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比一般人更加体贴的心思。
为了不让他觉得受骗,为了让他继续以为那棵树真是仙桃树,所以,就算被他责骂,她也没回嘴说他根本就是个受骗上当的老傻瓜,就把委屈给硬生生吞下来了!
她一番话彻底揪住他的心,或许,一直以来他家主子会如此偏疼她,就是因为能看到她这份真心吧!
陶朱爷笑叹了声,「其实,那棵树究竟是不是能够延年益寿的仙桃树,并不是太重要,重要的是侄孙儿送来的那份心意,即便那棵树结出来的桃子又苦又涩,光吃那份心意,我心里就甜了!」
「所以我根本就不该帮爷爷你把桃子都拔光吗?」她露出一抹自责的表情,其实那桃子也不算难吃,要是又苦又涩的桃子吃在心里都甜了,那吃到被她摘掉的那些桃子,不就更甜好几倍?!
「不,拔光了好,没吃到那些桃子,我还可以再多做几天的美梦,可以一直骗自己,那真是仙桃树,是我侄孙儿千辛万苦给我求来的,而不是随便拿样东西就想来我这里沾好处,你做得好,鸣儿,做得很好。」陶朱爷拍拍她的头,在这一刻由衷地喜欢上这丫头。
「就算明明已经知道是被骗?」柳鸣儿不敢置信,总觉得老人家的话忒难懂,这道理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有何两样呢?
「对,就算已经知道了也没关系,鸣儿,有时候人反而喜欢被蒙在鼓里,尤其像活到我这把岁数的老人,已经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看过太多,心眼已经精明过头,反而会想要享受难得的胡涂。」
柳鸣儿摇摇头,表示自己听不明白,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以後你会懂,以後爷爷跟你多说些,你会懂的。」
陶朱爷笑呵呵的,真当她是自个儿的亲生晚辈,就算与她有再大的嫌隙,也在这一刻全数消化为尘埃,随风而逝去了!「现在爷爷知道你在愁什麽,不过,我不信炎爷真会把洛家的姑娘给娶进门,鸣儿,炎爷倘若真心要娶,洛家的姑娘怕是早就进凤家大门了!所以你别愁,再耐心些,以後啊,你受了什麽委屈只管来跟爷爷说,爷爷给你作主,好不?」
「爷爷要替我打坏人吗?就算那个人是凤炽?你也敢替我打他吗?」她眨眨美眸,似乎已经在心里盘算要给眼前的长辈来一场考验。
「你呀你!」陶朱爷没辙地笑叹了声,拍了下她洁白光亮的额头,「才给你几分颜色,你就要给我开染坊了?臭丫头,就算对方是炎爷也没关系,就算爷爷打不过他,也会帮着你逃跑,这算够义气吧?」
「咦?只能逃跑?听起来就很没用的样子!」柳鸣儿哇哇大叫,挑睨着眼眉,有些鄙夷地瞅着陶朱爷。
「臭丫头,没听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
「没听过。」
「那英雄报仇,三年不晚?」
「都逃跑了还算英雄?」说是狗熊还差不多。
「当然算!」
「都已经夹着尾巴跑掉了耶?!」她眨了眨瞪圆的美眸。
「你这臭丫头,老人家说的话你是有疑问吗?跟你说是就是……」
他们一老一少斗嘴斗得不亦乐乎,到了最後已经不太知道开始是从哪里吵起来的,但是,可以知道的是他们吵得很快乐,吵到最後,让柳鸣儿连心情都快活起来,忘记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愁。
「果子酒?!」
柳鸣儿惊喜的从凤炽手里接过一只小乌坛,忙不迭地打开软木栓子,一股充满果香的酒气就冲上她脑门,「对,就是这香气,在『百花谷』的时候,我们每年都要酿果子酒,白银和黄金很爱喝,爹让我尝过一些,喝起来明明就像水果汁液,可是更香更甜,喝多了还会醉,但它们两只都是酒鬼虎,这一小坛怎麽够它们喝呢?」
「不够我让人再取,这下你不必再嚷嚷着要回去替它们取酒了,快,让白银和黄金尝尝这果子酒,是不是像你们『百花谷』酿的一样好喝?」凤炽笑着催促,见她点头,把酒分倒在两张大碗里,给两只老虎舔饮。
「凤炽,我也尝一口……」柳鸣儿捧起坛子,就着口想要尝味道,却立刻被凤炽给一口挡在她的嘴唇与坛口之间。
「你想喝的话,我让人再调水果汁稀释一下,我怕酒性太烈,你一下子就会醉了。」说完,他笑着将坛子从她的手里接过,目光敛视着两只老虎喝着果子酒,无不是一脸酣畅的表情。
「就一口而已,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我爹就敢给我喝纯果子酒了,凤炽,把那坛酒还给我……」她不服气地想要抢回酒坛,不喜欢被他小觑的感觉。
凤炽一手将酒坛高举起,眸色沉静地看着她像只小猴子似地在他身旁跳着,蓦地,在他们身後忽然传来「砰」地一声
两人不约而同地回眸,看见黄金软倒在地,柳鸣儿的神情讶异,但凤炽的目光却很镇静,似乎他在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就在这时,白银一双前腿也显得虚弱,勉强撑了一会儿,终於也倒卧了下来,柳鸣儿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回头看着凤炽,「这怎麽回事?才喝一点果子酒,不会让它们都醉倒,凤炽……?!」
「一点果子酒不会让它们醉倒,但如果里面加了『软筋散』就另当别论。」凤炽敛眸迎视她疑惑的目光,低沉的嗓音冷静地替她释疑。
「为什麽?!为什麽你要这麽做?」
「只要证明了它们不是咬死人的凶手,我会立刻给它们解毒。」
「你是说……不可能!凤炽,白银和黄金不会随便攻击人,它们只保护我,不可能随便咬死人!」
这一瞬间,柳鸣儿的心里感到震惊与愤怒,以及对於白银与黄金的愧疚,她回头看着虚弱的白银,在它那双蓝眼睛里有着痛苦,也同时感到迷惑,似乎在询问她,为什麽喝下她所喂食的酒之後,它会变成现在这副宛如软泥般的模样?她究竟对它与黄金做了什麽?
这一对老虎从小就跟她一起长大,从它们还是小老虎的时候,就在她身边了,它们信任她,信她绝对不会伤害它们,而凤炽就正好利用了这一点。
「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鸣儿。」凤炽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平静,要自己对她苍白的泪颜视而不见,「如果让白银和黄金继续活动,只怕事情无法获得解决。」
「我的白银和黄金是无辜的!是无辜的!」
「是不是无辜的,要等事情调查得水落石出才知道。」
「它们没有害过人,它们没有!」
「可是有人亲眼见到,鸣儿,小荣子你应该识得吧!」那男孩就是那天在红花林里,为他们高唱三拜的人,「那天,在陶朱追你离开之後,我的手下把小荣子带来,就在那天,他们一家四口人都被老虎给咬死,他被他爹藏进水缸里才逃过一劫,是他向我指认,带老虎去杀人的,就是你。」
「不!我没有!凤炽,你信我,我不可能去杀害小荣子他们一家人……你去把事情查清楚,我没有,白银和黄金也没有!」
「一人指认你,我可以不信,再有人指认,而那个人是你的玩伴,他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要害你呢?」
「我不知道,凤炽,你说我杀他们,我为何要杀他们?」
「我也希望知道为什麽,鸣儿,告诉我,你与凤官是什麽关系?那天,你为什麽与他见面?」
「他是我睿哥哥,在我小时候,他也住『百花谷』,是我爹的徒弟。」
「鸣儿,你们把我搞胡涂了,现在究竟什麽是真,什麽是假,我已经分不清楚了,就算我愿意信你,鸣儿,我不能不做出处置,现在凤家的弟兄们都认为你就是真凶,我不能让白银和黄金继续照常活动,给它们吃下『软筋散』,我这麽做也是在给它们避嫌,倘若这段时间再出事,就可以知道它们并非是咬死人的凶手,而你……鸣儿,这是眼下我能做的最好处置。」凤炽一瞬间的欲言又止,让他泛在唇畔的浅笑显得有些苦涩。
柳鸣儿咬牙,鸣起哨音,锐音未落,一只灰鸽子就从门外飞了进来,从身後扑啄凤炽拿着酒坛的手臂,凤炽一时不察松手,柳鸣儿飞快地接过酒坛子,就口咕噜咕噜地吞下几大口的果子酒。
「你在干什麽?!」凤炽气急败坏地抢过酒坛子,「你这是何苦呢?这毒很折腾人的,你知道吗?」
「如果你不想让这毒折腾我,就给我解药。」
「给了你解药,好让你去给黄金白银解毒吗?」凤炽立刻就看出她所打的心眼儿,泛在他唇畔的笑意淡淡的,深沉的眸光仔细打量她的小脸,好半晌,才终於启唇轻幽地说道:「不,我不会给你解药。」
一瞬间,柳鸣儿睁圆了美眸,她不敢置信自己从他口中所听到的回答,他知道她服了「软筋散」,知道这毒会对她的身体有危害,可是却不肯给她解药!她以为他对她至少会有一点心疼,至少会有一点……
这时,她感觉双腿一阵虚软,「咚」地一声跪地,她心里被完全不能控制的虚软感觉给吓坏了。
凤炽将酒坛往旁一扔,立刻就听到坛子破碎的声音,他在她的面前蹲下身,沉静半晌,最後勾唇笑了,「想想这『软筋散』不过就是让人身体虚软无力,可能会有一些痛楚,可是还不算难捱,只要你别过分激动,运岔了气,就不致於会有大碍了!也好,还想着不知道该如何让你安分,这下倒好了,你自己吃下这『软筋散』,刚好省了让我多操心。」
柳鸣儿看他儒雅的平静面容,温柔宛似春风的低沉嗓音,仿佛说的不是与毒药有关的事,而是在哄着她,要她乖乖听话。
「为何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鸣儿。」他以拇指腹心轻抚过她的眼眸下方,在那层薄肤之下,透出了憔悴的惨青色,「害怕我了吗?但你知道吗?这才是真正的我,才是真正的凤炽。」
「你骗人,你才不是凤炽!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把他还给我!把我的凤炽还给我!」她挥开他的手臂,因为一时太过激动的叫喊,一口气差点就提不上来,柳鸣儿双手紧紧揪住心口,痛苦地蜷缩了起来。
「不要动气,服过『软筋散』之人最忌动气,你这样於事无补,只是在跟自己过不去而已。」他伸手想要替她拍背顺气,却被她给闪躲开来,瞪着他的眼神,仿佛他能够致人於死地的蛇蝎猛兽。
「我不需要你管……出去!如果你不能给我解药……就滚出去!」柳鸣儿用嘴大口呼吸,明明用了全身的力气,但是能吸进肺里的空气却稀薄得教她觉得随时都要断了这口气。
「好,我听你的话,我出去。」说完,他无视她痛苦的模样,站起身走出门去,在门外,几名凤家的长老部属在等待着他。
凤炽扫视他们的眸光,冷得像两刃冰剑,「如你们亲眼所见,我还需要给你们更好的证明吗?如果她和黄金白银真的是凶手,我绝对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但是,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你们谁敢轻举妄动,我要谁的命!」
说完,他握紧大掌,感觉指尖正在发冷颤抖,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害怕到这种地步,终於,还是逃不掉吗?
她畏他如蛇蝎般的苍白神情,这一刻,在他的眼前仍旧无比鲜明,凤炽闭上双眼,再睁眼时,眼神已经恢复冷静,无论他多想避免,但被她看见他的真面目,他所不乐见的这一天,终於,还是来临了!
昏沉。
提不起力气。
柳鸣儿躺在床上,蜷伏着身子,感觉神智就像飘荡在半空中,一口气差点就要提不上来,总是在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好用力才能吸进一点空气。
这几天,她总是在昏睡,那天醒来之後,发现白银和黄金不见了,凤炽告诉她,他已经将它们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要她不需要挂心。
她告诉他想见凤官,说她的「睿哥哥」会保护她,听见她提起凤官,他的眸色略微一沉,告诉她就在那天之後,凤官已经不知去向。
听见她视为唯一希望的凤官失去踪影,柳鸣儿感觉自己就像被人扔弃的孤儿,一连几天,她在心里不断地喊着她爹,知道如果是神通广大的傅鸣生,一定可以想出办法向凤炽证明她的清白!
她睁开美眸,虽然身子虚弱,但意识却是无比清明,她想去看白银和黄金,她要找到它们,要确定它们平安无事才可以。
柳鸣儿就像初生的婴孩般,无力地爬着下床,但是,才到中途,就看见一双男人的长靴,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想去哪里?」凤炽把她从地上捞抱起来,将她放回床榻,「感觉如何?难受吗?我让人给你准备了上汤熬的粥,就算你没胃口,也多少吃些。」
「给我解药!」柳鸣儿捉住他的臂腕,明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却仍旧虚弱得可以任他随意挣脱。
他沉静地瞅着她,半晌,缓缓摇头。
「我很难受,凤炽,黄金和白银也一定觉得很难受,你让我一个人受苦就好了,你可以把它们关起来,求你,给它们解药,关起来就好了!」
「我当然可以只将它们关起来,可是,难保要是谁有心将它们放出去,又要惹出大祸,鸣儿,还不是时候,鸣儿,再耐心一点,等我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之後,该是要还你的清白,我自然不会吝於还你。」
「我是清白的,信我,你信我好不好?鸣儿不会骗凤炽,一定不会的。」她紧揪住他的袍袂,用渴盼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一个将死之人,却还不放弃最後一点希望。
凤炽回瞅她那双泛着泪光的美眸,好半晌,只是沉静不语,然後,一抹浅得几不可见的微笑泛上他的唇畔。
「听话,再耐心点,好吗?」说完,他拍拍她的手背,不着痕迹地将她紧揪住不放的手给拉开,就像是刻意要断了与她之间的牵绊。
柳鸣儿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被他扯开的手,生疼生疼的,可见他挣开她的力道有多坚决。
这瞬间,她想会不会是老天爷在跟自己开玩笑?
但她笑不出来。
又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