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们终将腐朽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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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们终将腐朽的青春-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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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微喜欢看他脱了眼镜时的样子,他近视的程度并不深,镜片之下是一双深邃漂亮的眼睛,即使在激动的时候,他总能让脸色淡淡的,可眼睛不会说谎,那跳动着的躁动和迷乱的火苗必定会出卖他,那些燃烧的瞬间她曾经见过,只有她见过,是的,只有她。
  他第一次将颤抖的手探进她上衣下摆的时候,强悍的玉面小飞龙脸红得如同熟透了的苹果,可心里不忘懊恼着,为什么今天没有穿上她最漂亮的小蕾丝内衣。当他带着层薄茧的手覆在她如花瓣般初绽的胸脯上,她胸口的小白鸽在激动中就要振翅欲飞。童真初识欲望滋味,多么的令人迷醉,然而他每次明明都激动得不可自持,可在关键的那一刻,却总是强迫自己停了下来。
  其实郑微也害怕着,然而她更不解。有一次她在他怀里沮丧地呢喃,“是因为我太小了吗,所以你不喜欢?”他愣了愣,想了好一会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于是毫无风度地笑了,“好像是小了点,不过我也没见过大的,所以觉得还好……只是,笨蛋,我不可以那样,现在还不可以。”他在说后面那一句话的时候眼神是哀伤的,只是当时的郑微还不能够理解,这样骄傲的一个人,这般一闪而过的哀伤又是为何?
  郑微却是个快乐的人,所以她总是更愿意记取那些幸福而甜蜜的片断,记住他笑的时候的样子,忘掉哀伤。那时的快乐又太多太浓,就连依依不舍至晚归的两人面对宿舍门前紧闭的的铁门,不敢一次又一次叫醒舍管阿姨,不得不铤而走险翻墙而入的片断都是美好的。G大女生宿舍的围墙本来就只防君子不防小人,郑微从小野惯了,翻墙上树本是她的长项,只需陈孝正轻轻一托,便可灵活地攀至墙头。他总是不断地叮嘱她小心点小心点,她偏喜欢半坐在墙头还朝他笑着作鬼脸,然后才挥挥手跳落到围墙内。那段时间,她的身手简直成为G大校园情侣中晚归一族的偶像,有时自己成功翻越之余,还不忘顺道拉同道中人的姐妹一把。那个拿着星形气球在老在楼下等候的男生,他的女朋友是郑微楼下的一个胖妞,在他们再三央求之下,心软的小飞龙不顾陈孝正的反对,有过一次带着胖妞爬墙的经历,据她事后对陈孝正抱怨,手臂至少酸麻了一个星期,陈孝正一边帮她活动筋骨,一边不留情地说她自讨苦吃。
  当然也不是没有眼泪。生日的那个晚上过后不久,开阳再次约郑微一起吃饭,郑微想起那晚自己的贸然离去,对开阳也始终心存歉意。两人对座,郑微努力地寻找愉快的话题,一直没有成功,最后才发现,他们的默契的欢快也许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开阳说,“微微,我希望你不要生气,那天晚上……那是我的最后一搏。”
  郑微不住摇头,“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开阳苦笑,“别把我想得太伟大,你找到了你爱的人,我没有办法在一旁看着你们笑。”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们以后都不再是朋友了吗?”郑微这么一说,眼睛就潮湿了,他们曾是那样好的朋友,连吃饭都可以共用一个碗。
  “当然还是朋友,但是大概我们以后不会再这样单独面对面地吃饭聊天了,就当我心胸狭窄,至少现在看到你们,我心里不好受。”
  郑微一听眼泪就掉了下来,她以前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得到一样东西,就意味着另一样东西必定要失去?她还记得开阳手把手交她下棋的样子,然而这个人,也许再也不会是她的好朋友了。
  开阳见她哭泣也有些难受,只得苦笑,“明明我才是比较惨的那一个,是我刚没了喜欢的女孩,为什么好像你哭得比我还惨?”
  郑微一边吸鼻子一边呜咽,“开阳,你就闭关一段时间,等你想通了,我们再一起下棋好不好。”
  他怕她再哭,只得点头,“会有这一天的。”
  事实上,他们再也没有了继续面对面对弈的一天,很多人,一旦错过了,就是陌路。
  郑微很久之后都不能明白,是不是因为她比较贪心,所以在意识到要失去开阳的这一刻,她那么地疼痛,每一滴眼泪都是从心里流出来的,为什么得到爱情的同时必须舍弃友情――也许,在开阳眼里,他对她从来就不是友情。也就是从这一次起,郑微开始明白了有些东西是她必须割舍的,她大声地哭泣,痛快地流泪,然而不允许自己后悔,因为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选择了陈孝正,就选择了他给的苦和甜。在一起的日子里,她总是在等他,等他放学,等他上课,等他自习,等他约会,她永远比他早到,然后数着树上的叶子,数着自己的手指等着那个爱迟到的人。他有时会来晚几分钟,有时是半个小时,最恶劣的一次,说好了周末8点半去逛图书市场,他10点半才出现,他明明是个守约的人,对老师、对同学、对朋友,他从不迟到半秒钟,唯独在她面前,他丧失了时间观念。也许他太笃定,她一定会在那里等他,所以他放心地忙自己的事情,不疾不徐赶赴她的约会,他总是忙完了自己的事才会想到她,因为她总在那里。
  当然也为这件事闹过别扭,她明明是最没有耐心的一个人,等的时间长了,难免大发脾气,也争吵过无数回。他吵不过她,所以她发飙的时候他总是漠然,她占了上风,可哭泣的那个却总是自己。争吵过后就是冷战,大多数的时候,她转过身就开始后悔――其实等待也并不是那么难熬的一件事,她说。于是,只需他一个电话,她又忘了所有的不快,笑着投入他的怀抱,好了伤疤能够彻底地忘了疼,何尝不是一种福分。
  有时他也会说,对不起,下次我会早一点。可以下次她依旧在等。
  有一次她在他楼下等得实在不耐,便忍无可忍得冲上了他宿舍,竟然看见他万事俱备的模样,却环抱着书,坐在床沿发呆。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发呆的陈孝正,像个茫然失措的孩子,他本是那样坚定而清晰地朝着一个方向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一个人,几曾何时也有了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她不要想不要想,他每次虽然都迟到,但从不失约,只要她最终能等到他,过程如何都无所谓了。
  陈孝正有一次对她说,“其实你没有必要这样等。”
  郑微笑嘻嘻地,“我也想过迟到几次,让你尝尝等我的滋味,可我害怕如果是我迟到的话,你不会在那里等我。所以我还是早到一会吧,你不也整天说我游手好闲的。”
  她说完,陈孝正低头专注地看她的《土木工程概论》作业,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很久之后,他说,“郑微,你写作业真马虎,这个钢筋的配比率错得真离谱。”
  她心不在焉地一眼扫过去,“是吗,可能是我算错了。”
  他大为不满,“你知不知道小小的差错有可能让一栋大楼倒塌,你这样马虎草率,能做一个土木工程师吗?”
  “我不是让你帮我检查检查嘛?用得着那么大动肝火?”她嘟囔。
  陈孝正看了她很久,最后叹了口气,“大概是我太小题大做了,不过郑微,我跟你不一样,我的人生是一栋只能建造一次的楼房,我必须让它精确无比,不能有一厘米差池――所以,我太紧张,害怕行差步错。”
  她坐在他的膝盖上,撒娇地勾住他的脖子,“我不就是你一厘米的那个差错?阿正,老师不也说,任何一栋建筑都允许存在合理范围内的误差,我这一厘米不足以让你的大楼崩塌。”
  他放下作业本,紧紧回抱住她。他害怕他爱上了他这一厘米的误差,把整栋大楼都抛在了脑后。

  第二十章

  大三的新学年刚开学,郑微她们就要从原来的宿舍搬往学校新建的女生宿舍大楼,她的行李一直是最多的,陈孝正也自然被她拉来充当苦力。那一天学校特许男生在舍管阿姨的眼皮底下进入女生宿舍,陈孝正第一次见到402的庐山真面目,他一到,阮阮就松了口气地说,“你来了就好了,这个烂摊子就交给你了。”
  “郑微,不要告诉我宿舍最乱的那张床就是你的。”陈孝正指着其中一张床问,果然,他在她的一阵干笑中得到了料想中的答案,不由叹气,“细节反映了一个人的生活态度,你就不能有秩序一点。”
  “乱中有序,乱中有序。”郑微敷衍道。
  他认命地给她收拾东西,郑微鞍前马后地跑腿,倒也殷勤。整理到她床前的小百宝箱时,一本不算新的《安徒生童话》掉了出来,陈孝正把它捡起来拿在手中,“你果然还处在看这种读物的阶段,居然还放在床头。”
  郑微忙说,“给我,给我,我来拿。”
  他却不着急给她,翻了翻,随口说道,“我小时候倒是没有看过这种童话书了,借给我看看可以吗?”
  他这句话本身就只是一个象征性的礼貌问句,一本书而已,借给他又有什么不可以,只是郑微忽然沉默了。他当然不知道,这本书对于她而言,不仅仅是一本《安徒生童话》,那代表了林静与小飞龙所有的记忆,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记忆。林静走了,至今杳无音讯,他曾是她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人,可现在她拥有的也不过是这本书而已。
  “不可以吗,我随口问问罢了。”陈孝正有些意外,但也不为难她,合上书便递回她面前。
  郑微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她心里忽然很矛盾,然而林静已经把她和她的回忆丢下了,阿正才是她现在最最喜欢的人,她什么都愿意跟他分享,何况是一本书。
  “给我干嘛,你想看就拿去吧,不过记得要给我哦,这本书陪伴我很多年了。”
  他笑笑,将书收到自己的外套口袋里,继续当她的搬运工。挪到漂亮宽敞的新宿舍之后,自然又是一番忙活。
  次日是星期六,郑微和陈孝正约好一起去图书市场淘书。图书市场跟书店不一样,书多且繁杂,价格也比书店优惠,最吸引没钱有时间的学生一族。出门的时候,阮阮提醒她回来得早一点,下午说好了宿舍集体出动去吃火锅,庆祝她们集体的“乔迁之喜”,郑微答应着知道了,就兴冲冲地出了门,因为在此之前她和阿正都只是在学校同进同出,他又不爱逛街逛公园,这一次去图书市场可以说是他们两人第一次正式的校外约会。
  也就是这一次,他让她在学校礼堂门口从早上8点半等到了10点半,当他姗姗来迟,略带歉意地说着自己的理由时,她反复地在心里说,别生气别生气,不要把这样难得的一天弄砸了。可是依旧装不出高兴的样子,只得捂着耳朵,“我不要听理由,你这个迟到大王,下次再这样我不理你了。”他见她这个样子,也选择了不再解释。
  她的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上了公车不久,又开始欢声笑语不断,他本来话就不多,可今天更加出乎意料地沉默,她说了好几个笑话,把自己逗得前俯后仰,可他依旧眼神漠然。到达图书市场之后,他说她话太多,吵得他无心找书,建议两人分头行动,她虽不乐意,但也没有办法,只得各自行事。
  这时的郑微已经有些察觉到他的情绪有点不对头,他今天的冷淡已经超出了平时正常的范畴,可她完全不明白问题的症结在哪里,当然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她也试过问他,“阿正,你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他想也不想地否认了。于是,她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也连带变得闷闷不乐了。
  这样不妙的情绪在回去的路上攀到了顶峰,拥挤的公车上,他们面对面站着,一路无话,郑微在思考着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他而不自知,因为陈孝正虽然孤僻,但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也并不小气,他的不愉快必定事出有因,她想得出神,连身边有人不断挤向她也犹不自知,最后是陈孝正用力地拉了她一把,将她扯到自己身后,郑微吃痛,大为不满地说了声,“干嘛呀?”陈孝正却不理她,对着原本站在她身后的一个中年男子厉声道:“一大把年纪了还占这种便宜,未免太下流了一点!”
  那一脸道貌岸然的中年男人本想反驳,但看陈孝正色厉内荏的模样,料定他虽年轻也不是好惹的,只得嘟囔了几句,“都是误会之”类的话。陈孝正不再看他,到了该转车的下一站,车门一开,拽了满脸通红的郑微就下了车。
  这一站下车的地方距离转车的地点还有几分钟的路程,他走了几步,就松开了她的手,自己大步流星地往前走。郑微忙跟上去挽住他,“干嘛不理我?”
  他“啧”了一声,甩开了她,“别拉拉扯扯。”
  郑微已经憋了一天的气,被他这一甩之下顿时爆发了出来,“你什么毛病呀,有什么不高兴你就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哪不对呀。”
  他不理她,可她是个牛脾气,哪里吃这套,于是用力在背后推了他一把。他无奈回过头来,愤声道,“你有没有一点脑子,半点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刚才怎么不见你这么神勇?”
  郑微怒从心起,“就算是为刚才的事,你犯得着这样吗,那是我愿意的吗!陈孝正,我最讨厌你这样什么事都藏着掖着的人,你根本就不是为了刚才的事跟我较劲,有本事就把事情摊开了说,再这样下去我真的受不了。”
  他冷冷看着她没有说话。
  郑微气极了,她已经忍了很久,实在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不说话算什么,有事情就往心里去,连说出来的胆量都没有,你算什么男人?”
  他眼帘垂了下来,放柔了声音,“算了,是我不对,我没生你的气,就是自己心情不好,我们回去吧,别在大街上吵。”他说完用手去拉她,这一次换她一把挥开,“想翻脸就翻脸,说没事就没事,你还是不肯说理由,你当我是谁?”
  “跟我回去再说。”他隐忍地说道,再一次拉起她的手,她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你不肯走是吗,那算了。”他一个人朝前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从口袋里掏出她的那本《安徒生童话》,递还到她手中,“对了,这本书我看完了,还给你,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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