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康舒公主虽然不是皇太后亲生,但也是您将来的小姑啊!这样背地损她,不太好吧!」南袭似笑非笑,揶揄地说。
「什麽小姑?」塞阳瞪了她一眼,「老皇帝妻妾成群,儿女泛滥,要这麽讲,我小姑可多着呢!」
南袭微微一笑说:「其实格格何必介意?如此一来,您与萨放豪贝勒便是明正言顺的亲戚关系,将来走动的勤些,也没人会起疑心啊!岂不便宜格格了?」
塞阳缓缓的露出顽童似的笑颜问:「你在鼓励我红杏出墙?」
闻言南袭连呛了好几口,赶紧闭上了嘴巴。
隔天,塞阳特地亲自准备了一大车高贵华美的礼物命人送到镇亲王府,恭贺萨放豪的「高中」。
当天下午,萨放豪也回了一份厚礼给塞阳,在礼物中,有一份回函,指明要塞阳亲启。
「情书耶!好令人感伤啊!」南袭双眼发亮的起哄。
「你废话真多!」塞阳瞪了她一眼,喜忧叁半的眼眸,灼灼燃烧着热情的不安。
信是一阙简短的词,萨放豪刚劲有道的笔迹写着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挢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南袭偷眼瞄到,兴奋的直尖叫:「格格!贝勒爷也在鼓励您「爬」墙耶!」
塞阳满心酸楚的将信纸拿到胸前,想不到她小心眼的送贺礼过去,他居然会回这麽一封柔而含情,令人读之心迷的情书来。
他真的是这麽想吗?照字面上的解释来看,他说只一回的相逢,可以化解无限的相思之苦,纵然相会之日难定,但若两情真而久长,又何必一定要厮守在一起呢?
罢了!算他说的有理,反正南袭也挑明了说,进宫之後,她与萨放豪便是姻亲关系了,管他娶什麽十四公主,到时候她与他要如何暗通款曲,叉有谁可以管得着她?
※※※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窗外疾风劲雨的,塞阳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萨放豪的影子。
终於又熬了半晌,她忍不住爬起身穿上皮裘,披起红斗篷,手打着油纸灯笼,她蹑手蹑足的打开房门,不敢弄出半点声响,一个人静悄悄的来到马厩,牵出她的骏马。
「走吧!骏儿,快带我到萨放豪那去,令夜如果不见着他,我是怎麽也睡不着了!」
翻身上马,塞阳提着绳往後门奔去,寒风凛冽,红斗篷随风翻飞了起来。
同在京城,路途并不遥远,塞阳只费了一会工夫就到镇亲王府了,只可惜大半夜的,整座王府门禁森严,大门连一点光都没有透出,塞阳只能在马上凝望,想像着门的世界,想像拥着萨放豪的温暖。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塞阳直觉得自己快冻死了,突然之间,那扇红色的大门居然缓缓开了,先是露出一条缝,按着,一个人影出现了。
塞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眼前这个景象是梦,她但愿永远生活在梦中。
「塞┅┅阳?真的是你?」萨放豪的惊讶比起她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非但如此,他眼中的爱意,也是浓烈的。
塞阳在黑夜中更显得眉目如画,楚楚动人,她正对他善意的微笑着。
塞阳不禁泪雾泉涌,生平第一次,她知道什麽叫伤心,她快速翻身下马奔到他怀中。
「你──怎麽会来?」双手轻轻拥住塞阳的肩,将下颌抵在她的额前,萨放豪仍在不确定中怀疑。
塞阳轻轻摇了摇头,也兴味盎然的问:「你呢?又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府来?」
「我也不知道,就是有股冲动,想出府来看看。」萨放豪答得很诚实,这正是他刚才的感觉,当时他正坐在房,眼看的是塞阳早上派人送来的贺礼,不由得心烦闷,於是就移动步伐,想出府散散心,没想到他朝朝暮暮思念的人,居然会在深夜伫立在府外。
「我真感谢你的冲动,否则就算整晚罚站,我也没办法见到你的人。」塞阳有点羞涩,却又笑意燕扬的说。
「塞阳,你真比我想像中的勇敢。」萨放豪紧紧拥住了塞阳,语音低柔的在她耳畔说。
「夜半逃家私会情郎,就算得上勇敢?我这种行为,不会教你看不起?」塞阳蹙起了眉尖将脸颊埋在他胸前摩挲,醉意醺然的问。
「我希望自己也能有这种勇气。」萨放豪不由得叹了口气。
塞阳听见他的叹息声,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她不胜的颤音说:「再过些日子,我便要进宫了,而你,也要与十四公主完婚,到时候就算我想同现在一样来私会你,也没有可能了。」
「那天我曾去硕亲王府探望你,皇上也在,所以我就走了。」萨放豪没说出自己当天所看到的书面,因为他如道就算说了,也不能如何。
「啊,你┅┅」塞阳抬起头愕然的望着他,他曾去探她,而她竟全不知情。
塞阳彷佛受万发箭穿胸而过,唇角僵着令人不舍的苦笑。
一番话说尽两个人的无奈,即将贵为王妃的塞阳和即将成为额驸的萨放豪,互相拥抱着,却默然无语。
萨放豪猝然堵住塞阳颤动不已的柔唇,魂萦梦牵,魂萦梦牵┅┅魂萦梦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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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病初愈,塞阳穿上男装,理理腰间戴着的玉佩。
「格格,您怎麽又穿成这样,您想去哪?」端着炖品托盘进来的南袭惊讶的看着塞阳,眼有着不以为然。
「令天天气不错,我想随便出去走走。」塞阳自顾自的整理衣衫,不看南袭一眼。
「格格!你现在的身分今非昔比,外头都是皇上派来保护您的侍卫,走不出去啊!」南袭忍不住的又说。
「我知道──」塞阳拉长了声音,显得不耐烦,「就因为走不出去,我才换了这身衣服。」
「格格,您别再闯祸了吧!眼看大婚的日子就快到了,万一格格有个什麽意外,奴才就完了!」南袭来回走动,一副天已经塌下来的表情,像只老母鸡般聒噪着。
塞阳只是抬起头,朝她开怀一笑,事到如令,我还能闯什麽祸?该闯的祸不都给闯完了吗?安啦!」
说完,塞阳即转身走出房门,颇为怡然自得的神态犹教南袭不能放心。
※※※
京郊外长城黄昏时分,风和云淡,茂草染白的山头,芒草长长飘扬着,透着份萧瑟美感。
蒲公英轻巧的在飞着,塞阳将马放任自由的踱着,自己则顺着小径,缓缓登上了长城,远眺着另一头的山崖,一望无际的茫白,不知道那的云乡是否比较自在?
伫立良久,塞阳的心思飞不回来,但忽然一阵骚动鼓噪干扰了她,显然是有人也上山来了,塞阳转过身去,直觉有点扫兴。
然而映人眼帘的人,竟是趁着兴致好,微服出游的当令皇上──塞阳未来的夫婿。
「皇上──」塞阳愕然片刻,不禁懊恼怎麽这麽不巧,偷溜出府,随即被逮个正着。
「塞阳!」皇上则是一派乐不可支的模样。
两个人对看了一会,皇上命令众人都退得远远的,意图明显,他想单独和塞阳相处。
「你的病,全好了吗?」皇上走到她身边,温柔的问,眼都是关怀。
「嗯。」塞阳含胡的应了句。一旦她承认身体无恙,就没有理由再拖延进宫的日期了!皇上可真贼啊!
「那就好,你生病的时候,我非常担心,常常想去看你,但又有诸多的不方便。」皇上松了口气似的说。
塞阳只能呵呵傻笑,「我没什麽,皇上还是要以国事为重。」她自觉回答得很得体。
「如今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到处一片祥和,难道你觉得我没有把心思放在国政上?」皇上不疾不徐的问她。
「不!不!臣不是这个意思!」塞阳赶忙蹩脚的答。
「还『臣』呢!你就快是我的妻子了,还改不过来?」皇上促狭地说。
塞阳恨不得立即有地洞可钻,堂堂未来的大清王妃,竟一副雌雄难辨又阴阳同体的样子,皇室的脸,可全教她给丢光了。
皇上志不在笑塞阳,随即从容的瓦解了她的尴尬,「塞阳,说实话,我还真怀念你在朝中陪伴我的日子,那时你是我的臣子,老是活力充沛的在殿中莽莽撞撞,行动起来精神十足,笑的时候更像是天下无难事,我很羡慕你的自如潇洒,每次一看到你,我就会暂时忘了身为皇帝的一些禁忌。而跟着随兴起来。」
塞阳听了一愣,这些话,皇上从没对她说过,半晌之後,她才缓缓的开口「如果可以,塞阳宁愿再回朝当皇上的臣子,回到过去在朝殿与皇上谈论国政的时光。」
皇上的眼睛不期然的和她相遇。
「塞阳,你现在不快活吗?刚才朕登上城时,我看到你在叹气。」皇上镇定的反问。
「我并不适合当个王妃,比较起来,塞阳还是喜欢当个臣子。」塞阳勇敢的看着皇上回答。
「这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气,你一点都不希罕?」皇上有点悒悒然。
塞阳张开她那两把黑刷似的睫毛,以最诚实的眼眸,轻声的说:「塞阳知道皇上对我好,我犯下这许多欺君大罪,皇上非但没降惩,反而要塞阳做皇上的妃子,塞阳真的感到很受宠若惊,但是,塞阳一向自由惯了,我的快乐,并不在皇宫,如果我进了宫,可能会不再快乐。」
「塞阳┅┅」
塞阳眼中有一闪而逝的畏惧,但亦只在那一瞬间,接着便更坚定的看着眼前这位号令天下的王者之尊。
「皇上,塞阳不识抬举,其实┅┅我心早有喜欢的人,我们虽不曾私订终身,但若不能和他相守白头,我的生活就没有意义。我知道这很大逆不道,不过现在说出口了,我心觉得分外轻松,皇上如果要降罪,我也没有怨言,只求皇上不要迁怒於硕亲王府。」
「你┅┅这话当真?」皇上苦笑。
「塞阳不想欺骗皇上。」塞阳阖上眼,毫不迟疑的回答,她那百合般纯洁的脸庞,已说明了真实性。霎时,皇上被她如此直接,没有犹豫的答案震慑住了。
「你可知道,我很喜欢你?」皇上轻喟了一声。
「塞阳很感激。」
塞阳还没睁开眼睛,却感觉到一阵温暖靠近,皇上湿润的唇压止了她的,只轻轻的印在上头,呼吸喷在她的鼻端,旋即离开。
睁开了眼,塞阳有点意外和不知所措,因为她能感觉到皇上的动情和不舍。
「是┅┅萨放豪贝勒吗?」皇上突然看着她的眼问。
像被针戳似的惊跳了起来,塞阳脑海短暂的呈现混沌,她轻咬了一下嘴角,思忖着要如何回话。
「你不必回答我,你的表情已经说出了答案。」皇上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她,眼中并没有怒火,反是微笑。
「皇上怎麽知道?」塞阳见皇上没动怒,也缓缓露出一个顽童似的笑脸。
皇上抚着下巴,兴味盎然的说:「萨放豪在今天早朝上回绝了十四公主的婚事,并且坚持要撤下官职,永不入朝。」
皇上的话,一字一句打在塞阳心上,教她直感到惊心动魄。
「他┅┅真这麽说?」「君无戏言!」皇上微微一笑。
「皇上打算怎麽处置?」塞阳虽然心正怦然跳动,但却要力持庄重,大着胆子问,她相信皇上不是个不讲情理的人,阴霾终会转为晴天。
「你希望我怎麽做?」皇上的表情是纵容的,他故意反将她一军,「将你拱手相让吗?」
「谢皇上!」塞阳连忙跪下。
皇上洒然一笑,也不伸手拉她,只敛起眉,缓缓的道:「我还没答应呢!别谢的太快,教我没有反悔的馀地。」
「谢皇上!」塞阳还是这麽一句。
皇上看着她,嘴角勾勒着一抹笑意,他摇了摇头,声音暖和如醇酒,「真拿你没有法子,谁教我不忍心看着你变成一个多愁善感的小妇人呢?」
塞阳跪着,沉默的不敢插嘴,在皇上面前,她头一次感到自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半晌之後,皇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开口:「你走吧!快走!则让我後悔,否则我可就不会再放你由我身边逃走了┅┅塞阳心弦为之震颤,她充满感激的看了皇上一眼,然後起身突兀的向前抱紧了他一下,随即转身飞奔而去。
晚风中,大片白芒草的山头只留下皇上,在望着塞阳疾行渐远的身影中他叹息一声,纵然身为九五之尊,但世事岂能尽如人意?这件事情,就当成他和塞阳君臣之间永远的密吧!从今尔後,他将把塞阳开朗的笑容和活力,都搁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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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舞春风!
今天是塞阳格格这个大麻烦要出阁的日子罗!硕亲王爷宿愿了矣,高兴的嘴角都阖不拢,虽然塞阳没嫁给皇上,但好歹总算也要嫁出去了,省得他一天到晚在她後头收拾残局。
「说!你到底是怎麽得罪皇上啦?皇上怎麽会突然又不要你进宫了呢?」那天,硕亲王下朝後,就这麽气急败坏的拍桌子质问塞阳。
「不──告──诉──你!」塞阳回给硕亲王一个暧昧了然的诡异笑容,让硕亲王浑身不舒服。「你、你、你给我说个明白!」硕亲王满屋子追着塞阳问,手指头甩啊甩的,晋看得心惊胆跳,生怕他把手指给甩掉了。
「王爷啊!你就好好静下来听塞阳说嘛!不进宫,又没什麽大不了┅┅」晋在後头好脾气的劝着。
「什麽?你还帮她讲话?」硕亲王的矛头一下子转向胁鼻尖上,看看!这就是你调教出来的女儿?好不容易给她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却┅┅却搞成这个样子!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塞阳趁内乱跑了。
隔天,镇亲王府大队人马来提亲,人家前脚一走,硕亲王爷马上得意兮兮、红光满面的自吹自擂。
「我说嘛!咱们女儿生得芙蓉花似的,当然人见人爱,走了一个皇上不要紧,马上又来了个贝勒爷,嘿嘿!好!好的很!」
南袭掩着袖子,小小声的附耳过去问坐在一旁正笑咪咪的塞阳,「格格,王爷现在口的乖女儿,就是昨天他嘴巴的那个不肖女?」
塞阳笑着猛点头,「没错!没错!」
亲事就这麽说定了,晋进房跟塞阳提起,询问她的意见时,塞阳整个人高兴的跳起来,乐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