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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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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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母一半时间住伦敦,另一半时间住新加坡,几时我们去看她。〃
  〃你外公也是财阀?〃
  烈火答:〃不,家母娘家清贫,慢慢我告诉你。〃
  荷生点点头。 
 
  
 

第3章 
 
  这时候烈云走过来,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荷生把她拉过来,搂住她。
  三个人都没有发觉,烈风躲在一株影树下,正静静地留意他们的一举一动。
  跟着的一段日子,要求再苛刻,荷生也得承认她对感情生活极度满足,趁着母亲到加拿大度假,不必准时回家报到,她与烈火争取每一个见面的机会。
  荷生诧异时间飞逝,似有人故意拨快钟数来作弄他俩,由拂晓到黄昏,又自黑暗到黎明,一瞬即至,不可思议。
  其间也发生过一两宗不愉快的事件,荷生不能不耿耿于怀,却不得不加以容忍。
  一次她与烈云吃茶,碰见言伯母。
  彼时言诺与烈火在日本开会,自分手后,荷生始终没再有机会见到言诺,但对言伯母的尊敬仍在,故此特地过去打个招呼。
  荷生的生活经验不足,满以为是一番好意,谁知言伯母不领情当众奚落她,当时她上上下下打量她,似要重新估计荷生,然后冷冷地说:〃对,夏小姐,同伙计的儿子走不如同老板的儿子走。〃
  荷生年轻皮薄,没想到一向和颜悦色的言伯母翻起脸来会如此惊人可怕,急急回到自己座位,忍不住落下泪来。
  也是应该的,她怎么可以妄想言家像以前那样对她。
  不能怪言伯母小气。
  说也奇怪,挨骂之后,荷生觉得恍惚补偿了什么。
  但是过了三天,荷生又发觉她连这样卑微的安乐都得不到。
  烈火告诉荷生,吉诺为这件事连声道歉,荷生可以想象他一额汗满脸通红的样子。
  荷生问:〃言诺为什么不亲自跟我说?〃
  烈火没有回答。
  荷生有点气,言诺没有怪责烈火,但是他不原谅她,男人与男人永远有默契,因此女人永远成为罪魁祸首。
  〃他请你体恤一个母亲的心清。〃
  荷生无话可说。
  烈火说:〃相信我母亲会做同一样的事。〃
  这样的小事,荷生愿意忘记。
  比这大一点的事却令荷生紧张:烈火替她安排好,过两天见他的母亲。
  养这样漂亮儿女的母亲自然是美人。
  荷生相信她不会失望。
  她满以为可以同时见到烈先生和夫人,但是接待她的只是烈太太。
  荷生一早听说,新加坡有一群华侨受英国文化影响甚深,比香港人有过之而无不及,看到烈太太的排场,荷生完全相信这个说法。
  银茶壶盛着格雷伯爵茶,青瓜三文治,小小软面饼夹奶油及玫瑰果酱。
  烈太太穿着一套低调的丝质见客服,简单的首饰,看上去令人觉得舒服。
  烈太太的脸同烈云一个印子,但气质过之,荷生相信她另有更大的优点令烈先生欣赏。
  烈火过去轻吻母亲的脸颊。
  然后他退出去,让两位女士清谈几句。
  烈太太轻笑,〃我们期待看烈火的女朋友已有多年。〃
  荷生笑一笑。
  〃欢迎到烈家来。〃
  荷生处之泰然,大大方方地说:〃我来过好几次了。〃
  〃那么,你大概已经发觉,这幢屋子,叫琪园。〃
  荷生一怔。
  一说就说进这种题目去,看来,已经把荷生当自己人。
  〃琪,是周琪,烈先生的前妻。〃
  荷生不敢露出什么蛛丝马迹。
  烈太太声音有点无奈,〃我本人姓陈,叫陈珊,夏小姐,试想想,陈珊住在周琪的屋子里,那种感觉应是如何。〃
  她仰起面孔,尖尖的下巴单薄俏丽一如烈云,荷生觉得她太过介意这种细节,难怪神情困扰。
  荷生大胆地说:〃或许可以把大厦的名字改掉。〃
  〃烈先生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
  〃大厦由他恩师所盖,他要纪念他。〃
  从这句话,荷生又知道得多一点,像是缓缓又推开一扇门,看到出乎意料的景色。
  〃夏小姐,我想说的是,烈家是一个奇怪的家庭,你要给烈火多些时间,多点耐心,同时,你本人需要有最大的弹性,去适应你从前没有接触过的问题。〃
  荷生不敢认同她语气里的悲观,为着礼貌,不予置评。
  烈太太随即高兴起来,〃烈火常跟我说起你。〃
  荷生这次知道如何应对,〃烈太太同烈火看上去似姐弟,感情一定很好,什么话都可以说。〃
  试过多次了,没有不灵光的,无论诸位女士的外型出身学识如何,说她比她的真实年龄年轻,她一定开心,连这么聪明漂亮的烈太太也不例外。
  荷生知道她做对了。
  她比先前镇静,喝一口茶。
  〃烈云也很喜欢你,〃烈太太停一停,〃我这两个孩子都没有知己朋友,〃那种无奈与忧郁又来了,〃同我一样。〃
  荷生笑道:〃烈云是比较内向。烈火有言诺。〃
  烈太太用手撑着头,过一会儿说:〃对不起,夏小姐,我竟有点累,我们下次再谈吧。〃
  荷生连忙站起来,〃当然,我先告辞。〃
  走到会客室门口,荷生还听见烈太太细细长长的一声叹息。
  荷生走到走廊,口腔内还有茶的苦涩味,她正在想,下次喝茶,或许应该恢复加糖的习惯,经过书房,却发觉烈云伏在烈火肩上,正在饮泣。
  看到荷生,兄妹俩立刻松开,烈火说:〃母亲责备她呢。〃
  不,这里边另外有个故事。
  烈太太已经给她警告,有些问题,不是外人可以接受。
  荷生静静坐下来。
  烈火问:〃母亲跟你说什么?〃
  荷生微笑,〃只怕烈太太对我印象普通。〃
  烈火答:〃过些时候,她也不再是烈太太。〃
  荷生讶异。
  〃她要与父亲分手,带走烈云。〃
  噢,所以哭泣。
  烈火感慨地说:〃这间屋子,除出父亲,没有人会住得安乐。〃
  〃过来,〃荷生叫烈云,〃坐到这边来。〃
  烈云心智非常弱小,遇事完全没有对策。
  荷生搂着她问:〃你愿意跟父亲还是母亲?〃
  谁知烈云厌恶地说:〃我要自由,为什么我不可以选择,为何我不能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荷生正在错愕,烈火忽然抓起烈云,当头当脑地给她一个耳光,用力甚大,把烈云的脸打得扭曲地偏过去。
  荷生惊得呆了,下意识伸手去阻止烈火再出手,但是烈火已经紧紧抱住烈云。
  他悲痛地说:〃小云,小云,别让我伤心。〃
  荷生发觉外人简直没有插足余地,她悄悄站起来离去。
  走到走廊,迎面而来的,却是言诺。
  蓦然在陌路与他相逢,荷生睁大双眼,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言诺百感交集,贪婪地打量荷生,她瘦了,心事重重楚楚可人,他闭上眼睛,似怕她炙痛他双目。
  荷生要再次见到言诺才知道,她同他在一起的时候,并非不快乐。
  两人僵持一会儿,荷生听得言诺轻轻地问:〃好吗?〃
  荷生想说好,只觉不妥,想说不好,实在又太草率。
  她呆呆站着。
  就在这个时候,烈火叫着找出来,〃荷生,荷生!〃他终于发觉她已离开书房。
  看见她与言诺对望,烈火笑问:〃荷生,你怎么不声不响走开?〃
  荷生抬起头,〃呵,我不过想到花园走走。〃
  言诺也连忙笑道:〃再不浇水,你那些灵芝草野山参快要枯萎。〃
  三个年轻人要这下子才明白,什么叫做强颜欢笑。
  言诺说:〃烈先生在楼上偏厅等我。〃
  烈火说:〃一起吃饭吧。〃
  〃不,你们去,我恐怕要讲一些时候。〃
  烈火笑,〃父亲从来不同我商量这样的大事。〃
  言诺匆匆走上楼梯。
  荷生惆怅地看着他的背影。
  在烈火眼中,也就是旧情绵绵,女孩子就是这点古怪,她们记忆力太过惊人,好似什么都不能忘记,一生中所有的琐事均永志脑海,一有风吹草动,便拿出来回忆一番。
  他没有耐心地等荷生回过神来,他问:〃刚才你想走到哪里去?〃
  荷生答:〃我看不惯兄弟姐妹动辄用武力攻击对方身体。〃
  烈火说:〃在这间屋子里,我们只能做到这样。〃
  〃胡说。〃
  〃将来你会明白。〃
  〃不,我永远不会了解。〃
  烈火指着玄关天花板的水晶灯说:〃父亲在十五年前带着我同烈云来接收这幢房子的时候,就跟我们两兄妹说,世上没有什么是一个人应得的,一定要靠双手去争取,夏荷生,要是你看不过眼,现在还来得及。〃
  荷生握着拳头瞪着他,烈火一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们俩的价值观显然有着太大的分歧。
  荷生像是看到童年的烈火已经被训练成一只鹰,由父亲带着操进来做琪园的新主人。
  这间宅子的旧主把毕生武艺与独生女儿都交托给一个野心勃勃、没有良知的年轻人,这人负了师傅一片苦心,这人夺产弃妻,这人是烈火的父亲。
  荷生震惊之极,把所有的资料申在一起,她竟得到一个这样的故事。
  可怕的漩涡。
  所有不懂得维持安全距离的人都有机会被卷到激流中心溺毙。
  荷生抬起头,那盏庞大华丽古典式样的水晶灯似要压向她头顶,她不由得后退两步,原意想靠在墙上,谁知却碰到一个人。
  荷生连忙道歉。
  人家已经伸出手来扶住她。
  荷生穿着短袖衣裳,与那人在毫无心理准备之下肌肤相触,不由得轻微地痉挛一下,她下意识保护自己,抱着双臂,看向那人。
  那人认得她,〃是夏荷生小姐吧?〃
  他是个中年人,穿深色西服,有一股雍容之态,眉宇间像煞一个人。
  荷生的心一动。
  那人笑着自我介绍,〃我是烈战胜,烈火的父亲。〃
  荷生虽然已经猜到三分,但听到他道出姓名,也不禁有震荡感,是他,是这个人,忘思负义,有才无德的衣冠禽兽。
  荷生原先以为这么残酷的人应有丑陋的外型,但是他却温文尔雅,和蔼可亲,荷生错愕了。
  烈战胜任由这个美丽的女孩子瞪着他。
  幸亏言诺下楼来,〃荷生,你见过烈先生了。〃
  荷生连忙说:〃是。〃内心犹自忐忑。
  言诺又说:〃烈先生,这是我们的朋友夏荷生。〃
  我们的朋友,这五个字简直可圈可点。
  烈战胜一早就见过夏荷生,那日在冷气车厢里,他亲眼看到烈火与言诺两人争相讨好这个女孩子。
  那天,天气炎热,三个年轻人似在汗里捞起来,他们却丝毫不觉不适,谈笑自若,顾盼自如。
  当时烈战胜感喟地想,年轻真好,即使一无所有,拥着青春,已经足够。
  他注意到烈火的神情,知道他对这女孩子已经倾心,那时,也许烈火还不能肯定自己的心意,但是在有经验的旁观者眼中,三角局面已经十分明显。
  能叫不羁的烈火为她同唯一好友言诺起冲突,这女孩的魅力也就很惊人,如今言诺做了败家,却不怀恨,可见她有过人之处。
  烈战胜的慑人目光逼使荷生转过头去,在烈宅,她一向有被偷窥的感觉。
  难道一直是他?
  荷生定定神,〃我要走了。〃
  言诺意外,〃你不是约好烈火?〃
  荷生涩笑,〃烈火今日情绪不好。〃
  烈战胜说:〃这是他最大的弱点,真要他的朋友多多包涵。〃
  言诺有点为难,他送不送夏荷生呢?
  避得过一时避不过一世,算了,问心无愧,何必避这个嫌疑,于是他说:〃我送你下山。〃
  荷生吁一口气,礼貌地与烈战胜道别。
  在车里,吉诺温和地问:〃吵架了?〃
  荷生当然听得明白,怅惆地答:〃引以为常。〃
  言诺有点难过,他从来不与荷生吵嘴,他一向忍她。
  半晌荷生问:〃好吗?〃
  言诺点头,〃非常忙,烈先生有意把我训练为父亲的接班人,家父想在短期内退休。〃
  荷生忍不住问:〃言诺,烈战胜是否不道德地夺取周家财产?〃
  言诺看她一眼,避重就轻,〃每一个成名的人,都会受若干传言困扰。〃
  〃烈战胜可怕吗?〃
  言诺答得很含蓄,〃就算是,我们也尚无资格看到他阴暗那一面。〃
  〃我觉得大家狼狈为奸,对付烈风,不遗余力。〃
  言诺说:〃烈风是个悲剧人物。〃
  讲得再正确没有了。
  〃他父母之间官司诉讼十余年,烈风自幼至今便只知道父母是仇敌,先是离婚官司,然后是遗产轇轕,他母亲输得一败涂地,连带把他也当筹码输了出去,这些年来,谁也没给他好脸色看。〃言诺叹一口气。
  荷生忽然说:〃除出烈云。〃
  言诺吓一跳,连忙顾左右,〃看我,说起是非来竟津津有味。〃
  荷生有感而发,〃言诺,你最幸福。〃
  言诺一怔,这话竟出自荷生的嘴巴,太可怕了,荷生不知道她此刻的强烈优越感有多像烈家的人。
  当下言诺尽是微笑,他问她:〃真的吗,失去夏荷生,我还应当快乐?〃
  荷生闭上眼睛叹口气,〃对不起。〃
  言诺停下车来,〃替我问候伯母。〃
  最大方他也只能做到这样。
  回到家,荷生倒在沙发上。
  夏太太问:〃那是小言吗?〃
  荷生点点头,走到厨房,拉开冰箱,捧着冰淇淋盒子,打开,就用调羹勺来吃。
  夏太太有点惊喜,〃你们言归于好?〃
  荷生抬起头来,〃不,但我们仍是朋友。〃
  夏太太感慨,〃做人越来越难,多尴尬,还得硬着头皮上。〃
  对,以前分手后可以名正言顺的交恶弹劾,尤其是女方,再失态也能博得同情,世界不一样了,现在要大方可爱地处理这种事……也难怪生癌的人越来越多。
  荷生吃光一整盒冰淇淋,消化系统凉飕飕,她叹一口气。
  〃你与小言在一起的时候比现在开心。〃
  不,这并不正确,母亲没有看到她狂喜的时刻,她舍平淡而取激情,当然要付出代价。
  〃这次见面,你姨丈说,小饭店要人帮忙,叫我过去坐柜台。〃
  〃那多好,你的意思怎么样?〃
  〃我?〃夏太太看着女儿,〃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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