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至在内间凤床之上换着家常的衣裳,却不想剑布衣在屏风之外窥探,因一面笑道:“前儿我听说你们番邦王室的婚姻原要奏请中原朝廷恩准的,又因为你原是我家庙里的人,所以索性也在中原摆酒的,这么说,你已经将人给带来了,怎么不带他也来我宫里逛逛呢。”
连问了几声,只不见剑布衣答话,楼至没奈何,回头一瞧,却见屏风之处站着一个人影,倒把楼至唬了一跳,因连忙将衣裳掩住酥胸,口中嗔道:“外面是谁?”却见竟是剑布衣缓步进了内室,楼至万没想到他竟闯了进来,因脸上一红道:“要闹也得有个分寸,如今都大了,叫外人瞧见了什么意思呢?”
剑布衣闻言,竟不顾楼至衣衫未整,抢步上前将他一把搂在怀里道:“我要成婚,你当真舍得我去么?”楼至此时大惊失色,因不知剑布衣何故如此唐突,加之身子半裸之际,只得伸手推拒着他到啊:“快别闹,你这是怎么了?要玩笑也容我穿戴了衣裳。”
剑布衣听闻此言却是忍耐不得,因苦笑一声,眼内却滚下泪来道:“怎么你防着旁人就跟防贼似的,对我就以为是玩儿,小时候出去行走江湖,若是旁人敢随便看你一眼,夸你两句,你就恨不得将他们的房子也给拆了的,及至我,就算睡了你的床,用了你的盅子,你不但不怪罪,反而说这是咱们好,师兄弟在一起和睦。谁要你这劳什子的和睦了!”
因说着,也不顾楼至的反抗,一把将他按在炕沿儿就要亲嘴儿,楼至只当他吃醉了,或是与咎殃有了什么嫌隙,惊恐地推拒着他,怎奈剑布衣托生厉族之后膂力甚大,楼至又有了身子月份大了,如何是他的对手,因左右摇晃着螓首躲避剑布衣的纠缠,一面又不好叫嚷起来,心中深恐蕴果谛魂知道此事,又不知闹到怎样的地步,情急之下伸手便掴了剑布衣一个耳光。
剑布衣给楼至这一打,倒是清醒了些许,因见心上人酥胸半裸鬓云乱渡,给自己唬得娇娇怯怯缩在床头,因心中一阵惭愧悔恨之意,一跺脚说声“怎么好”,也不出外间,来在内间窗根儿底下一纵身,竟越窗而出不见了踪迹。
楼至见他走了,方才身子一软坐在凤床之上,因惊魂未定,花容失色,又怕蕴果赶在此时撞进来,因连忙换了衣裳,梳洗打扮一番,在汤婆子中取了一口参茶呷了,稳了稳心神复又坐下,将方才剑布衣所说之言放在心头,细细地品味了一回。
听他话中之意,似乎在佛乡之内便对自己生了情愫,如今算起来,这岂不是十几年、两世为人的情份了,只因当日自己原是佛乡之中的最小的弟子,及至剑布衣给师尊收在山门之际,自己方才做了师兄,因虽然年纪不大,却也十分自得,加之那段时光原是楼至与天之厉热恋之际,年岁也稍长了几岁,便收敛了骄纵之心,渐渐出落得一副温柔心肠,又见剑布衣是师尊化缘途中化来的,问他父母家乡等事皆说记不得了,倒心中为之叹息一回,十分疼爱,只因往日里楼至在山门之中最受师尊宠爱,因回禀了他师父,只将剑布衣挪在自己的禅房里睡了,倒把时常共寝的蕴果谛魂挤了出去,当日还曾经听闻他抱怨几回,不曾想到竟结下今日这段孽缘。
楼至想到此处,心中却又说不出什么滋味儿,细细想来,若说此事是真,自己当真不知亏欠了剑布衣多少,情窦初开之时已经与那天之厉互许终身,算起来也是剑布衣渐知人事的年纪了,听他方才话中之意,只怕那时就已经对自己留有心思,只是待到自己与天之厉竟成一对怨侣,遭到江湖追杀,引发一场大战,剑布衣身死魂消,并无机会对自己表白一番心思。
等到他投生厉族远居战云之际,自己早已被属下蕴果谛魂所救,安置在盟主府中安心养胎,其后十数年音信未通,再见之时,自己又嫁为师兄的妻子,怪不得当日说破此事,剑布衣却与蕴果谛魂十分龃龉,便是前番在战云地界寻找质辛下落之时,对王迹也是怀有敌意的,当日自己并不理会,还道是师弟前世便十分恋慕自己,每每纠缠一处早课晚课抄写经文的,自己因没个亲人,便将他当做亲生弟弟一般疼爱,当日在战云界给王迹糟蹋一番,自己竟还出言请他代为周延,沐浴更衣,如今想来,若是他对自己真的存了那个心思,见了心上人这般狼狈模样,心中不知如何大恸。
楼至想到此处,因思绪纷乱难以自持,忽又想到剑布衣跳窗而逃,却不知去向何处,此番他既然是来到此处筹办喜筵的,自然王迹与皇极殿之人都会随行,如今他冒冒失失跑了,得罪了皇极殿与中原朝廷,却又不知该如何收场,看来此番,自己定要想个法子先访得剑布衣的行踪,以柔情感化了他,教他切莫冲动行事,如今婚宴已定,无论战云与朝廷皆得罪不得,今日见了他此番面目,却是有些蹊跷的,虽然他口中所说恋慕自己多年也是实情,只是往日将自己心思埋藏的这样深沉,两人成年之后也多有共寝,并不见他有何逾矩之处,为什么今日只见了自己换衣裳时酥胸半裸,便把持不住全盘托出,到底是因为与咎殃的婚期将近,是要赌这一次一诉衷肠,又或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呢。
楼至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却听闻外间门棂响动之声,因有巫阳女官的声音回禀道:“娘娘今儿预备的素斋得了,是摆在外间,还是挪进里间让娘娘与战云驸马爷一起用呢?”
半晌却不见楼至答话,因只得又问了一遍,楼至闻言方回过神来道:“搁在外头吧,他已经走了。”
巫阳女官听闻此言却是大惊道:“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在房里么,怎么奴婢们没见到人影,就这般伶伶俐俐的去了不成?”
楼至闻言只得口中支吾道:“你还不知道我师弟的脾气么,最是不服天朝管束的,他原见不得这些繁文缛节,所以从内室窗棂处淘气出去的,若论他的轻功,此番也应该出离了皇城了。”
那巫阳女官闻言噗嗤一笑道:“这位驸马爷倒也有趣的很呢。”楼至正在心思不耐烦的时候,因听她这样一说,便口中嗔道:“糊涂,他一个外臣,岂是你一届宫娥彩女议论得。”巫阳女官闻言连忙躬身答应了几个是字,因搭讪着赔笑道:“原不是奴婢笑话这位驸马爷,只是他既然如此不耐烦这些宫廷礼节的,又为什么竟要以男子之身入赘那皇极殿中,迎娶咎殃王子呢,端的叫奴婢猜想不透。”
巫阳神女这一席话却是点破了楼至的心思,因心中暗暗思忖此事,按照之前自己师兄弟二人谈讲之时,那剑布衣倒是深知咎殃对他的情份,只是往日说起来,倒是在自己面前赌咒发誓说绝无此事的,为什么几日不见,便打定主意意欲成婚呢。
作者有话要说:闹大了~
第二百十一回(第二更)
巫阳女挑唆旧主;剑布衣两结新欢
那巫阳女官见楼至秀眉微蹙,因试探着赔笑道,“娘娘这是怎么了,方才家去的时候还欢欢喜喜的,如今倒像是唬着了。”楼至闻言因遮掩道,“何曾怎么了,无非孕中神思倦怠;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巫阳女官见了笑道;“如此奴婢就放心了,方才见那驸马爷去了;娘娘因有些沉郁之色,还道是他冲撞您呢,这也是我痴心,依奴婢的糊涂想法,这位驸马爷对娘娘是再不藏一点儿私心的,那咎殃王子倒是好福气。”
楼至听闻此言,倒正戳在自己心坎儿上,因口中似是呐呐自语道:“竟连你也瞧出来他待我好。”
巫阳女官闻言故作疑惑道:“娘娘说什么?奴婢听不清爽。”
楼至闻言方回过神儿道:“没什么,如今给我那师弟勒掯了半晌,我也没胃口了,你将那一桌斋饭赏了底下的人吧。”
巫阳女官闻言蹙眉道:“不是奴婢大胆违抗懿旨,只是娘娘临盆在即,这样伤了身子的事如何做得呢,若是圣上知道了,只说奴婢们不会办事,还求娘娘怜惜。”
楼至见状却是没奈何,只得同着巫阳女官来在外间,见了那一桌斋饭倒是丰丰盛盛的,怎奈自己如今心乱如麻,食不甘味,只用了一碗清粥几样小菜,便命人扯去残席。
放下楼至如何心乱如麻不提,单表剑布衣因唐突了自己的心上人,一时之间竟也失了往日从容,却不知如何因应,只得越窗而走。
沿路之上却也没个准头,因想着此番楼至虽然恼了,也未必肯放下多年情份,少不得是要来寻自己的,多半此番已经派出人去,少不得总要在佛乡、驿馆之处寻觅,想来那鸿胪寺自己是回不得了。
剑布衣心下盘算一番,因前日听闻楼至与那皇极殿中因厉族王嗣之事颇有龃龉,自然是不好派人上门寻找的,想到此处,因打定主意往旧日厉族衙门之处,琉璃照寝宫而去。
却说这琉璃照原是当日王迹身为厉族继承人时在中原地界的行宫,因他幼年得蒙太傅教导,十分仰慕中原王化,因久居王土极少返回苦寒之地,是以继承王位之后便将那琉璃照行宫修缮一番,权当做自己在中原的行宫别院。
此番皇极殿为咎殃送亲,因先鸿胪寺规格不够,便举家安顿在昔日这个寝宫之中。
剑布衣施展轻功,未几来在琉璃照行宫门前,因不知进去如何因应王迹等人,又怕给他看出端倪,思前想后,也只得往咎殃房内躲避。
剑布衣来在咎殃寝宫门外,却听得内间似有泉水叮咚之声,便知咎殃此番正在沐浴,因脸上一红意欲回避,转念一想,这琉璃照寝宫原是给王迹一人行辕之用,如今安顿了皇极殿众人,却是有些局促,若是自己在外等候,难免与人撞见,倒不如权且进去,料想咎殃也未必不肯。
剑布衣打定主意,因悄声推了房门步入外间,果见房内架起屏风,一望可知内间有人沐浴,且喜咎殃虽然性子活泼外向,平日里愿意与女孩子们来往,这行宫之中也多有宫娥彩女与他要好的,只是独处之际,倒比寻常人家的男孩子还要谨慎,沐浴更衣之事从来不要人服侍的,因此房内也没旁人。
剑布衣见了,倒不好悄无声息的进去,只得低低咳嗽了一声,但听得房内水声倏忽停住了,却是咎殃的声音问道:“外面是谁?”
剑布衣闻言点头道:“是我。”咎殃闻言却是红了脸,因两人过了文定之礼,原本成婚合卺之前不应兼见面,因此上王兄才打发了他到鸿胪寺中驿馆之内歇息,一来避嫌,二来知道他与楼至素来亲厚,此去必然深谈一番。
谁知甫一分开,他便这般猴急回来寻访自己,因心中暗喜,一面口中支吾道:“兄长吩咐过,过了文定之礼,合卺之前是不能见面的,况且我如今衣衫未整,没法子接待你,还请你忍耐几日,先回鸿胪寺去住吧。”
剑布衣原本有些担心那咎殃会借此纠缠与他,却万没想到他竟说出这般识大体有身份有见识的话来,因竟有些好奇笑道:“这可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咎殃听闻此言脸上一红,因噗嗤一笑道:“过了礼也该收敛些,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也太小看人了。这几日兄长劝了我许多好话,又教了我些规矩,成婚之后我再不肯像从前那般骄纵的,这也是……也是中馈之礼。”
剑布衣闻言,却觉近日咎殃似是有些不同,比之往日骄纵任性之时,却有些散淡萧疏的况味,倒与楼至成婚之后有几番相似之处,想到此处,因忽觉往日听闻佛乡之中的师兄们偶有议论,因见楼至颇为疼爱自己,都觉得有些诧异,只因往日这个小师弟却是骄纵任性不懂人情世故的,不知怎的年长了几岁,但生出些温柔体贴的心肠来。
剑布衣想到此处,因不知怎的心中一动,渐渐有些按捺不住的光景,心下竟有些疑惑,自己原不是这等下作之人,为何几次三番竟存了这些不堪的念头,因站起身子意欲转身离去,却听得身后门棂响处,竟是咎殃出浴的声音。
咎殃见了剑布衣的背影,因噗嗤一笑道:“刚来就要走么?”剑布衣原想回身搪塞他两句,谁知回头一看,却见咎殃甫一出浴,一头长发并未梳起,随意披散在身后垂坠腰间,身上只穿了一件冰蓝色的寝衣出离了内间,站在门棂之处笑吟吟地看着他。
剑布衣因不知怎的只觉心痒难耐,又见咎殃这般打扮,竟与方才楼至更衣之时十分肖似,因心中渐渐有些不甚明白起来,不知为何今日心房如此悸动,因运起元功意欲压制,不耐那股无名业火却是压抑不得,因捂在心口闷哼了一声。
咎殃见状,因十分关切上前将他搀扶起来道:“你这是怎么了,且到我房里躺躺吧。”说着将他的胳膊架在肩上,一手扶着他的腰进了内间,将剑布衣安顿在自己床上,伸手扯过一床锦被来为他掩住身形。
待整顿已毕,咎殃方朝着炕沿儿上坐了柔声说道:“我见你面色潮红,想是着了风寒么,你且在此处歇一歇,我去请王兄过来瞧瞧。”说到此处,意欲起身。
那剑布衣迷蒙之中见他要走,因一把扯住了他的手腕道:“不用别人来,这事……”说到此处,因有些难言。谁知咎殃却在他手腕上一按笑道:“我理会得。”说着却伸手扯下锦帐,自己也上了床,掀了锦被缩入剑布衣怀中。
剑布衣只觉一阵目眩神迷,俯身细看之时,怀中之人分明却是楼至的模样,因渐渐有些迷惑起来,口齿缠绵道:“你如何在此处?”
咎殃闻言却是噗嗤一笑道:“你从何处吃醉了酒来的呢,这不就是我的屋子么,我不在此处,还能去哪儿呢。”
剑布衣闻言,又恍惚觉得这便是楼至平日所居的中宫闺阁,因强打精神摇了摇头道:“此处不可,给人知道了不好。”
咎殃闻言伸手揽住他的脖子道:“夜深人静的,我房里再没别人。”剑布衣还想再说,低头一瞧,却见怀中之人簪鬟未整素面朝天,与楼至往日妆束又不大相同,只是不知何故心下一片迷惑,只觉下腹一紧,因顾不得许多,伸手便将咎殃搂在怀里,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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