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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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海-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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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栈冷冷地一一道来。

小弥将牙关咬到发痛,“可我不会武功,何况如果我真将阿缪做替罪羊,怎会要求代他受罪?”

谢云栈点点头,“对,你幼年时经脉受过损,所以无法练习内功,而从哪些死者的伤痕来看,分明是内力深厚者才能造成的效果,所以在此之前,我们一直没怀疑到你头上。”她望了右首的顾长安一眼,“长安还说你年幼,不可能做出如此毒辣之事,可依公子惟的意见,再小的小孩子,都可能是魔鬼。”

公子惟那扇子敲了敲额角,苦笑道,“这算是血淋淋的教训,至今我都不喜欢小孩子。”

谢云栈的声音严厉起来,“我当真是小看了你的心计!你心知若真是阿缪杀的人,我不可能看在你的求情上饶过他,所以才故意这般说,想要误导我!而且我后来发现,虽然你不能习内功,却不代表没法吸取别人现成的内力,我看你现下内力不下二十年的深度!”

小弥面色一点点白下去,却猛然大吼道,“我为什么要杀人?我根本没有理由!”

“你有,”这次说话的是顾长安,“因为你想破坏我们两帮的联盟,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小孩子居然能有这般决绝险辣的心肠!你了解你父亲的心意是要保存实力,以待我们晏海帮在海战损耗气数后称霸南海,所以,你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完成他的心愿!”

“对,你想只要自己死了,你父亲就能撕毁盟约了!”公子惟接着顾长安道,“当然,你也不想白死,所以干脆大开杀戒,在死前大肆宣泄对晏海帮的恨意!”
第五十章(下)拨开迷雾

小弥抬起脸,孩童的面容上挂着成人般的阴滑之色,说不出的怪异,“依你们的说法,我是一心求死,为何事到临头又会惜命?这一切都是你们的推断而已,根本没有证据!”

谢云栈淡淡地看在他,目光里有一丝叫小弥深感侮辱的怜悯,他只享受别人对自己的恭敬甚至是恐惧之情,因为父亲说过,强者天生是叫人敬畏的;而这位年轻的女帮主在他看来,实在有些软弱了,她凭什么这样看着自己?谢云栈移开了目光,“你可能以为自己很聪明,很强大,可实际上,大人的世界远比你想象的复杂和严酷的多。。。。。。”

小弥猛地打断她,“我还轮不到你教训!”

谢云栈半点也不动怒,淡淡道,“你又不是我儿子,我稀罕教训你么?好罢,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你现在又不想死了,”她始终不再直视小弥的眼睛,“因为你收到了你父亲的信鸽,他在信里说过段时间想办法救你回去,是不是?”

她话音未落,小弥已是倒吸一口凉气,他死死盯着谢云栈,像是要盯出个窟窿来,他连珠炮般往外蹦着话,“那封信是你伪造的?!不对,信上的笔迹分明是我父亲的,就算笔迹可以模仿,不可能连措辞口吻都一模一样,而且那只黑鸽羽翼都湿了,一望便知在海上飞了很久。。。你截获了我父亲的私信?”

谢云栈避开他的眼神,语焉不详的道,“原本我只当你是成人世界的牺牲品,觉得甚是对不起你,可你却把局面搞到没法收场的地步。。。”

小弥又惊又怒,浑身战栗着向谢云栈逼近了几步,“你。。。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

公子惟看了看他,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小弥突然感到冷,无法形容地冷,他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承认,人是我杀的,你们杀了我好了!”

他的面部神经扭曲起来,像是哭,又像是笑,不断地喃喃自语,“我不怕死。。。我死得值。。。死得值。。。”

谢云栈和顾长安见他这样,心头都涌起一股罪恶感,公子惟却满心厌恶,一个小孩子被他的父亲培养成一个怪胎,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并不是他自己的错,可这就像看到一只烧坏的瓷器,埋怨工匠的同时,忍不住会想把瓷器砸碎。他拧眉思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窑,和什么样的工匠,才煅烧出这么一件怪东西?

“我们不杀你,却也不能放了你,你以后便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院子里罢。”谢云栈最终开口道。

小弥指着谢云栈大笑,双眼充红,状若疯狂,“你想软禁我?要我一辈子都仰人鼻息地过活?你觉得自己这样很仁慈?我告诉你,你敢留着我,我就杀光一岛的人!”

谢云栈凛然起身,乌青了脸色,“若你再大个四五岁,我现在就一掌杀了你!”

一旁被堵住嘴的阿缪急的“呜呜……”作声,他手腕使劲发力,终于睁开了绳索,一把扯掉嘴上的桎梏,叫道,“少爷,你。。。你别这样!不管怎样,活着总是好的!”谢云栈看着阿缪连滚带爬地蹭到小弥身边,突然有种预感,小弥还是现在就死的好,她虽然厌恨他,却也不忍生生逼疯一个小孩子。

小弥扭过头看着自己阿缪,眼神有些诡异,他突然扼住了阿缪的手腕,用一股冒着森森凉气的声音道,“我平时怎么告诫你的?你怎能这么贱骨头,居然劝我苟且偷生?”阿缪哆哆嗦嗦地道,“少。。。少爷,你还年轻,不要对自己太绝!”阿缪道,“连你也来教训我?你不是说誓死都会跟随我吗?好,我现在命令你,同我联手对付这屋中三人,一直战斗到死!”他偏头看向谢云栈等人,森然道“纵然杀不了他们,能伤几分是几分!”

小弥说着便放开阿缪,周身真气猛地鼓荡开来,衣衫和头发无风自摆,他一步步走近谢云栈等人,案上的一支蜡烛疯狂地摇晃着,突地冒出一股青烟,熄了。

“弥少爷!”阿缪在小弥的背后喊出声,“回头是岸!”

小弥面色不善回头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就发现阿缪和平常不太一样,他总是表情鲜明到有点傻的脸上出现自己从未见过的神色,那是一种隐忍不发的严肃,小弥惊得怔了一怔,却很快撇开了眼神。

“咯吱咯吱……”的诡异声响在小弥的背后炸起,小弥顿时脊梁骨一寒,他缓缓回过头去,视线中,阿缪正迈着大步向自己走来,他走的很沉重,每走一步,便长高一寸,小弥终于明白那奇怪的响声来自何处了,那是阿缪骨节生长的声音,他好像将几年的时光压缩在了短短几步内,等他停下来时,已经从十来岁少年的高度窜到了起码十五岁。

“你。。。?”小弥脑子一时有些发懵,却迅速回过神,难怪总不见他长高,敢情他是用了缩骨大法,他一直伪装成这样潜伏在自己身边,究竟是何意?小弥看向屋中其他的人,除了顾长安面露震惊之外,谢云栈和公子惟虽面色各异,但明显都没有任何的讶然之色。

小弥突然感到整个天地都在旋转,他一直以为自己能最大限度地掌控一切人事,却在一夜间发现,他身陷种种的欺诈和阴谋而浑然不觉!“好!你做的好!”小弥指着变得陌生的阿缪,嘶哑着嗓子道。

“不,我做的不好!非常不好!”阿缪认真地道,“我要是做的好的话,就不会看不清你的真面目,也不会任你杀人而迟迟不察了!弥少爷,虽然我虚长了你自己,但我得承认,你比我厉害!”
第六十章大结局

小弥忽然仰天大笑,笑声嘶哑而凄烈,他一边笑一边盯着谢云栈,一字一字地道,“我要杀了你!”

他话音未落,便纵身扑向了谢云栈,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谢云栈一拧眉,猛地拔出案上的烛台,掷向了对方,顾长安心头一紧,刚想出手,却发现烛台底部的尖钉正对着对方气海穴的位置,心知谢云栈只想废掉他的内力,并没有杀心,便在最后一刻收紧了拳头。

只听得“蓬……”地一声,小弥的身子往后飞了出去,一直撞到大堂的门板,又反弹了一下,趴载在了地上,谢云栈的烛台随之钉在了门扇,摇晃不休。

公子惟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望望半日没抬头的小弥,紧张地催促着阿缪,“你快去看看,他。。。死了没有?”不等他说完,阿缪已经扑过去扶起曾经的小主人,焦急担忧溢于神色,小弥扬起一张苍白的脸,口角流出了丝丝血沫,阿缪赶紧用自己的袖子为他擦拭着,小弥艰难地转过脸看他,阿缪的动作顿了一顿,似乎害怕自己会被推开。

公子惟看着谢云栈和顾长安,有点语无伦次地,“我。。。我下手好像重了些,我会武功,但从来没真跟谁动过手,老天!不对,我是杀过人,以前有人偷袭我,但是。。。那个。。。”

顾长安一边走过去检查小弥的伤势,一边道,“行了,我能理解你的意思,你是说你没有实战经验。。。”他刚想靠近小弥,小弥便往阿缪的身后缩去,看着他的眼神像小豹子一般,他人一动,就吐出一口淤血,阿缪向顾长安投出带着乞求的目光,顾长安只得收住步子,“看样子死不了。”

公子惟似乎舒了口气,但眉骨抬得更高了,看不出他是放下心了还是更纠结了,顾长安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喂,你不是说要和我比剑吗?我看还是算了,真怕你一个冒失,一剑杀了我。”公子惟道,“真要比试,就容不得余地了,我的剑是不仁之剑,悲喜生死都是虚妄。”顾长安扬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你出剑既不是为了杀戮,也不是为了救赎,可你毕竟是个人,是人就会有悲哀喜乐,有道德取舍,你怎会做到真正的‘不仁’?”公子惟被他说得一愣,转眸看着顾长安,眼神变得尖锐起来,“这世间的一切,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你的剑用来行侠仗义,可你的‘侠’对于天地宇宙来讲,不也是虚妄?”顾长安呛了一下,半晌道,“你对浮世觉悟得这么通透,为什么不去做和尚?你做和尚一定比做王家家主更有前途。”公子惟云淡风轻地笑了一笑,“你怕输给我?”顾长安轻描淡写地道,“这事儿不是你说了算。”

阿缪见他二人居然还有功夫闲聊,只得眼巴巴地瞅着谢云栈,“帮主,请。。。请尽快派人医治。”谢云栈不知在想什么,面色变幻,最终眉宇间闪过一丝绝厉之色,她叹了口气,“我杀了他父亲,又派人将其顶替,对他是愧疚在先,我会留着他的命的。。。”

她每说一个字,小弥就颤抖一下,其实他已经猜到了,父亲一直致力于壮大长风帮,又怎会突然改变主意去抗击什么倭寇?他们都小看晏海帮了,对方之所以坐看长风帮日益强大,是因为早已布下绝命的一招!父亲说晏海帮自负正义,不愿意出阴险的招数,却忘了对方已是日月换新天,现在的女帮主,身上并没有老一派迂直的作风。

俗语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可如果对方非魔非道呢?

小弥惨然而笑,脱力地倚在阿缪身上,阿缪小心地扶住他,低下头轻声道,“少爷,你疼不疼?”小弥点了点头,阿缪面上露出了难色,突然将一只手伸到他脸颊旁,道,“疼的话,你可以咬我的手。”小弥露出了一个恍惚的笑容,他拉住阿缪温暖的手,突然觉得讽刺无比,在父亲的教导下,他从小只信赖权利和力量,所谓的感情在他眼里不过贱如草芥,可在他失去一切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世上最持久的并不是力量,而是人心的温暖,小弥拉着阿缪的手放到腿上,冷静地震断了自己的心脉。

阿缪身子一僵,失声叫唤着,“少爷!少爷!”

公子惟和顾长安俱是一惊,公子惟指着地上的尸体道,“这,这是?”顾长安摇了摇头,“他是自尽的。”

谢云栈沉默地看着阿缪不断抖动的脊背,良久道,“还有一个时辰就天亮了,我给你一个时辰,明天日出之时,你才是长风帮的公子小弥,而‘阿缪’畏罪自杀。”

她话一说完,便自顾自地打开门,走进了无边的夜色中。

公子惟和顾长安站在走廊上,夜风拂起二人的头发和衣袂,他们听见谢云栈的脚步声愈来愈远。

顾长安刚想追过去,却被公子惟拉住了,“我说你怎么突然语出挑衅,你是不满谢二小姐瞒着你长风帮的事情,而我却知根知底?”顾长安回过神冷冷道,“我没那么无聊,更没这么小器。”公子惟笑,“你别这样冷面冷语的,好像很讨厌我的样子。”顾长安神色更冷了,“你这人未免太自恋了,我为什么不能讨厌你?”公子惟叹了口气,用一种戏子般的腔调道,“爱情是命运的一种,我一直很顺利,可命运终于给我迎头一击。。。”

顾长安用一种见鬼的眼神打量着他,公子惟回以微微一笑,“我越是了解你们,就越是明白我必是未战先输,这滋味我从来没尝过,真的,很痛苦。。。”

顾长安大约明白他所指何意了,心里辨不清什么感觉,只是有些发愣地盯着对方,公子惟在他肩上一按,“其实,‘不仁’的剑法也许无敌,却并不能带给人快乐,我痛苦一时,却能换来余生的幸福,说到这,还要谢谢你和云栈。”

顾长安动了动嘴唇,道,“呃,其实我并不真的讨厌你。”公子惟大笑,半晌才止歇,看了看对方道,“你留在晏海帮,是为了她吗?”顾长安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决定留下来?”公子惟挑眉,“这个不难看出来。”顾长安认真地思索着,“嗯,不算完全是,我并不是为了某个人而改变自己的航线,我只是找到了自己的罗盘。”

公子惟笑道,“我以前还说你们不是一路人,当时是没把日后的变化算进去啊。”顾长安在月色下仰起面庞,“就算同行,前方也有许多未知的礁石,不过,难道因为明天可能触礁,今天就不起帆了吗?”

“你说的的对。”公子惟颔首,他从腰间拿出折扇,一边敲着手心一边往前走去,顾长安在原地呆了一会,拔腿追了过去。

“那个,你知道骆清愁送给云栈的首饰有什么机关不?”

“喔,它除了是发饰以外,还是一枚钥匙,不过现在不是了。”

“为什么?”

“因为锁已经不在了。”

“你说清楚点。”

“唉,你真是。。。小骆有个习惯,他遇到喜欢的人,就会从相遇的那日开始写札记,并存到上锁的匣子里,如果他确定那个人也同等地喜欢他,就会把钥匙和匣子一齐送给对方。。。”

“这样啊。。。收到匣子和钥匙的人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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