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找女邻居的。是她哥哥,他从西伯利亚来。”
“不是瞎扯吧?我有印象,不久前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副脸相。人长得黑黑的,眼睛是蓝色的。”
“不可能。”库普采维奇连连摇头说,“我们家安东尼娜亲自到车站接的他。在这之前,我还琢磨过他从伊尔库茨克拍来的电报。”
“好吧,再摸摸底吧。反正为了保险起见,我得向他老人家预报一下,让他明天探探这位老兄的来历。如果有什么,就干脆收拾掉,万事大吉。他的手可快得很。”
“那个小伙子好像挺安静的。虽说,知面不知心……就这样,我的眼睛也老盯着他呢,放心吧。”
“好,好,那我走啦。”
库普采维奇亲自送客人到门口,直到深信那一位已经平安地通过正门,到了街上,才关上门。而后他回到房内,开始不安地从一个屋角踱到另一个屋角。
米佳和库普采维奇刚跨出过厅,谢尔盖立刻匆匆地将胶合板插回原处,用壁纸盖好。然后他坐到桌旁,迅速记下全部偷听来的谈话。结束后,谢尔盖又补写了几句自己的意见,这才疲倦地靠到椅背上。
这么说,明天究竟谁到库普采维奇这儿来呢?嘿,当然是“老爷子”喽!除了他,他们还会像这样谈论谁呢?就是说,“老爷子”自己到陷阱里来了。这才是运气,从未有过的好运气!明天三点钟……对,不过外面又出现了什么人呢?“朋友”是谁?从何处来?唉,米佳呀米佳!看来这么单纯、诚实的小伙子,怎么会误入歧途……难道就因为卓娅·罗什金娜那个姑娘吗?见鬼,会爱上这么个人!而当时谢尔盖没有发信号,多么失策呀,真是活见鬼了!现在怎么才能找到这个小伙子呢?他是谁?住在哪儿?在哪儿工作?但是,眼下主要问题不在他身上,也不在那个来历不明的“朋友”身上。眼下最主要的是“老爷子”。一只最大、最危险的野兽即将送上门来……千万不能放过他……必须马上通知格朗宁。怎么通知?不能离开,谢尔盖不是说自己病了嘛。再说,他本来就疑心,现在自然更提防着了……哦……有办法了!
谢尔盖来到走廊上,给卡佳那个系的办公室挂电话。女秘书接了电话。
“姑娘,您认识卡佳·斯维特洛娃吗?”谢尔盖有气无力地问。
“当然认识,有什么事吗?”
“有件事求您。请转告她,让她给家里打个电话,给她哥哥,我病了。”
“您病了?”姑娘的声音中流露出同情的语气,“请稍等一下,现在是课间休息,卡佳好像就在附近,在团委会,我去看看。”
“那好,麻烦您看一下吧。”谢尔盖的口吻完全像病人。
一分钟后,他听见话筒里卡佳焦的不安的嗓音:“科利亚,是我,你怎么啦?”
“卡佳,我病了。快来吧!给我买点药。波里娜·哥利格里耶芙娜连个影子都没有。我难受得很。”
“可是我要上课呀。”卡佳犹豫地回答,但立刻就省悟过来,喊着说:“我讲的什么呀!当然喽,我马上就来!”
谢尔盖挂上电话。就在此刻,库普采维奇到走廊上来了。显然,他在偷听。
“你这是怎么啦,忽然想起生病来了?”
“唉,别说了!头发烧,浑身都要裂开了。”
谢尔盖精疲力竭地倚到墙上,擦了一下额头。
“哎,病夫!”库普采维奇轻蔑地冷冷一笑,拍了一下谢尔盖的肩膀,使了个眼色,说:“走吧,我马上给你治好。”
“我不行,最好还是躺一下。两条腿简直走不动。”
谢尔盖步履蹒跚地回到房里,库普采维奇专注地目送着他的背影。
一小时后,上气不接下气的卡佳跑了进来。
“科利亚,你怎么啦?”
谢尔盖躺在沙发上,招呼卡佳到身边来,耳语说:“仔细听着,我一点也没有病。不过你还是到药房去一趟,带点药回来。然后再回学校去。看见格朗宁了吗?”
卡佳点了点头。
“好吧,再给他挂一次电话,告诉他,有紧急情报。要他立刻上你那儿去!这一点非常重要!”他看看表说:“快五点了。你可以在六点左右给他打电话。这还不晚,但是你最好快一点!”
“好,好,你放心吧。”
卡佳从沙发上跳起身,放下书包,赶紧跑了。过了一会儿,她带了一堆小纸包回来。
“喂,你自己看吧,我走了,把信给我吧。”
在封好信封之前,谢尔盖又读了一遍自己对谈话的笔记。似乎一切都准确无误了。
的确,一切都记得很准确,一切……除了一个字。米佳说的是“等客人们吧”,而谢尔盖却听成了“等客人吧”。
像往常一样,一天要结束时,科斯加·格朗宁便到左托夫那儿去汇报了。随后,他就根据上级的指示给谢尔盖写回信,再把信送到学院去,交给卡佳。
就只有他们俩在办公室里坐着。左托夫习惯地搓擦着自己的光头,从容不迫而又节俭地吸着一天的最后一支烟。格朗宁慢慢地讲述着,偶尔用手在空中划一下。
“收到了中央档案局的回信。从库普采维奇的指印查明,他过去曾被判过罪。也就是说,他隐瞒了这一点。再有,我今天去过社会救济处,看了库普采维奇的材料。显然是伪造的。这是两件事。我认为已经有根据逮捕他了。搜查能使我们没收他的花瓶。自然,阿莫索夫老头和果利科娃能认出它来。花瓶和罗什金的信可以揭发库普采维奇与罪犯有联系的事实。谢尔盖说得对:他是个懦夫,第一次审问就会招供的。”
“那么接头地点呢?”
“接头地点已经冻结了。等候‘客人’是徒劳无益的事。”
这时,内部电话响了起来。左托夫取下了听筒。
“我是左托夫……这就来。”
他站起身,匆忙收拾了桌上的文件,将它们锁在保险柜里,便走了出去。
科斯加也走了。他想着,今天晚上将和卡佳见面,并且,这次战役即将结束,现在他可以任意和这个可爱、快活、美丽的姑娘碰头了。如果他们终于能够一起到什么地方去,那该多么好啊!不过她愿意吗?而且怎么建议呢?无缘无故地请她去玩,未免有些不好意思。真的,如果是在另一种场合下,科斯加会毫不费力地去诸别人,可是现在……
科斯加困窘地笑了笑。
……
左托夫走进了桑德列尔的办公室。上校的面色非常忧虑。
“刚刚得到通知,”桑德列尔锁着眉头说,“昨天夜里罗什金逃跑了。在离莫斯科两百公里的一个车站上。”
“是吗……这么说,今天他已经在莫斯科了。”
他们聚精会神而又默默无言地待了好一阵子。后来,桑德列尔说:
“情况有了急剧的变化。如果罗什金突然去拜访库普采维奇的话,那他就可能破坏我们的行动计划。他在刑侦局见过科尔舒诺夫,马上就会把他识破的。”
“对,”左托夫点点头说,“处境很危险。我看,今天夜里就应当把库普采维奇抓起来。”
“我同意。而且现在就从伊尔库茨克给科尔舒诺夫拍个电报,让他明天一早走。必须赶紧办。”
“是!”
左托夫拿起电话筒,拨了号码。
“格朗宁?……怎么,走了。上哪儿了?……不知道。好吧,算了。沃龙错夫,有这么一件事,立刻用电话和伊尔库茨克联系,让他们马上给科尔舒诺夫拍即刻飞回去的电报。明白吗?……执行吧。”
“还有一件事。”等左托夫打完电话后,桑德列尔又说,“应当加紧搜索罗什金。他是个非常危险的家伙。库普采维奇一定会交出某些地址来的。”
“当然会交,不成问题。”
就在这一刻,气喘吁吁的格朗宁跑进了办公室。
“科尔舒诺夫的紧急情报。上校同志。”
他把信交给桑德列尔。桑德列尔大声读了谢尔盖的报告。刹那间,办公室里一片寂静。而后,左托夫猛地拿起电话筒:
“沃龙错夫?……撤回电报!情况有变。”
“让他通知全体工作人员,”桑德列尔随即补充道,“十分钟后在我这儿开会。”
他用手擦了一下额头,又沉思着说:“这么说,接头地点解冻了,明天将有‘客人’造访。科尔舒诺夫说得对,这个人当然是‘老爷子’了。”
“是呀,我们差一点大大地失算了。”左托夫摇摇剃光了的头,把两个拳头支在膝盖上,极其注意地看了桑德列尔一眼说,“我们准备做些什么呢?吉奥尔基·弗拉基米诺维奇?”
桑德列尔微微一笑说:“做什么?应当准备迎接吧……”
第二天,十二点整,两辆小汽车驶离了莫斯科刑侦局的大门。十分钟后,他们驶过一幢高高的、正面整个是砖墙的旧式住宅,停在胡同尽头的拐角处。
格朗宁和两个工作人员从第一辆车上下来,从容不迫地向所需要的停车处走去。他们进入停车处后,沿着狭窄的台阶下到走廊上,从这儿起就是贮藏室。格朗宁用电筒照着谢尔盖画的贮藏室草图,满有把握地向前走着,很快便不太费劲地找到了锅炉房旁边的地害。他们仔细搜索了各个地方,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格朗宁在靠近天花板出入口的地方,让同志们隐蔽起来,然后回到停车处。沃龙错夫和他们科里的另一个同事查别林已经在那儿等他了。他们三个人走近库普采维奇的住所。每个人的右手都放在口袋里,紧紧握着手枪把儿。
格朗宁按了门铃,波里娜·哥利格里耶芙娜开了门。
“我们找库普采维奇同志。”
“请吧,那是他的门。”
格朗宁谨慎地用指关节敲了一下门,没有反应。他又敲了一下,房里响起了仓促的忙乱声。
“谁在那儿呀?”传来库普采维奇小心翼翼的声音。
“找您的,同志。”格朗宁的声音显得很苍老,“是社会救济处派来找您的。”
“真讨厌,找我有什么鬼事?”
“拿收据来了,要填写一下。”格朗宁仍用那种语调说。
库普采维奇开始摆弄锁。沃龙错夫和查别林听从格朗宁的手势走到了一边。
门微微打开了一点,格朗宁左手猛地一下把门推开,右手抽出手枪,威胁地说:“举起手来,不许动!”
就在这一刻,门旁出现了沃龙错夫。只听喀嚓一声,库普采维奇的双手被戴上了手铐。
所发生的事情使库普采维奇如此震惊,以致起初他竟没有感到右手上的剧痛。原来钢铐的簧舌碰巧夹住了手上的皮肤,所以钢口没有完全关上。库普采维奇惊魂稍定后,注意到了这一点,又略微振奋起来。
警犬教练员特维尔多赫列波夫带着自己的警犬弗莱达走进房间来。
库普采维奇被带到远离窗子的屋角坐下。
“看住他!”特维尔多赫列波夫向狗点头示意。
在弗莱达凶恶而警觉的目光下,库普采维奇不由得愣住了。警犬监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格朗宁环顾室内,首先将桌上的一盆花搬到窗台上。这时,沃龙错夫注意到,阴影一下子掠过了库普采维奇的脸。
格朗宁转身对库普采维奇说:“您不是正在等‘一个客人’吗?现在我们等一等吧。”
“一个客人?”库普采维奇嘶哑地问了一句,向格朗宁投了一瞥试探的目光,不乐意地透过牙缝说:“我等……一个人。”
一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弗莱达便威胁地咆哮一声,后颈上的毛竖立起来,它微微欠起身,露出一排白色的利齿。库普采维奇赶紧闭上了口。
格朗宁把沃龙错夫和查别林叫到走廊上。
“同志们,计划是这样的:查别林,你站到大门对面去,如果‘老爷子’从街上走进屋来,就给我们一个信号。我们从窗口盯着你。然后你也进大门来,拦住‘老爷子’的去路。波里娜·哥利格里耶芙娜会替他开门。明白吗?”
“明白倒是明白。可是万一他不来呢?”沃龙错夫和往常一样疑惑地说。
查别林只是笑了笑,便向台阶走去。格朗宁和沃龙错夫回到了房间里。
格朗宁冷谈地对库普采维奇说:“当您的‘客人’敲门的时候,您就对他说:‘进来,是开着的。’要安安静静地说,假如您不想找不痛快的话。明白吗?”
库普采维奇不乐意地点了点头。又响起了弗莱达抑制不住的咆哮声。
“假如‘客人’从地窖下面敲,您也这么说,说大声一点。至于箱子,我们自己会搬,这一点明白吗?”
当提到地窖时,库普采维奇浑身一哆嗦。
“明白了。”他涨红了脸,用勉强听得到的声音说。
这一次弗莱达没有叫:特维尔多赫列波夫对它做了警告的手势,意思就是“别出声”。于是狗就一声不吭。过了一小时,它就这样默默地履行了自己最后的职责。
以后再也没有人说过一句话。格朗宁看看表:到三点只剩下二十分钟了。“也许,他真的不来呢?”格朗宁锁着眉头,忙将这想法驱散。
在一片寂静的笼罩下,只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谢尔盖侧耳倾听着住宅里的每一个小动静,手里紧握着枪,站在自己的门旁,屏息不动。
第七章 一个叫乌特金的人
夜,漆黑漆黑的,而且是稀有的寒冷。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呼啸下恐怖地尖叫着,互相撞击着。森林里充满了刺耳、神秘和骇人的声响。
冻死的灌木丛枝和多刺的小松树枝,隐蔽在黑暗中,就像是怀有敌意似的,狠狠地撞击着罗什金的脸,刺伤了他向前伸出的手,阻挡着他的去路。他的双腿不时陷进松软的雪堆里,绊倒在埋在雪里的树根上和被砍倒的树干上。
从他脱逃的那一刻起,那恐怖而快活的一刹那,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了。当最后一节车厢由他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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