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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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瞑目-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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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真。她一一鉴赏,似乎觉得还缺了什么,凝神想想,忽然猛醒,豁然变色。
  “哎,怎么没有肖童的护照,他怎么走?”
  “兰兰,”父亲板着脸,“你别再糊涂了,咱们只有这一条路了,活得成活不成在
此一举,为了咱们的安全,现在只能甩了他。”
  “不行。”欧阳兰兰的心一下子乱了。“我不能甩了他,他是我孩子的父亲!”她
拉住父亲的手,“爸爸,我求你让他跟我们一起走吧,我求你!”
  父亲的态度缓和了一些,说:“兰兰,跟我们一起走是绝对不可能了,就是现在我
同意了,护照也来不及办,机票也来不及搞。如果这次我们能出去了,以后可以再想办
法把他也办出去。那时候就简单了。”
  “不行,爸!”欧阳兰兰急得眼泪几乎掉下来:“咱们一走他到哪儿去?让公安抓
住还不得枪毙了,我以后到哪儿找他去?”
  “兰兰!”父亲突然目露凶光,“是我重要还是他重要!”
  欧阳兰兰红了眼圈也红了脸,她几乎叫喊起来:“这关系到我今后生活的大事,你
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她说完跑出了茶座,跑到了花园里。她以为父亲会跟过来劝她,但父亲没有。他阴
沉地喝完杯里残剩的咖啡。把桌上的信封收在皮箱里,然后结了账,向建军使了个眼色,
建军出去了。父亲这才走进花园,走近她身边,用令人不敢相信的冷漠的口气,在她身
后说道:“那你就找他去吧,我和建军自己走。就算我,算我没你这个女儿!告诉你,
我现在怀疑给公安局的那个电话就是他打的。不怕死你就找他去吧!我,还有建军,我
们不会跟你去垫背!你……好自为之吧。”
  父亲拎着皮箱走了。他的话故意说得冷静,但那声音几乎哆嗦得失了调子,这是欧
阳兰兰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父亲对她如此冷酷无情。他的面孔和声音陌生得让人不寒而
栗,一下子打垮了她的任性和激动,让她心寒让她恐惧让她只能唯唯诺诺。是的,父亲
说得明白,现在就是想把肖童带走也没辙了,因为护照和机票都没有他的。她知道一切
都已无可挽回,她只能扑在栏杆上无声地痛哭。
  建军已经在饭店的门口叫好了一部出租车,父亲上了车,坐着,没有急着开,他们
等着她从饭店的大门里丧魂落魄地跟出来,低眉垂首地蹒跚着上了车子。
  出租车离开了花园饭店,绕了几条街,把他们带到了火车站附近的东方宾馆。他们
从新田开来的那辆子弹头面包车,就扔在了花园饭店的停车场上。
  在东方宾馆开了房间,父亲亲自督着她给白天鹅宾馆的肖童打了电话。电话拨通了,
她问肖童在干什么,肖童说没事在看电视,在等你。她想哭但忍住了。她按照父亲替她
编好的说法骗他,她说,我在我爸的一个朋友家呢。他们要玩儿麻将三缺一,你就先睡
吧,我明天一早就回去。肖童问,你那边有没有电话,有事的话我好找你。她看着父亲
的眼色,支支吾吾地说,电话呀,人家家里的电话不想告诉别人,反正我明天一早就回
去,你先睡吧。再见,晚安,我爱你!
  挂了电话,她又想哭,眼泪在眼窝里转着圈,没出来。她想,和肖童的这一场爱,
难道就这样完了吗?时至此刻她不能不承认,肖童至今也没有真正地爱上她。但是,她
的追求。努力,和计划,就只能到此为止了吗?她得到了什么?难道只有一个孩子吗?
如果没有了肖童,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又算是什么!
  这个晚上父亲就住在了她的屋里看着她。他们几乎都是一夜未眠。早上早早地,父
亲就把她叫起来,他和建军寸步不离地带她下了楼。建军在服务台结账,父亲和她坐在
大堂的沙发里等。建军不知是因为什么账目搞不清,跑过来对父亲说,可能上一个房客
还留了一笔账没结,让父亲过去核对一下自己的消费。父亲去了,皮包和手机都放在茶
几上。欧阳兰兰左顾右盼见父亲没有注意,便拿起手机,快速地拨了白天鹅宾馆的电话,
她知道这是和肖童最后告别的机会。
  电话打通了,接到了肖童的房间,她一听到肖童的声音就止不住想流泪,肖童在电
话里问:“兰兰吗,你在哪儿?你什么时候回来?”她哆嗦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肖童……,再见了,你千万,保护自己,实在不行你可以再回西藏去,你找钟老
板让他再把你藏一阵。我会回来找你的……”
  肖童在电话里沉默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你告诉我,兰兰,你在哪儿?”
  “我,我在,在火车站附近。我要走了,我会来找你的,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就
这样吧。”
  她不等肖童回答就挂掉电话,因为这时她看见父亲和建军已经结完了账,已向这边
走来。她把电话在原位放好,料想父亲没有发现。
  父亲走近了,毫无察觉地拿起皮包,收好电话。他的神情已明显轻松下来,对着女
儿笑了一笑,说:“走,我们去吃个早饭。”

四十六
  欧庆春记不得她和肖童的聚散离合使她落了多少眼泪,她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已变得
脆弱易折。如果说,和胡新民的感情是一种心平气和的幸福,一种常规而默契的生活,
那么和肖童的相爱,就是一条让人牵肠挂肚,死去活来,而又欲罢不能的心路。
  当她走进那家山村的小饭馆一眼看见肖童时,他那又黑又瘦的脸使她几乎不敢确认。
无论是因为两个多月的颠沛流离,还是因为那顽固不化的毒瘾,肖童那几分脱形的样子,
都让她心疼不已。她强迫自己心情平定体、逻辑与历史相一致等辩证思维方法。列宁指
出:“虽说马,靠深深的呼吸控制了情绪。在稍后和他接头时她表现出异常地沉着镇静,
直到在古榕树下肖童那依然有力的一抱,她的眼泪才破眶而出。她本不想流泪,但他那
倾力一抱,谁能不哭!
  两个月来,他们在欧阳天可能会去的省份和城市,动员大批警力进行了搜索,一无
所获。处长还亲自带人去了趟吉林,参与搜捕的组织工作身的活动所产生的内部经验)
两种经验。观念是全部知识的,同样没有线索。也许是处长对短期内找到他们不再抱有
幻想的缘故,于是在天津行动取得成功的一个半月后。处里终于向局里做了6.16案的
总结汇报。经过了半年多细致浩繁地调查取证,内外结合,主动出击,他们使这个规模
庞大,隐藏很深的贩毒集团受到连续重创,终于土崩瓦解。它的物质基础已经崩溃,主
要网络已经瘫痪,重要据点已经摧毁,缴获毒品及毒资数额之巨,居全国之最。虽然主
犯尚未抓获归案,但战果之显著之辉煌,亦可载人史册了。
  这个汇报会庆春是参加了的,会上自然谈到了肖童。处长说,从目前的情况分析,
肖童很可能已经遇难,否则才开始的。在社会历史领域,典型表现是“地理环境决定,
不会这么长时间没有和我们取得联络。
  这是这么多天来一直被避讳的话题,第一次被处长说破了。庆春知道这已经是心照
不宣的共识。但处长此话一出,她的心还是忽悠一下提到了喉咙。会议为此暂停了十几
秒钟,像是为肖童默哀。庆春想哭,但众目之下现存多为批驳时风习俗、社会积弊之论。
提出因时变易思想。,无法落泪。她知道如果她真的当众为他而哭的话,大家一定会觉
得她太感情化了,因为除了李春强外,没人知道她和肖童的故事。
  这一天恰是李春强伤愈出院。下午她和刑警队的几个同志到医院去接他。她亲自开
车把他送到了家里。李春强让她上去坐坐。她心情郁闷,说不上去了,我身体不舒服想
早点回家。她此时确实渴望能够一个人独处。
  李春强点点头,并不勉强她下车。他说:“肖童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别太难过。
跟毒贩子打交道,还不就是这样残酷。包括你我,都是提着脑袋,朝不保夕,这次那家
伙的枪要是正一点,我不也一样完了。干咱们这事,必须放松点,生死谈笑间,随他去
了。不能像电影小说里那样,死个人一咏三叹。”
  庆春看看他,表示理解地笑笑,但依然感叹了一句:“咱们都是公安干部人民警察,
咱们出生入死为国牺牲,理所当然。可肖童不是,他上大学上得好好的,被我硬拉出来
干这事,他死得太冤。将来还不知道该怎么向他在国外的父母交待。”
  李春强只能劝慰,又说了些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只要死得其所之类
的话。庆春听了点头,但心里的伤痛一点没有减轻。她一连几天彻夜不眠,肖童和她相
识相处时的每一句话,都依次浮上心头。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笑容,每一个愤怒,
每一次哭,都历历在目。她至此才后悔以前对他的冷淡和轻视。她对他的爱,他为她的
事业所做的牺牲,回报得太少了,太被动了。以致于现在,肖童的全部音容笑貌,都出
来缠绕她,折磨她。他的率直和好斗,热烈与开朗,男子气和孩子气,都不肯甘休地盘
踞了她的脑海,无时无刻地刺痛着她那些已经伤痕累累的神经。
  父亲是敏感的,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发现庆春不知什么时候在自己的皮夹
里放上了她和肖童在司马台长城的相片,那是一张把两个人单独的相片剪贴在一起的
“合影”,他没问缘由。直到客厅茶几上那个水晶相框里的照片也换上了肖童,并且在
照片的一角,压上了一支枯萎的玫瑰时,父亲才小心地问了庆春。
  庆春没有隐瞒,如实告诉父亲,肖童失踪了。
  父亲问:会出事吗?
  她说:会。
  父亲沉默了,他的沉默是对她的一个抚慰。也许父亲和她一样,非要待到此情此景,
才会想起肖童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可爱之处。
  父亲和肖童显然也有一种特别的缘份,他是在肖童失踪后,第一个真切地听到他的
声音而且证明他还活着的人。他接到肖童那突如其来没头没尾的电话后,马上打电话告
诉了庆春。庆春几乎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
  她在当天傍晚带了一个小组离开北京赶赴广州,又在第二天由广东省厅派出侦察员
和她一起赶到了离汕头不远的新田村。在与肖童顺利接头之后,她马上用手机与广东省
厅和北京进行了联系,建议改变当晚逮捕欧阳天的方案,等待香港贩毒组织与他交接毒
品时一网打尽。当一切还没有决定的时候,散在村东的便衣警察就紧急报告说,欧阳天
带了好几个人突然离开了新田化工制剂厂,驾车不知去向了。
  她没想到案子到了最后关头,居然出现了这样一个措手不及的失误。她几乎已经把
他们肯定地抓到了手里,一眨眼又得而复失无影无踪了。经过请示,广东省厅要她呆在
新田村不要动。晚上她就把车子开到新田村附近的隐蔽处,在车上和大家一起过了焦灼
的一夜。当地公安局对新田化工厂进行了一夜的监视,未再发现异常动静。第二天早上
广东省厅发来消息,说肖童刚刚打了庆春留给他的那个电话,他和欧阳兰兰已经到了五
百公里外的广州,现在住进了广州的白天鹅宾馆。
  她立即带人赶到了广州。傍晚她登上广州市局的一只小艇,顺着珠江开到白天鹅宾
馆外的岸边停靠,等待着与肖童接头的机会。市局的侦察员看见肖童与欧阳兰兰在西餐
厅里吃了一半的饭,欧阳兰兰突然弃席而走。肖童一个人草草吃完独自到河边散步,一
个化装成宾馆清洁工的便衣从他身后走上来,在超越他时小声说了句:“向前走!”肖
童便远远尾随着他走,一直走到了泊在岸边的那艘小艇上。
  那小艇看上去不过是一个用于拉货和牵引的机动船。船舱里只亮着一盏罩子肮脏的
顶灯,发散着蜡烛似的昏昧的光芒。船舱的正中摆放着木箱拼成的桌子,桌子上放着几
只喝过的茶杯和吃剩的快餐盒。一只用可乐听截成的烟灰盒里,堆满了狼藉不堪的烟头
和废纸。除了庆春之外,木箱上还坐着两位一看就是本地人的便衣。
  肖童一见到庆春便急不可待地说了欧阳兰兰被叫走的情况,庆春说:“不用担心,
我们的人已经盯上去了,她跑不了。”实际上她现在唯一不清楚的是欧阳天此时藏匿的
地点。关于他将要与香港黑社会组织14K的海上接头,公安部今天中午已经把一份翔实
的情报材料发到了广东省厅,时间地点人数都已掌握,这个情报也分析欧阳天一伙正是
准备搭乘香港那条接货的船偷渡出去。
  她没有让肖童坐,也没有为他介绍她的两位本地同事,这本身就预示着这次接头的
短暂。庆春说:“今大晚上如果欧阳兰兰给你电话,你尽可能问清楚他们在什么地方。
也可能他们会让你过去,也可能会来接你。你能不去尽量不去。”
  肖童说:“不用我跟着他们了吗?”
  庆春说:“对,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她看出肖童愣了一下,随即身上便有种释然的松弛。他咧开嘴笑了一下,说:
  “我就知道你该说这句话了。”
  “你怎么知道?”
  肖童低头想了一下,有些腼腆地,想笑,又没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
预感。昨天我在车上半睡不睡的还做了一个梦呢,梦见我又回学校了,还参加演讲比赛
呢。我的朋友,老师,我的爸爸妈妈都去了,你也去了。熟悉我的人都去了。我朗诵的
还是‘祖国啊,我的母亲’这个题目。我发挥得特别好,特别投入。我念到‘上下五千
年,英雄万万千。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这一段时,我自己都把自己感动
得哭了。我也不知道想起什么来了,也许想到我自己受的那些苦,在梦中就大哭了一场,
结果没朗诵完就醒了。”
  船上的两位广东省厅的同志都为肖童的孩子气暗暗发笑。庆春也笑了一下,却是一
种很温暖很理解的笑,她说:“不,你已经朗诵完了。你朗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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