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现在总可以了吧?”我问他。
“好吧。”他终于答应。
我还是第一次到他住的地方。以前有很多次想过要走来这里等他,这一次,终于来了,心里竟有点儿害怕。
“我就住在十二楼A 室。”他说。
“我送你上去。”我大着胆子说。
“好。”他似乎知道拦不住我。
我们一同走进电梯,电梯直上十二楼,我的心不由得越跳越急。是我要送他回来的,我却不敢望他。
电梯门打开。
“我就住在这里。”他说。
我的心好象快要裂开,我做梦也没想到我竟然来到他的巢穴,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巢穴。如果那个女人突然从里面走出来或者从外面回来怎么办?
“我就送到这里。”我胆怯起来,“谢谢你让我送你回来——”
话还没有说完,森一把拉着我,把我拉到后楼梯。
“不要走。”森抱着我说。
“我可以不走吗?难道你会邀请我进去坐?”
森抱着我的脸吻我。
我全身发软,我竟在他家门外跟他接吻,那个女人就在咫尺之外。我们竟然做出那么疯狂又惊险的事,森一定是疯了。
我真怀念他的吻,以至于无法拒绝。
可是,总是要分手的,他始终要回家。
“不是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吗?”我凄然问他。
森无言。
“我要回家了。”我说。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住在哪里?”
“你知道也没有用。”
“你的生日礼物还在我这里。”
“我不是说过不想知道的吗?快回去吧!我不想看到有一个女人从屋里走出来。”我走到大堂按电梯掣。
电梯门打开。
“再见。”我向森挥手。
他颓然站在电梯外,这也许是他生平第一次给一个女人打败,败得那样惨烈。
电梯门缓缓关上,我在缝隙中看他最后一眼,跟他回家的女人永远不会是我。
我坐上计程车,抬头数到第十二层楼,那一户有灯光,但不知道是不是森住的单位。在回家之前,他必然已经抹去唇上的我的唇印吧?
六十八
第五章 你还爱我吗
一个星期之后,我发现森没有把支票拿去兑现,那笔钱仍然在我的户口里。我早就想到他不会要那笔钱。我是想把钱还给他的,可是也想过,如果他真的要回那笔钱,我会不会很失望,甚至怀疑他是否曾经爱过我。
“如果他真的拿支票去兑现,你也就不要再留恋他了。”徐玉说。
已经过了一个月,那笔钱在我户口里原封不动。我没有看错人,森是个好人,可惜我没有福分做他的太太。或许终于有一天,半年后、一年后,甚至十年后,他清醒了,会把支票拿去兑现。
徐玉打电话来问我:“宇无过想请陈定粱吃饭,星期四晚上,你也来好吗?”
“不是说书的销量不好吗?”我奇怪宇无过这一次看得这么开。
“他好象没有什么不愉快,自从由美国回来,他开朗了很多,如果象以前那样,真叫我担心呢。来吧!陈定粱不是那么可怕吧?”
“好吧!”我这一次再拒绝,徐玉一定会怪我不够朋友。
宇无过请我们在西贡一间露天意大利餐厅吃饭。
陈定粱准时到达,自从上次踢了他一脚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是谁提议来这里的?”我问徐玉。
“是陈定粱。”她说。
“我以为你会喜欢露天的餐厅,你的砌图也是一间半露天的餐厅。”陈定粱说。
“真是体贴啊!”徐玉替陈定粱说话。
“我打算搞出版社。”宇无过向我们宣布他的大计。
“没听你说过的。”徐玉托着头留心听他说。
“在香港搞出版社很困难。”陈定粱说。
“我还有一个朋友合资,除了出版我的科幻小说之外,我们还会去日本洽谈漫画的版权,在香港翻译和发行,那个朋友是日本通。只要我们能够拿到一本受欢迎的漫画版权,就可以赚很多钱。”宇无过踌躇满志。
“很值得做啊!”徐玉以无比仰慕的眼神凝望宇无过。
第二天,徐玉来找我,原来宇无过根本没有资金。
“大概要多少钱?”我问徐玉。
“宇无过和合伙人每人要拿三十万元出来。”
“这么多?”
“去日本买漫画版权要先付款的,而且一次要买一批,不能只买一本,这笔开支最大,还要租写字楼,请两、三名全职职员,印刷、排版、宣传等等都要钱。宇无过自己每出一本书,也要花几万元。”徐玉一一说给我听。
“没钱他怎搞出版社?”我问徐玉。
“他这个人,从来不会想钱的,想起要做什么,便一股脑儿去做。”
徐玉似乎不介意宇无过的作风,然而,一个男人,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本事,便去冲锋陷阵,把问题留给女人,是否太不负责任呢?
“他以为我还有钱。”徐玉说。
“上次他去美国,你已经把全部积蓄给了他,他还以为你有钱?”我有点儿生气。
“他不知道那是我全部积蓄。”徐玉幽幽地说,“都怪我平时不懂省吃俭用,胸围也买数百元一个的。”
“我放在银行里的钱不能动,森随时会拿走的。”我知道徐玉想我帮忙。
“这个我也知道。”
“我只有几万元,是我全部的积蓄,可以借给你。”
“几万元真的不够用。”徐玉叹气。
“找游颍商量吧!”我说。
“我真的不想向朋友借,东凑西拼的,不如一整笔向财务公司借,我听人说月薪一万元可以一次过借二十万。”
“向财务公司借钱,利息很高的,况且你没有固定职业,财务公司不肯借的。”
徐玉失望地离开,几天没有找我,我银行户口里有五万四千多元,我写了一张支票准备给她。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得到三十万。”徐玉再出现时告诉我。
“什么办法?”
“有人找我拍电脑光碟。”
“拍电脑光碟有这么多钱吗?”
“一般电脑光碟当然没有这个价钱。”
“你不是说色情光碟吧?”
“用不着全裸,只是意识比较大胆,比较性感。”
“你不是吧?”
“对方答应给我三十万元。”
“你又不是明星,给你三十万,会不要你全裸?”
“是要露两点。”徐玉终于说真话。
六十九
“真的是色情光碟?不要拍。”我劝她。
“不行。”
“就是为了宇无过?没有钱就不要开公司,他又不是没有这笔钱会死的。”
“我不忍心让他失望,他已经在找办公室了。”
“他知道你拍这种光碟吗?”
“不能让他知道。”
“他知道的话,会跟你分手的。”
“他不会知道的,他不玩电脑。”
“他的朋友看到怎么办?”
“他的朋友不多,那些人也不玩电脑。”
“万一他看到怎么办?”
“他不会认得我的,我会把头发弄曲,化一个很浓的妆,说不定到时他们认为我不漂亮,会把女明星的脸孔移到我脸上呢!”
“徐玉,不要拍!我这里有五万四千元,你拿去吧!”我把支票交给她。
“你留着自己用吧!”徐玉笑着扬扬手,“投资这只光碟的老板是我认识的,知道我需要钱,才给三十万呢!一般价钱只是二十万。”
“你答应了?”我不敢相信。
“明天去签约。”
“你想清楚了吗?”
“我不是说过我可以为宇无过做任何事吗?”徐玉含笑说。
“我找森想办法,我可以跟他借三十万。”我跟徐玉说,我实在不忍心她去牺牲色相。
徐玉拉着我的手:“你人真好,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要你向唐文森借钱,一定很为难你。分手后,女人向男人借钱,会给男人看不起的,也会将你们从前的美好回忆全然破坏,你的牺牲比我露两点更大。”
“你是女人来的,露了两点怎么办?”
“我不知多么庆幸我是女人,否则这两点怎会值钱?你不要把这件事想得太坏,拍这只光碟的是日本一位著名的摄影师,他替很多当红的女明星拍过写真集。我这只光碟是充满美感的,性感而不色情,也不会跟男主角做爱。趁住青春留倩影嘛!”
“这只光碟是公开卖的,什么男人都可以买来看。”
“他们在街上见到我,也不会认得我。你同意我的身材很好吗?”
“不好也不会有人找你露两点。”
“那又何必暴殄天物呢?”
“他们跟你说了很多好话,将你催眠了,是不是?”
“你听我说,女人的身材多么好,有一天,也会成为历史陈迹。我一生最自豪的,除了宇无过,就是我的身材,再过几年,我替宇无过生了孩子,就保不住这副身材了,为什么不留一个纪念?”
“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不是宇无过需要这三十万,你会拍这只光碟吗?”
“不会。”
“那就是了,什么趁住青春留倩影,都是自欺欺人。”
“反正都要做的,何不往好处想?”徐玉一派乐天。
我觉得很难过,我想告诉宇无过。
我约了游颍下班后在文华咖啡室见面,把徐玉拍色情光碟的事告诉她。
“你把事情告诉宇无过,徐玉会恨你的。”游颍说。
“她拍了的话,她会后悔的。”
“你为什么要阻止她为她的男人牺牲呢?”游颍反问我。
我还以为游颍会站在我这一边,想不到她比我开通。
“值得为这种男人牺牲吗?他好象连自立的能力都没有。”我开始讨厌宇无过。
游颍叹一口气:“女人永远觉得自己的男人值得自己为他牺牲,别的女人的男人却不值得那些女人为他们牺牲。”
“这个当然拉!”我笑。
七十
“常大海好象正在跟另一个女人来往。”游颍苦涩地说。
“你怎样发现的?”
“只是感觉,还没有证据。”
我想起那个打手提电话找常大海的女人。
“我搬到新屋的第一天,你不是借了常大海的手提电话给我用的吗?晚上有一个女人打电话给他。”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游颍很紧张。
“那个女人没说什么,我想她和大海可能只是普通朋友或者那个女人是他的客人吧。”
“可能就是那个女人,她的声音是怎样的?”
“很动听的,我好象在哪里听过。”
“在哪里听过?”游颍追问我。
“不记得了。”我说。
“是不是那个奥莉花胡?”
“肯定不是,你怀疑是她吗?”
“我曾经怀疑过她,但感觉上不是她,大海不喜欢这种女人的。”
“你不要怀疑大海,男人不喜欢被女人怀疑的。”
“所以他不知道我怀疑。”
“是啊!你真厉害!”我忽然想起常大海那次午饭时对我说的话,“他不但不觉得你不信任他,他还以为你一点也不紧张他呢!”
游颍苦笑:“如果我也象徐玉就好了。”
“象她?”
“爱得那么义无反顾。”
“是的,她很可爱。”
徐玉跟宇无过的爱情,我不认为是没有问题的,徐玉付出得太多了,如果宇无过变心,她便损失惨重。可是,游颍与常大海这一对,问题似乎更大。
“每一段爱情都是百孔千疮的。”我说。
“你和唐文森的爱情也许是我们三个人之中最完美的了。”游颍说。
“为什么?”
“能够在感情最要好的时候分手,那是最好的。”
“我并不想如此。”我说。
“我以为没有人可以做得到,你做到了。”游颍说。
“是的。每次当我后悔跟他分手,很想回到他身边的时候,我就会安慰自己,我和他现在分手是最好的。”
我跟游颍一起坐小巴回家,司机开了收音机,我不知道是哪一个电台,正在播放一个英文流行曲节目,节目主持人的声音很悦耳,我好象在哪里听过。
“就是这一把声音!”我抓住游颍的衣袖。
“是这一把声音?”游颍有点儿茫然,这一把声音的出现,正好证实她猜想常大海有第三者的事快要水落石出。
“我以前在收音机也听过这一把声音,她的声音低沉得来很爹人的。”我说。
“你肯定是她?”
这一下子我可不敢肯定,我在电话里只听过她的声音一次,虽然很特别,两把声音也很相似,但不能说一定是她。
“是很象,但我不敢肯定。”
“司机,现在收听的是哪一个台?”游颍问小巴司机。
“我怎么知道?哪个台收得清楚便听哪个台。”司机说。
游颍走上前去看看收音机的显示。
“是哪一个台?”我问她。
七十一
游颍看看手表,说:“现在是十时零五分,她做晚间节目的。”
“即使打电话给常大海的就是这个女人,也不代表她跟大海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我说。
“我要调查一下,我想看看这个女人是什么模样的,你明天这个时间有空吗?”
“你想去电台找她?”
第二天下班后,游颍来找我。
“我昨天晚上十时四十分回到家里。”她说,“常大海正收听那个女人主持的节目。”
“可能只是巧合。”我说。
“今天晚上我们去电台。”游颍说。
“你去那里干什么?”我想搞清楚她的动机。
原来游颍只站在电台外面等那个女人出来。
“我们象在电台外面等歌星签名的歌迷。”我说。
游颍拉我到一棵矮树旁说:“站在这里不怕让人看到,万一常大海来接她下班,也不会发现我。”
“如果你真的看到常大海来接她下班,你会怎样做?”
“我也不知道。”游颍茫然。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来。”
“为什么?”
“我害怕看到我喜欢的男人爱上另一个女人。”我说。
“她出来了!”游颍指着电台大门。
一个身材高佻,短发,穿着一件黑色胸围上衣、皮外套和牛仔裤的女人从电台走出来。
“哗!三十四C !”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