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那就好了。你别去久了。我在五分钟之内就吃完。”“老爷子”一面环顾邻座的人们,一面匆匆忙忙的吃着。“得挑一个合适的人,”他想,“一定得这样。”
……守在大门口的侦查员,目不转睛地盯住咖啡店。只消“老爷子”一出来,在明亮的黄色灯光下会很容易被认出来。此外,每分钟罗巴诺夫都可能发出信号。侦查员把面孔紧贴住玻璃。由于紧张,被烟草刺激得发红的眼眶内眼泪一阵阵地涌了出来。
不时有人从咖啡店里走出来,瞧,一对年轻、活泼的情侣走了出来,小伙子温柔地挽着姑娘的胳膊。继他俩之后出来一个穿翻毛领、质量很好的冬大衣的男人。过不一会儿,门又开了。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穿着黑大衣的矮壮汉子,另一个是高高胖胖的人,那人身穿一件黄色短皮袄,戴着眼镜,握着一支手杖。他们在门口道过别后,便分手了。穿短皮袄的那人稍有点跛,走不多远便拐进了一条巷子。这些人都不是他们要追踪的。坐着不想走啦,坏蛋。也许是暖和得发睏了。
拐进巷子以后,“老爷子”(这人正是他)摘下了眼镜,警觉地回头望了望。没有问题,周围连个人影也没有,化装得很成功。
前边不远的人行道旁,停着几辆出租汽车,它们的绿色标志灯柔和地闪着光。真运气!“老爷子”扔掉手杖,两步就跳到前面的一辆汽车跟前,猛地一下拉开了车门。
这一切都被萨沙·罗巴诺夫看在眼里了。
出租汽车沿着宽阔的环行马路向前驶去。
“老爷子”一动不动地呆了几分钟,直到气喘病发作过了为止。然后,他解开大衣,拉平卷上去的大衣前襟,把大衣剥下,翻了一个面,并把裹在肚皮周围的头巾卷了起来。于是立刻感到呼吸舒畅多了。“老爷子”坐得更舒适些之后,决定对周围环境作一个估计。
看来,他已经成功地摆脱了追捕者,所以现在就该回家了。在那个保险的地方可以躲开追击,应当全盘考虑考虑,等乌特金回来后再打主意。但有一点很明显:不能继续在莫斯科呆下去了,应该暂时销声匿迹。
汽车驶近白俄罗斯车站广场的时候,“老爷子”决定再检查一次,看是否有人追踪。但令他遗憾的是:后面车窗玻璃上冻上了一层薄霜。因此,他只好在自己房子附近采取最后一个防范措施了。
汽车在红绿信号灯旁刹住一下,然后,轻快地冲上天桥,沿着宽阔、笔直的列宁格勒公路快速行车道向前疾驶。
十分钟以后,汽车在一条僻静的、灯光微弱的街上停了下来。“老爷子”钻出汽车,匆忙地回头一望:周围似乎是寂静无人,只是街口有一辆汽车拐了一个弯。“老爷子”立刻警惕起来。由于“老爷子”分散力量之计而留下跟踪他的唯一的侦查员,当然不可能从咖啡店尾随他到这里。不过,还得检查一下。想不到的事还少吗,万一……“老爷子”突然感到失去了自信心。
离他的房子已经不远了,再转一个弯便到了。可是他并不打算马上回家。
走了没几步,他谨慎地回过头来。昏暗的街上行人稀少。有一个人跟在“老爷子”的后面走着,模样很难认清和记住。
“老爷子”为了以防万一,打算让他走到自己前面去。于是,他放缓了脚步,后来,索性停了下来,装着系鞋带的样子。但行人不见了,一定是进到房子里去了。“老爷子”继续向前走去,拐进另一条街道。然后回头一望,又见有人跟着他走。是先前那个人还是另一个人呢?
“老爷子”心中涌起了一阵无比的恐怖,而且愈来愈厉害。哼,好吧!现在他准备来个一劳永逸——干掉尾随不舍的追踪者。
在经过一家大门的时候,他突然拐进了陌生的院子,藏在院墙凸出部后面。离这里不远的一个矮门上方,点着一盏小电灯。“老爷子”几乎没有瞄准,便随手向小灯扔了一块碎砖头。随着一声微弱而清脆的声响,院子立即浸入了黑暗中。“老爷子”悄悄地藏在墙角后面,手中紧紧地握着匕首的粗糙的手柄。
这时,追踪“老爷子”的这人走到院门跟前,停住了脚步,有一个人从对面向这人跑来。
“你在这里躲起来,”罗巴诺夫精神紧张地耳语道,“如果他出来了的话,继续进行监视。我进院子去看看。”
“萨沙,一块儿去。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住嘴!执行命令!”罗巴诺夫低声回答,接着,坚决地跨进了院子。
这时,萨沙突然变了样。他忽然踉踉跄跄地迈着步子,醉声醉气、自言自语地胡扯起来:“瓦夏,你到哪里去了?……瓦夏,这根本不是我家的院子……我和你都是最不幸的人,瓦夏……”
他装得那么逼真,甚至“老爷子”在细听了每个字之后,也不由得疑惑起来。可是一刹那间,他更恐惧了,全身颤抖起来,像发疟疾似的,握得很紧的匕首也痉挛地抖动着。“宁可错杀一个醉汉,也不能放走那个人。”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
当那人走到跟前的时候,“老爷子”从藏身的地方一跃而起,向那人脊背猛地一下子刺去。
就在这一瞬间,罗巴诺夫蓦地转过身来,用手一下子扼住了“老爷子”的喉咙。但他立刻又把手放松了,大叫一声,倒在地上。
“老爷子”来不及思索,赶紧跑出院门,逃到街上。到街上以后,他就不慌不忙地,以劳累终日之后的懒散姿态往前走着。
“老爷子”没走多远,另一个侦查员就冲进了院子。
“萨沙……”他俯下身子,惴惴不安地轻声问道,“你还活着吗,朋友?”
罗巴诺夫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接着轻轻地回答:“还活着。想把我打发到另一个世界去倒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继续监视!”他突然果断地命令道,“他会跑掉的,这个坏蛋!他的巢穴准在附近。”
“那你怎么办呢?”
“马上……就跟你走……”萨沙吃力地说,“刺得不深……我转身转得及时……差点儿没把他扼死。但我记住了:不能把他扼死……他既然敢于进攻,就说明他以为我只是单身一人……现在,他会放心大胆地走了。快去!”他跪起一只腿,用劲地说,“血不再流了,让衬衣给贴住了……喂……我命令!”
侦查员点点头,就向大门跑去。
罗巴诺夫喘了一口气,缓缓地站起身来。随着所走的每一步路,他的力气渐渐地恢复了,背上的疼痛也消失了,只是右手的动作还不灵活。
萨沙的神经紧张到了极点。现在他的全部思想、愿望和力量都集中在一件事上:无论如何也要捉住“老爷子”,把他收拾掉。
萨沙走到街上,看见了自己的同志。那人挥了挥手,便在转弯处消失了。萨沙藏在房屋的阴影下,跟着他走去。转了第二个弯以后,他遇上了等着他的侦查员。
“瞧,从小门进去了,”他悄悄地说,“院子里有个小房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捉住他。这里是他的巢穴……任务完成了……”
“就这样下手捉他吗?”那个侦查员表示怀疑,“他不会让人接近的。而且你……”
“我怎么啦?”萨沙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说,“我已经精神百倍了,老弟。至于如何去捉,还得考虑考虑。问题不那么简单……”
“注意,随时都可能有人上这里来。”
“是呀,应该在这里埋伏三天。可是现在……只好请你去打个电话。”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天晓得电话该上哪里去打!如果这时他要溜掉,那怎么办呢?”
“你放心,跑不掉的。”萨沙阴郁地回答,“我可以用左手开枪。只有这样。进院子里去。”他坚决地说,“我到台阶旁雪地里潜伏着。”
“老爷子”进屋以后,首先小心谨慎地闩上了门。他没打开百叶窗,只扭亮了电灯。然后,他把皮袄丢到椅子上,激动地在室内踱来踱去,死命地搓着冻得发红的双手。温暖和疲倦终于征服了他,“老爷子”像平常一样,衣服也没脱,便倒到床上,闭上了眼睛。可是他不能入睡。不安的念头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乌特金的事怎样了?刑事侦查局从什么地方打听到他“老爷子”的下落呢?从莫斯科跑到什么地方去?什么时候跑?“老爷子”在床上不安地翻来复去。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买的东西。哈,他还没瞧瞧哩。
“老爷子”跳起身来,跑到放着皮袄的椅子跟前,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他坐到桌旁,急不可待地撕开盒子外面包着的纸,掀开了盒盖。一个做工精致的、可镶嵌照片的“金鸡心”,在黑天鹅绒底子上微微凸起并闪闪发光。“老爷子”用眼睛盯着它。他由于激动,一只眼睛下面的青筋开始抽搐,太阳穴上的血管也膨胀起来了。真是珍贵的物品!他站起身来,在房内踱了一圈,再从远处观察这枚“金鸡心”。
“老爷子”忽然警觉起来。他仿佛听见,院子门吱呀响了一声。也许,乌特金回来了?马上就会响起约定的敲门声的。“老爷子”呆立不动,侧耳静听。不,什么也没有听见。这只不过是他的感觉而已。
可是,他那突如其来的恐惧心情不但不能平静,反而与时俱增起来。
“老爷子”焦急不安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不时向“金鸡心”瞟一眼。但是,那珍宝也无法使他安心。“老爷子”仍在房里踱来踱去,像被困的豺狼似地瞅着窗户。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他害怕什么呢?他不是跑掉了,脱身了吗!他一生中遇到的这种情况多得很,有时情况还要糟糕。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过。别胡思乱想了吧!可是,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整个身子在发抖!脑袋昏昏沉沉的,心神不定。跑吧……随便上哪儿都成,反正得跑掉。赶快……立刻动身。不跟乌特金一道,一定别跟他一道……这个该死的家伙!……让一切,让整个生活都受到该死的诅咒吧!跑吧……
“老爷子”抓起皮袄,一面走一面穿。他走过漆黑的厨房,向房门走去。他再也没有心思去想“金鸡心”了。
刚走到台阶上,“老爷子”不由得紧缩了一下身子:天气更冷了。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硕大的、晶莹的星星像宝石似地在漆黑的天幕上闪闪发光。“老爷子”嘭地一声带上了门,谨慎地望了望四周,沿着结了一层薄冰的不平的阶梯一步步地往下走去。
就在此时,发生了一件没有预料到的事。
突然,“老爷子”的后颈挨上了狠狠的一拳。他滚下阶梯,倒在雪地上。随后响起了充满极端愤怒的声音:“躺着别动,恶棍!我要开枪了!”
这声音里显示了那么大的决心,以致“老爷子”毫不怀疑,只要他稍稍一动,立刻就会响起枪声。
突然,院门响了一声。有人跑了进来。打倒“老爷子”的那人嘶哑地喊道:“站住!”
一个平静的声音回答说:“别开枪,罗巴诺夫,我是左托夫。一切顺利。”
又有一些人到院子里来了。“老爷子”想抬起身来,但是有一双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肩膀,他听见头上响起了那个平静的声音:“医生,去看看罗巴诺夫。”
不一会儿,另一个声音回答说:“没什么,少校同志,流的血不多,只是神经过度紧张了。”
“把他押进汽车。”左托夫转向“老爷子”,厉声喝道:“你的末日到来了,老板。”
“老爷子”不答话,只是低沉地、野兽般地咆哮,拼命挣扎,企图咬那双抓住他的手。
星期六早晨是一个异常忙碌的早晨,谢尔盖忙着准备关于“形形色色”案件的材料,以便提交检察机关。当他读到在“老爷子”被捕后搜查到的一份不可思议的“文件”的时候,他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些荒谬绝伦、夸张其词的词句说明:有一些人准备以“叛逆罪”将一个叫叶莲娜·奥斯摩洛芙斯卡雅的女人处死。谢尔盖甚至没有立刻明白,这正是指的莲娜。
谢尔盖把这份材料的作者姓名通知了学院,并亲自去见该院团委书记,了解到了夏季举行的一次激烈的共青团员大会的情况和莲娜在当时所起的作用。
谢尔盖回到刑事侦查局以后,马上去见桑德列尔,左托夫也在那里。谢尔盖简短地报告了执行任务的经过后,补充说:“学院团组织没有把那三个人的事情进行到底。”
“那么,我们来把它进行到底。”左托夫沉着地说。
“你认为该怎样做呢?”桑德列尔问。
“立刻把那三个人一齐逮捕起来。罪名是蓄意谋杀。给这些恶棍们以最严厉的法律制裁!”
“当然,应该这样做,”桑德列尔肯定地说,“不过单单这样做还不够。”他又坚决地重复了一遍:“不够。”
“还要做什么?”左托夫惊异地扬起眉毛。
“要这样做。”
桑德列尔转身到放着电话机的小桌旁,拿起话筒拨了号码。
“戈尔布诺夫同志吗?您好。我是桑德列尔上校,莫斯科刑事侦查局的。我们有关于一群大学生的重要材料。这些胆怯的、下流的纨绔子弟,已经滚进了犯罪的泥坑。他们的前途是不堪设想的。还有关于忽视了处理这个问题的团组织的材料。所以,希望你们派一位记者来。应该写一篇有战斗力的小品文。让整个社会、全体人民来审判他们。同意吗?立刻派来吗?好,您就跟我们一样,喜欢速战速决。我明白了。《共青团真理报》担负起这项任务,是再合适没有的了!”
桑德列尔挂上了话筒。
“就这样吧,同志们,现在总算完成任务了。‘形形色色’的案件结束了,噢,科尔舒诺夫,你有没有考虑过,是该抓学习的时候了。”
“学习什么呢?”谢尔盖感到莫名其妙。
“我要提醒你一下,”桑德列尔笑了,“你只受过中等教育,就不打算继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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