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加的手一紧,与穆的手更贴合。他与穆虽然经历的风浪不多,但也兜了不少圈子才能走到一起,他至今仍恍若梦中,只有手中的温度能证明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雨来,打落在亭边的翠竹上,淅淅沥沥的响,十分悦耳。
沙加忽地望向亭外,想起那天在这个亭里下棋,也是这样的雨天。只是,那天的心情惶惶不安,既担心穆的伤势,又担心穆听信谣言。如今,穆就在眼前为自己煮茶,他不再担心、不再彷徨,心里满满的全是暖意。
“穆,我们来下一盘棋吧。”他的声音淡淡的,很快被雨声掩去。
“好。”穆浅浅一笑,摆好棋盘,两人开始对弈。
“那本书,你觉得会是谁写的?”沙加下子之后忽地问道。
穆闻言,唇畔的笑意渐浓:“你怀疑是熟人写的?”
“我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而且作者看起来很像我们的熟人。”沙加为两人添了茶,再抬头望向穆,只见穆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他等了片刻,却只等到一句“该你下了”,他只好把目光转向棋盘,下了一子。
少顷,穆忽然说道:“沙加,不如我们合作吧!”
沙加微怔,反问道:“合作什么?”
他们两家的生意涉及各行各业,只要是上官家有的,凌云家必定有,但却从没合作过,他们两家被传有仇传了很多年,久得有时候连他都会产生幻觉,以为两家真的有仇。
穆唇畔的笑意渐深,答道:“我们合作开书肆,并找人把圣海城的趣闻辑录成书,不管是富户还是穷人的趣事都写。只写真事,不作假。”
沙加挑眉:“连上官家和凌云家也写?”
“你认为街坊最想知道的是哪户人家的事?”穆含笑反问。
答案不言自明,而且自己把事实写出来,总比传得天花乱坠好些,还有利可图。
穆又说道:“从古至今,舆论都是在读书人的笔杆子里出来的。不久之后,这本书会广泛流传,因为它写的都是事实,所以街坊会渐渐对它所载之事深信不疑,比如它说哪家的糕点最美味,街坊们就会相信它真的是最好的。”
沙加恍然大悟,原来穆写这本书并非图赚钱,而是要控制圣海城的舆论。这才是最大的利益。
他温柔地看着穆,说道:“你喜欢就好。”
“原来凌云四少接近红线女只是为了拆散上官六少和红线女,等上官六少黯然神伤的时候趁虚而入,最后奸计得逞。上官六少心思单纯,最终落入魔爪。”
在绿意盎然的河堤上,一名说书先生站在树下口抹横飞,说到激动处,手中的折扇不住摆动,不知情的路人见状,还以为他在讲江湖打斗事件。
在围观的人群外,两人男子迎风而立,蓝发的那人边嗑瓜子边听故事,当他听到“最终落入魔爪”的时候,猛然呛咳。
他身边的绿发男子无动于衷地继续听,只是唇畔带着明显的笑意。
“卡妙,你觉不学觉得说书先生口中的六弟很像误入魔窑的无知少年?”
“谁叫你把四哥写得像大魔头,把你六弟写得像小绵羊。明摆着在帮自己人。”卡妙不以为然地说:“而且你把自己写得特别帅,你大哥若有心去查,只要看看里面把谁写得最帅,肯定能把你揪出来。”
米罗干笑两声,答道:“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若大哥将我赶出家门,我就到你家去住。”
“既已事败,你还敢在我四哥眼皮下过日子?”卡妙反问。
米罗顿时语塞,只能哀呼自己误上贼船。
32
32、尾声 。。。
上京处理完分号的事情之后,撒加和加隆又游玩了一段日子,回圣海城的时候已是七夕那天。城里一片热闹,四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撒加和加隆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忽闻钟声阵阵,撒加惊讶地睁开双眸,命令车夫停车,然后掀开锦帘向街坊问道:“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有钟声?”
那人看是他,立刻答道:“城内贴了公告,说要修城墙,希望乡坤们出钱,凡要捐钱的就上钟楼敲钟或到鼓楼敲鼓,敲一下捐钱一千贯。”
加隆这时已睁开眼,问道:“你打算捐多少?”
撒加回过头来,答道:“我们先过去看看再说。”语毕,他向车夫吩咐道:“去钟楼。”
当马车抵达钟楼时,钟楼下已站满了人,撒加和加隆下了马车,看见沙加和穆正站在人群外,他们走了过去,钟声仍在响,震耳欲聋。
“是谁在敲钟?”加隆一时好奇地问道。
穆闻声转过脸来,惊奇地反问:“大哥二哥,你们回来了?”
他们审视对方,发现大家都容光焕发,似乎日子过得很不错。这时撒加又问道:“现在敲钟的是谁?敲了这么久还不停。”
沙加答道:“是我二哥。”
加隆挑眉:“原来是那个娘娘腔,让我去会一会他。”
“加隆!”撒加要喝止已来不及,只见加隆身如巧燕一般掠向对面的鼓楼,向阿布罗狄叫道:“娘娘腔,我看你已经没力气了,不如由大爷来接着敲吧!”
阿布罗狄闻言怒极,喝骂道:“谁说我没力气了?我看你是外强中干。”语毕,钟声雷动。
加隆拿起鼓杵敲起鼓来,阿布罗狄每敲一下钟,他便敲一下鼓,两人边敲边对骂,一时之间,钟鼓之声和骂声不绝于耳。让钟楼下的众人看得双眼发直。
撒加无奈地拍拍额头,苦笑道:“就知道会这样,只要这两个人在同一个地方,一定会把事情搞大。”
这时候卡妙已闻声赶来,脸色铁青地越过人群,骂道:“这家伙难道想把凌云家的所有家财都捐去修城墙?”
骂声随人远而消失,不久之后,众人看到阿布罗狄手中的木槌被人按住,卡妙的骂声响彻云霄:“你要把整个凌云家都捐出去吗?”
阿布罗狄顿如醒醐灌顶,瞪了加隆一眼,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和卡妙下了钟楼。这时负责记录的衙门师爷向街坊宣布:“凌云家敲钟一百下,捐钱十万贯。”
阿布罗狄这时正好从钟楼出来,闻声惊得一口气几乎喘不过来。那边的加隆还在不紧不慢地敲着鼓,他大笑道:“哈哈,凌云二少真是豪气。”
撒加脸色一沉,喝道:“加隆,胡闹什么,还不快下来。”
加隆看到撒加变了脸色,知道自己玩得过火了,立刻放下手中的鼓杵,下了鼓楼。这时衙门的师爷又宣布道:“上官家敲鼓六十下,捐钱六万贯。”
这时加隆已来到他们面前,他故意四处张望,然后向阿布罗狄问道:“凌云二少,怎么不见阁下的狐妻?”
阿布罗狄忍无可忍,拔剑冲了过去:“我杀了你!”
加隆边笑边避,还不忘调侃道:“阁下的剑法果然了得,哈哈哈……”
随着笑声渐远,正在追打的两人也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撒加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头,向卡妙揖手陪罪:“舍弟无状,请凌云五少见谅。”
“我家二哥也有不是,上官大少不必放在心上。”卡妙客气道。
正在这时,街道上出现了一声女子的清喝:“上官加隆,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撒加脸色微变,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竟见一名江湖女侠打扮的女子向他飞掠而来。
他的头更痛了:“天啊,别再来了……”
七夕的晚上,圣海城空前热闹,姑娘们穿针乞巧,男子们则结伴到城门处摸铜钉求福。
沙加和穆相约在圣安茶肆等,然后向城门的方向走去,街道上行人不绝,稍不小心便会走散。在穆被行人第三次撞到肩膀的时候,沙加终于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穆抬头对沙加淡淡一笑,却没多说什么。
他们沿途惹来不少人的侧目,但沙加面不改容,穆知道沙加肯为他至此已经十分难得,心中满满都是暖意。
走到城门时,摸铜钉的人已经渐渐少了。穆笑着问:“你以前摸过铜钉么?”
沙加认为幸不幸福只能靠自己,哪会把命运交给上天安排,所以这些年来,他从不曾正视过这个习俗,只得答道:“没试过。”
“如果能一次摸中城门上的铜针,那今年就会有福气。”穆认真解说,然后深呼吸一口气,说道:“开始吧!”
语毕,他便闭上双目,把手伸向城门,没有摸到铜钉,他的心中一阵失望,然而下一刻,一只温暖的大手把他的手覆盖住,沙加的低语缓缓掠过耳际:“若上天不愿意给你幸福,那么我给你。
我不允许任何人让你不幸,包括我自己。”
穆闻言,心中豁然开朗。他有兄弟、有沙加,这就够了,何须向天祈求幸福?
“沙加,我们回去吧!”他笑意盈盈。
“好。”沙加的目光柔和如水。
他们转身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而交握的手却一直不曾放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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