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继卫赌下一颗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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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继卫赌下一颗子弹-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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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是《昭君怨》、《月儿高》等轻柔文曲,傅潮声反倒静不下心来。
  眼看到了候机楼,任副参谋长终于冒出句“老傅啊”,把傅潮声吓了一跳,因为几天来他一直称傅潮声“校长”,“老傅”是他们刚认识时聊天时的叫法儿。
  “我不知道今天这个参观,是你临时安排的还是早有准备的。”傅潮声想解释这是他憋了一晚上想出的,但任副参谋长没容他说出来,“不过这让我对你有了重新认识,借用小平同志的一句话:这个人看似老实,其实并不老实。请注意哟,我这‘并不老实’四个字,完全是褒义哟。”

 
第八章(3) 
作者:郭继卫 

  科工院虽然不靠江边,却有一个硕大而优美的校园。当地曾流行这样一句戏谑的顺口溜:科工院的园子、医大的票子、雩大的牌子、师大的夫子、政法的骗子、美院的女孩子,简明概括出本市部分大学的优势特色。
  科工院的园子可以分成两大部分,一片是大校场,可以追溯到清代的雩都水师提督府和明代镇南将军统兵行辕,现在是主教学区的大部分,其中巨大的操场可以说是全军院校之最。另一片是会猎场,曾是大军射獐逐鹿的演练场,现在是一望无际的香樟森林,高耸的樟树大都有百年的历史。也正是由于当年把这一大片土地划给科工院,才使得这些参天大树得以躲过一次次斩伐之灾而繁衍至今。周围的市民们早就看好这片比公园还漂亮的风景,多次由人大会议递交提案要求换出这一宝地,然而最后终未如愿。
  傅潮声找秘书要了辆自行车骑着,走过这片森林时,不由得放慢了速度。
  儿时他经常到这儿来,伙伴们攻山头啦、捉迷藏啦,常觉得这边林子宽阔无边,而密林深处更让人觉得幽不可测,心怀凛凛。能够横穿一遭,特别是敢于钻进那个黢黑的老防空洞,便绝对是汤姆·索亚式的探险,可以向伙伴们吹嘘无数次。而且可以充分享受添枝加叶的得意,靠想象就能让自己成为战胜妖魔鬼怪的英雄,并得到英雄的权威和自豪。
  傅潮声是从科工院侧门进来的,他专门在军装外套了件风衣,以避免路人对将军军衔的注意。
  徜徉于两座校园之间,会发现两校之间的明显差异。
  军医大学大部濒江,所有建筑依地形而就,高低错落,布局随势,道路网状交错,难有正南正北的轴线。有的大楼正面进是一楼,后面出却是二楼三楼。绿地多是迁就自然,如同大珠小珠随意抛撒,点点片片各赋神态。
  而科工院则气势恢弘,平阔整齐,所有的建筑群按功能分区排列,交互掩映关联。一株株参天巨树也是呈队列式排列,认认真真地立正站桩,英姿挺拔,连高矮粗细、品种形态都充满了规范,此时树便是一所学府的招牌和底蕴。每幢楼房,每杆路灯,让人觉得它就该是这样立在那里,那怕左右移动个一米半米,都将是散漫的、不和谐的。理工科的那种严谨风格,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科工院不光园子好,教学质量,特别是现代化手段的教学一直是名声在外。培养的学生极富创新能力,这从游峡克身上尽显无遗。这一两年他们的教学是什么样子,傅潮声还真未领教。
  他看看时间尚早,便钻进了科工院的一间阶梯教室。
  教室里大约有150名学员,从他们的状态、坐姿、戴眼镜的多少判断,应该是一群本科学员。教员30多岁,个头敦实,超短平头,正前方留有一簇向前突出的长发,由这一点即可看出他不是单纯的武夫,至少是一个对新潮生活很有兴趣的时尚派。
  他讲课的内容大概是新型武器效能的评估。这本是一个非常枯燥的课程,但是这位小平头教官已经把授课艺术到出神入化的境界。譬如上课必不可少的讲授语言已经变成了播音化,
大量的概念全部由女声标准速度预先录制,音质生动,快慢适中,一个多余的词都没有,大大提高了效率。对于教学内容,可以说做到了影视化,大量的理论和方法全部由图片动画和录像表示,讲台上同时设置了两个显示区,左边是文字性的要点,右边是理论的推演和实物录像片段,增强了信息密度。现场效果完全是智能化,比如教室灯光完全随着多媒体需要或明或暗,武器发射与攻击的声响,可以和引进的好莱坞大片相媲美,结合内容还不失时机地加入了流行音乐,调节课堂气氛。
  而讲台是教员很少呆的地方了,大部分时间他站在教室的一侧。那里用三角架固定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他和学员们一样面向屏幕,通过麦克风简单说一说,请注意这是个重点、这个公式必须记住之类的提示。他手里不再拿粉笔和教鞭,而是右手两个遥控器左手一支激光笔。从他左边屏幕显示的要点看,不断出现诸如“基本穿透现象学”、“碎片/残骸运动学”、“可视化图形技术”、“现代统计方法”、“海洋学”、“大气和空间科学”,甚至“生物科学”等十余种专业学科。显然这已经不是以单一学科研究武器效能,而是复合、多元的模块式教学了。
  整个授课如同在观赏一部科普电影,教师不再当堂传授,而是介绍学生如何理解他的作品,别说不会出现学员昏昏欲睡的情况,就连傅潮声这个外行都被深深打动了。
  下课后,傅潮声上前问教员,是不是学院对上课的多媒体课件有统一的要求。那教员说:别人我不知道,我每堂课都这么上。也许看到傅潮声像个领导,他又多说了一句:我这个人,内向,不善于说话,只有借助外力呗。
  傅潮声注意到这个教员回去时,不是提个公文包甚至仅仅夹着张软盘,而是推了个双层的小推车。
  科工院的教学的确很有底蕴,傅潮声想,他们的金校长抓教学看来是颇有套路的。凡事均应随潮抢滩、与时俱进,在这里,千百年不变的师授徒承的关系、讲经论道的形式,已被完全打破,成为老师提供知识,学生自主思考的互动式学习过程,这至少体现了现代科技对一切传统的和优势的上层建筑形式难以抗拒的破坏力。
  与自己近来抓的几件工作相比,科工院的教学显得更时代、更扎实、更基础,绝对有值得借鉴之处。教学教学,善教才能学,以教者之昏昏,如何使学者昭昭?以千年不变之教法,如何相称科技密集之高等学府?以就事论事之说教,如何培养学生的创新能力?以寡然乏味之布道状态,如何提高学生的学习兴趣?正所谓诲尔谆谆,听吾藐藐。
  看来,医大教学改革中的许多做法并未抓住事物的本质,首先要改变的不是学生的观念,而是为师的观念,特别是以人为本的观念。教学之法,本于人性,磨揉迁革,使趋于善,欧阳修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
  傅潮声进而想到,现在的高等教育,已经进入了综合化、素质化、开放式的新格局,使得我们对教育与人的关系重新提出了疑问。我们的教育是不是在促进人的全面发展?马克思称共产主义社会以前的社会为史前期。现代科学技术和商业文明的高速发展,已带来了人的社会角色和精神世界的背离。那些致力于培养理工专家的教育模式,在心灵的培育上一片苍白,使人们自以为掌握了科技,其实是被科技所掌握,不知道人类社会的价值取向,也不知道人的发展会走向何方。而生命科学的教育倒是把人研究得透透的,无止境地分解人的构造,试图从细微结构的深度钻研中去寻求生命的真谛,完全忽视了人是生活在大科学观当中、大社会观当中和永恒不变的精神追求当中。
  现代教育的当务之急,是从片面教育和务实教育的误区中走出来,形成汇通的和人本的教育效果。这个问题不解决好,不仅会误人子弟,而且有时还会闹出愧对祖宗的笑话。
  医大在每年新学员入校后,都要安排一些名教授为他们讲课。郝院士算是学术水平一流、英语对答如流的了,一次他讲“世界高等医学教育的发展”,引用哈佛大学校长的一段演讲,有一句是“著名的古典教育大师门修斯(Mencius)说到他老师康福尤森(Confucian)的一句格言:我不愿做神圣的人,但我学习不知满足,教学不知疲倦。”新学员们刷刷地记着,在后面听课的傅潮声越想越不对劲儿。一来尽管他不是搞教育史的,可对著名教育家也略知一二,好像从未听说过什么门修斯或者康福尤森,而且他们还知名到要受哈佛大学校长的敬仰。再者,这句格言总像在哪里听过。
  想了半天,幡然醒悟:这两位国际大师其实是地地道道的“中国货”,Mencius是英译的“孟子”,Confucian是英译的“孔夫子”,所谓格言是过去识字必读的《四书》中《孟子·公孙丑》章的“孔子曰:圣则吾不能,我学不厌而教不倦也”。却被这位“郝夫子”出口转内销,兜多大一个圈子,包装得富丽堂皇地请到中国大学讲堂上来了。
  傅潮声真是敢谑而不敢言,院士尚且如此,其他教员专而不通的情况就更不用说了。
  而科工院这样一个巨大的理工教育资源放在身边,为什么不能充分合作、共享成果呢?以往互不来往和近来出现的一些意见不一致,说到底都是狭隘的小农经济思想。我们可以跨过海洋去和美国人合作,又何尝不能穿过一片树林抓好两校的合作?实质性的合作,完全可以超越形式上的合并论证那一套而自发地展开。也许是由于两家军校历史太深且实力相当,本属亲兄弟近邻居的两校总不和睦,私下里两校拳击对打,也还算游戏。这些年在团结上没出过什么大事,不亲近也无矛盾,可是一旦有了院校体制编制调整的风吹草动,就又像好斗的公鸡,开始进入警惕状态了。各打各的鼓,各唱各的调,必然从根本上制约发展。
  从这点上看,合二为一倒真是明智之举。
  
  兀自想着,他已到有多年合作基础的游峡克他们教研室门口。
  一进教研室,并没有像以往工科教学那样热热闹闹的,显然是没什么教学或实验。教研室主任谢教授正在办公室里,打开手表盖,调试他的手表呢。他告诉傅潮声,教研室的同志都去参加一个崇尚科学展览了。
  “那几台机器都修复了吧,可以使用吗?性能上受到什么影响没有?”傅潮声问。
  “无大碍,基本都复原了,有几个小零件要换,也已经发出货来了。这机器和人不同,拆拆换换是常事。校长啊,我们校领导那天批评我了,怎么还收医大的钱哪。我这人也是,看见钱划过来,也真不客气,就……”
  “哎,谢主任,这你就见外啦。咱们两家哪里分得清你我呢,你对我们实验的支持,又岂是用钱可以折算的?上次的意外,万幸是游峡克他们把东西搬出来了,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傅潮声停了停,“峡克最近回来过吗?我昨天到病房怎么不见人啦?”
  “基本上不过来。他心里有气呀,峡克这个人有他的毛病,但他也是为了工作么。我们系主任、政委对他不满意,政委现在还说要严肃处理什么的,有些意见主要是平时形成的,游峡克对领导的确不太尊重。”
  “老谢呀,我来就想和你谈这么一个情况,像峡克这样在我那里读研究生,对你们学科究竟有什么帮助没有?”
  “我这个人比较直啊,我觉得基本没有。峡克是你们专业的研究生,医工结合这个领域太宽泛了,而他是为军事医学的工科部分需要来培养的。说句不好听的,我们有些领导也这么认为:游峡克是医大设在科工院的办事处,医大那边需要什么,他就在科工院这边办什么。”
  傅潮声听了拍案叫绝:“这个现象很说明问题:生物技术这部分他基本上弄通了,他把理工的理论引进来,我们都能认同。而生物技术是生命科学中的一小部分,而且是前沿,不是基础理论,他想用生物技术的理论改造理工,那就好比手电筒照大田,亮的只是小小的一片,不会得到大家的认同。说明什么?说明试图从技术层面搞医工结合是不够的,必须从基本观念入手。如果从本科学生中就开始医工课程互修,那么情况会不会就大不同了?”
  “那当然就好多了。”谢主任含混地说。毕竟他是个老工科了,也从未试图了解生命科学的进展都是些什么。
  像许多小有成就的老专家一样,谢主任对本专业以外的东西无甚兴趣,手头的东西还研究不完呢。傅潮声不再闲聊,言归正传,告之总部已确定在医大搞一个“反恐”演习,他专门来就遭敌控制下的独立建筑进攻行动登门讨教。
  “您是国家发明奖获得者,专利有10多个了吧?在技术手段上独具慧眼,给出出高见。”
  这个话题勾起了谢主任的兴趣,他详细听取了傅潮声的种种设想,也为傅潮声的大胆构思所折服。找纸找笔边说边画,有的想法记下来准备找其他专家商讨,并说改天要去实地转转。
  不知不觉两人谈了一个多小时。
  正说话间,灯光突然暗了一下,紧接着实验室里传来机器的轰鸣。他们跑过去一看,满头大汗的游峡克正蹲在那里。
  “这小子什么时候跑回来的?还真行,把机器全弄好了。”谢主任说。
  不过游峡克仿佛没看见他们,一跛一跛地向实验室深处走去。
  
  傅潮声一头跨进了科工院的院办公室,几个秘书吃了一惊。于是乎叫人的叫人,让坐的让坐,倒水的倒水,一个心细的忙接过他手上的风衣。张政委走了进来,笑着说:“我说早晨出门听见喜鹊叫呢,应在你这位贵客身上。”
  两个副校长也进来打招呼。
  “不请自到,看把长官们打扰成什么样了。看来我这个取经和尚平常串门串少了。”
  张政委把他拉到自己的办公室,两位副校长跟来一起坐下。
  “我们金校长下去听课了。他给自己定下了硬框框,不管风吹雨打,每周必听四节课。由他亲自点评,公布在校园网上。”张政委说。
  “我在串门儿聊天儿的时候,金校长一门心思抓教学,这就是差距呀!我这一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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