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纪恩骤逝后,他只是一径的沉缅于失去她的悲痛之中,从来没有想过可以为她做点事。
纪恩心肠软而慈悲,他还一度因为她实在养了太多流浪猫狗而特别为它们加盖了间屋子,让它们可以有更大的空间玩耍。
当纪恩看到那间专门给动物们住的房子时,她那感激又激动的眼神还深深烙印在他脑海。
如果纪恩知道她爱护的那些小动物们都有家可归,也不会遭到随意屠杀,她……会很开心吧,一定!
如果纪恩知道……
他大受震惊。
元赫忽然用正眼看着凌获珊。
她的嘴唇薄薄的,贝齿洁白细小,笑起来很动人。
他小看她,低估她了,她并不肤浅,她不是个没有灵魂和思想的……小女孩。
他不知道她几岁,但是在他经历几许沧桑的眼中,他仍是个小女孩。
〃元先生,该进去了。〃耿立寻来,看到凌获珊的同时,他眼中有丝惊异和立即升起的防备。
〃我警告你,不要骚扰元先生……〃
〃我没有骚扰他。〃她冲着耿立甜甜一笑,然后很快把一张纸条塞进元赫的口袋之中。
〃我叫凌获珊,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如果你改变主意愿意接受我的采访,打电话给我。〃不等耿立对她展开威吓阻挡,她哼着歌,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去。
她有种好预感,今天她会有所收获的!
*********
元赫回到宅邸已经过十二点了,斐丽随即迎上来,佣人都睡了,只剩她还没睡,穿着性感睡衣在等他。
〃元先生,要不要吃点宵夜,我帮你准备。〃斐丽殷勤的问。
〃我不饿。〃他上楼,顺手打开元采芹的房门。
这丫头这两、三天太不像话了,总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迟到就算了,其中有一天还旷课。
总管吴妈说她迷上电玩,常打到三更半夜不睡觉,天天挂着熊猫眼在打哈欠,他今天得好好念念她,不能让她太放肆,学生没有学生的样子门一开,房里并没有元采芹走火人魔打电玩的盛况。
她睡得香甜,身体微微蜷曲,嘴角还带着笑意,看来正在作一场好梦。
〃采芹的睡相好可爱。〃斐丽跟进来,爱屋及乌地赞美。
元赫没理会她,视线扫过元采芹的书桌,那里有份厚厚的刊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文笔生动,洋洋洒洒一大篇全是稀有动物的报导,最后还有对保护动物的呼吁,并且大骂了那些不肖商人一顿,骂得相当痛快。
撰文人是凌获珊。
原来她也是玛丽高中的学生,这份印刷普通但内容正义感丰富的刊物,就是她口中不会流人市面的东西吧。
〃采芹最喜欢曲着腿睡觉了,她上礼拜说想吃正统的太妃糖,我特别托朋友从伦敦的总店买回来,虽然麻烦,不过没关系,只要她高兴就好,我做这些不算什么。〃斐丽以一种〃准大嫂〃的语气,不停的说。
元赫则丢下斐丽转回楼上。
三楼是属于他的私人空间,任何人禁止进人。
回到房中的他,拨了凌获珊留给他的手机号码。
〃哈罗!〃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四周的声音不像在室内,但也并不嘈杂。
〃我是元赫。〃其实他并不知道怎么说明他为何会拨这通电话给她,他不是对她这个人有感觉,他只是……他还是说不出来。
但是今天他的心里,有某种柔软的东西在悸动,他不想那么快入睡,也……睡不着。
他必须找个人说说话,而他也想找个人说说话。
那个人不能是最了解他也深爱纪恩的牟天,否则他的情绪将使他与牟天都陷人沉郁的哀伤里。
凌获珊她似乎是不二人眩
〃元赫!〃她有着绝对的意外之喜。〃你决定接受我的采访了吗?〃他考虑了一秒,终于回答,〃是的。〃〃太好了!〃声音里有着不假掩饰的快乐,她飞快的说:〃我在双子星大楼的户外观景台等你,不见不散!〃*********当元赫来到双子星大楼第一百一十层的户外观景台时,他紧绷的、有点因答应凌获珊的邀约而微微懊恼后悔的情绪,霎时去掉一半。
星光点点洒落,曼哈顿的轮廓向北延伸。
远处有许多摩天大楼,东边看到布鲁克林桥,西边帆樯云集,南方的自由女神在招手,再过去,是史达顿岛。
视线所及,就像个银河带。
元赫有点神思恍惚,在这样的夜色中,他对自己周密的防卫之心松懈了。
〃你来了。〃凌获珊还是穿着她美丽的银色小礼服,她的笑意堆在眼角、唇边,她似乎总是在笑。
她神采飞扬、双颊嫣红,一双明眸皎然如月,浑身都散发着随兴慵懒的青春气息。
还有,她的手里拿了瓶开罐的白酒,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她今天的第二瓶酒了。
〃要不要喝看看,滋味美妙。〃凌获珊把酒瓶递给元赫。
她喜欢浅酌一点酒,喝到微醺时,心情感到很轻松。
元赫居然接手,也喝了。
〃好不好喝?〃她问。
他不得不承认她的白酒是上品,很醇厚。〃好喝。〃她笑了。
〃那么这瓶给你。〃她拿出另一瓶未开的白酒。
她居然带了两瓶。
他微挑眉的打开酒,〃如果我不来,你要一个人喝掉两瓶酒?〃她几岁?一定不到法定可以喝酒的年龄。
她笑着没有回答,对他举瓶,他给予回应,两人同时喝了几口。
〃可以告诉我你的爱情故事吗?〃她问这个问题不抱任何他会回答的希望,纯粹是喝酒壮胆下的产物,明知不可问而问。
〃你好奇?〃元赫并没有不悦。
他的尖锐已经展现给太多人看了,他并不想在她面前再刻意表现他的难以亲近。
〃我只是在想像。〃凌获珊调皮的掀掀眉毛。〃因为我无法想像什么样的女孩敢跟你谈恋爱,还嫁给你!〃他苦笑了声,〃你以为我从出生就是不苟言笑的怪胎?〃以前他并不是这样的人,自从纪恩死后,笑容像是与他绝缘般,他刻薄自己也刻薄别人。
他的风趣、幽默曾令纪恩大为赞叹,她经常用崇拜爱恋的眸光跟随着他,常因他随口说的一个笑话而绝倒。
物换星移。
曾几何时,他成了女性眼中的怪物。
〃差不多吧,你浑身都是刺。〃凌获珊扬着眉毫不讳言的道:〃至少我没看你笑过埃〃一个没有笑容的男子。
他像团谜。
不过她有侦探的精神,她最喜欢解谜了。
星空下、夜风中,采不采访他似乎已经不重要了,他没有拒绝告诉她,关于他与纪恩的爱情。
他缓缓叙说着,他是如何与纪恩相遇。
他们相知、相恋的途中曾加人一个牟天,牟天的猛烈攻势一度令他们反目成仇,可是纪恩还是选择了他。
〃三角恋?〃她下了个结论。
〃不对。〃元赫挑眉,立即否认。〃纪恩爱的人一直是我,是牟天喜欢她,他想横刀夺爱,那个家伙一直没什么格调。〃〃好吧,你们是两情相悦,只不过有个不识相的程咬金跑出来乱吠一通,但是你们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他纠正得那么认真,她才不会笨到与他唱反调。
虽然事实上她很怀疑卢纪恩当年有没有犹豫过啦,因为根据清清给她的资料中显示,拥有全曼哈顿最赚钱俱乐部的牟天,他也是个相当性格有魁力的男人。
〃就是这样。〃元赫对她的说法感到满意。
〃那么,你们到哪里去度蜜月?〃她随口问。
〃希腊的某个小岛。〃那是纪恩指定的小岛,蓝天蓝水,恍如天堂岛屿。
〃太浪漫了。〃她赞叹着。〃我也想到某个小岛度假去,最好是卡布里岛,听说那整座岛都是柠檬香影,叫人光想就心荡神驰。〃〃那一个月,纪恩只穿白色的衣衫,整天踩苇凉鞋在岛上悠闲漫步,没有目的,也没有时间压力,可是他妈的!〃元赫突然冒出一句粗话。〃居然有个乌拉圭人对她示爱!你可以想像吗?乌拉圭人!〃醉了的人会多话,他好像开始多话了。
〃没关系啦,那也是她有魅力埃〃她的睫毛闪了闪。
〃我才惨哩,我老爸最爱管我的穿着了,他认为自己父代母职十分神圣,非要把我管好不可,我的每个洋同学,他都看不顺眼。〃凌获珊知道自己有点文不对题,不过管他的,他讲他的,她讲她的,高兴就好。
他们用这种对话方式聊到午夜,也喝光了两瓶白酒。
不晓得什么时候开始,她靠在他的肩头,浑身都放松了。
就在两个人都静下来的片刻,夜风吹拂着,她突然凑过唇去,贴住他性感的温暖唇瓣。
一瞬间他的表情僵硬无比,热的酒精在胃里燃烧,他瞪视着她。
〃我好像喝多了。〃离开元赫的唇,她对他嫣然一笑。
她的初吻发生在十四岁。
她大哥的同学暗恋她,一直压抑着不敢说,最后情不自禁的在游泳池畔强吻她,把纯纯的她吓哭了两天,那位仁兄也被她大哥给海扁了一顿。
她大哥真的不应该揍那个男生的。
因为现在,她终于能体会那种情不自禁的感觉了。
第四章
吻了元赫之后,凌获珊认定他再也不会想见到她了。
〃那种稀有的痴情男子,我吻了他,他可能会觉得对亡妻不忠,然后自责一百年,顺便恨我一辈子。〃有点自我嘲弄,其实她很沮丧。
那晚她喝醉了,与一个男人如此靠近,就窝在他的肩头,他的男性气息蛊惑着她,盯着他性感得要命的嘴唇,又听他说了一整晚抑郁许久的情感,她情不自禁就吻了他。
只是事后看见元赫瞪视着她,那种错愕、惊异的表情,她很后悔,非常后悔自己做了件不该做的事。
她心存浪漫,以为所有美好的、罗曼蒂克的事都该在星光下发生,所以……唉。
其实吻他时,她也心跳耳热,犹豫着要吻得深人还是浅尝即止,自问着他会不会对她有所反应?她的身材也不差啊,搞不好他会难以把持,因而抱住她狂吻等等……事实证明都是她想太多了。
元赫根本对卢纪恩之外的女人都毫无触电之感,凌获珊觉得被自己吻住的他,根本就是〃心惊肉跳〃的。
于是,她心中的浪漫情怀在元赫的反应下消失殆尽,想在星空下发展出情像的感觉也烟消云散。
本来她还自我安慰,她的主动对他来说应该算是种恭维吧,毕竟这代表着他很有吸引力。
不过元赫也许不这么想。
他会觉得她随便、不是个好女孩,假借采访之名,行侵犯之实。
也或者,他会以为她是个想钓上金龟婿的浪女,连他这种年纪足以当她爸爸的老男人都好。
可是话说回来,她一点都不觉得他老。
他成熟、有魅力得很,尤其是他那苦恋亡妻又落落寡欢十载寒暑的惆怅,实在叫人想伸手抚平他眉端的悲伤,赶走他浑身的孤寂与苍凉。
傅清清挑挑眉。〃他有打你一巴掌吗?〃
〃清清,我已经很痛苦了,求你别说风凉话。〃被心仪的男人拒绝是很难受的事,凌获珊无精打彩的趴在桌上把玩着竹化瓶里的小雏菊。
傅清清弯起唇角微笑道:〃你终于知道偷鸡不着蚀把米是什么滋味了。〃〃别说得这么难听!〃凌获珊忍不住抗议。
不过回想起她自己平时拿她老爸和欧阳女士开玩笑还真过份,亏她老爸大人有大量都没跟她计较。
〃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傅清清看着她问:〃当作没认识过这个人吗?可是你已经对元赫动心了。〃凌获珊几乎没惊跳起来。
她深深吸口气,然后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傅清清微笑的了然回应道:〃女人在喜欢上一个男人的时候,会想靠近他的身体,接触他的体温,两性相吸,这是很自然的事。〃凌获珊瞬间觉得口干舌燥。〃那么你说……元赫他感觉到了吗?〃〃他当然感觉到了,所以才害怕。〃傅清清依旧微笑着,清晰的说:〃他对亡妻的感情太深了,所以他不断的告诉自己,他无法接受别的女人,久而久之,这就变成了他的心理障碍。〃凌获珊喃喃地接下去说:〃哦,我想这个障碍很难突破。〃很多人是抱着对逝去爱人的爱过一辈子,如果元赫执意要当这种人,她也拿他莫可奈何。
总不能勉强人家跟她谈恋爱吧!
只是,她邂逅了一个出色男子,对方也单身,她却无法接近他,也无计可施,这未免令人有些遗憾。
〃感觉〃这种事情是很微妙的,她的下一次有感觉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发生。
或许那时她已经是个老小姐了……
〃小珊,你电话在响。〃傅清清看她又叹息又落寞,整个人似乎已神游太虚去了,遂好心的告诉她。
〃是吗……我的电话……〃凌获珊显得心不在焉。
她找到手机,那上头显示的号码立即让她疯狂。
〃是元赫!〃她对着傅清清兴奋的喊。
这出乎意料之外的转变连傅清清也感到讶异。
她乐观其成地开口,〃那么,想必他也对你有感觉。〃*********凌获珊如约的在下午两点赶到元氏大楼。
元赫答应她的采访,电话中他公事化的声音虽然让她有点失落,但起码她可以再见到他,这对昨晚一夜无眠的自己来说很重要。
〃我叫凌获珊,与元总裁有约。〃在柜台通报之后,她被接待小姐很客气的带领着,田专用电梯直接来到总裁办公室前叩门。
〃进来。〃元赫的声音低沉无比。
接待小姐替她打开门,一阵冷空气向凌获珊袭来,她突然感到一阵晕眩,不舒服的感觉随之而来。
之后,接待小姐退开了,偌大的总裁办公室非常安静,厚厚的窗帘阻隔了外头的炙阳。
元赫从黑色牛皮椅中起身,他微靠在办公桌旁看着她,像在思索些什么,眉心不禁微蹩着。
他之所以会叫她来,是想证明她之于他,跟任何一个女人没有不同,甚至比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女人都更加没有条件撩动他。
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他不能否认,那晚当她无邪的唇贴上自己的唇瓣时,他真的有些心动,那份不该有的心动让他充满了罪恶感。
他怎么可以对不起纪恩?他怎么可以背叛他们两人的爱情?
在空虚寂寥十年之后,他怎么可以莫名其妙的被一个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