招是正中他下怀,他也不想你去送死。”他举步走来,挡住了透窗的冬阳,“可偏偏这时候十二弟闹出了大事,差点将秋启明打残。表面看来是两事并举,父王顺道重罚。可后来我瞧这父王的脸色,又好像是有意针对你,”他潭眸微漾,“卿卿,你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让父王想给你个教训?”

  我心跳一滞,那天在百尺高楼上,我故意挑起王的杀意,引祸年尚书。这只老狐狸事后怕是捉摸出来了,这通杀威棍是在警告我不该左右王意么?

  “我也没想到父王会下这个狠手,结结实实的给了你三十杖。”

  “你为何说在昨天以前坐镇礼部者必死?”先前元仲也说过近日里礼部不太平,让我能拖一天是一天,不要上朝。

  他撩袍坐在床缘,神色益发凝重,眸光深邃难解:“五日前,竹肃就自请回京畿大营了。”

  这个时候哥哥也回避了,究竟是什么事?

  难道!

  我骤然抬眸:“是关于过去的韩家?”

  “你果然很聪明。”他瞳眸一瞟,唇畔绽放出一丝浅浅的笑,“接下来你静静地听我说,千万不要动气。”

  我凝神看着他,一瞬不瞬。

  “前幽的西南四洲在战乱后归属了雍国,钱乔致被雍王封为重金侯,且世袭爵位。自竹肃将钱群打死后,钱家就断了根。钱乔致不得已只能从分家过继了一个儿子,这个继子名叫钱侗,帮他做过不少恶事。”

  钱侗?好像听过,是在哪儿?

  “可不巧,今年年末年过花甲的钱乔致添了一个儿子,一个亲儿子。”他俊美的脸庞染着几分诡谲,“钱乔致想要将爵位传给自己的亲子,却又怕势力日盛的继子从中作梗,于是就偷偷给他的老相识明王去了一封信。愿帮助明王篡位,事成之后只要明王保住他亲子的富贵即可。”

  “这个钱侗做牛做马几十年,只等着钱乔致两腿一蹬,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钱家、坐拥富庶西南。可偏偏这个时候,年过花甲的钱乔致老来得子,生了个亲儿子。钱侗眼见到手的鸭子飞了不说,还要提防这个父亲暗中加害,可谓是命悬一线、岌岌可危。而钱乔致面对已成势力、能与他分庭抗礼的继子也是无计可施,两方就这么耗着。”

  允之顿了顿,继续道:“而与此同时,卿卿在繁城智退明王五万大军。明王陈绍自知此番败阵会留人口舌,雍王也会借此来削藩治罪。所以在回程中明王路过钱氏四州,就与钱乔致密议先下手为强,提前篡位。若明王事成,则钱乔致必能如愿以偿。于是钱侗就暗中投奔了雍王,也想搏一把。可如今雍国内战明王占据上风,钱侗怕赌本输光,就又想了一着,就是投奔我国。”

  “好一个如意算盘。”我接口道,“如此一来就算雍王败了,他也不亏本,还有青国可以依靠。若是雍王赢了,到时候他出尔反尔踹掉青国这边,照样可以当他的重金侯。”

  “对。”允之俯下身,笑意满满地逼视而来,“父王虽然明白钱侗的心思,却也舍不得西南四洲这块肥肉,所以决定赌一回。钱侗打着礼交的旗号而来,父王自然要派礼部的人去。正巧此时户部尚书一职空缺,而卿卿又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三哥和七哥的人一定会联名上书,力荐你去与钱侗接触。”

  我勾起唇角,幽幽笑开:“这样正好,正中我下怀。”

  “不可。”他厉声说道,“就是知道你这脾气,我才绕了一个大弯子将你关在府里。”

  “你!”新仇旧恨堵在我胸口,我不顾身体的疼痛,硬是坐起身与他平视,“你明明知道我多想除掉这颗毒瘤,多想拔掉这根尖刺,你为什么这么做?”

  “去者必死!”他咬牙切齿地蹦出话,“不谈钱乔致的杀心,就连那钱侗也是半真半假,随时可能变卦。钱氏的地方如龙潭虎穴,那么远我可救不了你!”

  “屠龙杀虎,我不用你救。”我含泪回道,“你知道我这十年贪快求狠、不惜折损自己练就这身武艺为的是什么?你知道我这十年抹不去、逃不开的梦魇又是什么?钱乔致那老匹夫害了我满门,我有多想杀他你知道么!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

  我掀开被子,艰难地摸索下床。着地的瞬间,股间剧痛,我的身体霎时滑落。

  “卿卿。”鼻尖是淡淡的麝香味,我被他抱在怀里。

  “太迟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笑,“礼部被选中的人就昨日已上路,由我亲自送行。”

  我喉头像被噎住,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紧绷的神经一根根断裂,我狠狠地挥起手掌,重重直击向他的胸膛。

  眼中下起了细密的雨,透过迷蒙的水雾,我看到他嘴角的一抹殷红。

  “我宁愿你恨我怨我,也不愿看着你去送死。即便再来一次,我也依旧如此。”

  “可这样的保护,我宁愿不要。”

  上元如画入画云裳

  灯树千光耀云城,星河欲下,明月如霜。有情邀我赏轩廊,天色晴霁,水含风凉。

  花容半掩送莲矩,上元如画,入画云裳。东风解意寄春信,凤飞九天,四海求凰。

  正月十五上元夜,曳着一地清冷冷的月光。六街三市繁花似锦,焰灯齐放的长市里飘荡着杳杳笙歌。灯影夹杂着星光笼在渺渺珠楼上,颇有些灯火烘春的美感。

  “怎么?还没出来?”

  茶馆的二楼,临街的位子座无虚席,观月的众人眼角不时瞟向街口的转弯处,好似在期盼着什么。

  “掌柜的,今儿又客满了。”小二端着空茶壶兴冲冲地说道。

  “好啊,好啊。”一个马脸中年男子拨弄着算盘,抑不住满脸得色。

  元宵佳节,赏灯,赏月,赏春梅。多亏了那位年轻貌美的礼部侍郎,啊,是新任礼部尚书大人,才让他这个小小茶馆焕发了生机。每日酉正他这里的茶水总是供不应求,不因别的,只因这位大人散职后必路经此处,不少文人士子都想见他一面,一睹桃花笑颜。今儿不等太阳落山,他这儿就又满座了,大家翘首以盼那位大人出街赏花灯,他们也好如愿以偿赏美人。

  改明儿他要重新请位财神,模样就按丰大人的雕。

  “咦……”二楼上某人一声轻叹,引得众男纷纷定睛。

  在哪里,在哪里?出来了么?

  再望去,士子们的眼神不约而同被一抹纤细的身影所吸引。汹涌的人潮中一个女子缓缓地走着,一步一步,好似有些漫不经心,又好似有伤难行。她披着一件银紫色的翎披,白色的毛边茸茸地掩着,让人看不清帽檐下的颜容。她的行姿不似时下女子的矫情,每每慢步都带动着披风下的柳色裙裾,恰见绣云滚边,流动着别样风情。

  倏地,树上的花灯横起,灯火隐约难辨,夜风像是听懂了众人的心语,忽然一阵吹下了那女子的衣帽。

  “哎,真是东风解事不解情啊。”一人轻叹。

  他们怎么会忘记这元宵佳节虽是一年中少有男女不设防的好日子,可那些系出名门的女子在出街时总要以面具遮颜,以防登徒子的觊觎。可惜啊,可惜。

  “喑~”清越的鸣声响彻在街市,衬得月光愈加清寒。

  众人在寻声看去,美丽的长发在夜里飞扬着,浅浅地没入斑斓光影。那张碍眼的半脸面具上画着一只尾羽飘逸的凰,姿态雍容的鸟儿张着长喙,似要轻歌一曲。

  “喑~”风一阵,鸣音越发的出尘。

  “哎!来了来了!”小二的一声唤醒了士子们的神智,众目有些不舍地转去。

  看着丰尚书从街角缓缓走来,茶馆里弥漫着诡异的安静,半晌终于有人出声。

  “有些……不太对……”

  众人不禁暗自点头,明明还是那个人,明明还是那张脸,可就是觉得不太对,不对的全身痒痒。

  难道是因为看了那女子,所以才……

  抱着同样的心思,目光再追寻,却再难找到那道如画身影。

  “是宁侯,还有聿尚书!”

  “啊!定侯也出现了!”

  “丰大人身后跟着的不是那个绝艳小倌么。”

  这一声不禁让好事者们瞪大眼睛,丰大人传说中的龙阳爱人都出现了。啧啧,不枉他们在寒风中坐了这么久,虽然美人较以往略有失色,可却等来了一出好戏啊!

  摩拳擦掌,摩拳擦掌,忽地拳和掌都垂了下来。

  定侯只是看了丰少初一眼便转身离去,这一眼一如平常的冷漠,没有半分妒意。

  难道真的只是谣传?

  众人正不解着,却见宁侯和聿尚书拨开人群向那个美色稍减的少年走去……

  凌翼然看着眼前这人,优美的唇畔绽出笑。

  啊,终于骗到一个了,少年不禁欣喜。刚才定侯殿下那记冷瞥好像一盆冰水蓦地倒下,冻僵了他这颗幼小的男人心啊。想他朱雀堪称假面圣手,被人一眼瞧出破绽实在是太打击,而且是沉重的打击。

  想到这他淡淡地瞟了九殿下一眼,将那女人的神态学了十成十。

  凌翼然轻狂恣意地走来,好似步步生云。形状优美的桃花目轻轻一眈,狠厉地看向少年身后的那个男孩。这个艳秋虽然知趣退到一丈外,眉目间却不带半点惊慌,这种超乎寻常的沉静就是破绽。如果卿卿没有悟出他的计策该多好啊,她就会怀疑这个姿色妖冶的小倌,而他也就能名正言顺地帮她除去这个眼中钉了。

  这个艳秋和卿卿走得太近,总有一天他要杀了这人,总有一天。

  心虽如此,凌翼然却笑得轻快,他俯下身看似暧昧地对朱雀耳语道:“她人呢?”

  三个字如一把铁锤,将那颗已被冻成冰凌的幼小男人心敲的粉碎,毫不留情。

  言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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