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母亲生前的一切,逐渐清晰明了,但一点一滴,却都来自于外人。原本应该与母亲最息息相通的女儿,得知母亲出卖肉体供养自己的事实后,羞愧难当、泪流满面。
另一位母亲,含辛茹苦地独自将儿子抚养成人,儿子却学会了吸毒,不管她怎样规劝、威胁、打骂,都无法让儿子戒掉毒瘾。有一次,儿子无意中发现瘦弱的母亲还在卖血,原来,他所有的开支,都是做母亲的用血换来的。
儿子实在愧对母亲,毒瘾再次犯了的时候,他请求母亲将自己捆起来。
看到儿子被毒瘾折磨得痛不欲生,这位母亲号啕大哭,左思右想,竟将自己祖传的手镯匆匆变卖,给儿子买了一次毒品。将毒品交给儿子后,她悄悄向警方报了案。当警察将正在注射毒品的儿子抓获之后,却发现那位母亲已经在隔壁房间割腕自杀。
母亲留下的遗书很短,只说:“这是我唯一可以解救儿子的方式,也是我唯一可以赎罪的通道,因为,我没有将他教成一个好人……”
这个儿子在戒毒所里彻底觉悟,彻底地戒掉了毒品。唤醒他的,不再是母亲的血,却是母亲的生命!
你了解母亲吗那是不惜出卖自己的肉体,出卖自己的灵魂,用自己的血肉喂养孩子的女人。再没有一种人,能够如母亲,因为深爱子女,对自己残酷到底。
(石 岩摘自《中国青年》2007年第15期)
婆婆
●宋丹丹
婆婆是个特别可爱的老太太。 “决不让孩子因为自己的存在感到不舒服”是她的教子哲学,她在哪里,哪里就有踏实和快乐。
结婚前,先生带我回家拜见未来的婆婆,指着我对她说:“妈,这是宋丹丹,我要和她结婚。”
“什么时候结啊”老太太喜形于色,笑眯眯地打量我。
“8月25号,那天是她的生日。”
“好好好,我瞅瞅皇历去,”说了一连声的“好”,老太太踱到皇历跟前,“我这皇历啊,特别准。8月25号……哦……这不准。”一扭身回来了。“行,就那天吧,生日好,双喜临门。”
我一伸脖,瞅了一眼皇历,8月25号旁边一行三个小字:忌嫁娶。
结婚以后,我做的任何一件值得表扬的事,婆婆都要夸上一通,夸得我两脚离地,对自己的要求却一日更比一日严格。
有时候先生与她拌嘴,我就向着老人说话:“干什么干什么妈都这么大岁数了,不改缺点,我们没缺点!这辈子就这样了!”
有一次,我请先生的弟弟、弟妹带她一起去看我演出的话剧《万家灯火》,我也送了票给先生的前妻黄涛,弟妹去洗手间的工夫恰好遇见了她。回来后,全家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弟妹说: “刚才我看见黄涛了,她也去看演出。”
婆婆一激动,一时间忘了我的存在,赶忙说:“哎,那你怎么不跟她说,我挺想她的,让她来家玩儿啊……”正说着,突然想起我就在旁边呢,马上打住,转向我“嘿嘿”地笑:“嗨,我这就是客气客气!”
“妈,看您说的。我也欢迎她来家玩儿啊。”“丹丹,你真是胸包太虚。”婆婆是居士,时不时就要甩出点儿“专业术语”。
“胸包太虚怎么讲”我虚心请教。
“意思就是,你的心胸,像大海一样宽广……”
每天早上,婆婆要在佛像跟前磕许多头,为儿孙求好运。有时我们约了朋友在家打麻将,第二天早上,她磕完头就来悄悄问我:
“哎,昨晚,输了赢了”
但凡我说“赢了”,她就捂着嘴可劲儿乐,乐完凑我耳边来一句:“告诉你,是我求的。”反之,我若说“输了”,她一言不发扭头就走,接着磕头去。
每个月我都会给父母一些零花钱,对婆婆当然也一视同仁。那时候我们还没把婆婆接过来,所以每次去看望她就是“发工资”的时候。
有一次去看婆婆,把一件外套落在她家了,于是过了几天又去取。当然不能拿上衣服就走,我又陪她边聊天边嗑瓜子,然后去包里拿纸巾擦手。婆婆见我手伸进包里,脸上乐开了花,“啪啪”地拍起了巴掌:“我儿媳妇又要给我零花钱喽!”
“给什么零花钱上周刚给过,瞧您这记性。”我嗔怪道。她对我没有婆婆的威严,我对她也就没了媳妇的客套。
“嘿嘿,哦,刚过一个礼拜啊。”
有一年我迷上了炒股。白天在大户室,我一个人守着四台电脑。先生中午来给我送吃的,见此架势一惊:我也管理挺大一个企业,你却比我还像个大领导!回到家里,我的电脑首页永远是股市行情。
那天婆婆走进我们的房间观摩“大领导”炒股。 “丹丹,你这个东西它怎么看呢”
我教她看屏幕:“您看这些个红线绿线,它一往上翘,儿媳妇就赚钱了;它一耷拉下来,儿媳妇就赔钱了。”说完我就出去了,留老太太自己在那儿琢磨。
过会儿我回来,就听房间里传来抑扬顿挫的念经声,进门一看,好嘛——地上摆着一个念佛机,喇叭对着电脑,我婆婆正跪在电脑前面磕头呢!
“嘿,您这是求啥呢快起来快起来,您没瞅那些线还都耷拉着呢”我把婆婆从地上半搀半拽起来。她拍拍手上的灰,一脸神秘地笑:“你瞅着,一会儿就翘起来!”
婆婆教我怎么做母亲,跟她在一起太舒服了。对我们的生活她永远缄默不言,没有意见,没有评论,没有任何指导,哪怕我们做错了。
那年我去拉斯韦加斯赌钱,我妈快急疯了,不停地给我净化思想:“丹丹你不能赌钱,万一赌输了呢万一被人录下来呢”婆婆就在一旁轻轻按一下她的手,使个眼色:“她还玩儿了呢。”
对于子女,父母的一切指导性意见都是“唠叨”,我甚至相信青春期的孩子就连听这些唠叨也是压着火的,更不用说乖乖地照办。但这就是一个生命的轮回。每一个孩子都害怕父母的唠叨,但等他们有了孩子一定会像自己的父母一样唠叨。
我和儿子巴图在家的时候,我一看见他大冬天光着脚在大理石地板上走来走去就跟他急:“巴图,麻烦您把鞋穿上行不行”每当我说完这话就会立刻想到我妈对我的点评:
“丹丹,把胸挺起来!”
“丹丹,不要穿露脖子的衣服,你会咳嗽。”
其实等我到了我妈的年纪,自然会把衣服领子拉上去。而将来40岁的巴图不用说也会穿上袜子和鞋再往冰凉的地板上踩。年龄不同,身体状况不同,生活习惯也不同,自己的经验怎能等同于绝对真理
从婆婆身上我读懂一件事:人这辈子要想过得快乐,只需管好你自己。人人如此,家庭就和睦了,社会就和谐了。
为人父母,通常在孩子十五六岁以前就把基本的品格和道理说完道尽了:不许拿别人的东西,不许撒谎,要帮助小朋友,要好好听讲认真写作业……其余要做的就是给他成长的时间,让他学会掌控自己的时间。再说更多的,统统是徒劳无益的唠叨。唠叨有时很危险,它是种压力,使儿子不愿回家,让女儿想赶快嫁人,孩子们害怕和你在一起,不肯对你说心里的话。
如果等到我老了,要和孩子们一起生活,我要做一个像婆婆这样的母亲,闭上我的嘴。我一定不以为我有多少人生经验他们应该借鉴或愿意借鉴。
(苏姗姗摘自长江文艺出版社《幸福深处》一书)
纸币上的爱
连谏
很深的夜里,我的邻居气喘吁吁地上来敲门,短暂寒暄后,他急切地问,能不能把收齐的水费给他看一下。
这个月轮到我收水费,去他家时,他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儿子在抽屉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两张旧的10元纸币。他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几年前,和妻子双双从纺织厂下岗,在居委会的协调下,他们在闹市区摆了个麻辣烫摊子。夫妻两个早起晚归,日子过得虽然平淡,倒也平安。直到两年前,他的妻子患了乳腺癌,等发觉时,已扩散,没多久就去世了。
妻予去世后,他依然骑着那辆破三轮车摆麻辣烫摊子,只是人沉默了很多,一头乌黑茂密的发,争先恐后地白了。
见我拎出水费袋子他摸出一张20元的纸币,说想把儿子交的那两张10元的纸币换回去。
我翻了一下,抱歉地说:真不好意思,那两张钱在找零时给找出去了。
他捏着那张皱巴巴的20元纸币,有些愕然地微微张着嘴巴,几乎要流下眼泪。
我很疑惑,问他换钱的原因。
他抹了一下眼睛,告诉了我一个故事。
他的抽屉里,有整整90张10元的钱,无论生活多困窘,他都不会去动它们,因为那些钱,饱含着已故妻子的爱。
被查出乳腺癌后,妻子只做了一下简单的治疗就出院,在家静养。他不能留在家里照顾她,必须继续摆摊赚一家三口的生活费。他从医生那里知道,她剩的时间不多了。想到她无怨无悔地跟着自己受了那么多苦,到头来身患绝症却不得不放弃治疗,他的心就像刀剜一样地疼。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每天赚来的钱都交给她,并挑出两张10元的纸币写上:此为小卉的营养费,专款专用,不许挪作他用。
他想让她用这20元买点好吃的,补一下身体,又知道她是个节俭成性的人,如果不特别强调,她肯定不舍得拿去买东西吃。
她很听话,每天都把写了字的20元钱花得干干净净,并在他回来后主动汇报今天吃了什么,并绘声绘色地向他描述那些东西有多么好吃,然后满脸幸福地说,嫁给他,又吃了这么多好吃的东西,这辈子值了。
三个多月后,不断扩散的癌细胞让她出不了门。一个月后的一个早晨,她依在他怀里,抓着他的手,指了指床上的褥子,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安详地走了。
他掀开褥予,就看见了那沓被压得整整齐齐的10元纸币。 她只花了近一半。一天10元的伙食费,根本不够买她向他所描述的那些荚味,那些全是她杜撰的。他捧着这堆钱号啕大哭,哭人生无常,哭她的善良,哭她对这个家至死都不能释怀的爱。
那个深夜,我挨家挨户地敲门,终于找回了那两张写了字的10元纸币。那是他们在困境中的温暖爱情,含金量早已超过了它们的面值。
(汪 海摘自《上海青年报》2007年9月2日)
心相连,爱无痕
肖玲玲
每个周末的下午,他们都会出现在这条路上。他眼窝深陷,两颗灰白的眼珠一动不动,这让他的双眼看上去空洞骇人。他右手拄根拐杖,修长的身体略略前倾,左手搭在她肩上。娇小的她,步态轻盈,要是肩上没有他那只手压着,想必能走得更快些。但她总和他保持着一致的步调,两人一前一后连成一体,向超市走去。
离他们家最近的超市,周末总有商品打折。于是,每个周末他们都赶去采购。那天,像往常一样,他和她出了超市门,他将拐杖往肩上一扛,昂首挺胸站在她面前。她熟练地将两只塑料袋一前一后挂上他肩上的拐杖,又悄悄地把另外两只沉甸甸的袋子藏在背后。这才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肩上准备回家。他却站在原地,右手扶着拐杖:左手从她肩上一路摸索,最后准确地从她手上“缴”下两只购物袋。他探探这只袋,又摸摸那只,找出新买的一把纸扇递给她,然后,将这两只购物袋一前一后挂上自己的拐杖,这才拍拍她的肩示意可以走了。她娇笑着,嘴角翘得老高,温顺地迈开步子。
太阳余威不减,天气闷热得令人窒息。没走多远,他的衣服已湿透。刘海儿贴着她汗涔涔的前额,让她几乎睁不开眼。她不时将刘海儿往耳后拢,走几步,又转身为他扇几下风。他仍然怕累着她,便用手指轻轻按她的肩,催她快赶路。于是,她又掉转头,迈开细碎的步子。再过一个十字路口就到家了。这时,太阳已不见踪影,习习的晚风轻轻拂面。路上只剩寥寥几个行人,前方是红灯,她领着他站在斑马线一端等待过马路。绿灯亮起的一刹那,一辆越野车像个性急的冒失鬼一样往前飙,方向盘似乎失灵了,竟径直朝他们冲来。她对身后逼近的灾难浑然不觉,倒是他听出异常的“嘎吱”声,猛地将她往右一推——越野车翻到了一旁,车工的保险杠将他挂起,又重重将他摔落。他肩上的拐杖抛出数米,购物袋里的东西七零八落散落一地。
他后脑勺着地,脑袋摔破一个大洞,汩汩地冒着血,剧痛使他浑身瘫软,可他却匍匐着,张开两只手,在空中乱舞,并用虚弱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相隔数米远的她看到,一条血路正在他身下漫延。她想跑过去扶起他,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根本不听使唤。肇事司机也受了伤,昏迷在驾驶室。路人帮忙打了“120”又报了警,却无人敢上去挪动他和她。就这样,她和他虽近在咫尺,却如远隔天涯。
他仍在一寸一寸地挪动,她想告诉他,自己还活着,不要浪费体力找她,可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后来,她看到了落在身旁的纸扇。于是她拾起纸扇,朝他扔了过去。可惜纸扇太轻,掉在离他还差半米远的地方,但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摸索着又往前挪了挪。她扭头又发现了一根细细的香肠。这东西她爱吃,但舍不得买,可他说过几天是她生日,要吃好点,硬是买下了几根。她抓起香肠扔了过去。这回,香肠砸在他的肩上。“她男人伤成那样,还用东西扔他,这女人怕是个神经病!”围观的人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而她又扔过去一根香肠——他摸索着,将她扔过去的香肠一根根拾起,紧紧攥在手里。
十几分钟后,急救车呼啸而来,医务人员一下车便冲向她;她摇头摆手,又急切地指指那边的男人。于是,男人被先救上了车。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惊呼:“原来她是个哑巴,那些手语的意思是他伤得比我重,先救他!”
她双腿骨折,而他,由于脑部伤势严重入了鬼门关。医生说他创造了医学上的奇迹量失血的情况下,竟能支撑那么久。
他说,奇迹并不是他创造的,而是他的哑妻。如果不是她不断向他扔东西,鼓励他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