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有某种特殊感情,而这一点你不可能看不出来。好吧,我想你一定从未给过他回应——而且,你在创造出他之后很快就后悔了。”
骄傲的黑魔王终于抓住了机会,汤姆不安分地冷笑了一声:“好极了,欧文,不错的说法。你总能用这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带给我惊喜,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想象力的极限呢?”
“得了吧,”欧文丝毫不以为意,他早就习惯了:这个男人就是这样,即使悔不当初,也绝不示弱——让人头疼的脾气,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得了吧,”他又说了一遍,“汤姆,留着你那些尖刻的鬼话骗别人去吧。不过别把我当成那些人——他们可没和你住过一个房间。”
“我想你的说法并不十分确切,”有些人避重就轻地说,“事实上我们有更进一步的亲密关系。”
“……随便你怎么说。但总之,赌上所有我能用来打赌的东西,”欧文斩钉截铁地说,“我知道你后悔了——或者你察觉到你一定会后悔——但你依旧派他去监视彭斯特,你故意将他安排成一道防线,我可不可以把这理解为是最后的试探?”
那个男人没有回答,但欧文感觉到他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自己的脖颈。
过了好一会儿,汤姆平淡地开口:“要松开我么?你踮脚站着一定很累。”
“事实上你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高,”欧文讽刺起扬起眉,“而且我一定还能坚持一会儿。”
“好极了。”
“有些东西在我的脑子里很乱。谢谢坦白,汤姆,但我想我还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消化。”
“那大概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汤姆慢吞吞地说,“你的肠胃功能一向并不卓越。”
“我指的‘消化’是用脑子。”
“真不幸,那情况就只有更糟糕了。”
“现在你又得意忘形了,是不是?”欧文最后狠狠在汤姆肩膀上擂了一下,然后松开了这根大理石柱子——老实说他确实感觉到自己的脚踝发酸了,“我还没有进行最后宣判,汤姆,你也没有被真正赦免。”他笑了笑,转身大步走向门口,“不过我们可以把这件事留后再谈——晚饭见。”
欧文打开图书室的门走了出去,走廊里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准备走下螺旋楼梯,他叫住了她:“喂,柳蒂!等等,老伙计——”
马尔福夫人停下了,她眉毛一扬,似笑非笑地看着欧文:“看在梅林的份上,别这么叫我。”
欧文耸了耸肩,朝她走了过去:“我想邀请你晚饭前去花园里散散步。”
“听上去不错,”柳克丽霞挑起嘴角,她挽住欧文的臂弯,用她带着高傲的揶揄语调说,“那我们最好快走。真的,你应该回头看看——你的那一位就站在图书室里,恨不得用目光把我推下楼梯。”
欧文无奈地瞥了柳克丽霞一眼,挽着她走下楼去。他们走向后花园的同时,几个穿着黑色旅行斗篷、看不清面容的人正从一扇沉重的木门走出来,他们步履匆匆,其中一个伸手掸了掸肩膀上的浮灰——那是通过飞路粉旅行留下的痕迹。
这天晚上月亮很圆,亮得像反光的银盘。
有那么几个瞬间,欧文甚至相信即使他熄灭墙上的烛光,也一样看得清手里那本书上的字。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维克托被派去给斯科家送一封信。小猫头鹰飞得很吃力——欧文难以抑制某种不告而别的愧疚,说实在的,他更担心“把弟弟看丢了”的列文斯,因此这封家书的篇幅被大大加长了。
出于礼仪,柳克丽霞依旧让克里斯给欧文和汤姆准备了两个房间。“不过你们到底打算怎么住我就管不着了,”在休闲室里她放下手里的酒杯,在最后和欧文道晚安时这样说,“早点儿休息,欧文,我看他们可能要到午夜才会结束。”
柳克丽霞所指的“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汤姆、阿布拉克萨斯和那一群穿黑色旅行斗篷的来客。在她和欧文的散步结束后,他们在晚餐桌上见到了这几位客人的全貌。
欧文推测有什么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因为汤姆面色虽然平静却带着阴沉。他猜不透汤姆是不是在图书室大发雷霆了,不过那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看起来谁也没什么胃口朝他们面前的饭菜动动刀叉。有几碟茴香烤小牛排被原封不动地端回去了,今天担当主厨的那位家养小精灵一定会伤心的。
餐桌上的空气都凝固了,只有从长桌尾发出的一点小声音。一个扁鼻子男人的手正在微微哆嗦,他几乎没有抬起过头,只是刀叉不能控制地不断磕着盘子,发出失礼的声响。坐在旁边的另一个男人消瘦得像个干尸,面色灰暗,神态恭敬,一直为他自己不断发出的咳嗽小声道歉,不时啜饮着他携带的、据说是很有效的肺病药水。
总而言之,这个晚上欧文过得相当心不在焉。
月光慢慢消逝,窗外又开始下雨了。一架钟在屋里滴滴答答地走着,烛光摇曳,挂毯的颜色逐渐溶解成分裂的斑点,墙上的花纹、书页上的字母都变得越来越虚幻、模糊——
一根蜡烛上虬结着厚厚的烛泪,最后摇晃了一下,烛芯熄灭了。
欧文头猛地向下一点,上下牙狠狠硌到了舌尖。他发出“咝”的一声,勉强从困倦的漩涡里挣脱出来,发现原本拿在手里的那本的《远古妖精之战》早已经合上,跌在了暖融融的被子边。
快到午夜十二点了,欧文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表,开始认真思索自己是不是应该直接熄灭蜡烛睡觉。显而易见,柳克丽霞对房间的安排十分具有先见之明——黑魔王的秘密会谈大概还没有结束,汤姆今晚很有可能根本不会回到房间睡觉了。
当然,那个男人也有可能会在凌晨时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不出一点声音地换上晨衣,假装自己是在夜深人静时回来的,一脸的若无其事——就像他少年时常常做的那样。然后欧文就会结束装睡的状态,心照不宣地和汤姆互相打个招呼——看起来像是个挺不错的早晨,是不是?
才不是那么回事——见梅林的鬼去吧!
欧文把那本书往床头一扔,差点儿撞掉他的魔杖。他挥了挥魔杖,弄熄蜡烛,随手把它压在了枕下。他根本没打算坐在床上等到天明,尤其是在手里捧着这么一本催人欲睡的书的前提下,这未免太可笑了。他唯一明智的抉择就是尽快睡一觉——起码得躺下来,这样一会儿才方便做出一副“我已经睡着了”的假象。
抱定这个念头,他没怎么犹豫就倒了下去。窗外的雨声、壁炉里微微燃烧的并不旺盛的火焰和干净的、带一点儿迷迭香味的柔软枕头……这一切很快就让他困意重生,然而——
“砰砰”!
欧文疑惑地从床上抬头看去,四周静悄悄的,简直找不到那古怪声音的来处。他凝神细听,过了几秒钟——
“哐——砰砰”!
这一次他确定了。
欧文跳下床,三两步走到窗前——黑暗的雨夜里竟然还能看到星微月光,这情景真是古怪极了,一定是今夜的月光太明亮了,甚至不甘被乌云遮盖——他很快看清了发出声响的来源:一团湿淋淋、毛茸茸的东西正奋力撞着窗户。
梅林,那是只猫头鹰!
欧文打开窗户,冷雨从一条缝里倒灌进来,让他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那只狼狈的猫头鹰跌跌撞撞地栽进来,看样子也被冻得够呛。看到这可怜家伙的样子,欧文忍不住担心起傍晚被派出去送信的维克托,但愿他已经飞出这片乌云,别赶上这一场夜雨。
欧文把湿漉漉的猫头鹰抱到壁炉边,那家伙抖了抖翅膀,连一声“喳喳”也没有出,一点儿也不像聒噪的维克托。他看了看那猫头鹰带来了什么——那东西刚刚被他随手放到了床头——卧室里光线昏昧,只能隐隐约约看出来是个方形包裹。
——谁会在这样一个夜晚寄来这么一个东西?
欧文有些怀疑这猫头鹰是不是飞错路了,这些可靠的信使偶尔也会犯一点小小错误,在这样的雨天里,这样的错误是尤其可以被谅解的。
他不以为意地把那包裹放在一边,打算接着睡觉。然而刚刚还在壁炉边烤火的猫头鹰忽然扑棱棱地飞了起来,不依不饶地把包裹扔上他的被子。欧文古怪地抬起头,和它那双圆溜溜的利眼对视了一会儿,他对这位信使的坚持简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那个湿淋淋的包裹弄得被子上一片水渍淋淋,欧文无可奈何地低头,妥协地准备拆开它。那只猫头鹰见状,满意地重新飞向了壁炉。
包裹被拆开了——没有收件人、没有信、没有字条——没有只言片语,里面只有一个空白的信封。这个神秘的包裹终于成功挑起了欧文的好奇心,他正准备打开那个信封,然而一种极淡的味道突然让他下意识地顿住了——几乎很难察觉的腥味,带着一点迷惑的香气,这种古怪的、混合的味道很快就消散在温暖的房间里。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四周一点声音也没有——欧文的神经却猛地高度紧绷起来!
三度在霍格沃茨上学,他总算得上是一个没有让斯拉格霍恩失望的好学生——这味道并不容易分辨,然而也难不倒他:矛头蝮蛇毒牙和曼德拉草根茎的碾碎粉末混合,能制造出一种强效的吸入麻醉制幻剂!
82一场混乱的酣战
黯淡的雨夜里,窗外的雨点落下的声音渐趋密集;然而每一声都清晰可闻。欧文僵坐在床上;脊背挺直,他甚至能听出雨滴落到窗下花圃泥土里和斜打在宅邸石墙上声音的区别。当然;这一切都可能是他紧绷的神经让他的耳廓收集起所有声音制造的幻觉。
但他手里拿着的那个包裹是真的——这近在咫尺的危险也是真的。
那只湿淋淋的猫头鹰站在壁炉边,一直也没有梳理羽毛;它那双猫一样的、圆溜溜的锐利大眼睛始终直视着盘腿坐在床上的欧文。
欧文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向身后的枕头靠去。实际上他觉得他的关节似乎都僵住了;他有点儿担心它们会发出一阵暴露的咯咯声,从而出卖他内心的警惕。不过事情还算顺利,他成功地以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靠上了枕头,一只手还在翻来覆去地假装查看着包裹;另一只手则已经悄悄伸向枕下——他的魔杖就在那里。
一片黑暗里;只有欧文的对面的两只大眼睛闪闪发光,像两面阴森的圆镜——那只猫头鹰一直在注视着他。欧文飞快地眨着眼,以一副兴味盎然的表情端详着那个空白的信封。一些淡色的细碎粉末已经从里面漏出来了,欧文不以为意地把它拿近鼻端,看样子是在细嗅,实际上他已经紧紧屏住了呼吸——
过了片刻,他重重倒在了枕头上,左手还攥着那个信封,而右手则偷偷捏着枕下的魔杖。
欧文觉得自己假装被迷晕已经过了很久——尽管实际上或许并没有多长时间,但至少感觉上是如此。他刚才是就着盘腿的姿势直接向后仰倒的,这一定是他完美演技里唯一的败笔:时间稍长,他就觉得自己的脚踝发麻了。然而他不能动,他还摸不清有人把他迷晕到底妄图做些什么。
一片黑暗里,欧文只能把眼皮微微掀开极为有限的缝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然而他模糊的眼光只能瞥见壁炉里微暗的火光和那只仍在注视着他的猫头鹰,除此之外,一切依旧沉寂安静。
又不知过了多久,欧文有些后悔了——他说不定应该直接冲出门去,有人给他寄来了致幻剂,这无论如何不是一个好兆头——那么汤姆呢?汤姆在哪里?
总算他还没有忘记那只古怪的猫头鹰,就在他终于忍不住想要多少挪动一下腿脚的时候,壁炉前的那只湿淋淋的大鸟消失了。一道黑色的人影就像突然从地板上生长出来一样,站立在了床脚,挡住了壁炉中的火光。
哈,好极了——欧文欣慰地想,他默默攥紧了魔杖。当然,与此同时他还在竭力保持自己昏晕的、呆滞的表情不变,这不是件多么容易的事,但总算还可以应付——
一个阿尼玛格斯现形了。
那道黑影是个男人,中等身材,不高不矮,他湿淋淋的斗篷滴着水。如果欧文能在昏暗的卧室里看到他的表情,就会明白其实此时此刻他们两个一样忐忑。
那个男人抽出魔杖,指着欧文,无声地一步一步朝床头走来。在这样一个夜晚来执行这种任务真是件不怎么幸运的事,雨水让他变成猫头鹰的翅膀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沉重,他臂膀发酸,即使在壁炉边烤了半天火也并没有完全休缓过来,否则他举着魔杖的手决不至于微微颤抖。
他还在小心地一步一步向床头靠近——或许这样的谨慎没什么必要,据他所知,躺在这床上的不过是个年轻的学生,而且已经被强力致幻剂迷昏。他最好不要发出任何咒语,因为他唯一所需要做的事就是尽量无声无息地把床上的这个少年带走……千万不要……不能被在马尔福庄园里的那个人发现……
不知道是因为想到了什么,他的手腕猛地神经质地一颤——就在这时,突然,一个白色的东西朝他眼前撞来!
“嗤”地一声,他的魔杖里射出一道绿光,射中了它——“嘶啦”!什么东西被“噗”一声击穿,然后四分五裂,白色的粉末纷纷扬扬地从空中飘落下来!
——糟糕!他暗叫一声不好,对那一位黑魔王的极端恐惧让他的动作变得极为敏捷,他屏住呼吸,一道咒语让那些该死的致幻剂刹那间被清理干净,在那一阵白色的迷雾里,他看到一道影子跳下了床——就只这一瞬间的延误,一道红光已经从床的右边射来!
“嗖”!他的魔杖飞起来,高高地撞上天花板——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下一秒,又是一道红光飞来——“砰”!
房门被一股大力弹开,一道白光从门外射来!这个倒霉的阿尼玛格斯刚刚踉跄着避开了欧文的咒语,却终于没有躲过这次袭击——
他被咒语击中,整个人飞了起来“砰”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