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摔倒——爬起来——再摔倒——再爬起来,她坚定地往前走,而身后的笑声一次比一次弱,那讥讽的声音也变得单调没劲。
终于她走到了冰封的河流中那湾动人的河水边。
她俯身将木桶放到河里汲满水,再用力将木桶提上了冰面。
现在,新的问题又来了:这么重的水,这么滑的冰路,她要如何走回去?
她的心如同这冰河一样凉!
她看看来路,那里新凝结的冰雪已经覆盖了她摔倒、再爬起来的痕迹,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没办法将水完好地提回去,她得想办法!
双手撑腰,她摸到了腰间的皮鞭,于是有了主意。
她漠视那些士兵得意的目光往岸边走,同样的,没走几步就摔倒了。这次岸边再次响起笑声,也有叹息,也许他们以为她无法取回水了。
可是她不理会,解下腰上的鞭子往木桶一甩,准确地缠住了木桶,然后她就坐在冰面上拉鞭子,将那桶水带了过来。
木桶在冰面上滑动得十分平稳快速,也为她省了不少力。
就这样,她摔一次就扬一次鞭,几次之后,她到了岸边,阿烈立即过来帮她将木桶提去大棚。
她回头看着那几个已然目瞪口呆的士兵,问道:“你们还要我去取水吗?”
“喔,不!不!”那个最先发难的士兵结结巴巴地说:“小七,你好样的!”
说着,他夺过同伴手中的木桶,仓皇失措地跑去取水了。
玉琪看着那个士兵稳当地走在冰面上,纳闷他为何不会摔跤?
“发现他跟你的不同处吗?”
就在她百思不解时,彭峻龙的声音传来,她回头见他站在自己身边,惊喜地说:“大人,你回来了?”
“回来好一会儿了。”彭峻龙说着一拉她。“你跟我来。”
彭峻龙将她带到距离营区稍远的一处阿勒楚喀河弯道,指着冰封的河流说:“你看,这是冰面,对吧?”
看着晶莹的冰面,玉琪茫然地点点头,不知他要做什么。
彭峻龙耐心地告诉她:“走这样的冰面是咱们的一大生存技能,不要以为这美丽的冰不会伤人。像你那样的摔法,今夜你脱了衣服看看,身上一定有瘀伤。”
玉琪的脸在冰冷的风中忽然滚烫起来,她知道自己脸红了。
可彭峻龙没在意她的表情,继续说:“走结冰的路面,你不能像平常走路那样抬头挺胸,得稍微弯腰曲膝,就像刚才那个士兵一样。他那样激你、嘲笑你是他不对,可是他确实有能耐……”
原来他连那些话都听见了?玉琪心里遗憾地想,那么他一定将她笨拙的表现全都看进眼里了。唉呀,真是丢人!
在其他男人面前出糗无所谓,可是在彭峻龙面前丢脸,却是她最不愿意的。
“……我刚才说的你都听懂了吗?”
彭峻龙的问话将她紊乱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哦,知道了。”
其实他到底说了什么,她根本没听进去。
“那好,跟我走上去。”彭峻龙说着拉起她的手,走上结冰的河面。
才站到冰面上,脚下就是一滑。玉琪本能地抓紧他的手。
哇,这么冶的天,他的手好温暖!
“弯下腰——”
彭峻龙一声口令,玉琪立即照办,却一头往地上栽去,幸好他一把抱住她。
“不!不要弯太多!否则身体就很难保持平衡。”彭峻龙纠正她。 “可以再直起来一点点,对,就是这样,膝盖曲一点……不要脚尖落地,记住,重心要落在脚后跟,没错,脚掌横起来,对——对,往前迈步……别怕,我抓着你呢!”
就这样,在白雪飘飘的冰河上,玉琪迎着寒风,冒着严寒,与彭峻龙手拉手在结冰的河面上学“走路”。
尽管还是跌跌撞撞,但有了彭峻龙的保护,她没有再摔倒。到天黑时,她已经掌握了基本要领,虽然姿势还欠雅观,动作也不够协调,但她已经很满意了。
“哈哈,我能走冰河了……唉哟!”她得意地在冰面上走着,一兴奋就直起了腰,高兴地欢呼,可笑声还没完,身体就失去了平衡,眼见就要仰天倒下。
“小心!”彭峻龙赶紧过来救她,她也出于本能地抱住他。于是两人都没能幸免于难,双双倒在冰面上。
为了保护她,彭峻龙落地前转了个身,自己的背部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冰面上,而玉琪则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
“见鬼了,怎么会摔倒的?”玉琪拉拉帽子,皱着眉头说:“我明明已经学会了,怎么还会摔跤呢?”
“怎么不会?”被她压着的彭峻龙说:“腰杆挺那么直,不摔才是见鬼了!”
“还好,不是很疼。”玉琪情绪极佳地说。
彭峻龙瞪眼道:“有我垫背,你当然不痛,可是你再不起来,我就痛死了。”
玉琪这才发现自己正趴在他身上,就像那天草原王的女儿压着自己似地压在他身上。不由面热心跳,赶紧从他身上爬下来,可还没站稳又倒回去,这次彭峻龙又做了她的垫背,不过她也立即直起身子,以减轻对他的压力。
“小七,你到底练的是什么功夫?看你双臂无力,双肩窄小,可是胸肌怎么这么发达?”彭峻龙说着往玉琪的胸部拍了一下,吓得玉琪往后一躲。
彭峻龙怕她又跌倒,赶紧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回来,质问道:“你的身子就这么娇贵,宁愿摔倒也不能碰吗?”
“没错,就是不能碰。”玉琪说,她的胸部被他一拍,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那你说,你练的是什么功?我就是觉得你这地方挺厚实的……”说着他的手义往玉琪的禁区探来,可是立即遭到有力的拦截。
“两个大男人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玉琪模仿着当初彭峻龙的语气,改了几个字训斥他,这倒让彭峻龙如坠五里雾中。
“这是什么跟什么嘛?”他站起身,抖抖身上的雪花。 “我问的是你的胸肌为什么比较厚实,你瞎扯什么呢?”
玉琪对他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好问的,穿上棉衣不都是这样吗?”
“是吗?”彭峻龙低头看看自己的胸脯,摸了摸道:“没有啊,我也穿着棉衣的,可是跟你还是不一样……”
玉琪摇着他紧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大声说:“人跟人本来就不一样,大人你可不可以闭嘴?”
彭峻龙瞥他一眼。 “你这人就是不爽快,说你别扭还不承认。”
“大人,你再说我,我可要说你是牛皮大王了!”玉琪警告他。
“说啊。”彭峻龙不在乎地说:“牛皮大王怎么也好过你的别扭。你做人就是不痛快!”
他这番话说得玉琪瞪圆了眼睛,却没法开口。
“算了,我不跟你说了,天黑了,回去吧。”他说着率先往河岸走去。
见玉琪垂头丧气地跟在他身后,彭峻龙又安慰道:“其实你有时还是挺有种的,像先前取水时,都跌成那样了还一直走,那股劲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见他突然表扬自己,玉琪心里很高兴,不由笑道:“原来你在偷看啊?”
彭峻龙立即反驳。 “没有!男子汉大丈夫要看就堂堂正正地看,谁偷看?”
“真的?”这下换玉琪好奇了。 “那我怎么没有见到你?”
彭峻龙诡秘地一笑。“因为我在你们头上。”
“我们头上?”玉琪重复着他的话,四处寻找,当看到河边有几株大树时,了然地笑了。“原来你藏在大树上。”
彭峻龙淡淡一笑。“我早就在那里了。”
“你为何上树?”玉琪好奇地问:“大雪天的可没人会上那么高的冰树。”
彭峻龙不语,神秘地一笑。
正因如此,他才会将那里当作“了望塔”的呀。
“到底是为什么?”
“你就不能理解成是为了好玩吗?”
彭峻龙的笑容让玉琪气得牙痒痒的,可还得为了满足好奇心而忍耐着对他说好话。
“大人,你是主子,小七是跟班,今天你也听到了,那些士兵都认为我是仗着你的权势独享安乐呢,你若再不让我跟着你,那我以后怎么在这里待下去?”
“你真想要时时跟着我?”
“当然,大人做什么,小的就跟着做什么。”
“那我出去巡视呢?”
“那我也跟着。”她出神地望着他的眼眸,希望他能够答应她。
见她态度坚决,彭峻龙想了想,点头道:“好吧,以后我带着你去就是了。”
从此,玉琪果真都跟随他出门了,虽然很辛苦,却也让她体验到新的生活。
日子缓慢地过着,冰雪覆盖的大草原失去了往日的妩媚多姿,同样的景色看多了,也会失去吸引力而变得索然无味,军营的生活更是艰苦而单调。
然而,对彭峻龙和穆玉琪来说,每天的日子却因为有了彼此的陪伴而生出无数的趣味,令他们的生活不枯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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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深夜,寂静的天地间只有雪花无声地由天而降,在熟睡的人们身边飞舞,在黝暗的毡房外堆积,沉沉的夜晚,在白雪的映衬下变得明亮。
远离营地的洛巴卡伦飘散着烤肉的香味。在小树林边,两顶小型帐篷间燃烧着一堆很大的篝火,尽管雪花飘飘,却无法压熄红红的火焰。
火堆边,两个身穿号衣的士兵和两个穿官服的军官围坐在火边吃着酒肉。
“大人,今夜就住这吧。”穿佐领官服的男人对身穿四品宫服的军爷说。
“算了,我还是回去,省得那小子有借口惩罚我!”那四品官不是别人,正是彭峻龙的副将苏校尉。此刻,他泄愤似地猛暍一口酒,恨恨地说:“我得回去,否则怎会有机会除掉那小子?!”
“受罚的不止大人一人,为了自己好,大人能不能忘记……”
“不能!他竟敢不给我面子,当着那么多士兵的面罚我闭门思过,还扣我的俸饷,这口气我咽不下去!”苏震愤恨地说。
“可是彭大人那样做是依据大清律法……再说,如果不赔偿,草原上那帮人也不会放过大人啊。”那人还想劝他。
“闭嘴!若非彭小子撑腰,那帮贱民能奈我何?”苏震不满地看着他的心腹,阴恻恻地问:“刘荣汉,你是不是也像那个软骨头阿烈一样,被他收买了?”
“不!不!大人误会了!”那个叫刘荣汉的佐领仓皇解释。 “我刘荣汉这条命是大哥当年在战场上捡回来的,小弟发过誓此生定不负大哥。小弟这么劝,也是为大哥好啊。您想,那彭峻龙乃当今声名最显赫的彭氏之子,又曾经服侍过皇上,是皇上宠信的状元公,我们怎能跟他斗?小的只是为大人担心。”
“你不用担心!”苏震的眼睛里露出残酷的冷笑。 “那小子是我苏家的仇人!今生今世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状元公?呸!狗屁状元公!我儿苏慕芳才该是状元公,都是他害得我儿命丧黄泉,这口气我忍了三年,如今,苍天有眼将他送到我的面前,我怎可放过他?我得挖出他的心肝祭奠我儿在天之灵……”
说到这,他竟老泪纵横,双手紧紧抓着酒壶,直到铁皮酒壶变了形他仍不放手,仿佛那酒壶是彭峻龙的颈子,恨不能将其扭断!
“还有……”苏震突然面目狰狞地转向那两个一直没说话的士兵,警告道:“你俩也得记住不可以背叛我,没有我,你兄弟两人早就死了!”
“是,义父放心,我王氏兄弟定跟随义父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下辞!”
他们坚定的表态让苏震心情略好,他擦去脸上的泪水,望向远处一块如同一弯钩月般靠在林子边的岩石。 “如今这大雪是个好时机,做什么事都能掩盖踪迹……你们放心,没找到万全之策时,我是不会要你们跟我做无用而危险的事情,因为我还要留着命好好享受美酒和女人!”
“那大人想做什么呢?”刘荣汉小心地问。
苏震注视着火焰说:“找个能让那些贱民反目、让彭小子忙一阵子,又能让咱们顺手牵羊得些好处的主儿下手。”
王老二立即说:“那还是顾始汗吧!他那部落对彭峻龙死心塌地,收拾了他,也可以让彭峻龙忙一阵子。”
苏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阿烈怎么办?”王老大问。
“别理那个胆小鬼,现在的他靠不住!”苏震说着,举起变形的酒壶往嘴里灌了几口酒。 “明天巡防时,老二去探探风。”
就在苏震密谋要在刚刚平静的地区制造混乱时,被他恨入骨髓的彭峻龙正在巡视营区内的各个岗哨。
自签订分界游牧、互不干扰协定后,辖区内各部落间都能和平相处,目前冰天雪地,牛羊都已圈养,争斗似乎已经停息。而整顿军中秩序,实行严明的奖惩制度后,军心稳定,官兵们大都能按照他的命令行事,表面看一切都很平静。可是,他总觉得眼前的平静无波中,正涌动着一股汹涌的暗潮,所以他不敢放松警惕。
突然,顺着风声传来一阵叫喊,彭峻龙问陪他巡夜的阿烈:“有巡防队没回来吗?”
“有,对岸草甸子的那队还没回来。”
彭峻龙一听,立即说:“走,看看去。”
他们刚走过营区,就遇上两个士兵气喘吁吁地奔来,一见到他们就说:“彭大人,我们从冰河过来,小合子滑落水中,拉不上来!”
“什么?”彭峻龙大惊,来不及细问立刻往河边跑去。
“拉住,快……拉住!”
结冰的河中央,平日取水的流水边,几个士兵正趴在冰窟窿边试图营救落入冰河的同伴。因为气温太低,厚重的冬装浸透了水后立即结了冰,十分沉重,冰上的士兵们也都冻得受不了,一时竟无力拉上他来。
那个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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