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大约有一个时辰,我们就依稀看到了灯光,看来时间还不算太晚,村子里好些户还没熄灯。
胖子终于憋不住了,愁眉紧锁道:“回去我爸要问我这脸咋整的,我怎么说啊?咱俩提前先串个供,别到时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回头你叔跟我爸一核对,发现对不上,那可作了。”
这个问题我考虑了一路,可最后也没找到个合适的借口,最后两人商议决定,就说放学路上发现了个偷东西的贼,我们俩追了那贼十几里路,和贼英勇搏斗,最后弄成了这个样子。
这个借口特别的拙劣,经不起推敲,可眼下,也只能这么说了,并且两人说好,就是打死了,也不能吧去乱葬岗这事说出去。
到了村口,我和胖子分道扬镳。
我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往家走,心里想着,叔会怎么惩罚我呢?说实话,叔很少打我,他总是用比打更折磨人的法子治我,比如扎一夜马步,抄一百遍《北斗经》……
“小天!是你不?”我正琢磨着呢,忽然听到前面有人叫我,抬头一看,这不是我们西面邻居吗,我连忙回答:“婶,是我。”
“你去哪儿了?咋才回来?你叔让我把钥匙给你,我寻思着你再不回,我就回家睡了。”她说完,把钥匙递给我。
我接过钥匙问道:“婶,我叔呢?”
“他被城里的大轿车接走看事去了,走的匆忙来不及通知你。”
拿着那把沉甸甸的钥匙,我心里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天无绝人之路啊!果然,古人诚不我欺!
叔不在家,不用再做那些繁琐的功课,我一头扎进被窝,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想着,总算可以踏踏实实的睡个好觉了。
可我闭着眼睛半天却就是睡不着,脑子里乱哄哄的,满满的疑问。
王巧巧跟鬼对话,为什么要在大磊的坟前?鬼为什么要害死大磊?王巧巧一直求他不要再去害人了,难不成那个鬼还想再去害人?王巧巧临走的时候说的那句‘当初真不该救你’是什么意思?从我身边窜过去的那团黑影,是不是就是和王巧巧对话的那个鬼?为什么我在乱葬岗会忽然失控?
我辗转反侧,一些列的问题让我一点头绪都没有,最后只好爬起来,盘膝而坐,习观想之法。
叔跟我说过,观想之法不拘一格,观天,观地,观人,观物均可,小之可以怡情养性,大之可以以身正道。
而叔教我的观想之法,是观两幅由圆点拼成的图,一幅形似八卦,一幅貌似棋盘。
叔没有传我具体要如何观想,只是让我牢记四句口诀:“存谓存我之神,想谓想我之身。闭目即见自己之目,收心即见自己之心。”
这四句口诀我刚开始不懂,随着后来渐渐的长大,词面的意思我还是大概了解了一些,每次观想之时,闭目,我都会默背一遍这四句话,然后脑海中呈现出那两幅图,宁心静气,明净而观。
我不知道是不是观想之法起了作用,总之后来我安静了下来。
我想了很多,想起了叔说过的话,身为修道者,遇到有鬼怪作祟,理应制止,不为其它。
我算修道之人吗?
扪心自问,应该算吧,叔从四岁开始,教我习读《道德经》,到今日,道家的书籍,我读过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虽然其中意思我不太懂,可那也算是半只脚踏进了道家的门槛,叔不在,假若那个鬼再出来害人,我管还是不管?叔若在,叔会不会管?
我的心里一下子有了答案,我打开了箱子,把叔压箱底的那个包袱取了出来,打开。
“咦?”我惊讶的咦了一声,包袱里,叔最宝贝的‘九天宝阙’那块破石头不见了?
难道是放在家里不放心,叔把它带走了?
不管那么多,我从小包袱里把那柄锈剑找了出来,然后又翻了翻,找了几张符,一块玉佩,把那些都装进了我的书包里。
隔天早晨,我给自己放了个假,不用跑步,不用背书,一觉睡到自然醒,起床后自己胡乱吃了两口剩饭,背上书包就往学校走。
胖子还在老地方等着我,看到我就一瘸一拐的往外这儿跑。
“这腿咋还瘸了?”我盯着他那满是青紫的脸,疑惑的问道。
“我爸打的呗,他放出狠话来,再管闲事打断一条腿。”胖子唉声叹气,继而又一脸热切的问:“你呢?你叔咋教训的你?”
我得意的一笑:“我叔进城给人看事去了,没在家。”
胖子的脸当时就耷拉了下来,长叹道:“我这还寻思着在你这儿找找平衡感呢。”
“你他娘的少废话,昨晚王巧巧说那话你都听见了吧,听她话音里的意思,那鬼恐怕还要出来害人,它要真出来了,你管还是不管?”
昨晚我考虑了半宿,我虽然满腔热血,可毕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儿,加上天生胆就不大,就想着拉上胖子和我一起,做个伴也好。
胖子俩眼一瞪:“管,当然管,可我爸那边交代不过去啊!”
“没事,我都替你想好了,我叔不是不在家吗,你就跟你爸说,我晚上一人在家住害怕,你去跟我作伴,你爸保准会答应你的。”
第049章纠缠
我俩去了学校,路上商量好,要时刻监视王巧巧,如果她再去乱葬岗找那个鬼,我们就跟进去,直接把符贴在鬼身上,把它干掉。
我把昨晚翻出的符纸给了胖子两张,另外把那块玉佩暂时借给他戴着。玉佩和符是让他护身用的,毕竟他看不见鬼,去了只能给我壮个胆,抓鬼还得我来。
叔用来压箱底的东西,想来肯定会很厉害,所以有了小剑和符纸,我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王巧巧又迟到了,整个人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可她刚进了教室门口,目光就‘霍’的看向了胖子,眼神犀利,似是充满怨恨。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她发现了我们跟踪她?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她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坐在最前排最好的位置上,闷声不语。
一天无话。
同天下午,赵小满来了我家,给我带了一饭盒三鲜馅饺子,笑眯眯的看着我吃。
看我吃完后,她对我说:“小天,我给你带来了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先听坏消息吧,我正襟危坐,不知道赵小满会给我带来什么坏消息。
“坏消息就是你叔让我每天监督你的功课,完不成或敷衍了事,就让我给你记着,回来他好收拾你。”
我吞了口口水又道:“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你叔他一时半会回不来,你自由了。”
“这算啥好消息啊!”我挺失望,叔回不来,她监督我,那这日子跟平常还不是一样吗,自由啥。
叔偶有外出不回,有时候在外面待个一两天,最多不过四五天,都是任由我一个人在家的,这回他让赵小满来看着我,想来真是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赵小满见我满脸失望的样子,在我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我也没那么多时间天天看着你,你自己可别偷懒啊!”
“啊!”赵小满一巴掌正好打在我脑后的伤口上,疼的我惨叫了一声。
“你头怎么了?呦,这么大个口子,这……”赵小满话说一半留一半,一双手一直扒拉着我的头皮看。
“没事的婶,就是不小心磕了一下。”我躲闪着,不让她碰我。
她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沉默片刻,道:“我看是跟人家打架,被人打了吧?来,婶给你个护身符,再有人打你,你就把这个拿出来。”说着她从兜里掏出一个腰上系着红绳的小葫芦,小葫芦挺精致,大小如同我的大拇指,上面有个瓶塞,我好奇里面装了什么,伸手去拔,赵小满按住我的手,道:“遇到困难的时候,才能用,早打开就不灵了。”
赵小满的手段我见识过,所以我对她给的护身符深信不疑,又想着这几天可能要去对付那个鬼,这小葫芦正如虎添翼,我便把小葫芦宝贝的揣进了兜里。
要说这个赵小满,十年如一日的往我们家跑,对叔的心思那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连我都在潜意识里把她当成了一家人,可叔对她一直就那样,不好不坏的。
赵小满坐了一会就走了,她前脚刚走,胖子后脚就来了,肩上背着书包,气喘吁吁的,进门就喊:“问天,快走,我来的路上,碰到王巧巧了,她一个人往北走,八成又要去乱葬岗了!”
“哦?快跟上!”我摸出书包里的锈剑与纸符,跟胖子就跑了出去。
放学的时候,我们本来是跟踪了王巧巧的,可今天,她哪儿都没去,直接就回了家,现在怎么又跑出来了。
结合早上她看胖子那怪异的眼神,难道她发现了我们跟踪她,为了甩开我们,才假装回家去的?
出去跑了没多远,我们就看到了王巧巧,她还没走出村子呢,一个人不急不慢的,东瞅瞅西看看,完全不像昨天那样,心无旁骛的径直往前走,并且她走到村头后,又转了个弯,从另一条路往回走去。
“她这是干嘛啊,吃饱了撑的出来遛弯儿?”胖子问我。
“我怎么知道,跟着看看再说吧。”
就这样,我和胖子跟着王巧巧转了大半个村子,把我俩转的一点脾气都没有的时候,她在一家大门口前停下了,探着大半个身子,往那家院子里瞅。
胖子捅了我一下,“这不是王艳玲家吗,王巧巧来找王艳玲干嘛。”
我没搭话,王巧巧速来与同学没来往,肯定不可能是来找她玩儿。
又等了一会儿,王巧巧忽然对着院子里招手,一边招手还一边说着什么,接着王艳玲走了出来,胳膊上还搭着一摞花里胡哨的布片子,看样子是她弟弟的尿布。
王艳玲家穷,为什么穷?就因为孩子多,计划生育给罚的,她家有五个女孩,他爹妈抱着生不出男孩不罢休的态度,一直生,后来终于如愿以偿,生了个男孩。他爹抱着儿子乐疯了,有钱没钱的给全村分了喜鸡蛋,大有憋屈了多年,终于扬眉吐气的感觉。
王艳玲和王巧巧说了些什么我没听见,怕被她发现,我和胖子跟她的距离挺远。
不过看样子俩人的谈话不是很愉快,王艳玲很气愤的样子,转身就想回去,王巧巧拉住她,往她手里塞着什么,被王艳玲给丢了出去,转身把门给关上了。
王巧巧捡起那东西,低着头貌似失落的往回走,我和胖子连忙找了个胡同躲了起来,她又走了一段,在一处老宅子前停留了一小会,就直接去她奶奶家了。
跟了半天啥都没看着。我有点沮丧,拉着胖子想走,胖子非要再看看,说着就趴在了墙上,从墙缝里往里瞅。
农家那种老房子,院墙是大青石垒砌起来的,到处是窟窿,有心偷看,那真是太容易了,既然他不走,那我也看看吧,想着我也找了个透亮的窟窿,趴了上去。
王巧巧从水缸往脸盆里舀水,“哗哗”的,舀了满满的一盆,舀满后不洗手,不洗脸,双手把着盆沿,对着那盆水瞅,瞅着瞅着,她忽然大吼一声:“滚!”
王巧巧平日里声音很柔弱,这声‘滚’却说的声色俱厉。
我吓了一跳,跟胖子不约而同的退后两步,四目相对,咋的?她发现我们了?
俩人刚想撒丫子跑,就听有个苍老的声音问道:“咋?又跟着来了?唉!走了没有啊?”
那是王巧巧奶奶的声音,后面那声‘唉’像是饱含了许多的无可奈何,而那个‘又’让我放下了心,她显然不是让我们滚,我们可是第一次来。
“嗯,走了,也不是外人,王连三那个爷爷。”王巧巧的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柔弱。
“唉,我们这辈人都老了咯!”王巧巧的奶奶说了这么一句,院子里便没声了。
无心再偷看,回味着王巧巧和她奶奶说的话,王连三跟来了,王巧巧让他滚?可那个王连三,他不是瘫痪在炕上一年多了吗!他跟来了,啥时候跟的?我们跟了她一路,咋啥都没看到呢?显然她奶奶也没看到,不然就不会那么说了,难道是鬼?可王连三不是还没死吗?
我和胖子没精打采的往回走,他爸已经答应让他住在我家了,本来挺好个事,俩人跟着王巧巧去乱葬岗,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害死大磊那鬼解决了,可这王巧巧一天一出,她到底想干啥?
接下来的两天里,王巧巧一直纠缠着王艳玲,下课时间,吃饭时间,她都把王艳玲拉到角落里,偷偷和她说着什么,不过王艳玲貌似很反感她,根本不愿意跟她多说话。
这天放学,王巧巧站在学校门口,看到王艳玲出来后,就去拉她,看样又是想把她拉到没人的地说事呢,王艳玲终于忍无可忍了,狠狠的推了她一把,把瘦弱的王巧巧,推倒在了地上,并放出狠话,“你要再敢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正赶上放学,这一举动引起了很多人的围观,王巧巧头埋的低低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在哭,一幅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胖子趁机凑上去问王艳玲,她跟你说了啥,惹你这么生气。
王艳玲心情似乎很不好,直吼胖子:“滚。”
胖子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的退了出来,问站在外围的我:“咱们今天还跟不跟?”
我也很纠结,这都好几天了,王巧巧除了在学校里纠缠王艳玲外,都是放学就回家,再没干出啥蹊跷事,那天和她对话那鬼,也没再出来害人,我都怀疑那晚我听到的话是不是幻觉,思来想去,我道:“不跟了,先看看村子谁家出啥事再说。”
说到出事,还真出事了。
我和胖子往回走的路上,听说瘸子的爹老死了,老死本来挺正常,可瘸子的爹叫王连三,正是那天王巧巧吼他‘滚’的人。
第050章邪骨
我忽然想到,那天王巧巧自王艳玲家往后走的时候,曾经在王连三家门口停留了一下,然后回家后又跟她奶奶说了那番怪话,今天王连三就死了。
难道两天前王连三的灵魂就已经出窍了?他跟着王巧巧去了她家?被王巧巧发现了,叫他滚!
这不是没有可能,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身体缺少生机,灵魂就会出窍,其实那时候,人就已经死了,只不过还有一口气没咽,所以家人认为他还没死,这种人通常被称为活死人。
如此看来,这王巧巧一定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啊!难道他跟我一样,天生灵觉,能见鬼,能听到鬼说话?
忽然,我的脑子里灵光闪过,冒出一个词,‘邪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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