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起来。他别想毁了卢修斯。”
“……”
这真是一段令人舒适的好时光。周五的晚上,和老朋友坐在温暖的房间里叙叙旧,燃烧的壁炉发出一种独特的香味,喝一点儿令人微醺的甜酒,窗外的大雪还在飘飘忽忽地下着。唯一的缺陷是菠萝蜜饯似乎太腻了,但对于爱吃甜食的柳克丽霞来说却似乎恰到好处。
就在欧文刚要把他杯子里的酒喝空的时候,柳克丽霞却突然把杯子放下了:“……你有没有见过,”她像是略略迟疑了一下,然而最终还是轻声说了出来,“那个本杰明?”
欧文怔了一下,然而他还是相当淡定地把那最后一口酒精饮料咽了下去。好在壁炉前和沙发间的两拨对话并行不误,现在并没有人朝这边看来。
“当然见过。”他小声回答,自嘲地笑了笑,“他有段时间还是助教呢。你——柳蒂,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不知道。”柳克丽霞诚实地回答,她皱起眉,“抱歉让你失望了,比利,但毕竟这个社会可不是当年的霍格沃茨,没有任何情报使我得知那个人的身份。”她不动声色地朝汤姆扬了扬下颌,“他没有告诉你?”
“没有。但我算是得到了一个总会被告知的承诺。”欧文沉声说,“你知道——”他也忍不住朝壁炉前飞快张望了一眼,“有些事情他很少让我知道——从小就是这样。我知道我错过了很多,毫无疑问他近期应该有个大计划——”他长出了一口气,苦笑道,“但很明显他不打算告诉我。多问无益,我只能自己尽力去猜。”
“但恐怕你猜不出来。就像是个迷……那个人突然出现,”柳克丽霞说,她拂了拂耳边乌黑浓密的头发,“那时候我刚刚结婚,他把所有原来认识你的人都吓了一跳,太像了——简直就像是照着你的样子造出来的。但很快就没人敢说什么了……老实说,冷眼旁观的人一定会发现整个魔法界都越来越像个谜团……”
欧文心里“咯噔”响了一声,然而他什么也没说。
“……现在的局势很不好,你也看到了,因为血统问题整个巫师界几乎分裂成水火不容的两大阵营。还有一部分混血主义者打着伪调和旗号在中间斡旋,其实是想分一杯羹。你知道我并不是一个狂热的纯血论者,但不得不说,要维护纯血利益并不容易,”柳克丽霞压低声音说,“分歧和争端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
“我知道,”欧文接下她的话来,他轻轻长出了一口气,“——我知道。纯血人数在减少,更多的新鲜血液需要更新,麻瓜出身的巫师理应得到承认和适当维护——诚然这是必然趋势,但对相当一部分贵族家庭来说,血统的稀释和混杂是不能容忍的背叛。积弊良久,到了快要爆发的时候……”
他放在膝盖上的拳头默默捏紧了,这样的忧心忡忡已经默默折磨了他多个晚上——事态会发展成什么样,未来又是怎样的走向?几十年后的魔法界看似终于和解,其实却也只是达到了微妙的平衡,连这种平衡甚至都不得不历经血战——欧文似乎理应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然而他也比任何人都更加困惑。
“所以,”欧文沉默良久,终于继续说了下去,“我决定先放弃探寻关于本杰明的谜底。毕竟摆在我们眼前的是别的更重要的事。”
“你相信终有一天会知道答案?”柳克丽霞轻笑了一声,食指慢慢摩挲着她手里精美的酒杯,“要知道‘你的那一位’——”她特意地加了重音,“一贯可是把三缄其口当作美德。”
“——我选择相信。”坐得太久了,欧文在沙发上直了直腰,他漫不经心似地回应了柳克丽霞,“说到习惯三缄其口,我们这些人又有谁不是呢?就像他从没有对我说过那句话——”他顿了顿,意味不明地微笑道,“当然,公平起见,我也没有对他说过——但毫无疑问,我们清楚地知道对方的心意……我想这就够了。”
柳克丽霞抬起眉,她飞快地眨着眼,静默地看了欧文好一会儿。
“——当然,谁说不是呢。好了,”她停了一会儿,突然微笑起来。像是故意地,柳克丽霞朝壁炉那边举了举杯,然后重新转向欧文,“我想你现在应该朝那边看一眼了——明显地,有人在找寻你的目光呢。”
欧文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想也不想他就能从自己耳朵上的热度上判断出来,它们一定又发红了。他真的照柳克丽霞所说的做了,也真的对上了汤姆那双幽深的眼睛。只是一瞬间而已,心照不宣地,他们又同时错开了目光,然而欧文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却微微舒展开了。
“得了,”柳克丽霞轻弹杯子的声音才把欧文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她优雅地坐直身子,显得相当愉快,“你现在可是在和我说话,专心点儿,我们可以换个轻松一些的话题。”
欧文迟疑地看着她,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得跟你谈谈卢修斯。”柳克丽霞毫不犹豫地说,她意味深长地微笑着,“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和你住在一起,是不是?”
“……”
下了一整天的大雪终于停了。
寒风依旧瑟瑟,然而月光映雪,夜空显得格外明朗。轻而易举地就能看到,在深蓝色的天幕上,明亮的启明星熠熠生辉。
一个穿着黑色旅行斗篷的高个子男人沿着宽阔的砾石道,从一栋气派的宅邸里走出来。四周再没有别的身影,没有风雪声,深夜一片静谧。这个男人就像个走在虚空里的幽灵,他的步伐迈得不徐不疾,踏在雪上只发出一点轻微的咯吱声。
这个男人拐进一个隐蔽的窄巷。月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让他英俊的五官显得难得地柔和。他的左手隐藏在斗篷里,右手漫不经心地捻着他斗篷领口的一颗银扣。突然地,他对着身边完全透明的空气轻声说:“我并没有听见你对柳克丽霞说了什么。”
这静寂的夜被打破了。
在这黑发男人的身边响起一个小小的声音——然而那里分明只有一丛杂乱的荆棘——如果真的有人在那里说话,那么这个人听上去像是相当无奈:“……如果你不提起,汤姆,我反而会毫不怀疑这一点的。不过我可以假装没听见你刚才那句话。”
极细微地,那个黑发男人笑了笑。他抬起头望向天边,然后微微动了动他藏斗篷里的左手。
那个滑稽的小声音又响起来了,那个透明人好像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话:“我没想松手,只是手心出汗了……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顿了顿,“我们该走了。抓紧我。”
“求你看在梅林的份上,我真的可以——”
“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好吧,如果你坚持。”那个声音真的有些咬牙切齿了,“……这真是我的荣幸……”
夜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簌簌响着,大概是雪从树枝上落下来的声音。空气一定微微颤动了一下,不然那个高个子男人不可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失,突然隐没在看不见的虚无里。
这一晚,雪后星空璀璨。明亮的猎户座周围,无数星座若隐若现,几乎连成一片灿烂银图。
74一个不幸的告密者
最近一段时间;斯莱特林级长感到生活不大顺利。
当然;现在的级长不是别人——卢修斯·马尔福一向在霍格沃茨游刃有余;无论是面对学业还是生活。何况他曾在本学期伊始就做出预言:“今年是斯莱特林的好时候,”印象中他是这么说的,“我敢说是历史上最好的一年。”
然而现在他却对此有所怀疑了。这怀疑并不干斯莱特林什么事;只与他自己有关。
事情的起因是有一天他竟然在宿舍桌角发现了半打他好不容易用禁锢咒捆绑起来;并最终焚毁的缎带——这怎么可能?
卢修斯微微挑起眉,再一次地,他迅速而小心把它们干净利落地处理掉了。他早已经下定决心:他那严苛的母亲别再想干涉有关他头发的事了——这决心是不易更改的。
可惜,更为不幸的事发生在这个周末。
早餐桌上,卢修斯收到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信,嵌金箔羊皮笺纸上的字迹秀丽非凡;然而字里行间的威胁简直就像一条正在喷火的挪威硬翅龙,那里详细列举最近正与他打得火热的玛格丽特·斯塔因来自家族的种种不可取之处。随之而来的是一个不算小的包裹,里面是一件新做的苏格兰绒长袍,配套的是更多的、该死的缎带。
卢修斯不怎么体面地低咒了一声梅林,然后默默把它们收好了——高贵的马尔福夫人在这方面一定有难得的偏执症。
“我觉得很奇怪,”卢修斯轻声对刚刚走到长桌边上拉开椅子坐下、还有些睡眼惺忪的欧文说,“……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他身边的那个少年最近因为缺乏睡眠显得格外脸色苍白,欧文随便给自己拿了点儿小牛腰馅饼:“什么?”
“我只是觉得很可疑,”卢修斯若有所思地说,但他微微眯起眼睛顿了顿,“——算了。”在他身边,他那没心没肺的室友耸了耸肩,看上去懒洋洋的——这不奇怪,除了负荷六年级高强度的作业之外,每周末欧文还有例行的禁闭要关,他要是依旧兴高采烈那才不大正常。
不过无论如何,在卢修斯看来,欧文·斯科确实不太正常——那些发生在他身上的事诡异得匪夷所思——在经历了一场魔法事故之后,这个和卢修斯同居五年的室友就像换了个人。很难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单就和欧文住在一起这件事来看,卢修斯觉得轻松多了。毕竟,要和一个阴郁且略微神经质的人分享一个宿舍,远不如和现在这个更随和却也更圆滑的欧文相处。
不过卢修斯谨慎地相信,有些事情并不需要知道太多——比如为什么那一位教授偏偏只关欧文一个人的禁闭;又是为什么,黑魔王竟然还特意询问过有关过去五年里斯科的表现——尽管那一位的态度看上去相当漫不经心,但这也足够卢修斯暗暗吃惊了。
“哗啦”一声,一摞报纸被准时扔到了斯莱特林长桌上。卢修斯看见欧文心不在焉地喂那头凶悍的褐□头鹰吃了点儿东西,然后展开了那份《魔法早时段》。
“你又多订了一份报纸?”
“嗯。”欧文恹恹地答应了一声,他看了看表,“我想今天的《预言家日报》来晚了。”
他们安静地吃了一会儿东西,长桌上连餐具相碰的声音都没有响起。
快要入春了,然而天气还是很冷,连透明天花板外的阳光似乎都显得很凛冽。卢修斯也沉默地翻着一本《巫师周刊》,过了几分钟,他听见身边的报纸响动了一声。
“奇怪,”报纸后面的那个人喃喃地说,“……这个爱罗伊·彭斯特竟然被推上台面了,好像很有希望被扶植成下任魔法部部长似的,看看报纸上的评价吧:‘彭斯特,大刀阔斧的改革派,风格强硬,很有可能乱中取胜。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称,近期魔法法律执行司将有一次肃查行动,具体针对近期魔法械斗激增问题,由彭斯特全权负责……’”
“这个人已经在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的位子上呆了十年,”卢修斯丝毫不以为意地说,“是到了该调动的时候了。”
“哦——”一双蓝眼睛在报纸后面露了出来,“听上去你好像对他相当熟悉。”
“大概知道一点儿。”卢修斯浅色的眼睛闪动着,他慢吞吞地说,“不算太有能力的人,但也不是平庸到令人难以容忍;狂热而易于摆布,最大的优点是很忠诚,你从他最近率领一系列高级官员对魔法事故和灾害司的麻瓜问题调解委员会施压的举动就能看出来——”
卢修斯故意停住了,他半垂着眼睛,好像在专心用银匙分解他的蛋奶布丁,然而实际上他眼角的余光正暗自观察着欧文的反应。
然而令他失望了——他室友的反应就是根本没什么特殊反应。欧文一点儿也不像正在打探什么,他只是随便点了点头,仿佛根本不在意卢修斯刚刚说了什么。他随手把报纸扔到一边,给自己拿了两根烤香肠:“祝福他上任成功。看在梅林胡子的份上,部长职位悬而未决的时间也够长的了……”他丝毫不见异状,只是在咬了第一口烤肠的时候微微皱眉,“哦!——有点儿咸,最近学校的家养小精灵们好像大失水准……”
卢修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不定是因为你在别的地方吃惯了什么更美味的早餐了。比如——”比如在某位教授办公室。
“……更说不定是因为我昨晚没睡好,所以味蕾失灵了。”欧文顿了顿,圆滑地说。梅林在上,事实上他并不是不善于伪装,以往所有的失败都只是在面对特定的那个人的时候,“啊——”他瞥了一眼卢修斯的包裹,了然地点点头,那一脸同情显得再真挚不过了,“我懂了。我说你今天早上为什么这么不对劲,”他嗤笑一声,“——新发带换颜色了?和你的头发真相配。好运,卢修斯。”
——这真是典型的欧文·斯科的嘲讽。看上去真是一点异状也没有,是不是?
卢修斯又观察了一会儿,终于决定放弃对他室友的怀疑。他既不甘心又不得不把那个包裹拿过来,有些阴森地咬着牙:“我为我的古怪态度道歉,欧文——我一度以为是你,不然这实在说不通——我母亲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她甚至把玛格丽特·斯塔因的外号‘歪鼻子’都说出来了……”
欧文耸耸肩,不动声色地把牛奶杯放下了。
这天晚上突然下了雨。难以避免地,城堡的走廊里出现了泥泞的湿脚印。要尽量避开暴躁而不停咒骂的费尔奇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走上三楼之后,那里一定有一场蓄意针对看门人的恶作剧,否则不可能一整面蝎狮喷火的挂毯上都被了糊上了湿乎乎的泥巴。
欧文来到那间熟悉的办公室,门自动对他打开了。然而里面并没有人,甚至连纳吉尼都不在,迎接他的只有兴奋的维克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