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山忽然想起方才端王出现时所问的那句“向吾许愿之人,可是吾之子孙”,看能唯有催动者是皇冉皇族之后,方才能发挥出四皇灵珠的真正力量。心念方动,目光便横向皇城之上的朔雅、符扬二人。“他们可以!”思至此,他的身影便当空一个摇晃,闪到皇城之上,指点朔雅和符扬二人试着去催动四皇灵珠。
魔王见状,也顿时明白过来,心中不禁惊慌起来。他是靠着四皇灵珠方才能够得以重生,若四皇灵珠的力量就此被他们召引回去,那他不仅这些许年来的苦心全部白费,还将被擎山封印回去。思至此,立马催动所剩的三颗灵珠,全力朝皇城袭击。“只要击毙那两个皇族中人,就没有人能催动四皇灵珠了!”
但当那三颗珠子的力量刚到半途,倏有一道暖黄色的光芒照射过来,将冲跃过去的灵力笔直地击斜了过去。“长生?!”魔王的神情变了变,他没想到,真正发挥出来的长生之珠的力量,竟然能到达这种程度。
那边在擎山的指点下,花犯之珠已在朔雅的催动下,隐隐地被牵制住了。而符扬因为没有法力,就算按照擎山所教习的方法来,也无法催动碧魄之珠。“怎么办?”擎山心中暗暗焦急。“碧魄之珠无法催动,花犯之珠的力量亦不能完全发挥出来。他们两个——”符扬更是羞愧地垂下头去。
朔雅见状,一把拉过符扬的手,道:“我帮你!”说罢,他抬起符扬的掌心,迎上自己的掌心相对,将真气缓缓地自手心传送。“按照我的方法,将这股气传送出去。你博学广识,胸怀宽广,催动碧魄之珠,不会有问题的——”
“朔雅——”符扬怔怔地抬眼看着朔雅。
朔雅清雅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能否保护九厥城,就看我们的了——皇兄——”
听得朔雅唤得这一声皇兄,符扬喜出望外,会意地重重地点了下头,闭起双眸,按照朔雅所授的方法,将气缓缓传送了出去,集中心念,只想着如何去牵动碧魄之珠。
“碧魄之珠也停下来了!”缇绣喜出望外地大叫,随即又望向还在魔王的掌控之中攻击壑明的无飨之珠,不觉又急道:“还有一颗,怎么办?我——我可以吗?”
擎山道:“你不姓天虞——不过可以试试——”
“嗯!”缇绣用力地点头,方要聚敛心神,试着去催动无飨之珠。忽听得天际传来一个冷喝声:“不得法门而胡乱催动无飨之珠,你想成为第二个狐族公主吗?”
缇绣不觉惊了惊,猛然一抬头,却见九厥城上不知何时浮立了一高一低两条人影。低者姿态盈盈,正是女仙紫宴,而高者,一袭黑色衣衫,傲然而立,不是前朝太子殷其更是何人。“你,你是——”缇绣不认得殷其,因此出言问道。
殷其傲然冷哼道:“本来你是御奕的女儿,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应该非常痛快才是!但是家国大难当前,无飨之珠,岂是供你们儿戏之用的!”
“这个人是——”莫桑夫人抱紧怀中的小青,含忧地抬头询问真陵。
真陵淡淡笑道:“被大长公主逼入念魔林的前朝太子殷其——这下,九厥城,有救了——”
“全部给我让到一边!”殷其喝出一声,昂然地往前一步。双手捏诀于胸前,双目微盍,念诀道:“能会集天下所有力量的无飨之珠,请将力量赋于善良的人们,保护家国,保护和平安宁的世道——”
无飨之珠顿时蓝光乍现,紧接着花犯之珠的红光,碧魄之珠的青光,以及长生之珠的暖黄之光,相继而起,在九厥城之上会集起了一道光柱,直冲向天。
“能带给世界力量/智慧/生命/美貌的灵珠,请将这意欲破坏世界安宁的邪恶灵魂封印起来,永世不得再在人前出现。”
四人齐声合念,四道异光缠绕着魔王的身躯,在魔王的一声凄厉的呼喊声中,卷袭起一阵大风,滚滚地往天际而去,一直消失不见。而当四皇灵珠流光溢彩的明光,如流水一般在冉京城上空铺泻开去,所到之处,花木临风而艳,屋舍迎日而新,整座战后的冉京城,在刹那之间,散发出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新,充斥着勃勃的生机。
三十章 妖辅
重新平歇下来的九厥城,在少傅与擎山几人的合力之下,终于将被撤去的结界重新设置了起来。群妖们却仍然堆聚在九厥城外不肯离去,却也已经不像刚才一样,胡乱地闯进冉京中的平民宅中,恐吓平民,而是安安静静地守立在城门前,像是一群听候圣裁的朝臣。
礼阁葛陂忙着挥指人修缮在交战中被毁坏的城墙,空闲之时,抬头望见孤身停立在城口之侧的缨娘,急忙将手中的事交付与身旁的副官,自己则疾步来自缨娘身侧,柔声问道:“缨娘,怎么了?”
缨娘望着城门外拥拥簇簇的一群大小妖怪,嘴角露出一个苍淡的微笑。“我和他们一样,很担心——”
葛陂微微笑道:“炼妖师大人已经把大家的愿望传达给皇帝陛下了——擎山先生是陛下做皇子时的少傅,而壑明殿下又是陛下新寻回的皇子,陛下不会拂逆他们的意思的——”
“但是,听说陛下已经将事情交与太子殿下全权处理了——太子殿下,他——”
葛陂闻言也跟着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若是以前的符扬,他根本就勿须担心,符扬本便是一个心善若水的人,看着群妖脸上露出如此诚挚的神情,不用多想,他肯定马上点头答应。但是朔雅不同,朔雅是个很有自己见解的,而且,甚至并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正值二人忧心忡忡,不知朔雅会出什么对策之时,忽听得宫里有内侍策马传旨出来,一边疾奔,一边大声喊道:“陛下有旨,准许妖类与人类共同生活,但以三月为限,若妖类能不自恃法力,恃强凌弱,而能与人类友好相处,相互扶持,则此期限延长为一年。而此后,将逐序顺延。五大部洲分设洲辅一名,为妖之监管,由三壁自自遣派炼妖师出任,部洲之内凡有关妖类之事,均可向炼妖师反馈。钦此!”
此圣旨一下,群妖立时欢呼雀跃,蹦作一团。几个见过世面的大妖怪领头拜倒在地,口呼:“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紧接着,千千百百的小妖也跟着拜伏倒在地上,一时之间,九厥城外,高呼“万岁”之声有如排山倒海。
缨娘不禁喜极,与葛陂相拥而泣。此后终于不须再躲躲闪闪,遮遮掩掩,而可以光明正大地一起生活,她有一种预感,她的愿望,逐个地,都将要慢慢地实现了。
九厥皇城之上,殷其低头无言地望着拜伏一片的妖群,怔怔地有些出神。“他,他连妖怪的拥戴,都得到了吗?”
“殿下。”紫宴在身后轻声唤道。殷其的身体微微颤了颤,缓过神来,又顾自呆了半晌,唤道:“紫晏,你知道吗,九厥城的结界,并不是被傲烨用无飨之珠毁去的,而是从由撤掉的。”
“皇帝陛下?”紫宴的脸色猛地一变。“是他?为什么?他疯了?!”在她看来,昭烈帝确实是疯了。将碧魄之珠给了心怀不轨的傲烨不算,还将保护九厥城的结界给撤了——他是打算让这个国家覆亡吗?
殷其缓缓地摇头。“他是想让我回去——我进过念魔林,被九厥城的结界自然斥出其外,无法进城,他撤掉结界,是想让我回家——他是想让我回去——”
“是御奕告诉你?”紫宴的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几天前,就在昭烈帝下定决心废符扬改立朔雅时,御奕公主通过史令大人找到殷其,他们密谈了足有两个多时辰,而在那之后,殷其便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殷其慢慢地点头。“是的——她是来向我认错的,但是她也说,若是时间倒来,她还是会力荐父皇改立从由的。因为皇帝可以无能,但是决不可听不进荐言——或许她说的对,我不当皇帝是对的,从由至少将这个国家平平安安地治理了二十多年,我若是果真以国家为念,就不是会汲汲计较于个人得失,更不会心生报复之心——她说的对,说得对啊——”
“皇帝可以无能?”紫宴冷哼。“看来这也是她扶立原太子符扬的原因了?”
殷其扬首望着天边变幻的云彩道:“或许吧——但是从由这次是铁定了心要改立太子,他或许是不想符扬重蹈他的复辙,成为另一个痛苦而无奈的他——他终于任性了一次,希望他没有错——”幽幽地叹出一口气,微盍一下双目,轻道一声。“走吧。”说罢,便转身飘然而去。“殿下——”紫宴犹豫了一下,方要举步跟将过去。忽听得身后有个声音冷然说道:“去哪里?”一听这个声音,紫宴的背脊猛地颤抖了一下。“擎山师兄——”
“擎山?”殷其也回过身来,望着擎山,平声道,“回倚天。”
擎山冷声道:“回倚天?倚天没有你们这么狠心的师叔!我觉得还是念魔林比较适合你们!”
“你——”紫宴冷喝一声,被殷其伸手拦了回去。他知道擎山指的是毁了壑明炼妖册的事,知是自己理亏,便叹息道:“这件事,是我们的责任,壁尊面前,我自会一力承担。我已经向壁尊询问过,只要天机准许,炼妖册是可以重新修炼的——”
“重新修炼?”擎山哼出一声,“你们说说倒是轻松,炼妖册重新修炼?那守护精灵呢?也重新植入吗?再等十年,二十年?谁来等?”
殷其的脸色一变,骤时无言。重新修炼炼妖册已经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了,不仅要看千载难逢的天机,还要牵涉到三壁壁尊和诸多长老,而重新豢养守护精灵,更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
“哼!”擎山冷颜看着二人。原本一脸不驯的紫宴在擎山慑人的冷厉目光中,也渐渐地意识到这回所犯下的,是如何一个无法弥补的大错。
正三人无言之间,听得身后一个清澈的声音叫唤。“师父!原来在这里!”正是壑明纯澈得没有杂滓的声音。
擎山回身过去,脸上冷冽如霜的神色倏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温和慈爱的神情。“壑明。”
“师父!”“师父!”小青跟在壑明身后,“蹭蹭蹭”地快步奔跃着。当壑明停下身来,她便是凌空一个翻跃,跳上了壑明的肩头。
“你们不是同傲烨他们陪着狐族公主吗?她醒了?”擎山问道。虽然借助四皇灵珠的力量,将魔王的灵魂重新封印了起来,但由于绛如多次不得法门而强行催动无飨之珠,致使被无飨之力反噬了自身的力量。再加上魔王的借体重生,使得三魂六魄深深受挫,因此一直昏迷不醒,无法苏醒过来。
小青道:“还没有。所以父亲和娘亲带着绛如姐姐回东歧去了——父亲说,那里有狐族最年长的长老,他们肯定会有办法救绛如姐姐的!等绛如姐姐的伤好了,父亲和娘亲就会回来找小青的!”
“是这样——小青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啊。”擎山伸手怜爱地摸摸小青的头。
小青连忙将眼睛笑成眯眯的半圆形。“又是炼妖师救了小青,小青嘴里总是说着要保护炼妖师,其实总是炼妖师反过来保护小青呢——”
壑明淡淡一笑道:“是小青很努力地保护我呢!”
小青闻言不好意思地笑笑。一转眸间,赫然望见站立在一边的紫宴,明亮亮的眼眸猛地闪过一道奇异的光彩,当下警惕地大叫道:“坏师叔怎么又来了?青鸾和火凤都被你害死了,又来做什么?”
紫宴的脸色不禁又是一变,不由愤然道:“是,青鸾是我害死的!是又怎么样?你们现在得势了,想要我偿命是不是?好!要杀要剐,都随你们好了!”
被她又气又恨地大声抢白了一道,小青不由愣了愣。又见紫晏脸上露出悲痛的神情,不由地心中立马升起一股怜悯之意,连忙摆手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们怎么会这么想呢?只要坏师叔以后不要再来害炼妖师,我们就不会讨厌坏师叔了!是不是,炼妖师?”
“你们不要怪紫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殷其忏悔道。“若是可以做什么可以弥补这一切的话,我一定竭力而为!”
“弥补?”擎山冷笑道。“焚毁炼妖册,杀死守护精灵,如此滔天大罪,我从来不曾听闻有什么方法可以弥补的!你可知道,壑明很有可能会因此以后再也无法降妖了!做为一个炼妖师,却无法降妖——”
殷其二人在擎山的厉声指责下,忏悔地低下头去,壑明却在旁边说道:“不是的,师父!我还是可以降妖的,我可以将收来的妖怪封印到真陵师兄的炼妖册上!”
“真陵的炼妖册?”擎山怔了怔。
“嗯。”壑明点头。小青亦插嘴道:“是啊!真陵哥哥的炼妖册还是空的呢,肯定够炼妖师用的!”
“这个方法是不是真陵教给你的?”擎山的脸庞猛地阴沉沉了下来,倏尔一眼望向小青,冷声道,“你说,他的炼妖册是空的?!”
“是啊。”小青毫无邪念地点头。
“真陵那个混帐小子!尽会这些偷懒的办法!”擎山忿声痛骂。
正安然地躺在朔雅的太子东宫的花园之中,享受着醇酒美人的真陵在擎山的一声痛骂中猛地打出一个喷嚏。“怎么了,真陵先生?”身侧美姬扶着袖口巧笑着问道。
真陵笑着一展折扇,轻轻地抵着额头,无奈道:“被人想念了啊——”
美姬们蜷首低低切笑。“是啊,像真陵先生如此出众的男子,肯定是有很多名门小姐思慕不已的。”
真陵伸手拾起一盏薄酒,轻轻地送入嘴中啜饮,半眯起微熏的双眸,缓声说着。“思慕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但是有时候思慕得紧了,便是一种折磨了——”
“看来真陵先生每天往我这宫里头跑,为了就是要摆脱某种折磨了。”朔雅笑着在拱门处出现。他一回宫,看到平时总是繁忙的宫帏之中居然不见一个宫女在廷间穿行,心中便想大概又是都尉大人家的那位炼妖师到了。过来一看,果真便是如此。
“太子殿下。”美姬们连忙起身纷纷告退。
真陵缓缓直了直身,轻声笑道:“殿下真会挑时间回来啊。”
朔雅欠然地笑了笑道:“打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