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闻言,虽然吃了一惊,但他跟随江洛儿最久,心知江洛儿这样做必有深意,便只是颇为担心地问道:“皇上会听信这理由吗?”
江洛儿微微一笑道:“无妨,你想办法在传言之中再加上一句,就说江洛儿的‘本事’断不可用来干预朝政,否则对乾坤社稷只会是有害无益!”
“这,”王兴大为不解道,“您为什么要散播对自己不利的传言呢?再说这没边儿的话儿谁会信呢?”
“你放心,传言传言本就是传说之言,还要求有根有据不成?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听到的人多了,相信的人也就多了,理宗的帝位不是正经得来的,他对任何威胁到自己皇权之事都再担心不过,即便是传言,他也不得不顾及,同时也叫他明白我这样做是为他着想,日后再有求于他,他也不好断然拒绝,你说是不是?”
王兴恍然道:“原来如此!属下还担心如此一来就会断了这最大的靠山呢!你放心,属下知道该如何行事!”
江洛儿满意地挥了挥手中书卷道:“现在可以容我将这诗文读完了吧!”
王兴嘻嘻一笑,“还有一件小事儿!”
江洛儿的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无可奈何道:“还有何事儿?你说吧。”
“是这样的,自从您吩咐将成药买卖交予潘冬子打理,就再没过问过。”
“出了什么砒漏不成?”
“没有,没有,”王兴略微迟疑一下,道“他上手极快,境内境外的买卖都打理得头头是道,只是,您要不要抽空儿去见见他呢?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属下知道他心里头是十分挂念您的!”
江洛儿沉默片刻,点了下头,“也好,他如今管理着我们的经济命脉,十分要紧,我走上一趟去给他打打气也是应该。”
“那,属下这就去安排!”王兴快速答道。
江洛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知这其中定有什么蹊跷,只是王兴不愿明说,她也不愿追问,既然很快就可见到冬子,到时一切自然明了。
第二十八章 视察药行
轻舟短棹西湖好,绿水逶迤,芳草长堤,隐隐笙歌处处随。
无风水面琉璃滑,不觉船移,微动涟漪,惊起沙禽掠岸飞。
江洛儿对亲自摇船的潘冬子感慨道:“要你驾这么一条小船可真是屈才了!我听王兴说,你如今可是长江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冬子但笑不语,黝黑的脸上却是露出几分自豪神情。常年累月跑船的生涯已在他的性格中刻上深深的烙印,坚韧而沉稳、少言而多思。
“洛儿,药行你也看过了,如今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话儿就直说吧!”眼见已是不知不觉间摇出好远,冬子直率地开口道。
江洛儿微微点头,淡笑道:“你做得很好,管理有条,经营有方,我并未看错你!”
冬子不以为然道:“我接手的是现成的药行,不过是按部就班而已。如今前方有战事,生意自然兴隆许多。”
“可是在你手上,临安的药行已经扩大了三倍有余,这么短的时间,你能做到此种程度,不能不令人侧目呀!”江洛儿赞许道。只是语气一转,她又正色道:“但是临安的药行作为中原的经销中心,规模至此已经足够,不需再加扩大。”
“可是,北方战事……”冬子不解地问道。
“我已决定在中洲再设立一家规模差不多的药行,”江洛儿斩钉截铁地说道,“如今我们的生意已成气候,没必要再过分依赖经销的店家,我们今后的目标是将自己的药行、医馆逐步开设到各大州府,甚至县镇。”
看到冬子的眼睛越来越亮,江洛儿故意问他道:“你以为如何?”
“好!”冬子简洁但却喜悦地答道,“只是,”他仍有些疑惑道,“中洲至临安的路途也不算太远,有必要再设一家规模相当的药行吗?若是战事一了,那么大的药行可不太好做!”
江洛儿信心十足道:“这你不必担心,这场仗没个几十年是打不完的。”
冬子闻言,摇浆的双手不自觉地停了下来,面色凝重,半晌才道:“洛儿,人家都说你有知天道、测未来的本事,难道是真的?”
江洛儿叹息一声,微笑反问道:“你相信吗?”
冬子沉默下来,看了一会儿平静的湖水,缓缓开口道:“我最初见你,就知你不是寻常之人,眼中有股亮得仿佛可以射入人心的光芒,后来,我走遍大江南北,却是再没从任何人的眼中见过那种光芒。”
江洛儿轻笑不语。半晌继续她原本的话题说道:“在中洲设立药行还可方便我们与西辽之间的贸易往来,蒙古人的野心在消灭金国之后将会越发彰显,届时,贺兰山脉将再也无法阻挡蒙古铁骑,西辽与蒙古开战是不可避免的!”
“如此说来,中洲未来将会集中我们大部分的生意!”冬子动容道。
“不错!”江洛儿颌首道,“药材,尤其是我们制造的奇效成药,在战争期间是不可或缺之物,甚至会被交战各方大力争夺,所以我如今担心的反而是我们制造成药所需的药材能否供给得上,以及怪医岛现有的能力能否满足这么大量的需求。”
冬子知道江洛儿说得极是,也点头道:“我们在岛上虽然储备了不少晒干的药材,但有几味必须取用新鲜的药材是大麻烦,每年能够采取的数量有限。”
江洛儿将目光投向悠悠的湖水,神色平静道:“没有其他办法,只有从药商那里大量收购了!虽然成本会相应增加一些,但总比‘无米下锅’要好得多。你从现在就开始留心起来吧,我也会让王兴通知梁鹤年,请他多多协助。”
“对了,你刚刚说,我们今后要减少对经销店家的依赖,发展自己的药行、商铺。是不是将南部的生意也从梁家收回来呢?其实我们早就有实力自己做了!”冬子正色说道。
江洛儿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缓缓开口说道:“虽然我知道你所言属实,也知道南部很多小的店家希望与我们直接打交道,省去中间被梁家赚去的那一笔利润,双方都能得益,但什么事儿都不应做得太绝,我们当初借助梁家的力量才得以壮大到今日,切不可忘记人家的好处,如今我们已将北方的生意全部握在了手中,若是再将梁家从南部一脚踢开的话,日后还有什么人敢与我们合作呢?”
冬子听后,低头不语,虽不出声反驳,但面上的表情却十分僵硬,江洛儿轻叹一声道:“何况我们今后的主要精力会放在北方,南部嘛,有钱大家赚也是好的。”
她寥寥几语已将此事定了下来,冬子不似王兴那般对江洛儿言听计从,但也习惯了依她的主意行事,心中虽存异议,眉头深锁,却仍是默默地点了下头。
江洛儿看在眼里,忧在心头,沉思半晌,终于下决心说道:“我的想法你都清楚了,具体该怎样去做,我会交代给王兴,由他全权负责,你要好好配合他,听从他的调遣。”
冬子猛地抬起头来,眼中的不满之色显露无疑,江洛儿稳稳接住他的目光,语重心长地一字一句道:“我清楚你的想法,但还不到时候,再过上几年,待你的经验想法都成熟后,我会放手让你去干的!”
“洛儿……”
江洛儿轻轻摇头,“你不必多说,我的心意已决。”
事后,江洛儿对王兴解释她的想法,“我原本确实想将这药品的生意全权交由他去打理,我们腾出手儿来再做些别的,免得赚钱手段仅限于这一条,只是与他浅谈了几句后,发现他的想法还远不够成熟,冒进之心也太重,尚不精通人情世故,这也许是我的疏忽,不该要他长年跑船,磨练了坚韧意志,却也造就了倔强脾气,这在生意场上是万万要不得的!我如今这样安排也是为了要你再多教教他。”
王兴忧心道:“只怕那小子对大小姐的一片苦心反会心生不满啊!”
“难不成还要我处处顾及他的感受行事?”江洛儿冷笑着反问道,随即感叹一声,“我如今又怎顾得了这许多?令我头痛之事层出不穷,在药品生意上我很难再抽出时间与精力,但这生意对我们有多重要你与我一样清楚,冬子还需磨练、怪医那人又根本指望不上,所以眼下只有多辛苦你了!”
王兴苦笑道:“辛苦倒也无妨,只是您今日都看到了……”他两手一摊,不肯再说下去。
江洛儿沉声道:“冬子虽说脾气倔一些,但对我的话儿还是肯听的,今日我亲口叮嘱他,相信他也不会有什么过分之举,你只管放心。至于那个女孩子嘛……”
江洛儿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她才是你心中真正的隐忧所在吧!”
王兴忙道:“您也看到了,您难道不觉得那个名叫花儿的女子是个大麻烦吗?”
江洛儿不语,今早在药行的所见再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你就是江洛儿?”一个浓眉大眼的俏丽女子上下打量着江洛儿,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好奇与戒备、嫉妒与反感一一交织。
江洛儿身后的王兴不满地喝道:“花儿,你对王某不客气也就罢了,竟敢连大小姐都不尊重!”
狠狠盯住一副清秀少年装扮的江洛儿,唤作花儿的女子不肯罢休道:“不是都说你美若天仙,有倾国之貌吗?怎么不肯让我见识一下!”
江洛儿此时心中微微吃惊,她没想到在自家的药行里会有这样一个蛮横的女人出现,不由眼露惊异之色地回头看了王兴一眼。
王兴收到她的疑问,摊开两手道:“属下每次来找冬子,都要经过这女子的一番盘问。”
江洛儿拧眉道:“她是什么人?冬子呢?他为何还不出来见我?”
“哼!”王兴冷哼一声,不待他答话,那女子已率先接口道:“你怎么不自己问我?人家都说你身份尊贵,却平易近人,我怎么看不出来!”
江洛儿更为诧异道:“你倒底知不知道我是谁?”
“当然知道,你不就是怪医岛上人人都视为神仙一般的大小姐,冬子哥口中的那个洛儿吗!”她口气酸楚地答道。
江洛儿忍不住笑道:“那你倒底知不知道我更是这药行的主人呢?”
“那又怎样?”女子不依道,“这些年来,怪医岛都是冬子哥在打理,如今他又没日没夜地经营这药行,风里来雨里去,连性命都顾不得,你呢?这些年你又在哪里?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
“我?”江洛儿不由好笑地指着自己的鼻尖道,“你说我在这里指手画脚?”
“怎么不是!”女子理直气壮道,“冬子哥一大早儿天还没亮就去库房盘货,忙得连口水都顾不得喝,你一来,却要他马上出来见你,还不是指手画脚!”
江洛儿面色一沉,转头问王兴道:“你不是说已经提早打过招呼了吗?冬子难道不知道我今天要来?”
王兴苦笑道:“大小姐,您哪知道呀!如今这药行里面除去冬子就是这小女子主事儿,属下每次派人来传话儿或是亲自来找冬子都不得不先通过她。”
江洛儿面色更沉,“怎会这样?”
王兴靠近她耳边低声说道:“冬子来后,药行的人手全部换过,都是他亲自选的,如今这药行里,众人只认得他,不认得属下。至于这小女子嘛!据说曾救过冬子的性命,性情又烈,无人敢惹!”
这时,那花儿已是不奈地叫道:“你们嘀咕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这一下可真是惹恼了江洛儿,她冷哼一声,对王兴说道:“你还等什么,去将冬子给我找来!”
王兴爽快地答应一声,动身就要往里面闯。
“站住!”花儿双手插腰,挡在王兴身前,“我还没问完呢!”
王兴冷笑一声,“小丫头,往日里看在冬子的面上由着你撒野,今日大小姐发话儿了,大爷怎还会让你!”说着,他挥掌就向花儿的左肩拍去。
王兴虽然武艺不精,但毕竟出身魔教,耳闻目染,也曾练过几天拳脚,按说要对付这么一个出身山野的普通女子那是易如反掌,只是,连江洛儿也没有想到,花儿见这掌带着风声而来,竟是不怕不慌,敏捷地侧身让过,随即大声喊道:“冬子哥,快来救我!”
这声音又尖又利,竟能传出好远,王兴一是没料到她能如此轻松地躲过自己这一掌,二是没想到她竟会这般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叫,不由得楞在当场。
江洛儿眉头紧锁,重新打量那正得意洋洋地小女子。
待到潘冬子闻声赶到,还未搞明白状况,花儿已是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带着哭音诉说道:“冬子哥,花儿早说这姓王的不是好人,你还不信,他今日趁你不在,竟想动手打我!”
冬子忙扳过她的双肩,急着问道:“可有伤你?”
花儿狠狠瞟了王兴一眼,“兴亏花儿躲得及时!”
冬子愤怒地转头,紧紧盯住王兴,“王兴,你想干什么?”
王兴无奈地侧头,向江洛儿递去一个求助眼神。
江洛儿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切,冬子的怒容,花儿的暗喜,王兴的苦笑,她终于明白了王兴坚持要自己走上这一趟的用意了。
冬子此时已放开了花儿,大步走近王兴,手握成拳,怒气更盛,似乎马上就要发作。
江洛儿及时开口唤道:“冬子!”
怒气冲冲的冬子猛地一楞,不容置疑地转过头来,一声惊喜的“洛……”随口而出,只是看到眼前这陌生的少年便硬生生停住。
王兴走回江洛儿身边,无声地站在她身后。
江洛儿点了下头,开口道:“冬子,我是洛儿!”
王兴似有默契般地马上补充道:“大小姐为了安全起见,才作此装扮。”
冬子的眼中满含喜色,“洛儿,你怎么来了,事先也不告之我一声?”
王兴刚欲开口,江洛儿抢先声音平静地说道:“王兴事前倒是与你身旁这位花儿姑娘打过招呼,却是不知为何,这位姑娘没有转告于你!”
冬子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花儿,叹口气道:“花儿不懂事,洛儿你不要怪她。”
花儿粉唇一撅,不依不饶地手指王兴道:“他还打我呢!”
江洛儿又是抢先冷冷开口道:“这怪不得王兴,有人自取其辱,我也只好顺她的意了!”
冬子瞪着花儿斥责道:“你倒底做了什么?还不快向洛儿道歉!”
花儿猛地跺脚,眼中闪动着泪光,委屈叫道:“是他们不对嘛!你为什么对我凶!你只对她好,从不把我放在心上!”话音未落,已是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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