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家族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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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家族全传-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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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断肠人”,泪水的闸门一旦打开便不可收拾。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兄弟二人终于止住了哭泣。
  陈果夫说:“事到如今,小弟也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了。台湾政局人事倾轧,
残酷无情,中央俱乐部又人走鸟散,而陈诚、蒋经国的气势又如此咄咄逼人。台湾
乃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啊。只可惜为兄我体弱多病,来日不多,不能和小弟一同前
往,小弟到国外,孤单一人,举目无亲,还望多加保重啊。”
  陈立夫被陈果夫的肺腑之言所感动:“小弟此次远走他乡,虽属无奈,但也不
会后侮,只是,果夫见的身体,实在令小弟放心不下。小弟走了,还望果夫见多多
珍重,争取早日康复才是。”
  孙禄卿也附和着说:“兄长一定要多加保重,你的身体康复了,我和立夫在异
地他乡也就放心了。”
  陈果夫连忙说:“我的病你嫂子和医生照管,你们尽管放心。你们在美国定居
以后,别忘了给我来信报平安。”
  陈立夫说请果夫兄放心。
  孙禄卿说兄长保重。
  二人起身告辞,陈果夫起身相送,无奈身体虚弱,如何也起不来,陈立夫扶陈
果夫坐下,不让他再送。陈果夫又试了试还是起不来,只好托夫人朱明代送。
  谁知,兄弟俩这次见面真的成了诀别,这是后话。
  陈立夫在台湾的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是出席“中国工程师协会”年会。
  这个协会是陈立夫能坚持的最后一块阵地,他想临走前与自己的部下告个别。
  在与会员们见面之际,他的老部下均声泪俱下,再三劝陈立夫不要离开台湾,
并表示愿意与他继续奋斗,再创一番事业。
  这种情景令陈立夫十分感动,在受到蒋介石的冷遇、陈诚的排挤之后,他才体
会到世态炎凉,人间冷暖,只有情谊是无价的。
  他几乎放弃离台远走的计划。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出走是否太轻率了。
  也许他的势力并不是所料想的那么孤立,那么无援。
  也许,另起炉灶,会有东山再起、重振威风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陈立夫不由冷咳了一声。
  但是,他的冷咳还没收住,却看到了一个想象不到的现实:蒋介石派人来看他,
并送上5万美元,说是作为资助费用。
  蒋介石的用心显而易见,逼他早日离台。
  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陈立夫清醒了,同时,任何幻想都随之飘散了。
  蒋介石这一举动,最终促成了陈立夫早日离台。
  陈立夫和夫人赶紧打点行装,收拾物品。
  一切收拾停当之后,孙禄卿问陈立夫“要不要去向总裁辞行?”
  陈立夫犹豫着没说话。
  陈禄卿说:“不管怎么说,还是应该去一下为好,就算是人之常情吧。”
  陈立夫停了半天才说:“也好,我去看看,自己追随几十年的蒋总裁,对我远
走他乡是何姿态!”
  陈立夫终于下了决心,临走前去拜访蒋介石。
  不料,蒋介石却不住,宋美龄接待了他。
  陈立夫单刀直人,说明来意:“夫人,我是向总裁来辞行的,请问总裁可在家?”
  宋美龄不解地问:“辞行,辞什么行?”
  陈立夫说:“我们一家打算去美国,明日一早起程。”
  宋美龄故作同情地说:“既然来台湾,现在比较稳定了,何必又远走高飞。中
正不在,要不要派人禀报一声?”
  陈立夫说:“那就不必了。谢夫人挽留。”
  宋美龄:“你们在美国是打算定居还是旅行?”
  陈立夫说:“夫人,我现在是无官一身轻啊,是定居还是旅行,恐怕已无人过
问。不过,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信马由缰,听天由命吧。”
  宋美龄听了陈立夫话里有话,知道他心中不悦,这会儿什么话都说的出来,也
就没说什么。
  陈立夫站起来说:“请夫人转告给委座,就说我向他辞行了。”
  宋美龄却拉住陈立夫说:“别走,我要送你一件东西。”
  宋美龄起身从书架上取了一本《圣经》递给陈立夫,十分关切地说:“你在政
治上负过这么大的责任,现在一下子冷落下来,也许会感到难以适应。这里有本
《圣经》,你带到美国去念吧,你会在心灵上得到不少慰藉。”
  宋美龄这几句关切的话,倒激起了陈立夫的无限怨气,他站起来指着墙上挂着
的蒋介石肖像,言语低沉,但却字字含恨地说:“夫人,谢谢你的好意。可你想过
没有,那活着的上帝都不信任我,我还希望得到耶稣的信任吗?”
  宋美龄没想到陈立夫会如此回答,一时间感到无言以对,也算见过许多大场面
的宋美龄还从来没有遭受到如此奚落,她一时感到很尴尬。
  陈立夫见宋美龄面色发窘,自己想说的话又说出来了,感到痛快了许多,同时
也有某种自豪感。
  1950年8月4日晨8时,台北机场。
  陈立夫偕夫人孙禄卿及一子一女,怀着无比苍凉的心情,驱车来到机场大厅。
  他计划先到菲律宾,再由菲律宾飞往法国,转瑞士,参加在那里举行的世界道
德重整运动会,开完以后,他将定居美国,在美国度过自己的晚年岁月。
  这天早晨,来机场为他们全家送行的有300多人,这些人中大部分是CC派同仁,
也有亲戚朋友、台湾党政要员。
  陈立夫明白,这些人中,有的是怀着真心实意来送行的;有的则是碍于情面,
作礼节性的应付;有的则幸灾乐祸,来看这样一位“党国领袖”的凄凉下场。
  不管怎么说,几百人的场面还是十分壮观的。
  陈立夫心中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面对送行的人群,他本想说些什么,但不知
为什么,却说不出口。是的,事到如今,还说些什么呢,还能说些什么呢?
  飞机缓缓升起,升到了台北的上空。
  陈立夫俯视着模糊的人群,逐渐模糊的海岛,他突然想起了杜甫的两句诗:
  海内风尘诸弟隔,天涯涕泪一身遥。
  想到这里,他心中增加了几分凄凉。
  再见了,台湾,这个美丽的宝岛。再见了,岛上的人们,何日是归期,何日再
相逢?请问苍天与大地。
 

       



                        第十七章 果夫之死
                      1.强忍病痛,赶著忆文
  陈立夫说走就走了。台湾的孤岛上,陈果夫苟延残喘,危在旦夕。死亡在一天
天向他靠近。
  1950年是陈果夫最难熬的一年,政治上的落榜,生活上的窘迫,立夫出走的离
别之苦,再加上疾病缠身之痛,一齐向他压来,他感到孤助无援,内心苍凉。
  为了消磨时光,也为了在自己有限的生命中能给后人留下些什么,陈果夫打算
写一部回忆录。
  他将自己40年来的经历与主张分门类地写出来,他声称写此书的目的在于“俾
世人了我心之所向,与遭谤之由来。”
  实际上,陈果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想借出书向蒋介石表白,他陈果夫一
生是忠于蒋介石,忠于国民党的,希望蒋介石能以恻隐之心,对陈氏家族另眼看待。
  陈果夫雄心勃勃,把回忆录按水利、合作、广播、电影、金融、礼俗、医药、
卫生、道德、建筑、经济、计划、教育、人事、组织、政治、制度、世界大同、CC
来源、党务、豪门等列出了条目。
  陈果夫决定耗尽心血乃至生命也要完成这部历史性的著作。他觉得这部著作,
既是对自己“革命生涯”辉煌历史的总结,也是对国民党在大陆20多年沧桑经历的
概括,完成这部著作,于党于己于侪辈与后人,均是一笔财富,尤其对后人对来者,
乃是一部教科书。
  事到如今,卧病在床的陈果夫,也只有通过手中的笔来替自己说话,把自己的
酸甜苦辣,经验教训,政绩过失,委屈哀怨,一股脑地倒出来,这样,即便命归黄
泉,也将无憾事。
  陈果夫铺开纸便开始写,无奈力不从心,手总是抖,想表达的话总落不在纸上,
一天也写不了几张纸。
  陈果夫的病情在一天天加重,死亡正一天天向他走来。
  9月初,吐血一直不止,断断续续拖了一个多月,后来,越吐血块越大越浓。
  陆军医院的副院长徐住周、外科主任王吉、内科主任张协时及台中开业医师李
攀五,还有朱仰高、黄潮海、吴迪等台湾名医,都曾前来陈果夫寓所会诊,共同治
疗,却总不见效,陈果夫的体质比以前大为虚弱了。
  9月3日,张静江在纽约病故。
  消息传到台湾,病中的陈果夫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他想起当年在上海交易所
时与张静江密切交往,大革命时期又来往甚密,如今竟先他而去了。
  陈果夫沉陷于极度悲痛之中。
  陈果夫强忍悲痛,支撑起身子,写了一篇《纪念静江先生》的短文,交给国民
党《中央日报》发表。
  那篇文章见报之后,陈果夫又撑起身子反复读了一遍,读着读着又落起泪来。
  医生劝他不要过于悲痛,不然,身体就更加虚弱。
  然而,就在此时,又有噩耗不断传来,陈果夫的故友赵棣华、张简齐、俞松均
相继离世,有的年龄比自己还轻,却走在他的前面,这就更增添了几分惆怅。
  陈果夫已经哀到自身了,那么多同事和朋友有的比他年轻,有的比他身体好得
多,却连个招呼也没顾上打,就匆匆地走了,悲痛之余,他感到有些后怕,他晚上
常常作恶梦,他想,无论如何下一个也该轮到自己了。
  陈果夫知道自己在世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便夜以继日地写作,无论医生怎么相
劝,他也不听,甚至有时跟医生发脾气,说自己已经是要死的人了,不用再治了。
  1950年底,陈果夫终于完成了回忆录之一《苏政回忆》,他似乎轻松了许多,
自己觉得精神状况好一些,准备第二天再写其他方面的回忆录。
  除夕之夜,爆竹声声,万家灯火。
  陈果夫独坐床头,静思默想,许多往事一起涌上心头。
  往事不堪回首。
  然而,人老了,特别是感到自己已在世不久的时候,越容易怀旧,他想自己的
童年,想从政几十年的坎坎坷坷,风风雨雨,想自己的恋爱、婚姻与家庭,想与立
夫的手足之情和患难与共。
  多少年来,陈果夫早已养成了岁末回顾一年工作的习惯,他有记日记的习惯,
不管再忙再累,也总要把一天的事记下来。到了岁末,要写成文字总结。
  对于1950年这不平常的一年,该总结的东西太多了,他简直不知从哪些方面开
始着手回顾总结。
  回首往事,他给自己做了一个大致的总结;
  一、住繁华都市多年,尚未人妓院、舞场、赌场之类,为无聊之消遣。
  二、管钱始终不将钱作为私有,或为金钱所管,反之,愈不爱钱。
  三、读书未尝为书本所困,或自以为知足。
  四、管人事不作弄人,不私于人,更不自用私人。
  五、做官未尝作福、作威、营私或运用政客,作因位之想,及悻进之图,我始
终保持平民本色,接近商业工作,自己做到不做生意,不与人谈私利。
  六、办党务工作植党之想,办教育亦然。
  七、生病能摆脱烦恼,始终报乐观与进取之心。
  为便于延医购药,改善治疗条件,1951年1且15日,陈果夫决定从台中迁至台北
市。
  台中市各机关长官,于这天晚上在小北楼三楼礼堂为陈果夫宴钱。
  l月22日,陈果夫乘车到台中市车站,送行者约百余人,下午就到了台北市,接
站者也约100多人,场面很壮观。
  陈果夫下车后,高兴地和大家握手问候,此时,他的病好像减轻了许多。
  陈果夫在台北,住青田街一幢公寓楼,到台北后,医疗条件确实比台中好多了。
  然而,来访的客人也比在台中时多了。这又不利于他的休息。
  台北是台湾的政治中心,陈果夫在处于政治失意中,觉得不可以像在台中那样
随便说话。
  一天,友人苗培成等来见。
  老朋友相见,格外亲切,话也投机,气氛很热烈、和谐。
  苗培成善于开玩笑,在这个时候,更爱逗陈果夫开心,他说:“台中天高!”
  陈果夫心领神会,马上答道:“可惜皇帝太远!”
  众人大笑。
  接着几个人又谈了一些别的话题。
  陈果夫突然说:“离开政坛,各位感觉如何?”
  苗培成是个聪明人,怕引起陈果夫心中不快而加重病情,忙接过来说:“咱们
今天不谈政治,不谈政治。”
  大家都附着说不谈政治。
  陈果夫也跟着谨慎起来。
  送走客人,陈果夫卧于病榻之上,为使女梅花作《老爷歌》与《太太歌》以资
消遣。
  《老爷歌》写道:
  老爷老,脾气好。
  日日夜夜困在病床上,
  看书、会客、做文章,
  脱衣着衣忙勿了。
  有时眯眯笑,
  有时嘴巴翘。
  按铃叫我来做事,
  还有给我吃糖了。
  讲起故事来,
  三天三夜讲勿了。
  《太太歌》写道:
  太大,太太
  难喜闹喧。
  性子急,脾气大。
  吃饭吃得快,肚子常常要吃坏。
  发起火来我顶怕,
  高兴起来给我买个洋娃娃。
  陈果夫似有返老还童之感,无聊之中变得有聊,这样,确实能够减少一些痛苦,
也能帮自己打发一些时间。
  还有令陈果夫欣慰的事。
  4月上旬,他的《苏政回忆》出版,此书以随笔的方式而著。
  陈果夫在自序中说:
  “我写这本小册子的动机:一则个人从政的经验,也许有可供今后从政同志参
考之处;二则以后我和同志见面时,省得再讲,没有见面的同志,一编在手,亦如
和我谈话,尤其从前允许向中央政校同学讲话,正可以此代替,惟延持十年,殊为
遗憾。不幸此十年中间,中国政治进步甚少,此册虽陈旧事迹,或仍可供参考之用……”
  《苏政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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