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洛脸上真的戴了一个眼罩，周鑫鑫咯咯地笑了，程枫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周鑫鑫赶紧捂住嘴冲偷偷地冲关洛小声说，很帅。关洛笑笑，医生对着关洛和程枫以及龟仙人和周鑫鑫又强调了一遍术后的护理常识，并让他们每隔半个月来复查一次，防止移植排斥反应。好歹哄着龟仙人让周鑫鑫把他送走了，程枫跑前跑后的给关洛拿药，光眼药水就一堆。关洛拉着程枫的手小声说：“没事儿了，真的，大夫说手术很成功呢。”
程枫点点头，笑笑说：“术后的恢复才麻烦呢，有你受的。”
“你童哥呢？”关洛提醒程枫，程枫这才想起来这一会儿都没看见陈童了。再打电话，陈童却说已经准备要离开了，既然关洛的手术已经做完了，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陈童的话和已往一样不多，可是程枫觉得他语气更冷了，不过这么多年陈童都是这样，程枫倒也不在意。
关洛现在连大声咳嗽都不敢，一咳家里的一老一小就神情紧张，进卫生间时间久了程枫也高声问，是不是便秘啊，千万别用力啊。搞得关洛哭笑不得。央求两个人说，医生是这么嘱咐的可是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心里有数的，可是不管他怎么说，两个人还是把他当作濒临灭绝的动物一样小心翼翼的看守着。一天点无数遍眼药，出门程枫就递过墨镜来。
叫上周鑫鑫在家里过了圣诞、过了元旦，又迎来了过年。这几个月里关洛的眼睛恢复得不错，程枫有些放心了。二月十九号是父亲的忌日，整十年了，程枫想回去祭拜一下，也看看妈妈、姐姐和孟爸爸、孟妈妈， 以往都是孟川替自己去扫墓，自己只是偶尔的去看看。
天气还是很冷，天井里的石榴树掉光了叶子，冷风不时地吹过，屋子里有暖气格外的舒服，龟仙人正在看京剧，关洛闭着眼镜在屋子里缓慢的打拳活动筋骨。程枫本想和关洛一起回家扫墓，让爸爸妈妈他们见见他，可他的眼睛现在还在恢复中，不能见强光，不能劳累，不能做剧烈活动，坐几个小时的飞机肯定不行。程枫考虑了下还是决定自己回去。把想法和关洛说了，关洛自然是答应的。定了二月十八号也就是后天的机票，程枫打算只呆一天就返回来，所以行李没多拿，收拾了一套换洗的衣服装在背包里。
二月十八是个星期天，周鑫鑫一大早跑过来，看程枫要出门的样子他倒挺高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他可以在关洛家大声说话了。临走的时候，龟仙人送到门口嘱咐程枫，拜祭完了早点儿回来，说，这两天要是有什么好吃的就给你留着。程枫笑笑点点头答应了，关洛陪着他本来想送到市里的机场，可程枫不让，关洛只好站在路口看着他上了出租车。
程枫拉下车窗，伸出头来，冷风嗖嗖的往脖子里灌，冲站在路口渐渐远去的关洛摆摆手。“你自己小心啊。”程枫喊。
下了飞机，这里的气候依然温暖，根本穿不住羽绒服，程枫换了单衣，只穿了件衬衣套了件背心，还有点儿热，上了出租车，本来想先找酒店，可是程枫忽然转了个念头。明天是爸爸的忌日，就算他不在国内也一定会安排人去祭拜……想着，程枫改变了主意决定今天就去“陵花园”，和出租车说了地方，出租车直奔“陵花园”而去。
“师傅，请停停车。”程枫留意路边，看到有一家花店，程枫的妈妈和孟川的妈妈都喜欢郁金香，程枫想包两捧郁金香，可是又一想，如果放了，明天有人来，就知道了。“算了，师傅走吧。”
“陵花园”背山面海风水绝佳，程枫拿着旅行包慢慢的从绿荫道上往上走。孟爸爸和孟妈妈安息的地方在下面一点，程枫先到了孟氏夫妇的坟前。石碑上孟爸爸和孟妈妈两个人的照片那么的慈祥和蔼，程枫最喜欢孟爸爸，他一点儿脾气都没有，整天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自己想干什么他都答应。孟妈妈很早去世了，自己没太有印象了，不过……看着照片，他和孟爸爸象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是性格怎么会差这么多。程枫跪下磕了三个头，对着孟爸爸和孟妈妈的照片，程枫跪着低头说了几句话。半晌抬起头来，掏出纸巾把两个人的相片擦了擦。
顺着盘旋的小路往上走，走到左边转过去就是程枫爸爸、妈妈和姐姐安息的地方。原来他们包括程枫的假死的陵墓在另一个地方，程枫报完了仇，孟川把所有的事情处理了之后当即就把程枫的陵墓撤了，把他们一家三口的陵墓请了风水先生择日迁到了“陵花园”。
拐过石阶程枫慢慢举步登高。远远的看见父母的石碑，走到近前，程枫的心忽的“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睁大了眼睛。石碑前放着一捧香槟色的郁金香，地上有一些纸烧过的痕迹，有一只被烧掉一半的千纸鹤被风吹得跑到了一边儿。
像不受控制般，程枫伸手把那只残缺的纸鹤拿了起来，程枫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这么把纸鹤展开了，雪白的纸上写着一些字，像是他的字迹却有些潦草：我爱他，可是离开我他才……原谅我，只能守护他到……看着他幸福，是我唯一能……
纸上写的东西只能看到一半，剩下的一半被烧掉了。程枫把纸片团在手心里，风吹过，剩余的灰烬又被吹了起来，在身前盘旋着飞舞。
刚才，一定是刚才来过，要不然这些东西早就被吹走了，程枫猛然惊醒，来看过爸爸、妈妈和姐姐，一定会去看孟爸爸和孟妈妈，程枫并不知道来的是谁，可是他拔腿就往下面跑。
一蹬蹬的石阶程枫差点儿滚下去，可是无法阻挡奔跑的脚步。一个声音对自己说，程枫你要干什么？你这么去了要干什么？你已经离开了，已经离开了，你已经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了，你现在是要做什么？快停下，快停下……
不，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我只是想看看是谁。
是谁？难道你不知道吗？你什么都知道，所以，停下吧，停下，一切还是你的……
不，我只是看看，只是看看……
远远的果然两个人在孟爸爸和孟妈妈的陵前，程枫止住奔跑的脚步，慢慢的靠近。
孟川跪在父母的陵前，什么也说不出来，从陈童手里接过另一捧郁金香放下，半晌，磕了三个头起身。
程枫看着陈童扶起孟川，看着他们下山，手里的旅行包“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第二十三章、落羽
他低着头，脸上的墨镜遮住了脸，下台阶时陈童总是伸手要扶他，可他却不用，低着头一蹬一蹬的往山下走。程枫的脑子刹时空白了，一个霹雳般的惊雷炸响在耳边。他……这是怎么了？难道……
孟川和陈童的身影消失在山脚下，程枫直愣愣的站在那里，绿树成荫在眼前眩晕了起来。
“程枫！你是个混蛋！”一声怒吼响起在“陵花园”。“你是个混蛋，是个混蛋……”空气仿佛凝滞成了固体，让呼吸无法继续。程枫拖着趔趄的脚步往孟氏夫妇的陵前走去。脚步虚浮无力，脚下一软，程枫从石阶上踩空滚了下去。就这么半趴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的石碑，程枫竟无力起来，半跪半爬的到了陵前，孟爸爸微笑的看着自己。
“咚”一声，程枫重重的将头磕在陵前。看着慈祥注视着自己，像父亲一样疼爱自己的孟爸爸，脑袋的剧痛反而让程枫有些清醒了。
手指轻轻抚摸着酷似孟川的那张面容，程枫软软得靠在石碑上，一抹凄苦的微笑从嘴角慢慢的荡漾开，化作眼底慢慢浮上的泪水，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孟爸爸……刚才还对你说……如果有来生……让他成为我最爱的人，他给我的一切我都还给他……他怎么对我好，怎么欺负我，都还给他，都还给他……”声音开始呜咽起来，“可是，可是……他做的这一切，我恐怕是做不到做不好了……”
程枫慢慢的起身重又跪倒在陵前，重又磕了三个头，脑门蹭破了油皮，隐隐作痛。
捡起掉在远处的旅行包，程枫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走下“陵花园”，招手叫了出租车，直奔曾经住过的地方。
一座花园式别墅掩在半山中，半山脚下紧闭的铁门上挂着牌子，上面写着“私人重地，乱闯者禁”。程枫下了车，别墅内的保全人员从监视器上看到他，大吃一惊，把大门打开的同时立即联系了陈童。
孟川的车程快早已经回来了，陈童接了电话听到汇报的情况，看了看站在窗前出神的孟川走到外面，小声说：“让枫少进来，还有，任何人不准声张，这件事不许让川少知道。”保全人员虽然不解，可是听惯了陈童的命令当即照办。
铁门开了，程枫顺着山路前行，两边高耸的绿树灌木将通往别墅的这条小路遮掩的幽静曲折。怒放的花朵层层叠叠的垂着，在枝头乱颤，清新的空气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刚走了没几步，保全人员驾驶着代步车过来，到了跟前忙跳下来打招呼：“枫少，你回来了。”
程枫点点头不说话，保全人员忙把旅行包接过来放到车上。车子开得不快，程枫看着周围熟悉美丽的景色，这里住了七年呢，直到十六岁搬走。好些日子没来了，还是这么漂亮。
别墅里请了好几位花王，专职负责绿化，有花有草，有山有水，孟川极力为自闭的程枫营造一种生机盎然的感觉。
车子到了别墅门口，管家迎了出来。这个管家六十多岁的年纪了，在孟家干了四十多年，看见程枫很是高兴，却记得陈童的叮嘱，只是开心的让程枫进去。程枫一只脚刚踏上台阶，转头问管家：“他……我是说，我哥，他，的……妻子，也回来了吗？”
管家并没有感觉意外，笑眯眯地在前面引路说：“你说的什么妻子？川少的妻子？”程枫点点头，管家又笑说：“八卦杂志的报道而已，这里的主人只有你和川少，别人？谁有资格。”
程枫低头不语，脸颊因为管家的话微微有些烫，停住了脚步，又问：“他的眼睛……”
管家睁大了眼睛说：“你……怎么知道？川少在家都带着墨镜，除了我和小陈几个没别人知道。”说完，管家看着程枫的脸瞬间白了，笑容勉强，却还在微笑，低头走路不语。管家在楼梯口站住了看着他心神恍惚的走上去。
三楼的左面是孟川的书房，程枫不知不觉地走着，却发现走到这里来了。
地面是深色的木质，工人收拾得光可鉴人，却没有滑溜的感觉。为了喜欢赤脚走路的程枫踩在上面没有那么冰，孟川把这栋别墅里的大理石地面全部换成了木质的，喜欢看着他咚咚咚跑下楼，又咚咚咚跑上去。
书房厚重的门半开着，下午的阳光映在地板上有些耀眼，程枫在门口站了良久，书房里并没有声音，轻轻的推开门，房门稍有些吱扭的声音，宽敞的书房就在眼前。
窗前侧摆着一个藤制的软榻，下午的夕阳经常把软榻晒得暖洋洋的，程枫最喜欢让孟川坐在那里，自己躺在他腿上，晒着阳光，有他陪在身旁，什么都不用想。
书房里整整齐齐地，这里是管家亲自带人收拾，每一样东西都待在熟悉的地方，就连博古架上被自己摔断了一条腿的唐三彩马也还在那里。只是桌子上多了一个盒子，程枫走到桌前，盒子上精美的图案映入眼帘，展开的翅膀，乘风欲飞。
盒子被打开了，扛枪的小锡兵站在了桌上，虽然旧了些可依然斗志昂扬；千纸鹤躺在了桌面上，不用展开，程枫也知道在它身体里有什么；一个口琴拿了出来，跟着他学了几支曲子，明明吹得不好，可他说可比天籁，这个天籁是管家伯伯眼里的噪音；一块儿手帕，训练时自己被他打倒在地上，用来捂住鼻子流出来的血，手帕上的血渍已经干涸深沉；几张照片，其中一张，自己在院子里的秋千上，他把自己推得高高的，自己闭着眼睛感受飞翔，可他在背后注视着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的强烈……
程枫打开一个小盒子，一条样式简单的手链，链头处一个字母“C”，盒子里一个卡片，他的字迹写着：十六岁的生日，只希望你幸福！另一个小盒子，一条样式简单的项链，同样的字母，卡片上同样的祝福：十九岁的生日，只希望你幸福！……四个盒子，四件饰物，四个字母，四句相同的祝福，跨过十六岁到十九岁！和以前程枫收到过的生日卡片相同。
程枫笑了，笑的同时，桌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水珠，一个又一个。
“小枫……”他的声音有些虚幻的响起。程枫慢慢的转身……
孟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知道他有可能会在十年祭日的时候回来，所以孟川提前了一天去“棱花园”，为了实现自己说过再也不在他面前出现的诺言。可是透过墨镜，虽然遮住了射进来的光线，可是那熟悉的身影，站在熟悉的地方，让孟川脱口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真的瘦了，瘦了好多，墨镜外的脸颊看上去让人心疼，却让整个脸的轮廓更加清晰。
“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角膜给关洛，我拿什么来还给你。”程枫带着一脸泪水，看着眼前的孟川，忽的嘴角轻扬，微笑着说：“哥，如果有来生，希望你别再遇到我……我欠你的，这一世，我还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程枫背对着阳光，说出了自己无法不说出的话。书房里静悄悄得，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
看着他脸上硕大的墨镜，程枫在想，就这么陪着他吧，如果需要就把自己的角膜给他，反正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失明的，在他身边就是失明也不要紧，这么想着，程枫自己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想到他，自己会毫不犹豫的想到捐出自己的角膜，而关洛受伤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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