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晋阳(吴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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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晋阳(吴沉水)- 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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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凛点点头,拉着他的手,却不言语。白析皓温柔亲亲他的额头,道:“莫怕,我在此守着。”

  他的嗓音低沉温柔,这么久以来,早已成为一剂有效的安神之药。林凛眼皮渐重,慢慢地要陷入梦乡。就在此时,忽而听见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守在外头的侍从大声喝道:“谁?”

  来者却不答话,只立即传来一阵兵刃相加的声音,以及侍从们疾声怒喝。林凛一惊,不由攥紧白析皓的手,白析皓安抚地拍拍他,笑了笑,抬头朝邬智雄使了个眼色。邬智雄会意,立即拔刀掠了出去,一旁的琴秋说了句:“我出去瞧瞧。”便也站起冲去。

  己方加入两名好手,形势骤然扭转,不一会,便听见一阵兵刃落地声,随即是传来几声痛呼,邬智雄啐骂道:“日你姥姥,兔崽子刚刚挺横的呀,继续横啊。”

   “走狗!鹰犬!要不是爷爷先受了伤,哪里轮到你这走狗狂吠!”

  那人未及骂完,便传来一声闷哼,想是邬老大抬脚踢了他哪处,却听得琴秋冷冰冰地道:“一刀一个宰了干净,省得后面还来同伙。”

  那人大骂道:“以多欺少,老子死也不服!便是化成厉鬼,也不放过你们这帮走狗!”

  白析皓正听得眉头皱起,忽然发觉握着的手变得冰冷颤抖,他忙转过头去,却见林凛掩在斗篷下的半张脸遍是雪白,牙齿狠狠咬在嘴唇上。他吓了一跳,忙将林凛抱入怀中,拍着他的背脊道:“凛凛,凛凛,莫怕,有我在,莫怕。”

  林凛在他怀里颤抖着,抬起脸,哑声道:“外面,外面那个人的声音,我,我听过。”

  白析皓脸色一峻,道:“你认得是何人?”

  林凛闭上眼,又睁开,往昔的点点滴滴,骤然重现心头。他点点头,惨淡一笑,道:“他,他是凌天盟的人,原为归远堂副堂主,后来做了我的,我的侍卫长,再后来,又是他将我,从京师拜堂的新房内弄出来,此人姓赵,叫赵铭博。”

  他话音未落,却听得庙内吵吵嚷嚷涌进来一堆人。白析皓眉头紧锁,抱着林凛,将他护在自己臂弯之中。抬头一看,只见邬智雄领着一帮侍从,推推搡搡带进来几个人。白析皓眼神甚好,一眼就瞧见被抓的人中,有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虽然带了伤,可无所畏惧。白析皓喝道:“将人带进来作甚?”

  邬智雄本欲请功,却见白析皓抱着公子爷,一脸阴沉。再看那公子爷低伏在爷怀中,仿佛不堪惊扰,这才警醒,自己真是蠢。公子爷那般羸弱,哪里能见这等场面,他忙躬身应是,回头挥手命将那几个人带出。却在此时,听见“呀”的一声轻喊,被抓的人中为首那个,忽而叫了起来:“小宝儿,你是小宝儿?你不是,不是上京了么?怎会在此处?”

  小宝儿怯生生地道:“赵,赵大哥——”

  第64章

  这声“赵大哥”听得白析皓面色一沉,原本不欲杀人灭口,这下却非如此不可了。他一边温柔地抚慰林凛,一边朝邬智雄递了个狠厉的眼神,空出来那只手,不着痕迹地在颈部做了个割喉的动作。邬智雄会意,挥手命侍从们将人拖出去,然而一碰赵铭博的胳膊,他却疯狂挣扎起来,一路喊道:“稍等等,等一下,我与那孩子说两句话,就两句!”

  邬智雄抬眼问询白析皓,白析皓一脸不耐,正那眼瞪他,却觉得怀中人渐渐止了颤抖,微微露出脸来,想来也颇好奇赵铭博要说些什么。白析皓转念一想,这人顷刻之间,变为刀下亡灵,且坐坐好事,听他说说又无妨?他面色稍霁,略点了点头,邬智雄道:“停,让他说。”

  赵铭博虎目含泪,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宝儿,哑声道:“小宝儿,公子爷,公子爷你送往京师了?”

  小宝儿不惯撒谎,局促不安地垂下头,捏着自己的衣襟,满心害怕,却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能乱说。

  他这模样,瞧在赵铭博眼中,却是另一番意思,以为他心中悲恸,垂头泣泪。赵铭博两行泪缓缓流了出来,哽咽道:“公子爷,说来还救过我一命,想不到,却如此下场,虽是不得已,可到底,是我凌天盟对不住他。他,他生前嘱咐我照应你,我也无法做到。”

  小宝儿垂头不语,心里却想,我才不要你照应。

  赵铭博继续道:“你,你想来心里有恨,我也无话,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盗走他的遗骸……”

  小宝儿猛地抬起头,一双圆圆的黑眼睛闪烁着愤怒的光,他攥紧小拳头,大声道:“我才不是盗,主子本就不是你们那的,他病成那样,你们,你们那么多人还逼他,还说要糟践他,我都瞧见了的,你们,你们全是坏人!”

  赵铭博愕然,道:“怎会有人要糟践他,大当家那般待他,至今心魂俱伤,……”

   “大当家又怎样?”小宝儿气得脸色通红,抖着身子喊道:“别以为我年纪小,听不懂你们的话,不晓得什么叫膑刑。我如今读书识字了,晓得那是大当家带着头,领着人要挖主子的膝盖骨,我亲眼所见,主子不从,这才,这才,”他说得激动,忍不住泪水滴落,哭着骂道:“你们瞧不起我,骂我阉狗,呜呜,不给饱饭吃,不给暖衣裳穿就罢了,可主子那么好的人,你们怎么很得下心那么对他,呜呜,坏人,全是坏人……”

  那段不堪的遭遇借由这孩童的口中道出,林凛禁不住眼前一阵发黑,那能令人窒息的黑暗与痛苦扑面而来。他畏缩在白析皓怀中瑟瑟发抖,头埋进他的胸膛,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白析皓一言不发,用力抱紧怀中的人,尽力抚慰他,眼底全是怒火。就在此时,却听得边上的琴秋一声冷笑,手一挥,银光一闪,赵铭博惨叫一声,仆倒在地,右膝之处尽是鲜血淋漓。他惨白着脸,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尤带微笑的俊美少年,却听琴秋悦耳轻缓地道:“啊,不好意思,一时手快,刺穿了你的膝盖骨。都是小宝儿不好,你不知道我最喜欢听人论刑罚,一听就手痒,忍不住要跃跃欲试么?”

  膑刑

  小宝儿吓得后退了一步,捂住嘴巴,不敢作声。琴秋似无疑地瞥了白析皓那边一眼,接触到白神医怪他多管闲事的眼神,笑得更为开心,踢踢赵铭博的伤处,道:“怎样?滋味如何?放心,我技术很好,没伤到你的筋,伤好之后,没准你还能行走呢。”

   “你,你是何人?”赵铭博苍白着脸,道:“有种,一刀杀了我。”

   “我本来想的,”琴秋笑眯眯地道:“只是听了你适才的话,忽然觉得特别恶心。”他俯下身,轻柔地问道:“你知道我恶心什么吗?”

  赵铭博哑声无语,琴秋咯咯笑了起来,在他衣服擦拭了自己剑上的血,道:“我最恶心的,就是明明害了人,还要装对他好,明明杀了人,还要一脸悲恸欲绝。对了,忘了告诉你,你们逼死那个,恰好本少爷瞧着很顺眼,这一剑,是我替他还给你们的。”

  赵铭博脸色颓败,黯然无语,待到邬智雄命人将他们几个凌天盟众架走,他也不做挣扎。一等这些人被带走,白析皓一甩长袖,袖风中夹杂着尖利之物扑面向琴秋击去。琴秋忙闪身避开,却听身后墙壁哧的一声,又听叮当一声响,被一枚铜钱击穿一个深深的小洞。琴秋怒道:“姓白的,你什么意思?”

   “多事。”白析皓冷冷地道:“下回再如此自作主张,我定不轻饶。”

  琴秋还待回骂,却知道自己武功与之相差甚远,只得嘀咕着做回火堆边。这里林凛抬起头,颤颤巍巍地坐直了身子,微微叹了口气,对小宝儿道:“傻孩子,过来。”

  小宝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过去一头扎入他的怀中。他小小的心中,又怒又怕,又惊又吓,早不知转了几个来回,此时尽数释放出来,哭得哽噎难言。林凛也是一脸惨淡,摸着他的头发,轻声道:“是我不好,让你一个孩子早早见着这些不堪之事,真是委屈你了。”

  小宝儿哭着拼命摇头,他不心疼自己,他心疼的是林凛,心疼的是这高洁如月,温润如玉的人,合该被人小心呵护,却偏生要受那等苦。林凛长叹一声,爱怜地摸摸他的头发,道:“都过去了,我忘记它,你也忘记,好不好?”

  他抬起头,擦干小宝儿脸上的泪水,正看见火堆那边,琴秋嘟着嘴,一脸愤愤不平的模样。林凛微微叹息,朝他招手道:“你也过来。”

  琴秋踌躇了一会,终于期期艾艾地过去,林凛冷冷地瞧着他,道:“蹲下来。”

  琴秋老大不乐意的蹲了下来,却被他啪的一下,打到脸颊。这巴掌并不重,可琴秋立即跳起,骂道:“喂,我替你出气呢,你还打我。”

  林凛喝道:“你什么也不知道,就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出手。凌天盟对不住我的人多了,你要一个个去刺穿人家的膝盖骨么?也不想想,今日是你侥幸得手,若在平时,以赵铭博的身手,你能讨得了好?那姓赵的,在凌天盟中不过二流人物,尚且如此,其余的,你如何招惹得起?我千辛万苦救了你,可不是让你去当莽夫,便宜了别人!”

  琴秋不服气道:“我惹得起一个便算一个,畏畏缩缩,不是小爷的做派。”

  林凛不怒反笑,道:“你个小崽子,有什么做派可言?过来。”

  琴秋摸着脸,气呼呼地不理他。

  林凛放缓了口吻,道:“过来,你看小宝儿,比你乖多了。”

  琴秋嘟囔着:“我又不是小宝儿,凭什么听你的”之类,一面不情愿地挨近林凛。林凛摸摸他的脸,道:“疼吗?”

  琴秋瞪了他一眼,垂头不做声。

  林凛叹口气:“我的事,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明白,只是我好容易走到今天这步,好容易觉得日子舒坦,人活得有意思。你就当为了我,别去搅和了,不管是凌天盟,还是京师那些人,我不是惹不起,而是受够了,你明白吗?”

  琴秋脸上有所动容,他想了想,点了点头。

  林凛转身,握着白析皓的手,正色道:“你也一样,析皓。我知道,你心中此刻,比他们俩要更为愤怒,只是往事已矣,我不作无谓的纠缠,你也不要,行吗?”

  白析皓目光闪烁,却微微一笑,揽住他的肩膀,柔声道:“我自然依你。”

   “那,那几个人,都放了吧。”林凛疲倦地靠在他肩上,淡淡地道:“赵铭博在凌天盟中位置不高,却身受信赖,此刻在此,定是有要事。你听他适才口口声声鹰犬走狗,定然以为我们是朝廷之人,他身上又带伤,那么朝廷跟凌天盟两班人马,应该均离此不远。若我们在此杀之,一来引人注意;二来,没得便宜了厉昆仑他们。咱们一行,本就好手不多,难道要等到人杀将过来,乱了手脚不成?”

  白析皓蹙眉道:“这……”

   “让小宝儿去做这顺水人情。”林凛微微一笑,道:“小宝儿与那赵铭博有旧,又认了他凌天盟二当家作哥哥,求情放了他们,也是说得通。小宝儿,你过来。”

  小宝儿愣愣地挨过来,林凛摸着他的小耳朵,教了他一套说辞,道:“你便说还没进京,便被上头追究,差点丢了小命。琴秋与我有旧,路过之时,顺手救了你的性命,因他是药铺少东家,你便跟了他,这才随了押运药材的人南下。你也不愿赵大哥再受伤对不?去放了他们吧。”

  小宝儿乖巧地点点头,站起来跑了几步,又跑回来,找了一通,林凛奇道:“你又作甚?”

   “找点止血的药,”小宝儿怯怯地道:“他们,他们几个都受伤了。”

  琴秋没耐烦地别过脸去,林凛微笑起来,对白析皓道:“白神医,赐药吧。”

   “不行。”白析皓眼睛里尽是寒意,摇头道:“我不找他们麻烦,但从此往后,也决不医凌天盟的人。”

  林凛知他甚为坚决,便不再多话。小宝儿没有药,只好找了件旧衣裳,跑出去为那几人作了简单包扎,又将适才林凛教他的话说了一通,这才将赵铭博等几人放走。

  被这么一折腾,众人尽皆疲惫,草草打了个盹,翌日清晨,吃过早饭后便匆匆上路。林凛后来虽面色淡然,白析皓却知道,昨夜那么一闹,他仍是受了惊。那往事犹如梦魇,非顷刻间说能忘怀,便能忘怀。到了凌晨,林凛便发了低烧,时睡时醒。白析皓一诊,便知他这等是心绪波动所知,虽无大碍,可仍心疼不已。只得在马车上拥了那人,让他靠在自己胸膛上好好歇息。

  白析皓抱着林凛,不知不觉也眯了会,正睡梦间,忽而听得一阵异响。他内力深厚,一听之下,立即清醒,募地坐了起来,将林凛好生放在枕上,自己稍微推开马车车门,沉声道:“邬智雄。”

  邬智雄正在车外骑马,闻声立即纵马上前道:“主人,何事?”

   “你瞧瞧,后面谁追着咱们。”

  邬智雄一惊,忙调转马首,果然见其后一阵黄沙滚滚,一人飞马赶来,膝盖处的血渗透厚厚布层,显是又经过一场恶战。他马上又伏有一名男子,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赵铭博一见车队,犹如饥渴之人乍见水源,眼神一脸,冲上来道:“小宝儿,敢问一声,小宝儿在何处?”

  小宝儿在另一辆马车上,听到有人喊,便应了一声,掀开车帘,钻出脑袋来。见到赵铭博,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赵,赵大哥,您,您怎的又回来了?”

  赵铭博急切地道:“小宝儿,你,你停一下,我有话说。”

  邬智雄不耐地道:“他娘的,你怕死的么?昨儿个是有人求情才放了你,别想着今儿个运气又会很好。”

  赵铭博急得眼眶都红了,喊道:“小宝儿,你说,你们是运药材的对不?随行可有大夫,能否救救他,你,你恨我们不打紧,可不能恨他,他可一直待你甚好,还当众认了你做弟弟,你走后,也多次寻你,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哇。”

  他一手抓住缰绳,一手将伏在马背上的那名男子拖了起来。只见那男子年纪不大,相貌也算英俊,却脸色青灰,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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