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鳅-尤凤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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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鳅-尤凤伟-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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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永远不通用。且不说将军说老板,他三阿哥是想当就能当的,当上就能赚大钱。可对于一般人就不一样,当不上,当上赚钱也难,只说大街上那些开饭店的,开业时张灯结彩热热闹闹,可不多日就倒闭关门。他想起现今流行的一种说法:社会的不公不在于有人有钱有人没有钱,而在于机会不均等。他觉得很对,很切合实际,就是这样。就说眼前的三阿哥他有今天的财大气粗绝不像他所说靠自己打拼,他一来市长便颠颠地请客就是证明,他老子多给他的不止是一根手指头,而是一只手,他比一般人多一只手,三只手。 
  这时小英从厨房里出来,走到三阿哥跟前,说早点准备好了,现在吃还是等玉姐起来一块吃。三阿哥说等起来一块吃。 
  “等我干什么?我不吃早饭你也不是不知道。”玉姐的声音从头上飘下来,下面的人不约而同仰脸向楼上看去,见穿白色睡衣的玉姐正靠着栏杆梳头,头歪着,黑发沿面颊倾泻而下,不经意中显出一种少女的妩媚。国瑞偷眼看看三阿哥,见一丝不易察觉的表情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我也不吃了。”三阿哥冲小英说,“你去吧,我们还有事情要谈。” 
  国瑞又惊了一下:三阿哥还要谈什么……他求助似地抬头看看楼上,玉姐已不在了。 
  三阿哥吸了口烟,说:我要在本市注册一个公司,想请你来做,全权主持。 
  国瑞抬眼看看三阿哥,没说什么,只在心里想:开什么玩笑。 
  这时市里接三阿哥的汽车开来了。 
  三阿哥和玉姐离家后,国瑞也离开了。反正在别墅无事可做,不如出去转转。 
  国瑞于下午五点多钟返回别墅,他发现大门紧闭。他敲门,没有开。再敲依然。又边敲边喊,没人应声。他十分惊讶,不知出了什么事。 
  他等在门外。天完全黑下以后,也未见别墅的人从外面回来,别墅里也没有灯光,像一只死了的巨兽。 
  人去楼空。这里好像发生了外星人劫持地球人的事。 
  无法,当晚他回到原先的“穴”。 
  小年这天国瑞回到了家。走之前他给老乡艾作家打了电话,问他是否回家过年。倒不是想与艾作家结伴而行,只是觉得应该联络一下,体现一下老乡情谊。艾阳说今年不回去了,又说回来后到他家里玩。 
  “出外”的人无论在年前的哪一天回家,离家大都在过了正月十五。过了十五,年也就算过去了。以往国瑞就是这样。而这遭他未到期就回了城。一反常规为的是陶凤。他正月初三那天去泊子村找陶凤,这天是传统走丈人家的日子,他并非把自己当成陶凤家的女婿,他没有这个资格。他选择这一天为的是避开陶东,他想这天狗日的陶东不在村。陶东是避开了,却没见着陶凤。陶凤爹说她的工作忙,单位不放假。他问陶凤在什么单位工作,回答说不晓得,陶凤的光棍哥哥也说不晓得。他不知道他们真不晓得还是陶凤不准说。不管怎样,他决定立刻回城。 
  回来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完全是一厢情愿,也于事无补,陶凤该找不着还是找不着。这更增添心中的失落与孤独。城市依然沉浸在年节的气氛里,而自己完全是个局外人。他甚至想假若自己死在大街上,那会像死在街上的猫狗无人认领,想到这便感到不寒而栗。 
  他去芳芳发廊往紫石苑别墅里打电话。没人接,又给玉姐打手机。不开机,再给吴姐打,服务小姐说不在服务区,吴姐外出了?回家过年了?她的家在哪里?不在电信服务区就证明是个偏僻地场。吴姐真让人觉得神秘。 
  他失望地放下电话。问正在给人洗头的小侯回没回家过年,小侯说没回。他问为什么不回,小侯说这一行都这样呵。国瑞一下子记起陶凤爹说陶凤的单位不放假,心突地跳了一下。他想是不是陶凤干的也是“这一行”呢?也真是奇怪,一经生出这个念头便挥之不去,脑海里甚至浮现出陶凤为客人按摩以及……的画面。 
  他没心思与小侯多拉扯便出了芳芳发廊。心中充满着愤懑与痛苦,就像得知自己的老婆或情人(其实两样都不是)被别人奸污了那样。又恨不能寻遍全城的“这一行”,将陶凤找到。 
  且不说他对陶凤的认定只是主观臆断望风扑影,即使她真的做了“小姐”,要想从“小姐”的千军万马中找到也犹同大海捞针。尔后他也清楚了这一点,放弃了妄念。但他的烦躁情绪却没有平复,不仅如此反而变得更加乖戾与迷乱。他从陶凤想到寇兰想到玉姐想到小齐,甚至还想到吴姐,急切地想与她们中的一个人性交,不管是谁都行。出于报复?出于欲望?或是两者兼有,他并不清醒,也不去想。他想的只是如何从实际出发加以实施,在对人选的不断过滤及否定后最终只剩下小齐。因为几人中有确定地址能说找就找的只有小齐,是了,就是小齐。 
  与上回去登月楼觅妓寻嫖的情状如出一辙,心智迷乱的国瑞心中只鼓胀着一个字:*!*!*!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去登月楼。但事不如愿:小齐已经离开了这里。他问一个小姐知不知道小齐去了哪里,小姐回答不知。他立刻抓起电话要给小齐打传呼,可被那小姐止住,说电话坏了。他只得放下电话。讪讪地站立。小姐见状笑了,说大哥也别挑挑拣拣的了。不论干嘛我都不比那个小齐差呢。上楼吧上楼吧。国瑞看了小姐一眼,没吭声。小姐像摸透国瑞心思似的开始爬梯子“登楼”,边爬边回头召唤:大哥跟上,跟上。他就跟上。像吃了迷魂药似的。 
  和这个连名字也没来得及问的小姐干完了事,国瑞无比的后悔,并非是没从这小姐身上得到快乐,而是快乐之后发现付嫖资几乎让他倾囊而出。 
  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现在他成了一个真正的无产阶级。不折不扣的穷光蛋。他想起家乡形容这种情状的一句话:“穷得鸡巴摇铃铛。” 
  也许正是这句粗俗的乡语给走投无路的国瑞以启发,他想到了在曼都夜总会见到的那个“鸭子”,一清癯的黄头发青年…… 

  (摘自案卷二) 
  我们并不想让你将所有经历当成故事讲,对于和案件无关的事我们毫无兴趣。但在一些重要方面也不会掉以轻心,草草放过。比如你的堕落蜕变过程,就必须要有所交待有所反省,因为这与你的犯罪有着直接的因果关系。你清楚了吗? 
  是。 
  那就开始交待问题。 
  我承认堕落,有乱交现象,正月里共和三个女人发生过性关系。 
  温饱思淫欲。 
  实际情况,那时我最没有温饱。 
  那又怎么样? 
  我就当了……鸭子。 
  ……男妓? 
  过了春节回来,没钱了。不能回家,紫石苑还关着大门,我走投无路,我就做了。在曼都夜总会坐台,一个女人雇了我。 
  啥样的女人? 
  三十多岁,中等身材,圆脸。 
  叫什么名字? 
  没问,也不能问,这是规矩。 
  说说经过。 
  我要了一瓶矿泉水,坐在那儿喝。眼光四下瞅瞅,见一个款姐模样的女人独占一张贵宾台。直觉告诉我就是她了。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她就朝我招手。我走过去。坐下后她递给我一支中华烟,又问我喝什么酒。我说啤酒。她笑了笑,说你是个新手吧,一下子就看出来了。陪大姐说说话,我付二百元小费。我点了点头。 
  我俩抽烟喝酒说话。她说的多,都是说男人不好,怎么无情,怎么靠不住,我想她是叫男人伤了,才老说男人坏话。她不停地喝酒,渐渐显出醉相,站起身用手拍拍我的脸,说弟呀,跟姐走。我跟她出了酒店大门,又上了她的汽车,一刻钟后汽车开进一座豪华别墅区。 
  地址? 
  黑天,她开着车转了又转。看不清是啥地方。 
  再呢? 
  我就跟她进到房子里。房子很大很暖和,从前窗能看见海,从后窗能看见山。 
  再呢? 
  她问我做这个做多久了,我说是头一回。她问真的?我说真的。她说不骗人?我说不骗人。她说我很荣幸呵给你开了处。 
  后来呢? 
  就做了。 
  做了多长时间? 
  没看表。 
  她满意不满意? 
  应该满意吧。 
  凭什么这么说? 
  她多给了钱。 
  多少? 
  一千五。我说讲好是一千。她笑笑说收下吧,一分钱一分货。 
  你和她一共有几次? 
  三次。 
  每回都一千五? 
  最后一次给了两千。 
  她怎么说? 
  她说很难忘。 
  都难忘了怎么结束了? 
  我不晓得。 
  以后你又找了什么人? 
  不是我找了什么人,是什么人找了我。 
  说吧。 
  这个年岁挺大的。 
  模样怎么样? 
  不怎么样。 
  你情愿? 
  不能挑客人,就像出租车司机不许拒载,是行规。 
  往下说。 
  说什么? 
  说经过。 
  没啥可说的。 
  咋没啥可说的? 
  再说也是那么回事儿。 
  你要端正态度呵,你以为我们是吃饱了撑的来听你说这些污滥事? 
  这一个不好说。 
  不好说也得说。 
  她性冷淡,没感觉。只说满满的,满满的。 
  什么满满的。 
  就是……那个在她那里面满满的。 
  花钱遭罪何苦呢。 
  她说她挺爽。 
  (笑)你没问问她哪儿爽? 
  她说心里爽。 
  (又笑)唯心主义者。往下说。 
  做的时候她让我说爱她。 
  你说了? 
  我不说。 
  咋不说? 
  我不愿说违心话。 
  这算什么违心话。 
  她不高兴了,睁开眼看着我,带气说你这人真是的,哄哄我不成么? 
  你说爱了吗? 
  我说了。 
  往下说。 
  说完了。 
  不是一共三个吗? 
  嗯,她是大学生。 
  大学生?哪所大学的? 
  不晓得。 
  没戴校徽? 
  没戴。 
  怎么断定她是个大学生? 
  她说的。 
  再呢。 
  她带我到她租的房子里。是个套房。装修过。 
  大学生自己租房子住? 
  有钱怎么干不可以。 
  她长得好不好? 
  还可以。高高的,她说她在学校篮球队里打主力。 
  穿几号衣? 
  我没问。 
  接着说。 
  进屋以后她向我提了个问题,问我为什么干这个,图钱还是图快乐? 
  我说图钱。我问她干这个是图什么。她说为报复。我问报复谁?她说报复她男友,也就是男同学。他花心,背叛她和别的女孩睡觉,还找过小姐,就给他点颜色看。 
  你相信? 
  我相信。 
  为什么要相信? 
  她说到她男友很生气,泪都快掉下来,看样不像在说谎。 
  她知不知道干这事得花钱? 
  她知道,她说钱不成问题的。 
  再呢? 
  她见我不动就说开始吧。我说你再想一想。她问想什么?我说你还是个学生干这种事不合适,要报复可以采取别的方式。她说那不行,她见我不动,又说赶快开始吧。他怎样我怎样,这样才公平合理。我说他是男的你是女的。她说在尊严的问题上男女都一样。我说我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她说只管问。我问你是处女么?她笑了一下,说这也算个问题?我说是。她说是怎样不是又怎样?我说是的话,我就走。不是的话,我可以留。她问道理何在呢?我说不是道理是行规。 
  真有这样的行规么? 
  没人告诉我,可我觉得应该有这一条。 
  她怎么说? 
  她说是不是处女我不说,你判断,跟着感觉走。我说那我就跟着感觉走。我站起身对她点点头,出了门。她跟到门口,向我摆摆手说再见。我说不要说再见,病人出院不跟大夫再见,你也一样。她笑了。说万幸呵,遇到一个好牧师。 
  真是这样的? 
  我没必要说谎。 
  可这样的故事我们不想听。 
  为什么? 
  你是在为自己评功摆好呵! 
  如果不是玉姐及早回来,国瑞需向审讯人交待的罪过怕远不止这些,用通常的话说他会在这条堕落的道路上愈滑愈远。玉姐止住了他继续滑落的脚步。 
  他离开“女大学生”回到曼都时遇上了玉姐。重返曼都是时间尚早还有生意可做,另外还须承认他叫那个做派完全迥异于“阔太”的女生弄得心旌(性)动摇,他甚至有些后悔,不该“打肿脸充胖子”充当“牧师”角色。 
  进了大堂他看见对面一座电梯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伙说说笑笑的男女。国瑞从中看到了玉姐,他没来由一惊,赶紧躲到一根柱子后,心想玉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可能刚吃过宴席。她要回紫石苑吗?他一时不能找到答案,可他有一点明确,自己不能再去夜总会了。 
  那伙快活的人鱼贯进入旋转门,消失了,国瑞吁了一口气。放松下来,可一时又不知自己该怎么做,站着未动。而当旋转门重新转动却又叫他吃了一惊,玉姐又回来了,一个人。玉姐径直走进一间敞开的电梯里,上楼了。 
  玉姐住在这座饭店里。他想不出她不回别墅的理由,他缓缓走到沙发处,坐下,想好好清理一下思路。看到玉姐他的心绪挺乱,可谓亦喜亦悲。与玉姐在一起的情境不断在脑海中闪现,多是双双欢愉的时刻。虽是前不久的事,可已有隔世之感。他甚至觉得那一切不一定真实,只是自己的梦幻。玉姐不辞而别,他本以为从此不会再相见,而玉姐再次现身,自己该当如何?他想到吴姐,觉得应该让她出出主意。过年回来他曾给吴姐打过电话,没通,后来没再打。他走到服务台找电话,服务小姐说只能打内线。又说外线打磁卡电话。他没买磁卡,只得到酒店外面寻公用电话,走了很远的路才找到。他拨了吴姐的手机,这遭没说不在服务区。吴姐还像往常那样先问他在哪里。他说在街上。又直截了当说他看见了玉姐,在曼都大酒店。他要不要和玉姐联系。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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