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打了个大呵欠,她几乎忘了自己有多久没好好地睡个觉了。
工作的压力加上倪超鸿三番两次地打扰她的生活,闭塞的性格找不到抒发情绪的管道,造成严重失眠和睡眠不足;如今倪超鸿好些天没来打扰她了,慧柔和经理的战争眼看也可告一段落,或许今晚她就能一夜好眠。
“我送你回去?”她眼下的黑影揪疼了他的心,直想快点送她回去休息。
“可是我想再看一下……”语气带点撒娇,但她自己并没有发现。
“相亲不都这个样子,没什么好看的啦!”他终于看清自己见色忘友的本性,根本舍不得她拖着疲累的身躯,再多待在原地一秒。“有机会我们再约他们一起出去玩,一次让你看个够!现在我送你回家,让自己好好休息。”
童颜没同意也没反对,水眸陡地直瞅着他,若有所思。
“干么这样看我?我脸上有虫子吗?”这妮子还是头一回这么“重视”他,令他“诚惶诚恐”、“胆战心惊”。
“你对女人一向都这么好的吗?”她不是没有感觉,也知道他对她好,重点是,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好?尤其她又是个没有好性情、跟可爱全然扯不上边的女人?
他带着她离开餐厅,走到外面两人可以正常谈话的地方,不答反问:“你觉得我对你好吗?”
绯红爬上她的俏脸。“……还可以。”她不善说谎,却又不想透露太多自己的感受,以至于尴尬地赧红了脸。
“看人。”待两人坐上车,为她扣好安全带,他才接续因动作而中断的话题,并让车子平稳地滑向路面。“或许有人觉得我玩世不恭,只会耍嘴皮子、哄女孩子开心,其实大多时候我有嘴无心。”
“你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她不赞同地撇撇嘴。
“你误会了吗?”这让他感到些许心喜,是不是她也有点在乎自己?
“才、才没有!”她倔强地看向窗外,镜面的反射却泄漏了她的心绪,而她毫无所觉。
“或者说,我是故意让你误会。”不急着要她立即接受,但起码让她知道他有这份心,那就够了。
“你……”飞快地转过头,在接触到他温柔的黑眸时,童颜没来由怯懦地低下头去。“叫你别胡说,你还说!”
“这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
噢!太帅了!太酷了!他表达得这么清楚,她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吧?
童颜没有答腔,重新将视线调向窗外。
扣除他油嘴滑舌的痞样,她无法否认他是个极吸引人的男人!他够细腻,处理事情不冲动又有条理,由倪超鸿和经理的事件可瞧出端倪,但她不确定自己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接受一个人,尤其他还拥有她最讨厌的痞子性格。
到了公寓楼下,她下了车,身后传来他的叫唤。
“我等你有朝一日请我上去喝茶。”对她,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也希望那天不会让他久等。
童颜不争气地红了脸,转个身之后又倏地转回,敲了敲他的车窗。
“你准备现在就请我上去喝茶吗?”飞快摇下车窗,他的心跳加速,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期待。
“……不是。”她娇嗔地睐他一眼,略带犹豫地释出一个机会。“下周末,我要到服装设计协会领奖,你有空陪我去吗?”
人逢喜事精神爽!能够得到童颜的邀约,欧维喆看来神清气爽,春风满面。
特地将休假排在周末,早上十点整,他准时按下童颜家的电铃,心情飞扬。
童颜穿著自己设计的小礼服,对着梳妆台化上淡妆——出席颁奖典礼,又是得奖人,她没敢让自己端着一张素脸上台领奖,因此昨天下班后便缠着林慧柔陪她一起去挑化妆品,最阳春简便的那种,今天全套用在脸上。
画上粉嫩的唇彩,正巧电铃响起,她深吸口气,确定镜中的自己身上没什么太怪异的地方,这才拉着裙摆跑去开门。
门一开,缤纷的花海几乎将她淹没,她惊呼一声,不由自主地伸手接下欧维喆递过来的大把花束。
“恭喜你的能力获得肯定。”这个设计协会也真怪,名单都公布了快一个月才颁奖,该不会是奖杯来不及准备吧?!虽然流程上有点奇怪,但欧维喆倒挺感谢设计协会给了他这个机会,让他有幸和童颜一起出席,并参与她的荣耀。
“噢,谢谢!”平生头一回收到花,还是这么大一把,童颜感动得鼻头泛酸。
“可是这么大一束,我要摆哪去好?”
“先找个水桶暂放,回头我再陪你去买个花瓶。”女人都爱花,她竟连个盛花的器皿都没有?他纵容地将之归类为她不同于其它女人的独特。
她噗哧地笑了。“花放在水桶里很奇怪耶!”就好象一个人穿了不合宜的衣服似的,怎么看怎么怪。
“不然你有更好的方法吗?”深邃的眼扫过她全身上下。
好美!平日的她清秀灵动,化了淡妆的她,妩媚撩人,各有不同风情,却同样让他移不开目光。
“……没有。”苦恼地攒起眉,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没辙。
“所以喽,还是先用水桶装起来吧。”
待她在后阳台找到透明水桶,并将花插好之后,两人相偕出门,直奔颁奖会场
领完奖杯,大会细心地准备自助式午餐,两人一同用过餐后,在回程的车上,童颜的脸鼓鼓的,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领了奖不高兴喔?”欧维喆双手掌控着方向盘,像个专业的舵手。
“哪有?”声音闷闷的,小脸只比暴怒中的河豚好上那么一点,半点说服力都没有。
“那是大会提供的餐点不好,让你吃得不痛快?”每次猜测她的心情比猜灯谜还难,欧维喆不得不感叹书到用时方恨少,要是多让点书,或许就能轻易猜出她的颓丧。
童颜这回连应答都懒,当他小丑耍猴戏。
“该不会是招待人员服务不周吧?”不通,再换个方向猜猜。“我觉得还好啊,那个叫什么……珍妮的小姐,挺健谈的,我跟她聊了好一会儿呢!”
“是啊是啊,珍妮小姐好嘛,人漂亮、开朗又健谈,你怎不多留一会儿?”
那个珍妮,从头到尾粘在他身边,算什么嘛!她才是今天的主角,而他是她的男伴,那女人瞎了眼看不出来吗?
喔喔!欧维喆再迟钝也闻嗅得出某种不寻常的气味,横竖这丫头吃醋了?
“吃味啊?”他可乐了,这表示自己成功的机会大跃进,免不了在口头上占点威风。
“你又不是我的谁,我干么吃味?”她只是心里不舒坦,跟“吃味”这两个字绝对扯不上边,绝不!
“是是是,我不是你的谁,只是个痴痴等待你邀请我喝茶的家伙。”他也不恼,瞧她微愠的俏脸,别有一番风情。
“你……我懒得理你!”愠恼地将脸撇向车窗,她决定不再理这个长得“伤风败俗”的臭男人!
都怪他,没事长这么漂亮干么?害得整个会场的女人全专注地对他行“注目礼”,那垂涎的神态她想假装没看到都不行!最可恶的是,那个超粘人的珍妮,只差没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很好啊,他喜欢那种女人就去啊,又没人拦他。她自认自己皮相不美、脾性又差,他一天到晚粘着她做啥?自讨没趣喔!
哎~~又来了!每回她不高兴就会来这招,对他相应不理。
好在他不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男人,不然像他这般优秀的新好男人,她到哪儿再找一个哟!
转进公寓巷口,欧维喆远远便看到一对中年男女立于公寓门前,两人分站公寓两旁抬头张望,像在找什么似的。
“颜,那两个人你认识吗?”职业使然,有陌生人在住家附近徘徊都得注意,他直觉地问了童颜一句。
顺着他的视线,童颜看清了那对男女的长相,小脸逐渐转白……
眼前正上演着准备离婚的双亲争夺孩子的戏码,欧维喆一直以为那只会发生在年幼的孩童身上,却偏偏选在这个时刻、在他眼前,活生生地发生在童颜身上,一个二十五岁的大女孩。
“颜颜,跟妈住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陈美贤是童颜的母亲,此刻正拉着她的小手劝说道。
“像那种不守妇道的妈,我看还是省了吧!”童文,童家长子,也就是童颜的爸爸,鄙夷地撇嘴说道。“来跟爸住,改明儿个我再给你找个后妈,吃的喝的少不了你。”
在女儿面前被拆穿自己的丑事,陈美贤羞极反怒,大声吼道:“你嘴巴放干净一点,什么不守妇道?女儿本来就是跟着妈妈比较好!”
“难道你偷人是假的喔?要证据吗?征信社给的一堆照片跟山一样,我不介意拿给你看。”童文嗤笑,半点没将她的叫嚣放在眼里。
“五十步笑百步啊?要不是你在外面乱搞,我会向外发展?!”
“男人逢场作戏怎能当真?我这么辛苦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母女俩!结果你是怎么对待我的?偷人?亏你做得出来!”
欧维喆懂了,典型富豪家族香艳史,只是不幸发生在童颜身上。
原本他没有资格也不该参与童颜的家务事,但她的状况实在太糟,看到亲生父母出现在自己家门口后,她开始不自觉的发颤,差点连下车的力量都没有,他才不得不陪同她一起面对,给她力量,否则还真怕她当场晕了过去。
不过他现在只能保持沉默,毕竟颜还没有认定他,以一个朋友的立场,除了默默给予她支持之外,他什么都不能做。
“不管你怎么说,总之我要颜颜跟我一起住!”母亲温柔婉约的形象在陈美贤身上荡然无存。
“你凭什么要颜颜?她跟着我姓,是童家的长孙女。”童文也丝毫不让步,两方争执不断。“哦~~我懂了,你八成是看上颜颜有资格继承我们童家的财产,才死巴着她不放吧?真是贪婪的女人!”
哇塞!这种话也敢在孩子面前说喔?真是对要命的父母!
欧维喆不忍地凝了眼呆坐沙发的童颜,为她可悲的处境感到无限心疼。
“我可没拿你半毛赡养费,没你想的那么下流!”
“你说我什么?你——”
“够了!”就在男女争吵声几乎淹没整个小小的套房之际,童颜终究难忍地大吼出声,成功地平息那对怨偶的吵架声浪。
“我成年了,有权利主掌我自己的生活,你们两个……我谁都不跟!”
送走父母之后,童颜蜷曲在沙发上,像只没人要的小狗般低泣,直让欧维喆见了揪心扯肺,恨自己没能让她避免这不堪的局面。
“别哭了,你做出决定了不是吗?”拍抚着她的背脊,除了安慰,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对不起……让你看到我最丑陋的一面……”她知道总有一天得面对这残酷的场面,只是料不到会在他面前,这令她更无地自容。
打从国小开始,她就发现父母背着对方各玩各的,该说是他们戏演得太好还是本性虚伪,在家族聚会及亲戚朋友面前,他们总扮演亲密夫妻,足以登上模范宝座,只有她晓得在回到家后,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一对父母。
谩骂、争执,没有一天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直到她二十岁生日,收到这间套房做为礼物,这才有了脱逃的空间。
或许因为背负着父母的秘辛,唯恐在不经意间让大家发现她的家庭如此变态,继而受到亲朋好友的唾弃,她开始封闭自己,变得闭塞、唯唯诺诺,拒绝和人交心,全都因为她有这般不堪的背景,而她却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
她不想变成这样的!这样的她一点都不快乐。
天知道她有多羡慕那些堂妹,有完整的家庭、真心宠爱她们的父母,而不是为了她的血缘所能继承的既得利益,苟延残喘地得到父母的注意。
没有人知道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现在却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他面前,这教她该如何面对他?倘使他露出鄙夷的眸光?
“说什么傻话!你不需要背负其它人的罪恶,你就是你啊,并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有所改变。”欧维喆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是心疼地搂紧她。
童颜僵硬了下,她忘了多久不曾有人这般温柔地拥抱过她。
小时候的记忆太过遥远,遥远到她忘了有人可以给她温暖、让她依靠,她在此刻彻底崩溃,揪紧他的领口放声大哭——
她哭得惊天动地、肝肠寸断,像是要倾尽这许多年来的委屈、孤单;欧维喆没有再试着安抚她失控的情绪,或许让她一次哭个过瘾,之后这些都将不再构成足以威胁她的内心阴影,一切终将雨过天青。
不知过了多久,她哭累了,嚎啕大哭成了抽噎的低泣,却依旧揪着他的领口不放,仿佛害怕再被丢弃一般。
“你……会看不起我吗?”她的声音沙哑难辨,身体止不住发抖。
她好怕,怕他表现出来的全是假象,因为他在这里看到了一切,不得已才对她伸出援手,一旦离开有她的空间,会不会逃之夭夭,从此避她如蛇蝎?
强烈的恐惧几乎将她吞噬,小手更加扯紧他的领口,丝毫不肯放松。
“我为什么要看不起你?”
气她的小脑袋瓜胡思乱想,他却什么都没做,只是抱起她坐到自己腿上,像安抚小婴儿般轻轻摇晃起来。
“错的是他们,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要弄清楚一点,没有任何人得承担其它人的过错,即使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也一样。”
“……真的吗?”她真的可以卸下多年的沉重压力,让自己好好地喘口气,从此为自己而活吗?
“当然是真的。”轻吻她的发,小心地没让她发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存在价值,就像你说的,你已经成年了,有权利为自己的行为及未来负责,再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干涉你的生活,从现在开始,你该为自己而活。”
为自己而活?
说来轻松且诱人,只是……她真的做得到吗?
“你讲话……好象心理医生……”其实更像个睿智的老头。脸上犹挂着泪痕,童颜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哭湿了他的前襟,羞赧地以手轻抚。
“嘿!”欧维喆陡然抓住她的小手。“别乱动,让我抱着就好。”她不知道男人是禁不起撩拨的吗?喜欢的女人就在身边,更过分的是还若有似无地勾引他,简直是天大的罪恶!
“为什么不能乱动?”隐约察觉了什么,她坏坏地勾起嘴角,抬起头放大胆子凝视着他的黑眸。
“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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