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白瑞平静地说,“去发传真吧,我这就过去取。”
他放好便携机,把那张磁盘揣回口袋里,然后走出去,守候在传真机旁,直到打印结束。他取出传过来的材料,关上办公室的门,然后草草翻阅起来。首页分了栏目,上面的字符格式编排使白瑞想起了过时的主计算机输出。
每页顶端上的页眉标注着日期和查找对象STC,西姆公司(Simtec)在纽约证券交易所行情显示屏上的股票名称。每一行都注明了买主、数量、价格、某种营业部或交易的代码,还有一个安全密码,白瑞估计这是打印在每笔交易上的一个电脑生成标识符号码。
希恩·霍巴德7500611/401B123300…10…5
约翰·威特5000613/801B670006…10…5
加州教师协会2 611/403S459304…90…3
他往下浏览着这份清单,上面都是一些四位数或五位数的交易。
看到页尾处便发现这些交易的资金量在二十五万至五十万美元之问。
其间不时有一笔数百万美元的大单成交,很可能是一个退休基金或共同基金。
在第十页上,他发现吉姆·皮尔逊又下了一个七千五百股的单。
一个买单。他清楚地记得前面的某页上出现过这个名字,所以只好翻回去重看一遍。
没有皮尔逊。他悻悻地拿起这扎资料,朝另一层楼走去,因为技术部最近在那里装了一台昂贵的扫描仪。
一名秘书正在处理文档,不过当她看见是谁在等着用这台仪器时,立即让了出来。
“您需要我替您做吗,谢帕德先生?”她问道,一边检索着她自己的文档,随后将文件存到一张磁盘上。
“不,谢谢。不过请你教我怎么开始。”连自己部里的机器都不会用,真有点难为情,但要紧跟潮流确实是不可能呀。
秘书给了他一张磁盘,教他如何放进材料和开始扫描。实在是太简单了。即使是不太平整的传真件,这台仪器也能辨读出上面的内容,然后扫入非常漂亮的栏目里。他把那十几页传真装进去,很快就得到了一份一字不差的文件,真是神了。
他回到办公室,启动便携机,打开这份文件,然后在字符串上搜索“吉姆·皮尔逊”。这个名字出现的次数还不少呢,于是白瑞统计出股票的总数:两万。好啊。不管这个吉姆·皮尔逊是什么人,反正他是在挥霍着一百多万美元呢。不过吉姆·皮尔逊是不是还自称为赫克托耳呢?他得跟保安协会合作,确定这是否同一人。
他仔细查看手续费数据,二十分钟后读到了内部股东交易报告。
西姆公司对自己的期权一直是慷慨相赠,所以它的很多雇员从中获利颇丰。如果你在股市下跌三十点的时候买入股票,那你可就是在将大把的钱往别人的口袋里送啊。
他正在纳闷,突然看到一笔凯伦·威廉斯名下的交易。她显然是处理过自己的部分期权,据白瑞所知,这使她能够以四十五元的价格买入股票。现在她再以627/8元的价格卖出,也就是说,甚至在行情下跌的时候,那一万股也能每股赚上可观的177/8元啊。不错嘛。他在脑子里记下此事,接着继续往下看。
后来他决定查看一下每个行政主管人员,按顺序来。他切换到“查找”窗口,键入“休斯”。搜索例行程序进行到文件的结尾,发出嘟嘟声。未找到搜索项。
他又键入“赛德勒”。光标一跳,冒出一行文字,是一笔六千股的卖单。谁知道吉姆那些股票的买入价是多少?也许没花一分钱,如果那是他的部分一揽子补偿金。六十美元乘以六千便是总共三十六万美元的资本收益。
他如此这般地继续搜索下去,按顺序一个个仔细查看公司的董事和副总经理。斯巴考夫斯基,尽管他整天嚷嚷着抱怨股票价格,自己却已决定行使期权了。或许这就是他担心的原因吧,白瑞想。这位财务总监正捏着一把股票赔钱呢。
他再一次扫描到凯伦·威廉斯名下的交易。
他把这份文件一口气查看了三十多分钟,看得很仔细,结果意识到自己不会有什么惊人的发现。事实上,他对这类数据并不太熟悉,分辨不出什么异常的情况。他越看越烦,正要收工,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他敲入“邓恩”,然后单击“查找”。
果不其然,威廉·邓恩已在昨天卖出了五千股。毫无疑问是沽空,这个狗娘养的。
第十四章
一点二十分,迈克·斯巴考夫斯基怒气冲冲地打来电话。
“他们正在把我们活活吃掉呢,”他说,“你看过这些报道了没有?”
保安协会、技术部管理人员接二连三地提出了一大堆问题,就好像公司里所有的人都在相互质询对方似的。白瑞一直在周旋应付着,所以根本搞不清迈克这会儿说的是什么。
“什么报道?”
“pu ServeⅠ、因特网、Prodigy(神童)网──显然是所有的信息服务网络都在报道这事儿呢。”
Ⅰ美国最大的在线信息服务机构之一。
“什么事?”
“上帝,白瑞。糟透了。你无法想象出他们正在因特网新闻组或pu Serve论坛上说着些什么呢。我给你念念其中的一些标题吧:
西姆公司惊人巨变、邮包故障露出端倪、西姆公司荒唐录、STC大剪雇员羽毛。”
他顿了顿,白瑞可以听到他沙沙地翻过了几页。
“还有这一条:西姆公司无计可施。听着,白瑞,我给你读上一段:‘我已获悉情况岌岌可危。技术服务部正在竭力给自己的网络另拉电缆,以图自保。如果他们弄巧成拙,惹火烧身,那么你能想象出你从他们那里买来的电脑该是怎样的货色?’”
“这些资讯有着成千上万的读者呀,白瑞。听听这个回信吧:‘这一切绝对是可想而知的。我在九个月前他们任命那位新总监时就做出了预言。并不能因为你有推销像牙牌肥皂和蛋糕Ⅱ的本事,就证明你也有装配一台好电脑的手艺。我们都清楚他们目前这些麻烦事的原因。现在开始尝到苦果啦,而且情况还会恶化,除非这家公司学乖了,认识到开发研制工作是不能被广告业务替代的。’”
Ⅱ美国P&G公司的名牌产品。
迈克没有再念下去,显然是在等着白瑞的反应,可白瑞这时想的却是最后那句评论很不公平。他们在黛安·休斯的领导下,前三个季度的科研投入是西姆公司历史上同时期最多的,这是铁定的事实。这些人是从哪里弄来的信息?
“我数了一下,在这个主题栏里有一百多份邮件,”迈克说。“来自全国各地,可以说是全世界。事情全部泄露出去啦,新闻媒介正在抢着报道呢。刚才一个钟头的时间内已经有四名不同的分析员给我打过电话了,股票已经连跌两天啦。他们说这些报道可能引起我们股票暴跌,他们想知道我的看法。这就是事情的起因,白瑞。股东们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所以拼命跟着抛股票,因为谁也不想套牢啊。
我说的是其中的一些机构大户。”
“那就让他们抛吧。我们家底厚。我们的核心业务扩大到了欧洲,而且在国内还有一些很有潜力的增长点。公司并不存在任何固有的缺陷。我们这个季度的收益还过得去。”
“股市可不是冲着家底来的呀。它涉及到的是信心,还有心理。
今天我们又在遭受一次严重的打击,我们的股票本周可能会下跌十个点啊。你认为这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吗?共同起诉案可就是这么引起的呀。我见过他们对3和其它几家公司这么起诉过。听着,如果那帮大户赔了钱,他们可就要想方设法捞回来的。我认为我们最初提出的配置差错说法难以服人。”
白瑞本来一直在用那台便携机打着一份备忘录。他往下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按了一下空格键。
“他们会请来一家律师事务所,白瑞,而这家事务所会对这笔买卖垂涎三尺的啊。腰包鼓鼓的大公司。他们将指控我们隐瞒信息,欺骗股东。他们才不会真的为股东们着想呢,但我说的是打赢官司可能得要三四千万啊。”
白瑞不动声色,但却怒火中烧。那个狗娘养的已经推开一些岩石了──他的原话是怎么说的?一兜子石头──他已经由此而引发了一场雪崩。这同一个狗杂种接着还可能打电话来说:嗨,我是赫克托耳。你那边今天运行得怎么样啊?
“你最好开一个记者招待会,”白瑞说,“这里面有一些纯属谣言,我们可以澄清事实。并没有任何巨变,业务很正常。你甚至可以公布我们的一些数字,给他们一点具体的事实吧。我们还应该考虑一下股票回购基金。看来现在是动用这笔钱的时候了。我们表决过,同意拨出这项专款用于股市下跌时买入,所以我们现在动手吧。”
“你是不是说让我联系波士顿银行,动用那笔基金?这是开绿灯放行吗?”
看来谁也不愿意在这方面做出决定。大家都在争先恐后地找借口躲避责任。
“不,我可没让你这么做。我们俩是在商量对策,都认为现在救市不失为明智之举。我正在等黛安的电话呢,我要请求她批准。我们提议先动用那笔基金的百分之三十吧,留下一部分准备应付下一次的不测。”
“好吧。”迈克勉强同意说。
“还有一件事。你最近行使了你的部分期权。我倒是想知道你为什么选择那个时问。你到底是出于什么考虑呀?”
“你是怎么弄到这个情报的?你一直在监视我的股票买入吗?”
斯巴考夫斯基勃然大怒。
“这是公开的资料,我只是在搞些核对,觉得应该问清楚。”
斯巴考夫斯基沉吟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等一会儿,我五分钟后到你的办公室。”
五分钟过后,他果然来了,敲了敲门。他一定是放下了手头的工作,从自己的办公室里跑出来的。白瑞觉得很好笑,他的速度真快呀。
斯巴考夫斯基关上门,坐在邓恩早些时候曾坐过的那把椅子上。
他手里拿着一摞材料,就近放到写字桌的边角上,“我给你带来了刚才谈论的那些资讯的打印件。等你有空的时候应该看一看。”
“我会看的。不过我这会儿坐在这里忙得连放屁的工夫都没有。
你是怎么听说这些事情的?眼下我还顾不上看他们在puServe上说着什么。”
“有人给我的一个雇员打电话报信,她加以核实后便去了我的办公室。她认为我应该知道别人正在说些什么。再说,白瑞,你应该把这当回事呀。也许你还没有意识到有多少人在读这东西。因特网上可有着四千多万读者啊。”
“我非常清楚。而且他们并不是人人都在读与我们有关的资讯。”白瑞直视着斯巴考夫斯基,接着说,“我注意到当我开始谈及股票交易时,你马上就把这送过来了。”
“你是从哪里打听到这件事的?这就是我想问个明白的。没错,我是炒了一些股票。那是在两周前,这些麻烦事根本就还没开始呢。
你是不是说我做错了什么?”
“根本不是。”
“是黛安让你查我的交易吗?”
“不是的,而且我并非只调查了你一个人。我一直在查看每个人的交易,所以我觉得应该问清楚。”
两人沉默了片刻,后来斯巴考夫斯基坐直身子,面朝窗户:“现在我已决定使用部分期权了。坦率地说,我拿不准自己还能在董事会待多久……”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话说到这里变成了问句。
原来是这样!白瑞不动声色地听着他的这番表白,内心里却震惊不已。坐在他对面的这位斯巴考夫斯基不是往日那个喜欢卖弄的人物、傲慢先生,却竟然是一个担心丢掉饭碗的人。不过他的担心倒是不无道理,因为吉姆和黛安总是在做着这个或那个工程,现在两人又一起外出了。见鬼,迈克很可能甚至还不清楚他们为什么外出呢。他只清楚一点:他们是出去物色新的财务总监。
他到白瑞的办公室打听消息来了,因为白瑞·谢帕德直来直去,对吗?说不定会由白瑞充当给他下解聘书的那个角色呢。
“这么说你决定兑现部分期权了?”
“兑现?哈!我买入了股票,当时股价正在上涨,所以我决定捂住不抛。现在跌得一塌糊涂,把我套牢啦。”
“一万股哟。”
“目前跌了八个点。你算算看吧。本来我是可以在几天前卖掉的。本来我是可以及时斩仓的,但我没有这么做,正是因为我认为这样很不仗义呀。可你竟然信口开河,我听着就像是在含沙射影。”
往日的那个斯巴考夫斯基突然又回来啦,白瑞心想。“绝不是什么含沙射影,”白瑞说,“只不过是问问罢了。”
“你一直在查看股票交易。你以为自己说不定会把某个人挖出来呢。”
“这是我的主要意图。你跟我说过,保安协会打算调查股票交易。我哥哥在一家经纪行工作,刚好我也很好奇。”
没有人比斯巴考夫斯基对股市的波动更为敏感了。“你发现什么了?”他问道,目光瞟向白瑞桌上的那些材料。
“一些跟你一样的交易。机构和退休基金是其中的大户。一点也没发现什么让我吃惊的东西。”
斯巴考夫斯基放下二郎腿。他对这个回答显得很不满意,不过他精通财务,完全可以对这些记录进行一次亲自审查。
“好了,”他说着站起身来,理了理领带,“我该去组织一次记者招待会啦。你愿意在那帮记者掏粪队面前作一次客串表演吗?”
“我有一千台机子要发货,而且我们正在探讨用诡秘网络进行生产的事呢。下一次再说吧。”
“诡秘网络,”斯巴考夫斯基嗤笑着说,“我肯定新闻媒介会觉得这个想法令人宽心的。”
斯巴考夫斯基离开十五分钟后,葛雯按响蜂鸣器报告说:“保安协会的那个人和格雷格·米切尔正在这里来回转悠,不停地瞟着您那关着的门呢。”
“让他们进来。”白瑞说。他关着门是想尽量多有些时间好让自己静静地待上一会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