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你是什么人?
“还有,我家小子经常被旁边的汉家孩子欺负。没办法,人家人多。他娘的想住在一起,官家分给的房屋还是东一片西一片。说什么怕咱们扎堆儿闹事儿,您说住在这样的地方整天好像被人监视,能好受得了?”又有一人站出来抱怨。
赵信的属下纷纷抱怨,一时间包间里怨声载道。就连赵信也是心情低落,他又何尝好受?大汉军伍中,他就是一个异类。若不是同样新晋的卫青赏识,或许连如今的位置都站不稳。汉人对匈奴人骨子里的仇恨,不可能因为投诚而缓解。
同样的事情,别人就没事。自己却要被上官责骂,甚至两军兵士巡哨。发生一些口角,上官也要将他叫过去骂个狗血淋头。若是按照以前的性子,早他娘的拎刀砍人了。无奈,这是在汉地。自己已然不融于匈奴人,如今只能在这汉地苟活。多么怀念碧草蓝天的大草原,多么怀念纵马奔驰的洒脱。
伤心的酒一杯接着一杯,骂声也逐渐的加大。甚至到了最后,整层酒楼的客人都忙着结账离开。店老板碍着这是一位校尉,只能无奈干忍。
“别骂了,若是让监军大人听到。又该吃军棍!”一人小声的说道。
“他娘的,不信老子为何接受老子投诚。如今营里驻着一位监军,打嗝放屁的事情也要管。弟兄们稍稍有些过错,便动辄打骂责罚。这日子还怎么过!”赵信终于忍无可忍,一甩胳膊将装满浑酒的酒碗摔在地上。
酒楼老板心中一惊,便飞也似的派人去找监军大人。每次匈奴人醉酒闹事,都是这位监军大人出面。将醉酒的军卒带走,并且用他们的薪俸赔偿酒楼损失。
包间里正在不断喝骂,房门忽然拉开。一名圆脸的胖子走了进来。笑吟吟看着包间里的众人。
“他娘的,你是什么鸟人。老子不过摔了个碗,还怕大爷没钱赔你?”那络腮胡子的大汉戟指骂道。
“众位不要误会,谁都有烦躁的时候。不过摔了一碗酒而已,算得什么事情。都算在我的账上!”那胖子笑吟吟的用匈奴语说道。
众人皆是一惊,这里是边关要地。匈奴人虽然偶有商贾。但绝对数量稀少。况且此时正在与匈奴人作战,城里的匈奴人除了赵信这一帮部下。估计连一个都找不出来,看这人汉人打扮一口匈奴语却说得颇为利落。一看便不是汉人商贾,后学的那种。
“你是什么人?”赵信盯着来人狐疑的问道。
“赵将军,呵呵久仰了。呦!怎么还在喝浑酒,这样的劣酒怎能配上赵将军这样的英雄。来人,将我从长安带来的云家蒸酒拿两坛来。”那胖子的派头十足,头也不回好像对着空气说话。门外也没人应声,只是一串儿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众人互相看着正在狐疑。忽然又有脚步声传来。门一开,有一个青衣小帽的家伙拎着两坛子酒进来。拍开封泥,顿时一股浓烈的酒香从坛子里传了出来。
这群人都是酒林高手,奈何荷包中的银两有限。只能喝一些底档的浑酒,对于闻名遐迩的云家蒸酒。也只有去过长安的赵信曾经喝过,还是卫青设宴时饮了几杯。因为有求于人,还不敢多饮。
此时就连赵信也吸溜着鼻子,这酒实在是太香了。似乎比长平侯设宴用酒。还要好些。那些粗坯更是一个个哈喇子直流,一副猪哥的样子。
那胖子不紧不慢的将众人碗中浑酒泼掉。然后将蒸酒倒了进去。那青衣小帽的家伙将酒碗奉到众人面前,十分的恭敬。
“来来来,都是我匈奴族的儿郎。满饮此杯,请!”那胖子端起酒碗,“咕嘟”一声,便干掉了一碗。
粗坯们都看着赵信。但手却都搭在了酒碗上。只要赵信一句话,他们恨不得连碗都吞下去。
赵信盯着这闯进来的人,眼睛很像鹰隼。
“怎么赵将军怕了。我的口音你该听得出来,纯纯正正的匈奴人。不是那些跑生意的汉人商贾。怎么,投了汉人便没了胆子。变作跟汉人一般的软蛋不成。”那胖子讥笑的看着赵信。
“哼!谁会怕你!”赵信端着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这胖子刚刚喝过,一个坛子里倒出来的酒水。他不相信,这人会自己喝毒酒。
粗坯们一见赵信干了杯中酒,连忙端起碗一个喝得比一个豪迈。只是云家蒸酒过于烈性,一碗酒下肚这些人的脸瞬间便都跟煮熟的螃蟹似的。
“哈哈哈,好没有丢我大匈奴男儿的本色。我叫朵查儿汉名叫做田荣,是大单于帐下都市官中行悦大人的属下。今天前来,特地与赵信将军一会。”这话一说出来,整个包间里面静悄悄的。
粗坯们都瞪大着眼睛,看向赵信。两军正在交战,忽然间跑出来一个匈奴人。还自称是中行悦的手下,那中行悦是干什么的没人不知道。这个汉人的名头,不但在草原上大得很,就连在汉境也是一样。尤其是去过长安的赵信,听这个名字更是听得耳朵里磨出膙子。
赵信明显也是愣了一下,看向田荣的眼神好像带着钩子。“田大人来此处所为何事?”良久,赵信才缓缓的说道。当然,双方对话都用得是匈奴语。外面的汉人即便听得到,也没辙。
“给赵将军谋一条出路,当然你现在也可以将田某锁拿去了官府砍头。不过嘛,你认为这样便可以获得汉人的信任。那便大错特错了。”田荣丝毫没有刀斧加身的觉悟,脸上的表情镇定无比,就好像在自己的毡包里请诸人喝酒一样。
“什么出路?”
“只要赵将军打开关门让大单于进关,中行悦大人会向大单于进言。别的不敢说,将赵将军封王的包票田某还打得。”
匈奴人有很多王爷,但这些王爷都是一个部落的首领。手下有自己的部众与部族,大单于要封谁为王自然要拨给他部众与牲畜。而且这王位可以世袭。也就是说,一旦封王这个王位便是你家的。王爷,这是多少匈奴人梦寐以求的封号。难道就这样可以轻易获得?这可是轻易跻身匈奴贵族的大好时机呀!赵信有些动容,就连身旁的那些粗坯也不禁面面相觑。
“还有,大单于会宣布。赵将军投降汉人,是大单于早年布置的机密。这样赵将军的名声不至于受损,只能更得大匈奴人的尊敬。”
田荣的话让赵信更加动容,能够让大单于帮忙打掩护。没有匈奴人会不信他,匈奴人最恨反叛。即便是大单于将他封王,也免不了被人指指戳戳。那样的话,到了匈奴说不定比在汉地还难混。
“赵将军,你和你部属的抱怨刚刚我都听见。你们在汉人这里过得并不如意,为何不反回匈奴去。难道你们甘心住那汉人的房子,老婆孩子受汉人的欺负。每天在一群人的监视中过活,连大碗喝酒都要有人管束?
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还有一点我大匈奴男儿的勇武没有。难道你们不想纵马奔驰在草原,难道你们不想那碧草蓝天。难道你们不想,让妻子儿女过着使奴唤婢的日子?眼下便是大好的时机,汉人有句话叫过了这个村,便没了这个店。你们可想好了。”
田荣的话刚说完,赵信还在疑虑。走廊里已然响起登登的脚步声,包间儿的门一开。一个黝黑消瘦的家伙便钻了进来。身后跟着的两人也同时进屋。一间小小的包间,瞬时被挤得满满的。
“赵校尉,如今匈奴人正在猛攻长城。你却在这里饮酒取乐,如此行径怕是不该吧。”那消瘦汉子瞪着赵信说道。
“王监军,长城戍卫那是步卒的事情。跟我们骑卒有何关联?如今匈奴十几万大军在外,我等也出不了关。不在这里喝酒,又能做些什么事?”赵信反唇相讥,这王监军最是讨厌。一丁点儿屁大的事情,也能搞上什么狗屁军法。在坐的这些粗坯,可没少挨他的军棍。看起来,这次又要向赵信这个大个的下手。
“哼!身为军官知法犯法,来人将赵信给本监军押起来。”王监军对着手下喝令道。
这想也并不是他针对赵信,只是昨日里赵信驳了苏建的面子。苏建便令这王监军找机会将赵信扣住,只要扣住了赵信。苏建便会以上官的名义,接管骑卒。长城上的防御吃紧,增援的部队还在路上。可偏偏赵信按兵不动,苏建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便想出了这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奈何人算不如天算,中间出了田荣这样一个人物。事情,便开始发生不测的变化。
“哈哈哈!好好的一个大匈奴男儿,如今却被这猴子一样的家伙呵斥。赵信,你对得起你的祖先么?被汉人指指戳戳的时候,难道就不想想这样会让你的先祖蒙羞?”
田荣的话用汉话说出来,那王监军不由得一愣。暴喝道:“你是什么人?”
第三十六章赵信反了
“在下,匈奴大单于帐下田荣!”田荣端坐在椅子上,话说得不紧不慢。好像此时他不是在汉境的武泉城中,若是在草原的毡房里和几个要好的牧人饮酒。
“你……!好啊!赵信!本监军就知道,你们这些匈奴人都是养不熟的狼,现在匈奴大军在外,你们打算策应是也不是。”这位王监军明显缺心眼儿,此时他最应该做的是拔腿逃走。而不是在这里戟指乱骂!
田荣这一手真够阴险,既然亮明身份。那赵信无论如何都要在反或不反之间做一个权衡。反!有了田荣刚才的许诺,已然足够的动心。
不反,不反的话后果更加严重。本来汉军已经对他们极度不信任,如果再传出他与匈奴奸细田荣一起喝酒。那不被立即锁拿都是怪事,现在是战时谁管你是不是冤枉的。
田荣不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赵信。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赵信的脑中天人交战,脑袋上的青筋蹦起来多老高。手中的酒碗被攥得吱吱直响。
那王监军见赵信如此模样,居然二百五精神大爆发。对着手下喝道:“来人,将这些匈奴人都给老子拿下。敢于反抗,格杀勿论!”这哥们生动诠释了蠢字原来是这么写的。
此时他的手下只有三人,赵信加上喝酒的手下有六人之多。这还不算田荣主仆,虽然这三人手中都有兵刃。但你以为桌子上的解手刀捅不死人?这些切肉小刀都磨得飞快,油腻肥嫩的羊肉切割起来毫不费力。如果用它们来捅人……!
“头人,反了吧。落到这些汉狗子手里没个好!”暴躁的络腮胡子首先站了起来,解手刀已然倒窝在掌中。
“是啊!头人,今天要是被抓了定然没个好。说不得性命都交代在这里。”其他的部众附和。
“好啊你们,果真……啊!”那王监军还待喝骂。脸上的肌肉突的一阵扭曲。再看田荣已经将一柄匕首插进他的肋下,鲜血好像喷泉一样滋滋涌出。
随着滴滴答答的鲜血,王监军的身子迅速脱力。田荣匕首连进连出,在肋下紧着捅了几刀。王监军的身子慢慢软到,仿佛破布口袋一般堆到了地上。
还没等赵信发出命令,闻见血腥味儿的几名匈奴人好像饿狼一般扑向了那两名军士。耳中“噗”“噗”声响个不绝。两名军士各被两三个人压着。胸腹之间也不知道被捅了多少刀,最惨的一个肠子都被捅出来流了一地。
整座包间里,已然充满了刺鼻的血腥味儿。在门口趴着门缝儿观瞧的店老板,吓得双腿发软连逃走都忘记了。裤裆已然全湿了,想逃走两条腿好像灌了铅。挪都挪不动,一回头却见到一双饿狼似的眼睛。没等张嘴喊,脖子一凉锋利的匕首已然划过了喉管。大口的鲜血顺着张开的嘴喷涌出来,身子“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抽搐不止。
“赵信兄弟,你没有选择了。杀了监军。形如反叛。即便是你在长安那硬得要命的靠山也保不了你。只有跟着我反出武泉,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杀了我。继续效忠大汉,不过我提醒你别到了被砍头的时候,后悔今天的决定。”
赵信看着满地的的鲜血,还有新鲜的三具尸体。又看了看已然双目赤红的几名属下,牙齿紧咬了咬道:“他娘的,不再受这窝囊气。反了他娘的。不怕死的跟着老子反出武泉,有富贵大家一起享用!”
“好!”几名匈奴属下纷纷举起手中滴着鲜血的解手刀。狂呼乱叫形似疯子。
“好,事不宜迟。咱们立刻从背后冲击武泉关,只要将关门打开。放大单于的大军进来,你便是头功一件。”田荣见赵信终于答应,连忙在一旁布置。
众人下了楼,店小二早就吓得不知道钻去了哪里。整座店铺居然空无一人。众人也不理会。径自走到战马跟前,解下缰绳翻身上马扬鞭便向军营驰去。
苏建刚刚击退了一波匈奴人的进攻,武泉关前留下了数百具尸体。而长城上是守军,也被匈奴军卒杀伤不少。尤其是那些神出鬼没的射雕手,射杀了许多低级的军官。苏建不得不在统计伤亡之余。火线提拔了许多人充任军官。
“校尉大人,这一个上午便伤亡了三百余人。援军什么时候到,看对面这阵势根本不是小规模的袭扰。根本就是大规模的入侵,你看那连绵不绝的毡包。怕是有十万人啊,咱这两千人最多也就再守上两天。”一名刚刚被提拔为哨长的家伙对着苏建谏言。
“废话,你当我不知道这是大规模的入侵。可咱们的军制死板,告急的文书要鸿翎急使送到长安,再由长安太尉府调拨兵马。一来一回没个七八天能成么?死扛到底吧,不过李广将军在云中屯了三万大军。只要接到命令,应该一两天就能赶到。”
苏建也是无奈,汉军死板的调兵方式让前线军卒恼恨不已。可虎符制度可不是谁都敢废止的,这可是皇家控制军队的重要制约。
“那能不能让那些匈奴人上来顶上一天半天,他们射箭的功夫不差。有他们在,咱们会轻松很多。同样拿朝廷俸禄,为何咱们在这里打生打死。他们却蹲在武泉城里逍遥。”
“滚去整理你的属下,少在这里呱噪。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哪那么多废话。”一提起这件事情苏建便火大,昨夜去找赵信商量,结果碰了一颗软钉子。无奈的苏建,连夜去找了老相识王监军。求他寻个由头关押了赵信,自己去赵信营里夺了兵权。掌握这支彪悍的军队,用于长城守卫。
如今一个上午过去了,眼看天已过午。也不知道王监军弄得怎样,回头看了一眼平静的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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