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踏征程酒正浓。
……”
“没保密,”副主席转头笑着对季司令说,“那是我当年参加西南联合演习时诌的。”这时他看见剑体上镌刻着一行篆书,旁边眼神好的秘书念道:“‘剑乃兵器之王,唯有德者可佩之。'”
“这支短剑就请副主席留个纪念。”傅潮声接过副主席递来的剑,放到一只缎面锦盒中,请人替副主席收了。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为不平事!”副主席随口拈来一首古剑诗,“既然傅校长你也爱剑,应该知道《礼记·乐记》中的一句话,叫作‘裨冕笏,而虎贲之士说剑也’,今天我们也学学虎贲之士,说一说剑如何?你说:剑有多长?剑有多宽?剑有多利?剑有多重?”
傅潮声一听,张目长吁一声,四周的人多为他捏把汗。
他略作沉思,笑道:“副主席这四问可真把我‘烤煳’了。我试着答一答,剑有多长:这和材质有关。剑到东周发展成为重要兵器,又可分为春秋、战国两大阶段,曾有春秋五十,战国一百之说。春秋青铜铸剑,长约50厘米以内,战国铁剑常在70至100厘米。比如西周早期的丰伯剑仅长25厘米,1965年楚墓出土的越王勾践剑55。6厘米,越王者旨於目易剑52。4厘米。秦始皇陵一号坑出土的长剑94厘米。到了汉代,西汉济北王铁剑好像是近百厘米了。不过,现在发现最长的剑当属康熙丁酉年制的兖州镇水大铁剑了,大概有7米多长。剑有多宽么……我还真是孤陋寡闻,不妨引用庄子说剑赵文王的‘天子之剑’一句:以燕溪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卫为脊,周宋为镡,韩魏为夹。那么在齐岱晋卫之间,当有太行那么宽。”
傅潮声见副主席颔首微笑着。
“至于剑之利,干将、莫邪铸剑‘采五山之铁精,六和之金英,候天伺地,阴阳同光’,锋利到吹毛立断的程度。汉简《相剑刀》说过:其锋如不见,视白坚未至锋三分所而绝,此天下利善剑也。又视之身中生如黍粟状,利剑也,加以善。这是从外形和工艺上看‘利’与否。说到使用,刺客专诸刺杀吴王僚的鱼肠剑,穿透三重铠甲还能透背而出,是我看到过文字中最锋利的利剑描写了。西洋的剑史也很悠久,记得在《伊利亚特》中就有这样的著名诗句:‘阿基琉斯举剑挥砍,/敌人的脑袋和头盔一同离断。’这是三千两百年前的战争描述。”
“他讲得比较全面,”副主席转头对季司令说,“这个剑经,不光要看中国的,也要看外国的,现在国际比赛中的西洋剑法也很好看。”
“嗯,那剑是有弹性的,以柔克刚。”季司令说。
副主席眯着双眼,微微仰头,似在回想花剑重剑的精彩比赛。
傅潮声停下来,看着副主席沉思的样子,暗自庆幸自己多少对剑有些了解,要不然这张考卷答不出来,真有违副主席兴致盎然的美意了。
“咱们英语学得不好,剑这个词我是记得的,叫作‘Sword’。用中国话说,就是‘是我的’,很有意思啊。剑,是我的,要牢牢握在我们的手里,当仁不让。”
安排活动日程的同志见时间已大大超过预计,便趁着大家附和副主席的时候,悄悄告诉傅潮声要抓紧时间些。
傅潮声点头,接着说:“剑之重,当属刚才说的大铁剑:1。5吨。不过,受副主席‘是我的’启发,我忽然想到《圣经》中的一句话:‘Do not think that I have e to bring peace to the world。No;Idid not e to bring peace but a sword。’意思是:别以为我带着和平来到世上。我带来的不是和平,而是宝剑。这把破坏和平的剑更沉重。”
傅潮声说罢,看着副主席的神情,自己感到比较满意。
“说完了?”
“是,副主席,我这是班门弄斧了。还请副主席指教。”
“好啊,你脑子好,看书多,说得好。”副主席转身离去,边说边走走停停。“下面是我的,我来说说‘是我的’。剑长:5000年,有说法剑是产于西亚那边吧,银雀山汉简《孙膑兵法》中有‘黄帝作剑,以陈象之’之说,那也差不多是5000年。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曾经把新石器时代生产关系的过渡,与包括青铜剑在内的冶炼技术的发展联系起来,那么可能更长。他说一切文化民族都在这个时期经历了自己的英雄时代:‘铁剑时代’,那是指野蛮时代的高级阶段。”
大家频频点头,佩服副主席的高论。
“剑宽:不仅虎贲佩之、侠客佩之,而且文人墨客亦佩之。屈原有诗句‘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大家连声叫好,副主席继续说:“李白杜甫也多有舞剑赞剑之佳作。所以说:宽达文武之间。”
傅潮声听了这两论,敬佩之情油然而生。首长就是首长,看问题高深得多、开阔得多,一上来就是哲学层次精神层次,相比之下自己的一番论断倒有卖弄之嫌了。
他脑子中又冒出了先前的念头,什么叫成熟?成熟有没有止境?
副主席接着说:“剑利:利到什么程度才算利?可以砍到基因这个层次才算利。”
傅潮声暗暗吃惊,副主席的明察秋毫和绝妙譬喻让人五体投地。
“剑重:德有多重,剑有多重。你那支铜剑上刻着呢,‘有德者佩之’,还有后半句:‘德寡者佩之,反受其害’。我想再说两句,一句是《史记·太史公自叙》‘非信廉仁勇不能传兵论剑,与道同符,内可以治身,外可以应变,君子比德焉。’另一句是《越绝书》楚王所说:‘夫剑,铁耳,固能有精神若此否!’”
第二天上午,警备区领导、两个军级单位主官和市主要领导到机场为副主席送行,季司令陪同副主席到机场。大家一一敬礼握手告别,列队目送副主席登机。
波音—737专机缓缓滑出,走出不远,又停下了。片刻以后,舱门打开,舷梯又靠上去,首长秘书招呼傅潮声过去。傅潮声跑步过去,秘书交给他一个信封,说副主席让你回到家再打开看。他忙把信封揣好,向舷窗里的副主席招招手,退到季司令、康书记等右侧,看着专机腾空而起。
在机场和季司令康书记等告别后,傅潮声乘车返回,这时他打开信封,见这张条子上副主席亲笔写的是:
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
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
这一联出自诸葛孔明之武侯祠。
第十四章(3)
作者:郭继卫
环球航空公司的挑战者商务机从碧蓝的海面上飞来,对准临海的巴厘岛恩古拉国际机场跑道,平稳地降落。
飞机停下后,服务员打开舱门。江之湄走出舱门时,临近赤道强烈的阳光使她眯着双眼,印度洋的海风立刻吹得她的长发飞舞起来。
她慢步走下舷梯。停在一边的一辆黑色320奔驰轿车突然车门打开了,傅潮声从车里走出来。
江之湄一下子惊呆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傅潮声会在这里出现!傅潮声更是意外,起初他没认出改变容颜的江之湄,林岫峰没告诉过他易容的事,他还抬眼向机舱内寻找。
但是一瞬间,他收回了目光,他认出了江之湄的双眼。
两人默默地站着,细细审视着对方。在灿烂的阳光下,对方的每一根睫毛、每一道唇纹、每一次瞳孔细微的抖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服务员送来江之湄的提包,司机接过放到车上。傅潮声和服务员、机师打过招呼,打开车门,扶江之湄上车坐好,自己从另一侧上了车。
“你怎么来了?”江之湄终于说出一句话。
“岫峰和我商量,认为送你到这里休息休息比较好。所以,我提前赶来接你。”
“林总和另两个美国老板在雅加达下的飞机,他们去参加一个国际军事医学学术会,然后飞机把我送过来。他只是说这里一切都安排好了,会有人到机场接我的。”
“我以为他都告诉你了,我也是来开那个学术会的。你知道吗,各国的理事们同意下届大会就在我们中国举行,我还被选为下届主席了。这不是双喜临门了?”傅潮声说。
“怎么已经开了?那林岫峰不是来晚了?”
“会议开了一半,我们大会发言已经进行了,就请假先走的。林岫峰派他的助手先到会上,他们的目的是寻找商机,主要工作是在会后进行,今天布置一个展销会。他告诉你了吗?帕特逊也来了!”
江之湄摇摇头。
“帕特逊已保释在家,美国方面为了挽回面子,特准他出国到会。他的到来成了会上的一个新闻。他一到就找我,问我和你有联系没有,他已得知是你给了他命运的转折,说对你的感激之情是永远无法表达完的,不过我没告诉他你的情况。昨晚我和俄罗斯的亚历科夫请他吃饭,谢尔金没来,已经退休了。帕特逊的事,真是美国政府的一大丑闻,据他说这段公案很快就会了结了。这件事让他对世界、对科学、对朋友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傅潮声注意到江之湄懒懒的,一直不愿说话,好像对他说的也不感兴趣,“累了吧?还是不舒服?”
江之湄摇摇头。
“司机,能不能把车开快点儿?”他用英语说。
“OK,OK。”司机加快了车速。
他们来到离机场不远的库塔(Kuta)海滨皇家宾馆,这是荷兰人开的老牌宾馆。
江之湄拉着傅潮声快步走向房间,“这是你的房间?”她进门一看,问道。
“你的房间,我的在隔壁。”
“去你那里!”她急躁地说。
进了傅潮声的房间,江之湄脱下外套,直奔放在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能给我找支烟吗?”她说。
傅潮声不明白她这是要干什么,就到楼下买烟,“不要美国烟。”傅潮声听见她在房间里喊。到楼下一问,才知道宾馆不提倡吸烟,没卖的,他连忙到大门外的街道上买了两盒烟,匆匆回到宾馆。
那时,江之湄正在飞快地点击着键盘。她双眼紧盯着液晶显示器,口中振振有词,时而略作思索,时而奔放流畅。傅潮声走到她身旁,见她打的均是些不联贯的单词,有的一行一两个词,有的一行六七个词,有的只有几个字母,已经打出了好几十行。
“Ciga,”江之湄含混地说了声,意指Cigarettes(香烟)。
傅潮声开始没听清楚,也不好打扰她。后来一想,她两手不停地飞舞,没法抽烟,就赶快在她身边坐下,自己把烟吸燃,送到她唇间,看她吸上一口,过上一会儿,再送过去。
这样几支烟吸完,神奇的景象发生了。
江之湄打完了单个的字词,开始从头一行一行地扩充词汇,那些互无关联的单词被添加成完整的句子,甚至成为段落。此时看出,这些是不同种类基因武器的研制目标、方法和技术手段!她是将大量的内容压缩成个别字符,编成有一定规律的记忆模块,再根据模块复原出原意。从中傅潮声惊异地发现,这里展示出何等庞大的工程、何等残酷的野心,那种对人类和生命的天才般的破坏力甚至想象都想象不出有多么可怕!而这当中,有许多理论和技术都是披着探寻人体奥秘的崇高外衣,从世界各国的精英合作研究学者的智能和劳动中廉价掠夺的。
这类武器一旦研制成功和投入使用,就再也不是像枪弹火药、核武器、生化武器那样摧残人类的肉体了,它将直接判改人性、重塑心灵、操纵人种生存、左右民族命运,独揽人类与自然的演进选择权力。
震惊之余,看着江之湄清瘦的面庞和完全投入的神情,傅潮声很难控制住心潮的翻卷激荡,敬意和爱怜像窗外的海潮一层层拍击着他。
几个小时过去了,江之湄终于完成了她全部的回忆。她如释重负地敲出了最后几个字:“生物技术统治秘笈之基因刀影。”
“这是什么?这就是那么一个区区犯罪团伙的野心么?”傅潮声将信将疑地问,刚才心里已疑窦丛生,只是不便打扰江之湄。
“是这个团伙的。你可别小看这个团伙,它实际上是生长在美国军事医学领域中的一个毒瘤。那些耗费巨资的研究前沿为它盗掠,滋养着它,而它又不择手段地把阴谋出卖给社会,社会成为一个变相的实验场。
“刚看到这一计划我也不相信,但是我凭已经掌握的信息逻辑推理可以肯定,这个犯罪团伙的庞大行动计划,是依照了一个科学严密的蓝本:基因武器技术研究与发展绝密计划——‘基因瞄准镜’。或者被圈内人称作‘基因刀谱’的东西。在犯罪分子的电脑里我见到了帕特逊的计划提纲,当然,那东西既然可能是官方的,我没有复制,只是当作证据交了出去。那个计划比这个更可怕,和它比起来,这个只是一个衍生物,一个便于操作的市场版本。”疲倦已极的她从傅潮声手中拿过点燃的香烟,转身颓靠到阳台的沙滩椅上,两眼直直地望着如火烧灼的天空。
傅潮声的分析推测,从很大程度上被证实了!
帕特逊那里的确有一个重要的、见不得人的计划,而且这一计划比他想象的大得多,复杂得多,先进得多。这就是帕特逊所无意中透露,那种类似“曼哈顿”计划的改变战争方式和理念的方案。只是由于一种罪行被另一种罪行所揭露,要不然大家还都被蒙在鼓里。
傅潮声猛然间回想起帕特逊来江山军医大学演讲的内容和劲头儿,满篇友谊、合作、称道、鼓励,以及恰到好处的警告、蕴意深远的手势和礼物,他曾不无遗憾地抱怨校内许多人未能深刻理解,而实际上自己又何尝琢磨透了?正如帕特逊他自己最后点题的那样,他所送出的就是那份危险的礼物——和平和赞美!这些贴着告诫标笺的礼物,就如同注明“有害健康”的香烟一样,更使人心理上产生错误的认同,自以为认清了危险性,实际上还是被淹没在蒙骗之中了!
“这就是帕特逊一伙的存在价值。”江之湄有些伤感地说,“说到帕特逊,他有值得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