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洛儿隔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问道:“为何我昨日没有看到你?”
女子道:“主人飞鸽传书将我连夜急召过来。”言语中明显透着一丝嫉妒之情。
江洛儿眨了眨眼,心中不明也不愿轻易开口询问。
正在这时,帐外有人高声问道:“木梨,人醒了吗?”
女子正了正身,不满地瞪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脆声声应了句:“醒了!”
帐帘唰地被一把掀开,一个高大粗壮的身影晃了进来。
江洛儿侧头看去,不由有些心喜,轻声叫道:“萨勒儿!”
大汉那张红得发亮的大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个由衷的笑容,哈哈笑道:“你终于醒了,我刚刚还在骂他们将药下得太多呢!”
“咦?木梨,既然姑娘醒了,你怎么还在这楞着?还不快去打盆水给姑娘净脸!”大汉转头对那女子吩咐道。
女子眼底虽然透出几许不情愿,却是一声不响地点头离去了。
大汉对江洛儿说道:“这木梨是将军特意调来服侍你的,你尽管吩咐她做事!”
江洛儿这才明白女子为何守在自己身边。正想借此机会多询问几句,不料帐帘一卷,那青年将军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
大汉急忙施了一礼,又急急问了一句蒙古话。
青年将军的面色十分沉重,只轻轻摇头,没有答他,却是径直走至江洛儿身前,俯下身来,关切问道:“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江洛儿一见他便心中有气,冷声道:“你命人给我下药,又来问我感觉如何,岂不荒唐!”
青年将军神色忧郁,头也不回地用蒙古话吩咐了一句,那大汉神色焦虑地停了片刻,又看了江洛儿一眼,才拔腿走出了大帐。
青年将军低声说道:“洛儿,你不要怪我,我也是为你好!”
江洛儿冷哼一声,不发一言。
只听他又开口说道:“我接到消息,南宋武林开始流传一个关于你的传言,对你十分不利,我一时还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帮你,正好你又找上门来,我只好先将你留下再说,免得你出了军营遇到什么危险!”
江洛儿经过昨晚已经对他失去了信任,不由冷笑道:“你以为我如今还会信你吗?”
青年将军面色凝重道:“洛儿,我如今也不瞒你,承蒙大汗的垂青,我一直掌管着对南宋、西辽等国的打探之职……”
“恐怕不止是打探吧,还有派遣奸细混入别国,遏制商业、制造祸端!”江洛儿想起刚才那女子,忍不住打断他挖苦道。
青年将军苦笑一声,不急不怒道:“洛儿,你听我说,有人放出话儿来,说你身具异能,且能预测未来之事!如今外面动你脑筋之人不知有多少!”
第三部 天下事篇
第十七章 坦诚相对
江洛儿沉思半晌,终于苦笑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洛儿,是谁散播出这样的消息来害你,你可猜得出?”青年将军颇为紧张地问道。
江洛儿不以为然地摇头道:“是有几种可能,不过这都不重要,我又不是圣人,多多少少总有一些敌人!”
青年将军不解道:“你竟不想将背后捣鬼之人揪出来?”
江洛儿眉毛一挑道:“揪出来又如何呢?”
青年将军张口欲答,神色一转,又沉默下来,良久,两人都没有出声,各自想着心事,江洛儿在思索如今的困局自己该如何面对,那青年将军则是目光中透出疑惑之色,不知在琢磨着什么。
帐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主人,木梨可以进来为姑娘净脸吗?”
青年将军看了江洛儿一眼,随口嗯了一声。
女子手中端着一个铜盆,婀娜地走了进来。
江洛儿下意识地坐起身来,刚想开口,却猛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可以活动,急忙看向青年。
青年将军目光含笑道:“昨晚只想让你好好睡上一觉儿,你放心,药力很快就会散尽。”
江洛儿心中稍安,默默地在女子服侍下简单梳洗,青年将军则趁机转去处理案头上的军报。
一时间,帐内安静且平和,空气中竟还若有若无地流转着几许温馨的气息。
待到江洛儿梳洗停当,女子退出后,江洛儿缓缓站起身来,试着走了两步,发觉除了稍感无力外,却是再无异常,这才完完全全放下心来。
她缓步走至案前,青年将军抬起头来,对她笑道:“我没有骗你吧!”
江洛儿突然叹了口气,淡淡说道:“其实你并不需要用这种方法来留住我。”
青年将军沉吟了片刻,才轻声道:“我知道你心中必定十分反感,但大战当前,我实在是顾不得太多!”
江洛儿扫视了一眼案头上摊开的几份军报,入眼全部是曲折难懂的符号,不由微微皱眉道:“你打算留我到何时呢?”
青年将军目光闪烁,片刻答道:“至少等到攻破潼关,我才能抽出时间来为你安排。”
江洛儿冷笑道:“你为我安排?我何用你来为我安排!除非你带我去找我娘!”
青年将军密切留意着江洛儿的神情,知她心中不满,忙苦笑着解释道:“即便是将你娘的下落告诉你,也要等到此战之后,我安排心腹引领你前去,否则你怎会轻易找得到她!”
江洛儿应声冷哼道:“不过是借口,你心中倒底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不妨直说!何况这场仗根本就打不起来,不出几日,潼关守将必会投降,你们不需费一兵一卒就可占领此地!”
青年将军讶然半晌,却是并不出声,只神色复杂地直视着江洛儿。
江洛儿瞪他一眼,讥讽道:“你何用吃惊,想必你执意要将我留下来,也不过是想探查我是否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吧!”
青年将军收回目光,沉吟片刻,终于出声道:“洛儿,你应该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江洛儿却是话题一转,语气索然道:“人性如此,换作是我,我也会好奇,也会心生他念!”
青年将军欲言又止,拧眉沉思。
江洛儿却是展开笑颜,自顾自地说下去,“其实这个秘密被揭开来也好,我的麻烦本就很多,再多些也算不得什么!”
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青年,江洛儿又笑道:“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不妨趁现在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预测出你的未来!”
青年将军一楞,突然沉下脸来,“洛儿,你不要胡闹!我可不相信你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我留你也不是为了这个!”
江洛儿淡然道:“无妨,等到我说的话应验后,你再来求我也成!”
青年将军眼中冒出怒火来,索性仍下手中军报,愤然向帐外走去。
只是走到门口,又止住脚步,静立片刻,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的名字是孛儿只斤忽必烈,没有必要瞒你!”
※ ※ ※
江洛儿问萨勒儿道:“你家将军是个怎样的人?”
萨勒儿嘿嘿笑道:“这你可问对人了,你虽说是将军的心上人,但最了解将军的还是我!要说我家将军,他可是我平生见过最聪明最有本事的男儿了!”
江洛儿心中好笑,一句“你平生所见又能有多少人?”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她可不想在这种小事上与这大汉抬扛,只是平静问道:“是吗?他很有本事?”
“那当然,我家将军在带兵之前,年纪轻轻就协助拖雷王爷做事,后来大汗干脆就将一些极其重要的任务直接交给他去办,你说他是不是很有本事!”萨勒儿满脸崇敬之色,眉飞色舞地说道。
江洛儿继续不动声色地询问道:“他做的事你都清楚吗?”
萨勒儿摇头道:“我只是将军的亲随,负责保护他的安全、照顾他的起居,将军手下另有一帮人替他办事。”
“噢?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呢?”
萨勒儿眼露警惕道:“这我可不知道了,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呢?”
江洛儿叹了口气道:“闷,随便问问!”心中却在想,我早该猜到他是忽必烈了,没想到未来的元太祖也让自己给碰上了!
一个声音突然在他们背后响起,“洛儿,你想问什么不如直接来问我!”
萨勒儿急忙起身施礼,唤了声“将军”,疾步退了下去。
江洛儿并没有回头,忽必烈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转到她面前来。
江洛儿看了他一眼,突然开口说道:“看你神情这么古怪,是不是我的预言应验了?”
忽必烈垂下眼帘,半晌才轻声说道:“我刚从大汗那里回来,金潼关守将李平谴使来降,已经约定明日正午开城正式投降。”
江洛儿不动声色地注视他,开口道:“你如今相信了?”
忽必烈目光深邃地盯进江洛儿的眼睛里,“是否南宋皇帝也清楚你的本事?”
江洛儿直视着他,不置可否。
忽必烈急道:“洛儿,你好不糊涂!”
江洛儿别过脸去,半晌,颇为茫然道:“我想老天赋予我这种神奇的能力,定然也安排了我的使命……”
“使命!什么使命?”忽必烈神情颇为激动道:“要你挽救南宋那个苟且残喘的腐败朝廷?要你帮助那个只知饮酒作乐的无能皇帝?”
江洛儿瞪视着他,良久,长出一口气,释然道:“我终于明白为何冥冥中我一定要走上这一趟了!原来不过是为了见到你!见到你这个未来的……”
说到此处,江洛儿犹豫了。
忽必烈目光中露出几分焦急之色,但却聪明地没有追问出声,只是颇为期待地看着江洛儿。
江洛儿摇了摇头,沉思片刻,似是拿定了主意,冷静说道:“我想见我娘一面,然后即刻返回临安,请你帮忙!”
忽必烈一惊,“洛儿,你这是在冒险!”
江洛儿斩钉截铁道:“我有自己的主张,没人可以左右我!”
忽必烈叹口气,半晌说道:“其实也是时候将你送走了,刚才在金帐里,我那幼弟阿里不哥就对大汗说我私自在帐中藏了一个绝世美人,好在大汗对我更为信任,让我一时遮掩过去了。”
江洛儿想起那急色少年,不禁微微摇头。
忽必烈忧虑道:“你娘如今在中洲,你真要去找她吗?”
江洛儿皱眉道:“她到中洲去做什么?”
忽必烈欲言又止,半天才继续说道:“我得到线报,你爹也已追了去,但你娘一直对他避而不见!”
江洛儿无声叹息。
忽必烈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道:“你娘与大汗正妃关系密切,曾在多年前有恩于她,因此身份特殊,相信她此番去中洲是大汗直接授意,我并不了解她的目的!”
江洛儿闻听,只觉越发地头痛,隔了好长时间,才无奈道:“我只希望能够帮助他俩破镜重圆,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忽必烈咬牙道:“我即刻安排,今晚就悄悄送你去中洲!”
江洛儿看了他一眼,颇有些惊异,忍不住问道:“怎么?你真肯送我走?”
忽必烈苦笑道:“你至今仍不相信我吗?”
第三部 天下事篇
第十八章 何去何从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
江洛儿立在夜色中,不由想起苏轼的名句,只是再好的景致也无法令她欢愉起来,浓浓的忧思固执地缠绕在她的心头。
我可以阻止战争吗?不,我不能!那么我倒底可以做些什么?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这几天来的所见所闻越发引她深思。她总是不期然地会想起一些人,比如那一心争夺魔教教主之位的镜花水月二女,比如那曾专心习武练剑、别无他念的武当岳青峰,比如那痴迷爱意不能自拔的影凤……
这些人不论善恶,全都有着一个执着追求的目标,所做之事无不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而自己呢?自己似乎从化身江洛儿以来就颇为无奈地一步步走到今天!
与忽必烈的一席谈,令江洛儿认清了现实,她知道自己并无把握阻止理宗未来冒进的想法,也没有能力阻挡蒙古大军入侵中原,她虽然已经拥有了一定的权势与财力,但仍不足以随心所欲地行事。
那么自己该何去何从?
“江大小姐,这么有兴致?已经是二更天了!您若是休息不好,主人可会找我算帐呀!”
江洛儿自然认得这声音的主人,刻意忽略她语气中的些许敌意,只淡淡说道:“木梨,已近七夕了,你可想念家人?”
木梨一楞,不明所以道:“我可不似大小姐这般好命,父母双全而且身份显贵,我从小就不知爹娘是谁!”
江洛儿默然半晌,低声道:“我即便有父有母,却也享受不到天伦之乐。”
“草际鸣蛩,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浓。
云阶月地,关锁千重。纵浮槎来,浮槎去,不相逢。
星桥鹊驾,经年才见,想离情、别恨难穷。
牵牛织女,莫是离中。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
良久,江洛儿轻叹一声道:“明明是神仙爱侣,却偏要离别经年!”也不知是有感于李清照词中的牛郎与织女,还是感慨江平远与上官妍那一对怨偶。
木梨邹眉道:“我最讨厌这些诗呀词呀,文诌诌也不懂在讲些什么!”
江洛儿回身,漠然地看她一眼,“去睡吧!明日黄昏不是就可以进入中洲了吗!”说完,转身回房去了。
留下木梨一人站在原处,心有不甘地盯着江洛儿的背影,良久未动。
※ ※ ※
有了此女的引领,江洛儿毫不费力地再次见到了上官妍。
上官妍显然是在颇为急切地等待着她,一见面,便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入内室,连珠炮似地发问道:“你为何将我的下落告诉他?江湖上风传你有神奇异能可是真的?你是如何结识忽必烈的?你与他倒底是何关系?”
若换在往日,江洛儿一定会不奈烦地即刻打断她,甚至与她顶撞上几句,可是如今,她的心境起了变化,不但耐心等她问完,还颇为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随后才有条不紊地答道:“时机已到,你们之间的恩怨不能再拖下去了,和也好散也罢,总要彼此有个交代!至于异能之事,不错,我自小就具异能,我爹爹也十分清楚!”
“什么?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上官妍叫道。
江洛儿皱眉道:“怎么?关于我的传言还不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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