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那儿摆着帐本哪。”罗什金歪嘴一笑,“好吧,就算是这样吧。”
“不是算这样,而是事实。”左托夫纠正他说,“现在您说说,这封信是给谁写的?”
“是给一个朋友写的。我反正绝不会出卖他,所以你们也就不用穷追不舍了。总而言之,你们和我纠缠是白费工夫。”接着他又坦然地加了一句:“反正我会跑掉的。”
这时,桑德列尔走进房间来了。
“逃跑?”他一面坐到左托夫身旁的椅子上,一面反问道。“谢谢您的警告。您没有来过莫斯科刑事侦查局吧?”
“我没有这样的福气。”罗什金彬彬有礼地回答说,“我一直在外省作案,所以也就只在那里坐过牢。”
“对,对,”桑德列尔继续审问,“您再说说另外一件事。我们这儿有材料说,有人企图阻挠您在别象街的盗窃。这人是谁呢?”
“鬼晓得!”罗什金极其困惑地耸耸肩,又说:“我自己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个什么人。看来,不是你们的人。要不然,这个案子我就不会作了。不过他要是碰到我手上……”
“他对您说了些什么?”
“他说,滚到一边儿去,这份货对你不合适。我就给了他一拳。当时,不知为什么他把手伸到口袋里去了,刚巧磨刀匠走了出来,他躲到了一边,后来就溜走了。”
“大概是你们的同行吧?”
“不是。”罗什金自信地否定说,显然,这个问题也使他伤过脑筋,“不是,我多多少少跟他递了些‘点子’,可是他不懂我们的‘唱曲’。”
“您那时是第一次碰见他吗?”
“也不是。问题也就在这儿。我们……也就是说我,在打那幢房子的主意的时候,那还是在动手的两天以前,他就在那个院子里转悠。”
“您记得他的特征吗?”左托夫问。
“丢开这个念头吧!”罗什金恶毒地冷笑了一声说,“我不打算帮助你们,如果需要他的话,你们自己去找吧。”
“胡说八道!”桑德列尔一面信心十足地说,一面意味深长地看了左托夫一眼,“这不过是个偶然碰到的人罢了。算了吧,现在您给我说点别的。罗什金,您还有什么亲人没有?”
“有个妹妹,叫卓娅。”
“她在哪儿?做什么工作?”
“在‘小燕’咖啡馆,当招待员。”
“噢,那么‘老爷子’呢?”左托夫淡淡地问,“他难道不是您的亲戚吗?”
“我不认识这个人。”罗什金回答得那样肯定、从容,如果左托夫事先不知道实情的话,这种语调甚至会迷惑住他。
“不认识吗?没关系,我们尽量快一点给你们介绍吧。”桑德列尔冷笑一声,“您还没有成家吗?”
“家?我要家干什么?它在我生活里只能是个累赘。”
“您的生活实际上是像狗一样。您是一个危险的强盗,”桑德列尔点点头说,“可是倒要装成一个文雅的人,抽着名贵的香烟,进屋的时候还要擦脚。”
“我已经习惯了和那些有文化、有财产的人打交道。”罗什金厚颜无耻地微微一笑。
“难道您就不厌倦吗,罗什金?”桑德列尔严肃地问。“最近二十年来,您只有八年是自由的。而且这种自由也是有限的。这种生活应当使您恶心了。您是把自己的生活建筑在别人的眼泪上的。”
“现在来说教已经迟了!”罗什金粗鲁地回答道,“现在我自己能给随便什么人上一课!”他的脸变得通红,眼球上布满了血丝,从椅子上跳起身来喊道:“我要抢!我要杀人!教育家们!我恨!我恨所有的人!……”
像这样疯狂的、野兽似的张牙舞爪的表情,谢尔盖还从来没有看见过。由于嫌恶和愤怒,他全身都战抖起来了。
桑德列尔不动声色地眯缝着眼睛,轻声说:“好家伙,没什么可说的!”
审问差不多进行了三个小时,等把罗什金带走后,桑德列尔说:“危险的罪犯。但是现在我们主要的,应当说,也是非常艰巨的任务就是要找到‘老爷子’。这是他们的师傅和教唆者,是一个成员很复杂的大犯罪集团的头目。他活动得这样猖狂,因此就特别危险。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这样的家伙了。可以说,这是行将灭绝的盗匪的最后代表人,要战胜他可不是件容易事。通过谁能找到他的行踪呢?罗什金?他不会交待的,这点很清楚。只剩下一个所谓的基特了。让我们看看,埋伏会有什么结果。”
“现在还有一点没有搞清楚。”左托夫说,“那个戴黑帽子和黑眼镜的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呢?”
“对,”桑德列尔点点头表示同意,“这是件颇费猜测的事情。此外,我们还不知道是谁把舒宾斯基家的情况告诉匪徒的。这点很重要。总之,这是很伤脑筋的案件。同志们,有些地方还会有相当的周折。伊万·华西里耶维奇,”他又转向左托夫说,“注意,还有一个‘小燕’咖啡馆。”
……
三天以后的深夜里,留在马拉霍夫卡打埋伏的侦查人员才回来。他们又疲倦、又不安。罗什金的同谋犯,外号基特的危险匪徒没有到别墅去,他失去了踪迹。
第四章 “小燕”咖啡馆
谢尔盖清早来上班的时候,听说桑德列尔要他去。当他走进办公室时,桑德列尔把报纸推开,在安乐椅上微微欠起身,打过招呼以后,说道:“请坐,其他的人马上就要来了。”
过了一会儿,左托夫、沃龙错夫、罗巴诺夫以及别的侦查人员都进了办公室。谢尔盖察觉到了沃龙错夫的讽刺目光,他好像在说:“头一个跑到上级面前来了,好哇,好哇。”谢尔盖皱起眉头,把眼光移到一边,心中暗自拿定了主意:“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等到所有的人都落坐以后,桑德列尔说:“同志们,现在我们继续研究‘老爷子’和其他人的案子吧。这个案子愈来愈复杂了,有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人们被牵连到这里面来。我们正好就把它叫做‘形形色色的案件’。”他又对左托夫说:“新行动计划是你提出来的,所以还是由你来主持这次会议。至于我,也许在会议的过程中提一些意见。”
左托夫点点头,向出席的人扫了一眼,从容不迫地说:“目前我们要摸清‘小燕’咖啡馆的底。危险的武装匪徒基特——罗什金的同谋犯,依然逍遥法外。对我们来说,他本人固然重要,这是不言而喻的,但更主要的是通过他我们可以找到‘老爷子’。基特不知道罗什金在哪里,他一定会想办法和他取得联系的。基特没有到别墅去,我看他也不会去了。多半要通过罗什金的妹妹服务的咖啡馆建立联系。一般来说,在那里和谁见面都很方便。我想,或者他自己去,或者会派人去。应当在最近几天就把基特抓住。这是这次行动的主要任务。
“我昨天到这个咖啡馆去了一趟,熟悉了一下环境。计划是这样的:我们的侦查人员应当坐在一个靠窗的小桌子那儿。他要和在街上值勤的民警建立好联系。当形迹可疑的人从咖啡馆出去时,该侦查人员就发出预定的暗号。同时,我们的侦查小组也和民警取得联系。他们可以进一步进行监视。在适当的时候,在远离咖啡馆的地方,他们可以找一些借口来检查那人的证件。如果必要的话,便加以扣押。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左托夫询问地看了桑德列尔一眼。
“好,可以。”桑德列尔同意说,“剩下的只是确定暗号和决定派谁去了。今天就开始工作吧。同志们,还有问题吗?没有?那就散会。”
桑德列尔主持会议的工作效率,经常使谢尔盖感到又高兴又惊讶。这是莫斯科刑事侦查局一切工作人员所特有的、明确而实事求是的工作作风。
……科尔舒诺夫接受了当天下午两点到四点在“小燕”咖啡馆值班的任务。
宽敞的、用浮雕装饰的大厅里摆着许多小圆桌。一面覆盖住整个墙的大镜子,使人感到大厅更加宽敞了。雪白的桌布上面摆着鲜花、闪闪发光的小酒杯和高脚杯。窗上挂着薄薄的白绸窗帘。女招待员穿着蓝色的外衣和浆洗过的围裙,端着托盘,在桌子之间穿来穿去。这个时候顾客还不多。
谢尔盖选了一个最边上靠窗的桌子,使自己坐得能够很容易地看清整个大厅。在进口处可以看见一个半空的衣架,衣架旁坐着一个制服上缝着黄色饰带的、上了年纪的、留有胡子的看门人,他正在那儿看报。
谢尔盖打开报纸后,一面等着要好的一杯咖啡,一面仔细地打量着女招待员,想在她们中间认出卓娅·罗什金娜来。同时,他也没有忽略咖啡馆的进口处。他看见,上了年纪的看门人忽然推开报纸,跳起身来,急急忙忙地跑到门口去了。一会儿,衣架旁便出现了一个年轻人,他披着豪华的风雨衣,戴着绿丝绒帽,手上拿着一个大包裹。看门人恭敬地接过衣服和包裹,这位顾客在镜子面前正了正领带,就走进大厅来了。
席位上一个淡黄头发的花花公子,嘴里叼着一支长香烟,举起手来,打了个响指,招呼道:“哈罗,伏瓦!”
那一位一面客气地笑笑作为回答,一面向他的桌子走去。
谢尔盖背后有人低声说:“奥列格又和伏瓦碰到一起了,还不坐上三个钟头。”
谢尔盖微微斜了一眼,就看见两个女服务员坐在一张靠墙的、铺着天鹅绒面的长椅上。这时,她们面前来了第三个人——一个苗条的、长着一头金发的姑娘,她那浓妆艳抹的眼睛生气勃勃地闪动着。谢尔盖猜中了,这就是卓娅·罗什金娜。
“你的主顾来聚会了。”其中一个姑娘对她说。
她向四周扫了一眼,调皮地笑了笑,就以匆忙的、微微摇晃的步伐向两个年轻人坐着的桌子走去。
“招来了些不三不四的人!”一个女服务员不满地说。
“你知道她从他们那儿弄多少‘油水’吗?”另外一个说,“而且她还给看门人分一份呢,这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
过了约摸二十分钟,那个叫做伏瓦的人忽然站了起来,跟朋友告别后向门口走去。看门人把风雨衣和帽子递给了他。谢尔盖发现伏瓦没有拿那个包裹。他当即拉开窗帘,做了一个预定的暗号。
一小时以后,大厅里出现了罗巴诺夫,于是谢尔盖从容不迫地由桌旁站起来走了。
几天过去了。在此期间已经查明,咖啡馆里只有卓娅和看门人行迹可疑。他们和外地的赃物收买人以及投机商有联系,经常执行他们的委托。但是没有发现基特。
现在,谢尔盖每天在五点到七点的时候,就到咖啡馆来用餐。这点没有引起任何怀疑,因为附近有一个部的许多工作人员经常在这儿用餐。
谢尔盖已经学会非常仔细地注意自己的外表了。他迎送客人的眼光,时而显得漫不经心,时而又显得天真好奇。他吃东西和打开报纸的动作,总是显得倦怠、缓慢,就像是个精疲力竭、终于决定休息一会儿的人一样。他举止谦虚、不露声色。不仅顾客,就连女服务员们也未对他多加关注。有一次左托夫到咖啡馆来坐坐,更亲自证实了这一点。
除了监视那些经常和卓娅或看门人来往的顾客外,谢尔盖还特别注意了两个人:奥列格和伏瓦。前者姓密尔察洛夫,是中央电影院的放映员。后者——伏瓦·茹布科夫是俱乐部行政管理员的助手。两人都是咖啡馆的老主顾,都做投机生意,不过茹布科夫显得比自己的朋友聪明些、机警些。
稍晚些时候,谢尔盖注意到了一个工人模样的年轻人。他是不久前才光顾咖啡馆的,显然觉得这地方不对胃口。他总是坐在卓娅所照料的桌旁,几乎什么也不订,只是腼腆地想和卓娅谈话,引起她的注意。卓娅叫他米佳,有时卖弄风情地对他微笑。不过明摆着,她还是愿意和那些大方而放荡的老主顾周旋。当米佳注意到这一点时就皱起了眉头,一杯茶没喝完就走了。“爱上了她,傻瓜。”谢尔盖一面同情地想,一面观察着他。自然,这样的小伙子不是刑侦局感兴趣的对象。所以在他离去时,谢尔盖也从未发过暗号。
这些天来,谢尔盖总是很晚才回家。玛丽亚·伊格纳契耶芙娜一看到他那忧心忡忡的、疲惫不堪的面容,就忍不住难过地叹气。
巴维尔·阿法纳西耶维奇从卧室出来,坐到桌旁,面对着谢尔盖,看他吃饭。
父亲一面从胡须下面喷出一缕缕青烟,一面用他那男低音温和地说道:“不要紧的,孩子他妈。在他这个年纪不好好干,那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工作呢?!”他又看着儿子,认真而关心地问:“困难吧,孩子?”
谢尔盖点点头作为回答。玛丽亚·伊格纳契耶芙娜也在丈夫身边坐下,于是两个人都满怀温情而又默默无言地注视着儿子,时而把盘子和碗挪到他面前来。
后来,全家人开始准备就寝。谢尔盖抽着烟,在床上翻阅报纸,隔着墙板和父亲交换自己的印象。他经常就这样拿着报纸睡着了。于是,巴维尔·阿法纳西耶维奇晚些时候就来替他把灯关掉。
这天晚上,谢尔盖像平常一样坐在咖啡馆里,监视着奥列格·密尔察洛夫,而他今天却表现得非常焦躁不安,不断地去看他的表。
时间已接近九点,罗巴诺夫随时都可能出现:因为该他和谢尔盖值夜班。
谢尔盖坐的这个桌子是卓娅在照料。他已经请她算一下,他应付多少饭费了。卓娅淡漠地点头答应,从有绉边的白围裙口袋里取出破旧的小账本,开始计算了。她那涂抹得十分鲜艳的嘴唇翕动着。当她正要告诉谢尔盖钱数的时候,忽然,茹布科夫在门口出现了。他心不在焉地四面环顾了一下,随随便便地把手塞在红褐色的长上装口袋里。卓娅一看见他就有些慌神,微微笑着,闪动着忐忑不安的眼睛。她把小本丢到谢尔盖的桌子上,匆忙地说:“这是账单,我这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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