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炯明和孙中山矛盾激化,是由于对北伐的看法不一致。陈炯明并不反对北伐,
但他认为,两广刚刚平定,内部尚不稳定,目前应该“保境息民”,待条件成熟,
力量准备充足,再北伐不迟。而孙中山则想乘定两广之余威,一鼓作气。从当时的
形势看,陈炯明的看法实际上更为现实,所以也得到了当时在广东的一些知名人物
包括陈独秀的支持,这使陈炯明在和孙中山对抗时更加自信。
1921年9月13日,蒋介石由上海到达广州,随后到广西南宁会见陈炯明,和他讨
论粤军参加北伐的问题,发现陈炯明对孙中山的北伐计划颇具异议。由于此时陈炯
明很受孙中山的信任,蒋介石从南宁回到广州向孙中山报告了陈炯明的情况后,觉
得自己夹在孙陈两个巨头之间,处境尴尬,蒋介石不能不向孙中山如实汇报自己对
陈炯明的看法,而汇报了又不见得取信于孙中山。于是,一走了之,先避居香港,
随后干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回了老家溪口,免得两头不讨好。
在孙中山、廖仲恺、胡汉民、许崇智等人的多次电催下,1922年1月18日,蒋介
石回到桂林北伐军大本营。他立即发现,他担负的仍是费力不讨好的差使,孙中山
除了让他忍辱负重而外,他仍无所作为。所以他向廖仲恺提出要回后方办兵站,廖
仲恺不允。1922年4月20日,孙中山下令免去陈炯明粤军总司令、广东省长和内务部
长职,同时派蒋介石去广州向陈炯明解释,待蒋介石到广州时,陈炯明已避往惠州。
蒋介石看到孙陈矛盾已不可调和,于是4月22日晚在三水谒见孙中山,要求孙中山采
取果断措施,调动力量,进攻石龙、惠州,解除陈炯明部武装,以消除陈炯明对北
伐作战的威胁。
从当时的局势和孙陈的关系看,蒋介石的主张是非常高明的。但是,由于孙中
山过于相信陈炯明,并没有采取行动。蒋介石看到事已至此,自己无力扭转大局,
便于4月23日他和孙中山同返广州时,提出辞去第二军参谋长职务,并于当晚登上轮
船返回上海。孙中山闻讯,亲赴蒋介石住所挽留,蒋介石不听。
由于和陈炯明长期共事,蒋介石对陈炯明“外宽内忌,难与共事”的性格是相
当了解的。1921年3月5日,蒋介石写信对孙中山说,“先生之于竞存(陈炯明字竞
存)只可望其宗旨相同,不越范围。若望其见危授命,尊党攘敌,则非其人,请先
生善诱之而已。”陈炯明暗杀邓铿后,蒋介石认为陈炯明是在清洗内部,一旦陈炯
明能够完全掌握粤军,必不听命。因此,“欲北伐成功,必先讨伐陈炯明”。1922
年4月23日,蒋介石离开广东后,于5月25日致电汪精卫、胡汉民、廖仲恺许崇智等
人,对陈炯明部由桂林返回广州表示担心,强调要“先巩固后方,再图北伐”。6月
1日,蒋介石又写信给许崇智,声称“非从速回兵解决广州根本,决无安全和平之道”。
并说:“吾果能先发制人,则无论其集中东江或盘踞省城,不难一网打尽,否则犹
豫不决,迁延隐忍,必致有束手无策,噬脐莫及。”
6月1日,当孙中山带部分卫队返回广州时,也发现了陈炯明有兵变迹象,但他
除发电给远在溪口的蒋介石要求其前往广州外,并没采取有力的防范措施。蒋介石
知道孙中山拿不出得力的措施,所以不管孙中山如何电催,既不拒绝,也不复电,
静观时变。直到陈炯明发动兵变,炮击孙中山的总统府,孙中山逃上永丰舰,他才
急从上海赴广州,在白鹅潭上指挥海军和陈炯明对峙了50余天。陈炯明的叛变,使
蒋介石得到了一次“临危赴难”的表现机会,更加受到孙中山的信赖。
在孙中山几十年革命生涯中,最令他苦恼的是两件事。一是没有一个团结、奋
进、有战斗力的党;二是没有一支忠于自己的军事力量。所以,每次大的失败之后,
他都试图解决这两个难题。
陈炯明的叛变,使孙中山几乎陷于绝境。不久,他利用滇桂联军和退往福建的
许崇智部将陈炯明重新赶出了广州。但是,建立一支强有力的军队和一个有活力的
党,仍无从下手。最后,他接受了苏联代表的建议,改组国民党;又按照“治军必
先治校”的原则,仿照苏联军校的管理办法,决定建立自己的军校。
孙中山决心建立军官学校始于1921年,在1921年12月,孙中山和苏联代表马林
的谈判中,已经商定。但这时孙中山正沉浸于取得对旧桂系陆荣廷战争胜利的欢乐
之中,粤军总司令陈炯明还没公开反对他,他自己也正忙于筹划北伐,筹办军校的
事,也就是说说而已,并没有放上议事日程。
1923年春孙中山再返广州,重组大元帅府后,由于自己手中没有力量,仍是
“空头大元帅”,开始着手建立军校的准备工作。8月,派出由蒋介石为团长,由沈
定一、王登云和张太雷四人组成的“孙逸仙博士代表团”,赴苏考察党务和军事,
参观苏军装备和红军各种军事学校。接着,国民党又通过了一个“建立陆军讲武堂”
的提案,经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审定后,命名为“国民党军官学校”,拟由孙中
山任校长,由廖仲恺和苏联顾问鲍罗廷筹划开办和选定教职人员。
“孙逸仙博士代表团”真正能对孙中山有影响的人仅只蒋介石一人。而孙中山
派蒋介石去苏联考察的目的,也是让他回来筹办军校。1924年1月16日,蒋介石返回
广州。24日,孙中山下令成立陆军军官学校筹备委员会,委员7人,即王柏龄、邓演
达、沈应时、林振雄、俞飞鹏、张家瑞和宋荣昌,由蒋介石任筹备委员会委员长。
28日,指定位于广州黄埔岛上的原广东陆军学校和海军学校校舍为军校住地。蒋介
石也积极行动起来,2月8日召开校务筹备会议。10日,分配各省区预定招生名额。
正当军校筹备工作紧锣密鼓进行的时候,2月对日,蒋介石突然向孙中山提出辞
职。随后离开广州,返回奉化。此时军校正在筹办中,为使筹办工作不致中断,2月
23日,孙中山委派廖仲悄代理军校筹备委员会委员长,25日又派邓演达专程赴奉化
请蒋介石回粤,26日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又以公文的形式向蒋介石发电,该公文
称蒋介石请辞一事孙中山不准。在多方挽留下,3月2日蒋介石致电孙中山表示放弃
辞职,尽快回粤主持军校筹备工作。4月ZI日,蒋介石在许崇智陪同下返回广州。5
月3日,孙中山特任蒋介石为陆军军官学校校长兼粤军总司令部参谋长。
蒋介石在军官学校筹备委员会委员长任上为什么突然辞职?原来,孙中山虽然
决定由蒋介石筹办军校,却未决定由蒋介石出任未来军校的校长。根据内部协商的
结果,最初决定由程潜任校长,蒋介石、李济深为副校长。为此,蒋介石觉得他又
是“为她人做嫁衣裳”,所以不顾一切,愤然辞职。他在辞职的同时,派其秘书前
往军校筹备委员会,宣布筹备委员会解散,叶剑英后来对这一情况作了详细的回忆。
他说:
“中山先生决定办黄埔后,便叫蒋介石负责筹备工作。我那时候是第二师的参
谋长,廖仲恺先行邀我参加军校的筹备工作,于是我就暂时离开了第二师参加了筹
备处工作。当黄埔军校的校舍已快修好,上海正进行招生考试,广州也进行招生的
时候,有一天,蒋介石的英文秘书王登云突然召集筹备人员说:蒋先生已决定黄埔
军校不办了,筹备处马上解散。当场还宣布了每个人发多少遣散费。那时,筹备处
的人大多是蒋介石邀请来的,听了后便想散伙。可是我与邓演达坚决反对,另一部
分人也表示了怀疑,因此决定问廖仲恺先生的意见。可是那天适逢廖先生去象山县
开农民协会去了,我们便等他回来。三四天后,廖先生回来了,他对我们说:“应
该了解,办黄埔学校是党要办的,而且一定要办成。我们中间有不少人是蒋先生邀
请来的,你们应该以君子爱人以德的态度帮助蒋先生。如果党要办,蒋先生不要办,
或因此办不成,蒋先生要因此开罪于党,将来他如想回来再参加革命,怕也困难了。
所以筹备工作要照常进行。那一次是因为蒋介石个人闹意见,悄悄去了上海,后来
中山先生表示要另请他人,他才回到黄埔来。”
叶剑英所说的“蒋个人闹意见”说的就是孙中山要派程潜为黄埔军校校长,因
此引起蒋介石的不满一事。不过,蒋介石的“意见”毕竟是闹的大大了一点,他这
一闹,差点断送了黄埔军校的筹备工作。
陈果夫在上海多年,熟人不少。1924年春,黄埔军校开始筹建,校长蒋介石电
邀陈果夫赴粤,未往。是年九十月间,蒋校长命陈果夫代办军校学生制服及一切军
用品、印刷品及机器等。陈果夫说:“民国13年,我住在上海养病。大约九十月间,
黄埔军官学校蒋校长从广东派人送了一封信来,命我代为办理军校学生的制服及一
切军用品、印刷品及机器等。因为当时广东的风气不好,物价既贵,学校的经费又
困难,所以要在上海采办。的确,上海的东西,连运费在内,要比广州当地采办的
便宜1/5至1/3的价格。第一批东西,系500套呢制服、呢大衣、皮鞋、帽子、皮件
及衬衣等。正式报关,交由转运公司起运。那知服装店经理巴结生意,在每件制服
里面,钉上一块白布,海关上一检验,觉得特别触目,认定是军装,就全部扣留。
我得了这信息,焦急万分,……虞洽卿等从中帮助,经十余天之努力,终算将被扣
留的军服等收回。不过其中有束腰皮带、枪带和刀鞘三样东西,海关方面认为军用
品,必须充公。许监督对我说:“这一点东西,不过是作为酬谢关员的意思,你也
不必再追究了。所以这件事,只好承认晦气,损失数百元。可是军服等虽已收了回
来,仍然不准出口,这又使我感觉困难,几次向海关监督公署商量,没有办法。据
该署中人说:有一路可通,不过要你们自己去想办法,官家是绝对不能通融的。于
是托人打听,探得上海有一家公司,专门偷税,包运货物,并且运费较正式报关起
运为便宜。我找到了之后,深恐靠不住,先派人用少数东西,试了一试。过几天,
广州来电,居然如期到达,并没有出什么岔子,这才放心,将这一批服装等等,完
全交由该公司代运,不久全部到达广州,送到指定地点,而且计算起来,比正式办
法便宜数百元。后来黄埔军校所用的军装皮件,以及教导团第一、二团全部的棉衣、
军毯等等,均在上海制办,都是交付那个公司负责装运,几件大衣或几套棉衣,包
成一包,每包至少比较正式报关起运要便宜一元几角,而且稳妥简捷。有了这次经
验,我才明白北京政府时代海关上的弊端重重,与那个公司,实在是声气相连的,
不但关员与公司相通,就是码头工人、轮船买办。水手,也是一鼻孔出气的。有一
次,我们的货物正在上船的时候,被一位新任的外籍关员看见,抓住了人。但因为
关员人少,毕竟被环境所同化了。还有一次,在码头上被巡捕发觉查出,正要把人
货扣留的时候,忽然两个流氓在旁边打起架来,这巡捕就前去劝解,等到事毕,再
找那个夫役,早已偷运过去了。从上面两件事看来.可见海关与码头上的情形。所
以我们虽在北京政府托工亮畴设法弄了几张护照来,仍未利用。还有些东西,我们
是在上海永安或先施公司定买的,由香港运到广州去交货。广州与香港之间,交通
非常便利,应当由广州到香港定货,较为便宜,而不料k海定买香港货,在广州交割,
反而比在广州或香港定货,便宜1/5的价格,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是年底,黄埔军校决定成立教导队,开始招兵。陈果夫奉总理委任为招兵委员
之一,并主持其事。陈果夫说:“到厂年底,校长转来一张总理委任状,要我与赵
澄志、刘祖汉三人为招兵委员,并由校长指定要我主持其事,那是为了黄埔一、二
两团教导队征募的。校长要我们在江、浙、皖三省招募新兵。我对此全系外行,所
以校长陆续派了陆福廷、戴任、王震南。王伯群、胡公冕、陈乐亭、周少游诸先生
来帮助。新兵的来源,最重要的地方为温州、金华和徐州三处。当时总理曾打电报
给卢永祥,请他从旁帮助。卢表面虽是答应,暗中却破坏。这时齐燮元和卢永祥两
人发生冲突,卢永祥也正在招募新兵。我们有一批从金华招来的新兵,约计有100多
名,经过杭州,被卢永祥发觉扣留,意欲留为己用,虽经我方交涉放行,结果到了
上海北站,仍被他们用电报逼回来,回到杭州,就下令解散。这批新兵,来自金华,
身上又没有钱,进退不得,后被他骗人营去。还有自徐州招来的兵,也被齐燮元、
张宗昌先后截留。更有由内地送来的时候,半途被其他招兵机关高价收买,或被诱
骗过去的也不少。到了上海以后,除了每人发给一张船票和几角零用钱外,另外又
分发了些罐头、酱菜,规定几个人合用,才派押运员押上船送往广州。因张毅、张
贞、洪兆麟、范石生等部队,也在各方面招兵,因此,经过厦门、汕头、香港,一
路上又有被他们诱骗过去的。这种损失,也很可观。当时我们认为徐州来的新兵最
好,因为有不少还拖着辫子,是原来的乡下人,和上海附近所招的不同。处州、金
华招来的兵,也还不错。温州的好闹事,不能安分,住在旅馆里,上下码头时,闹
了不知多少次。校长接连来电,命令我们不要招收内地的土匪,而有些招兵的人,
平时爱护家乡的,往往要招些土匪出来,还有些小包头儿,就近招些流氓棍徒充数。
在这次招兵中间,很可以看出各式各样的人心。招来的兵,有些来骗钱的,有些是
被人用法子骗来的。招兵的人,有被人骗了的,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