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才觉得疲惫不堪。正要转身回府,就见到狗儿引着红袖站在不远处眺望。再见伊人,只见她人比黄花瘦,行走还需狗儿搀扶,弱不经风的样子,这才几日光景就把一个活泼可人的女子折磨成这个样子,心底不由生怜。红袖他们走上前来,跪在昭华的面前,缓缓道:“多谢张大人相救!红袖、狗儿给您叩头!”
昭华扶起红袖,只觉得她手脚冰冷,想必是多日滴水未进,今夜又在这凉风中候了一宿,心中不由怜惜。脱了他身上的披风搭在她柔弱的肩头:“夜深了, 回去吧!”红袖一双微蓝的眼睛尽是泪水, 她再次跪倒:“大人大恩大德,红袖无以为报, 只求随伺公子身边,为公子端茶送水,洗衣浣鞋,此生无憾!”
昭华听到她这情真意切的感谢,差一点就迷失在她泪眼婆娑的蓝目。旋即醒转过来,心想君子不应乘人之危,说到:“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我不能接受姑娘这番好意。今日之事换作是别人,我也会义不容辞地铲恶除奸,姑娘不必太在意。回去好生休养吧!改日我再去杂耍班探你!”虽然是违背自己本意的话,但于礼于义都不得不这么说,“狗儿,你带你姐姐回去吧!”狗儿点头起身扶了红袖离去。看着红袖离去的背影, 昭华心中空荡荡的。
昭华回到太守府只睡了两个时辰,就被他的侍从叫醒了,说是老爷、太太叫他到府门口去。 匆匆冲洗了一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就随侍从赶到大门口。只见父亲、大娘和母亲和府中众人都聚在了门口。张寿保看到他,笑着示意叫他过来:“昭华,你过来!”他走到门口一看;大吃一惊:只见不少百姓聚集在府门前,为首的白头老乡绅手持一把万民伞,上书:为民除害!四个大字。为首的老乡绅朗声读道:“东门恶霸,欺凌乡里,天无宁日。太守公子,除暴安良,我辈欢腾,万民伞颂,功德无量!恭请公子接伞!
张寿保拍了拍昭华的肩膀:“还不快去?”
昭华从老者手中接过了万民伞,一时间锣鼓大奏,鞭炮声响,百姓欢呼声此起彼伏。太守府前好不热闹!
昭东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拍着昭华的背,大赞:“五弟好风光啊!”
昭华说:“这可是咱哥仨一起做出的大事,缺了你们我可做不了什么!”
“知道了!知道了!只是你老哥我怕这种场面,不是也不会把你给供出来!”昭东耸耸肩说道。昭庆也在旁边点头赞同。
“哥哥们还真是!有这么好玩的东西也不预我一份!太没义气了!”说这话的除了瑞雪,还会有谁?只见她气呼呼地站在一旁数落哥哥的不是。
“我们没通知你,是要你避嫌!这恶霸可是你奶娘的儿子!”昭华辨析道。
“话说回来了赵氏夫妇怎样了?”昭东问道。
“娘亲恼怒他们利用太守府之名纵容她儿子行凶作恶。念在他们服侍多年,没有治罪,只是遣了他们回乡养老。”瑞雪面无表情地说。
“那赵妈好歹也奶了你这么久,你怎就不为她求情?”昭东问她。
“我一想到她妄用我名包庇她那作恶多端的儿子;就痛心不已,怎会为她求情?”瑞雪粉着一张俏脸怒道。
昭庆、昭华听到她这话也无可挑剔,只是觉得这丫头此时这样讲未免少了份人情。暗想这个妹子这样的心性,恐怕日后必定会吃些苦头。谁知真的被他们估中, 这就是后话了。
张太守的公子智惩恶霸的消息很快在幽州府传开。之前说张寿保任人唯亲的那班老顽固现在全没了声气。张寿保荐了昭华做回了府衙执事一职,二娘翠妍自是开心得不得了。有人上表朝廷说张家一门豪杰,安定幽州一地,理应表彰,以安各地忠心侍奉之社稷功臣。果然,不久朝廷的表彰就下来了,赐张寿保一等公爵,封幽州刺史! 张家上下无不为之雀跃。 张寿保特别着人打了一套金镶玉的饰品给翠妍,算是感激她对昭华教导有方。翠妍成日戴在身上,炫耀不已。
府中连遇好事,昭华虽然同大家一样开心不已,但是心中隐隐有些遗憾。
几日前,他路过杂耍班,想要探望一下红袖,却得知她已同狗儿离去,心中不免失落。寻了几日均不见他们的影踪,心中后悔不已,思想当晚不该送他们回去杂耍班。他们之前被班主出卖、禁锢,经历过这些,他们怎么还可以在杂耍班中立足,必定是要离开的。只可惜当日他没有设身处地的为他们着想,现在想起来,自觉惭愧,后悔不已。
昭华本是侧室所生,在张家的地位是次于正室所生的子嗣。好在张家兄弟间和睦,平时也不分彼此,昭华对自己的身份地位看得很淡薄。所以在婚娶上,他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些世家千金、名门淑媛会争相要嫁给他。这番立功,马上有不少名门望族盯上张家这个新鲜出炉的‘香饽饽’,争相上门提亲,心里都琢磨着怎样攀上张刺史家这门亲事,把女儿嫁给这个‘腾龙快婿’。翠妍可是开心得要命,整天安排相亲、排八字,忙得不亦乐乎。
昭华被母亲逼得走头无路,只好谎称政务繁忙,搬到府衙避难。这府衙的管事见大人打算常住,就招了几个可供大人使唤的仆役,从中选出一个机灵勤快的丫头分到昭华的手下做贴身侍婢。昭华一看来人,欢喜若狂,眼前站着的人儿正是他朝思暮想的红袖!
第二节 爱君如命
红袖倒真是个灵敏勤快的好姑娘,早上为昭华预备好早点,又帮他打点好干净的衣帽鞋袜,帮他梳洗;昭华每日早间忙着府衙的差事,红袖就会在旁端茶送水,体贴入微;午膳时分又为他端来热腾腾的酒菜;晚上他做完一天的工夫,细心的红袖就会送来热水,为他洗脚按摩,晚餐的菜式日日不同,红袖总会找新鲜的材料为他滋补身体;临睡前会用小香炉把他的床从头到尾薰香、滚热了,为的是让他躺下能有热烘烘、香喷喷的舒适睡眠。
昭华感受到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心中感激。 看到她忙碌的身影,心里暗地里沾沾自喜:自己好像一个幸运的丈夫有着一个贤惠的妻子,每天开心地看着妻子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而做丈夫的他就享受着妻子无微不至的照顾。想到这里,昭华双颊绯红。红袖看到他模样窘异,以为他病了,伸手触摸他的额头,想探一探他是否发烧了?昭华被她温润的小手、兰芝般的体香撩起心底的蠢蠢欲动的欲望,伸手抱她到怀中,唇霸道地印上了她樱桃般红润、丰满的嘴唇。红袖先是被昭华突如其来的‘偷袭’吓了一跳,之后也迎上了他的温存,其实她对昭华早已是芳心暗许,此时感受到他的热情,也情不自禁地攀住他的肩,沉迷在这温柔的情欲之中。
两人都是青春年少,皆无法克制心中原始的欲望,任由情欲冲毁了理智的防线,一时之间把持不住,澎湃的欲望犯难全身,一发不可收拾。昭华吻着红袖的唇,游离在她雪白的脖子上,印下深深的爱痕……,红袖雪白的肌肤在昭华的热吻下微微泛红,皮下的*滚滚翻腾,燃烧着全身的每一处神经,藕段似的玉臂抱着昭华光滑挺拔的脊背,好像溺水之人紧抱着自己最后的希望,誓不松手。那原始的激情在爱中升华,心灵、肉体在此时此刻化为一体, 缠绵*尽在芙蓉帐中。
激情过后,昭华温柔地抚摸着红袖的脸庞,说道:“红儿,你是我的人了。我今生今世必不负你!”
红袖把头埋在他胸前,柔声道:“妾只要能伺候在公子身边就知足了!”
昭华胸中一热,揽她在怀,发誓说:“你是我的妻子,我一生会好好守护你的!”
昭华的一席话发自肺腑,说得也感人。红袖得他如此爱护,心中自是感慨万分,但她虽年纪轻轻,但毕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想得通透:这只不过是昭华温存后的贴心话,当真不得。她自知出生低贱,与昭华门第悬殊,本来自己就是一厢情愿的付出,没有想过向昭华讨什么名分。在她看来能这样陪在他身边已经是最大的福分,怎敢有非分之想。此时也不做他想,只感觉能这样贴在他心头听他的心跳声,就已经今生无憾了!
次日,昭华回去刺史府。想向父母禀明他同红袖的关系,希望得他们的应允,能娶红袖进门。
刚一进门就被瑞雪抓了去。“五哥!你可是回来了!这家里少了你,都快翻天了!”
“什么事?你这么害怕?天塌下来有哥哥同你顶着。别慌!慢慢讲来!”
“什么呀?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这么烦了!”瑞雪不领情,反而怒目相向。
“怎么会与我有关?”昭华不解。
“你拍手走人不要紧,却留下一个烂摊子给我和三哥。三哥都快被逼疯了,我离发狂也不远了!”
“我还是不明白?你和三哥怎么会因我如此痛苦?”
“我的好二娘,这些日子张罗着给你找一个十全十美的好媳妇,弄到街头巷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惹得一大票千金小姐自动送上门,二娘自是欢喜得很,同媒人说好了相看。你大官人到好,脚底抹油溜去衙门。这可苦了三哥,临时被拉去相看,居然还有人中意这只大黑熊。这倒好,这家小姐隔三岔五地找上门来说是同我切磋女红、琴艺,然后赖到晚膳时间见了三哥,闲扯之后才肯离去。把我也折磨得够呛!每天听她无病呻吟的‘相思之苦’,耳朵都快要生老茧了!”瑞雪说着莲花指指着昭华快要笑出来的俊脸骂道:“还敢说不是你惹的祸?”
“是什么样的*?让我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子都自叹不如啊?”昭华忍住笑问道。
“唐家大小姐,阁老唐崇礼的嫡孙女,唐文静!”这句话却是一个浑厚的男声,正是张家三公子张昭东是也。
昭华转身看到一脸愠怒的三哥,昭东。
“你小子,到逍遥啊?可害苦了为兄了!”昭东熊掌辟来,把昭华擒到眼前:“我被你累得好惨!”昭华近距离看到昭东的眼睛布满血丝,非是恼怒,而是缺乏睡眠的残态。
原来,昭东自歪打正着遇到这个唐家小姐,没有一夜好睡,每晚做梦都会被唐小姐“东哥哥”的娇嗔吓醒。他自是不愿同这唐小姐相处,但是碍于唐阁老的面上又不可直接推迟了她,这样拖拖拉拉已有好几日,对昭东来讲可是度日如年,辛苦万状。
“兄弟!你可要帮哥哥想个办法脱身才行啊!我真的快被她逼疯了!”昭东拉着昭华的手痛苦流涕:“这唐小姐毕竟是二娘招惹来的,你要负责啊!”
“三哥先不要慌!等我见了娘亲,再同你从长计议。”昭华安慰着昭东。
翠妍见到儿子回来,心里十分开心,把之前对他离家不返的埋怨都全忘记了, 只是拉着儿子问长问短,担心儿子在外面的生活,有没有吃饱穿暖。看着母亲的关心和慈祥的笑容,昭华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之后翠妍和儿子闲话了一些家常, 慢慢还是谈到了儿子的婚事上。见昭华只是一味推托,翠妍不由生气,一怒之下,竟然哭了。昭华见到母亲落泪,急忙安慰。只听见翠妍把多年来积累在心的怨恨都宣泄出来。
当年翠妍是吴夫人的贴身侍婢,她亲眼见证了吴夫人和张寿保情比金坚的恋情,自己也憧憬有一日能找到一个老实可靠的男人疼她如斯。可世事无常,阴差阳错却被吴夫人配给了自己的丈夫张寿保。要讲张寿保待她也是无可挑剔:衣食无忧、谦和有礼, 但就是少了那么一点亲近。她深知张寿保和吴夫人之间情深似海, 他心目中只有吴夫人一个,对她只是义务和歉意。虽然吴夫人待她甚好,但是作为一个妻子总是希望这些关爱和呵护是从丈夫那里来的。 但即便是小小的温存,对她来说也是奢侈的幻想。 于是她把全部的心机都放在了她唯一亲近的儿子身上。只有在昭华这里,她才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她不要儿子像她一样永远站在他哥哥们的阴影下,她要他出人头地、她要他得到自己渴望却永远得不到的地位和爱。她红着眼要昭华在她面前发誓,一定要做比张家其他子女更优秀的人!这是她一生的夙愿……,也是她唯一能让张寿保重视她的存在的方法!
昭华听到母亲的倾诉,眼泪不禁流了下来,为母亲,也为自己。他不想见到母亲郁郁而终、更不愿意剥夺她在张家这份最后的骄傲。他深知这辈子他注定要在母亲和红袖之间选择一个,而他的选择已经宣告红袖注定悲哀……
第三节 意外之喜
昭华心情郁闷地从听溪小筑出来,迎面遇上仓惶逃跑的昭东,疾呼:“你没见过我!”就一溜烟跑了。正在纳闷为何昭东如此说,答案就出现了:只见一个年轻的姑娘娇滴滴地喊着:“东哥哥!东哥哥等等我!”少女见到昭华时略略颌首欠了欠身,也没有多看昭华一眼,就追着昭东远去。这就是唐文静吧,竟与想象中的她相去甚远。这个唐文静虽然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但也不失清秀玲珑。想来同昭东一起也是相当般配的,只是昭东不解风情,难免让唐小姐空欢喜一场了。
正在感慨这段姻缘时,瑞雪从后面拉住他,说到:“想必你定是忘了同二娘讲!”眼中尽是责怪。苦笑了一下,他回答:“不必了,我已经有了方法了!”
“真的?”瑞雪开心地问。
“哥哥怎会欺哄你?”说着疼爱地敲了敲瑞雪的头。
晚膳时,昭华突然向父母提出要娶唐文静为妻,说是刚才在花园一见倾心。其实他心里明白找一个有权有势的岳家,对自己的仕途辅益良多,这也是母亲期望的。满桌只有翠妍和张寿保欢喜,其他人皆对他这样的决定大吃一惊。瑞雪更是敲着他的脑袋,问他是不是给唐文静吓傻了。 他拉开瑞雪的手,柔声说:“我是真心希望能娶唐小姐为妻的!”这回换了昭东痛哭流涕:“好兄弟啊,你切不可为了替哥哥解困,而葬送你一生的幸福啊!”
“怎么会呢?应该会幸福的吧!”昭华拍着他宽厚的肩说给自己听。
次日,翠妍着媒人带着礼物去唐家提亲。谁知却给退了回来。原来这唐小姐还真是对昭东一往情深,非他不嫁,唐老爷拗不过她,只好看着这桩婚事泡汤。翠妍好不生气,愤愤地讲:“是这丫头福薄,配不上我家昭华!”
经过这么一闹,唐文静也被他父亲禁足,不得踏入张家半步。这倒真的为昭东解了围。瑞雪和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