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才十五岁的年纪,让她的身形看起来就像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却也已经可以预见,再过几年,她一定会出落得更加动人,拥有倾城的绝色。
此刻,柳鸣儿脸上的表情非常认真严肃,完全不似在欣赏花海的美景,而她确实也不是在欣赏美景,而是在破解阵法。
在这「百花谷」里,到处都有她爹傅鸣生设下的奇阵,看似与平常无异的景色,其实埋藏着会教人迷失其中的奇门之术,而破解这些大小不一的阵法,就是她从小做到大的事情,而且,是不得不为。
因为,如果她不学会破阵,就可能会被这些迷阵困住,在她八岁那年,曾经在山谷北边的树海里,被一个「潜龙阵」困了两天一夜,最後当她爹把她给救出来的时候,她心里的害怕都成了愤怒,哭着对他又打又骂。
我一定不要再理你了!大坏蛋!爹是大坏蛋!
想着,柳鸣儿轻撇了下嫩唇,还记得她爹只是一脸没辙的苦笑,挽着袍袖给她擦掉眼泪,那表情似乎在说,明明告诉她不要一个人随便跑到北边的树海来,她就偏不听,现在竟然怪起他来了!
不哭了!乖鸣儿,快别哭了,回去爹给你变个把戏,就当做是给你赔罪,好是不好?
一直以来,她就最喜欢亲爹所施展的奇幻之术,总是能教她看得目瞪口呆,赞叹久久不已,不过她心里虽然已经原谅了,却还是气得嘴上没饶人。
爹大坏蛋。
因为被困了两天一夜,没吃没睡,她早就没力气走路,让亲爹抱在怀里走回竹轩,明明已经虚弱无力地偎在他的怀里,还是不忘再补骂一句。
好好好,爹大坏蛋,是全天底下最坏的大坏蛋。
终於,爹亲一句一声的讨好,教她感到心满意足,再也提不起气,也因为终於可以安心下来,小小的身子一个放松,就倦睡了过去,等到她再醒来时,已经是在竹轩里,案上已经备了一大桌子她爱吃的菜肴在等着。
这时,回忆的思绪戛然而止,柳鸣儿弯起一抹如月牙般满满的笑容,因为她终於看出了阵眼所在,知道该如何破解眼前的阵法。
她拔起刚才准备在一旁的长杆,身形轻巧地跳走到另一块石头上,将手里的长杆往东南方向的花海射去,这时,她看见长杆穿过如幻影般的花海,逐渐地沉没於地面,不到片刻的功夫,长长的杆子已经全没入地。
柳鸣儿看着长杆没地,忍不住哇哇大叫,「爹你这个大坏蛋,要是鸣儿一脚踩到那坑里去,岂不是一条小命呜呼去也,爹大坏蛋!大坏蛋!大坏蛋!」
她哼哼了两声,虽然嘴上是抱怨,实际上却是满脸小人得志的笑容,因为只要再花一点功夫,她就可以全破此阵,而每多破一阵,距离她可以出谷去玩的日子就又更近了!
没错!其实她对破阵一点兴趣也没有,但她爹说,只要她可以把「百花谷」里的阵全部都破解开来,谷门就会打开,到时候她就可以出去玩了!
顺道,她要去找她爹,找到他之後,要好好抱怨责怪他一番,骂他怎麽可以把女儿抛下,一个人江湖逍遥去了!
不过也因为她从小就对奇门遁甲之术不感兴趣,所以当她爹在说明破阵之术时,她常常不太用心,因为仗恃着她爹会一直陪在身边,就算被阵困住也很快会有人来救她,以致於她现在为了破阵吃足苦头。
但她并不气馁,也不觉得麻烦,因为,她爹在两年前去云游四海之前,曾经说过,在「百花谷」之外的世界,比起谷内险恶百倍,如果她没有养足本事,绝对要吃大亏的。
这时,在山谷的深处传来浑厚的老虎吼声,柳鸣儿明眸一亮,循着老虎的吼声来处,回头大喊道:「白银!白银!白银!」
在充满草香与花朵芬芳的「百花谷」里,少女如铃般悦耳的嗓音回响久久不绝,在她的叫唤随风飘散开来之後,一瞬间的寂静沉降,蓦地,一道黑白相间的庞大身影从花海之间扑了上来。
「哈哈哈……」柳鸣儿被大白虎扑倒,不过她没示弱,早已经手脚利落地反手一勾,翻身骑上了厚实的虎背。
白银有着一双深邃的蓝色眼睛,一身干净而分明的黑白纹路,身形比起寻常老虎更大几分,让小主子骑在背上是绰绰有余。
「白银,往左!跳到那块大石头上去!直去!危险!快调头!哈哈哈……差一点就要中计,白银,你可要当心啊!要是你有个万一,你心爱的黄金可是要守寡的啊!」
白银不屑地以鼻喷哼了声,似乎在抗议自己被小觑了,他们一人一兽的默契十足,大白虎在花海之间奔驰,听着小主子的指令,闪开了危险的布阵,一时间,沁着花香的风吹拂,好不乐融……
人们说,从遥远的海面上看「刺桐城」,这个天下第一大港有着无愧於此封号的绮丽与繁华,在黑夜里,它是光明的不夜城,千万的火炬与灯花,将城坊上的夜空映照得比白日更加明亮璀璨。
无论是商贾与旅人们都知道,只要在海上见到「关锁塔」,就知道自己已经离「刺桐」不远了,而登上「关锁塔」,便可以见到成千上百艘的商船正乘风破浪,远渡重洋而来,那壮阔的景色,见之一回,便永生难忘。
「洛阳桥」,位在港湾与晋江以及洛阳江的流通河口,是「刺桐」连接内陆河道的转运口,许多从海上运来的商货,都是直接由这里就运上船舶,随着河道送往大江南北。
人们都笑说,这些货才刚下了大船,就立刻坐上小船,不二日就送到买卖商家的手里,比谁家的黄花闺女儿都抢手呢!
这时,河岸的码头边,传来此起彼落的吆喝声,大伙儿赶忙着把货给搬上搬下,白袍男人站在临岸的酒楼扶靠旁,冷敛地注视着这一切。
乍一见他的外貌,会以为他是个温文儒雅的书生,再一细看,却会发现在他眼眉之间的沉静气息,并不是书卷之气,而是一泓如寒水般的透澈,只是内敛的性格让他把锋芒藏得极好,所以,如果不知道他真实身分的人,只是瞧见他面若冠玉的外表,真会以为他是一介俊美书生。
「炎爷。」一名黑衣护卫悄声来到主子的身後,压沉嗓音禀报道:「探子刚才回报,送来一封书信,请爷过目。」
白袍男子反手取过手下递来的书信,拆开蜡封读看,好半晌,他只是沉静不置一词,教人无法从他的表情判断出喜怒。
跟随在主子身边多年,黑衣护卫——汪飞,对於主子的性格也仍旧是捉摸不透,却也不敢妄自揣度,毕竟,他的主人是「凤岛」的主人,凤氏船队的东家,是在这南方海域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总商」凤炽。
凤炽,一字炎,起初,是因为人们避称其名,便取字喊他为炎爷,时日久了,就成习惯,这称唤便沿用至今,如今,只要听到这两个字,便知道代表着凤氏的当家,是实际上掌握南方海域的霸主。
天下人都知道,凡是缴了凤家的「买水」,就可以在船桅挂上凤家的凤凰旗令,如此一来,他们便可以在中原沿海通行无阻,无畏海上盗寇的威胁,甚至於是万里之外的东西远洋也具有同等效力。
而在「刺桐城」,人们又称凤炽为「总商」,由这个封号,便可知道他在此地商界的身分地位不凡。
因为,凤家可以调遣的船舶有上万艘之多,所以,不只是在银两金援的拉拢,就连做生意的船只,只要商人同意分抽的条件,凤家便可以提供船只让对方出船做生意。
而在商货到港之後,凤家分七,借家分三,因为少了出船的本钱,乍看只得三分太少,可是归後所得之利益,却比自家备船所出本钱得到更多,以致多年来,有越来越多海运商人归附到凤家的旗下,凤家的声势也日益壮大。
而这一切举措,都是在凤炽即当家位之後,才做出的决定,也可以说,凤家能有今日的声势,全多亏了这位年少当家,说他是真正主宰南海的霸主,一点也不为过。
「看来,我还是非得亲自去一趟不可了。」在看完书信内容之後,凤炽随手将书信交回给汪飞,在此同时,一抹淡淡的浅笑跃上他的唇畔,似乎刚才在信里见到极有趣的内容,令他莞尔不已。
汪飞不明所以,顺从地接回书信,抬头瞅了主子的侧脸一眼,瞥见他藏在笑里的幽冷,猜想信里所载明的绝非是好消息。
凤炽一向不是喜怒形於色的人,此刻,他眸光沉静地直视着河流另一畔的熙来攘往的人们,泊在运河里的船舶无分大小,十有七八都悬挂着凤凰旗令,宣示自己的船只受到凤家的保护,不怕受到任何侵扰,可以安心做生意。
这一幅人们其乐融融,歌舞升平的景象,他都看在眼里,但他的眼神却显得很平淡,淡得几近冷漠。
他知道受到凤家庇护的人们,对他皆是感激不尽。
这些人把他当成了活菩萨一样崇拜而景仰,如今,不只是在「刺桐」,甚至於是在更南方的第二大港口「兴兰」,他说一句话,其威力更胜过皇帝所颁下的圣旨,无人胆敢违逆。
殊不知,他所做的一切,并不为天下任何人,他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他只是对於事情的利害得失,计算得太过清楚而已!
只要是所做的事情对凤家有好处,他就会去做,只要是对凤家有害的,他就必须消灭那个祸害。
哪怕是要不择手段,哪怕是会有必要的牺牲,他都在所不惜……
第二章
「百花谷」里总是和徐的风,吹到了北边的树海,瞬间夹带了寒意。
在「百花谷」的北边有一处树海,终年遍布浓荫,在树海深处几乎到了不见天日的地步,或许是因为八岁时曾经在这里被困了两天一夜,所以柳鸣儿好些年不曾再涉足此处。
她与白银一路闪躲陷阱,不料闯到了这里,不过,或许是因为不再是八岁的小娃儿,加上有白银傍身,这些年来,她破解阵法的功夫也进步了,所以,再见到这树海,已经不若孩提时般恐惧。
柳鸣儿站在树海的边缘,明明在她身後的原野上是阳光普照的好天气,但林子里却是阴风阵阵,就算下一刻有妖魔鬼怪跑出来都不稀奇。
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害怕,可是柳鸣儿吞了口唾液,吸气壮胆,伸手拨开半人高的长草,提步走进树林。
但几乎是立刻地,白银跃身上前,挡住了小主子的去路。
「白银,让我过去!」
说完,柳鸣儿瞪了它一眼,灵巧地闪身,就要从大白虎的後面绕过去,但立刻又被挡住,这次,连随後追从他们而来的黄金都跟着一起过来挡她。
「黄金,怎麽连你也闹我!」
「白银」、「黄金」一如其名,白银的毛皮是白色的,在阳光之下,甚至会泛着如银般的光亮,而黄金的毛皮是黄色的,是一只姿态非常优美的雌虎,柳鸣儿常开玩笑说它是虎界里的大美人。
它们是傅鸣生送给女儿的礼物,先是白银後是黄金,刚来到她身边时,都还是刚断奶的小老虎,自从它们成年以後,柳鸣儿就一直期待它们会生下小老虎,可是却一直都没见到黄金有怀孕的迹象,关於这一点,柳鸣儿对白银一点都不努力颇有怨言。
白银朝着小主子哮吼了声,表情非常严肃认真,似乎在警告小主子树海里面有危险,要她别进去。
柳鸣儿回瞪白银,不太高兴地鼓起腮帮子,而一旁的黄金似乎早就习惯他们剑拔弩张的对峙,见怪不怪了!
「你!」柳鸣儿伸出食指,指住了白银的鼻尖,与一般老虎不同的是,它的鼻子颜色是略深的粉色,看起来与一双蓝色眼睛相得益彰,但柳鸣儿知道白银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鼻子颜色,「你最好给我搞清楚,我才是主子,我想做什麽就可以做什麽,你不能阻挡我,听见了吗?」
自从白银成年以後,他们一人一虎最常上演的戏码就是「争谁是老大」,「争谁说的话才算数」,白银是一只极具灵性的雄虎,会保护它领地里的所有东西,不只是黄金,当然也包括了柳鸣儿在内。
所以,对於小主子的撂话,白银哼气,如果以人来形容的话,就是「嗤之以鼻」,颇有不屑之意,摆明没将她的警告放在眼底。
「好,很好!」柳鸣儿也哼哼了两声,没再跟白银僵持下去,转身乖乖地往回走,走了好一段距离,发现两只老虎的防备已经不再严密之际,飞快地回头往树林里跑去。
「吼……」白银大叫了声,迅速地追上小主子。
柳鸣儿耍了它们,自然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在奔跑,她没笨到以为自己可以跑赢老虎的脚程,知道很快就会被白银追上,只是跑给白银追,是她在谷内穷极无聊时,常会玩的小游戏,忍不住又想玩一下而已。
蓦地,她看见了浓密的树林里闪过一缕灰色的人影,以为是照顾她的?爷爷,却又再一次看见人影时知道不是他,因为?爷爷的背已经很驼了,而那个人影在移动时,腰杆儿可是直挺得很。
「白银,黄金,你们快看快看!林子里有人!」她一边喊着,一边改变方向朝着人影追过去。
白银看见小主子往人影的方向移动,忍不住发出一声几近愤怒的狂吼,瞬间加快了脚程,在小主子接近人影之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吼……」白银朝着小主子叫吼,声音无比的激动,如果要翻成人语的话,大概就是「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孩,明明就知道有危险还一直跑过去,存心要把我给气死就对了啦」。
「可是我看到有人啊!」柳鸣儿噘起嫩唇,不用想也知道白银这家伙一定在骂她「不知死活」,明明就是山中之王,却比婆娘还唠叨。
白银才不管她的争辩,甩动长尾,轻拍了下她的大腿,赶着她回去,而黄金在後面咬住她的裙摆的一角,不断地将她往後拉。
柳鸣儿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它们拖拉着走,眸光依旧不断地搜寻着那道灰影,在她记忆之中,在她孩提时候,「百花谷」里除了她爹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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