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3 绿野仙踪 清 李百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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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3 绿野仙踪 清 李百川-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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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才出家的人,那里把持的住?我想后来这两层试法,还是幻术,不至伤命。若头一次,是真要命之物。万一伤生,弟心上不忍。”于冰笑道:“我岂坏人性命之人耶?”城璧又道:“假如他贪生怕死,过几日又寻了我们来,该如何裁处?”于冰道:“我也不好当面拒绝他,只用想一件事差他去,即与之永别矣。金不换那个人,外面虽看得伶牙俐齿,细相他眉目间不是个有悟心人,日后入道颇难。若再心上不纯笃,越发无望,不如速弃,可免将来坠累。似你虽出身大盗,却存心磊落光明,我就不用试你了。”城璧听了弃绝金不换话,心上甚是替他愁苦。
  不言两人回碧霞宫与董玮诉说埋骨殖等话,再说金不换将庙中所有大小物件开了个清单,和小道童说明去意。那道童因不换性气平和,从未大声说他一句不是,直哭的雨泪千行。不换也甚是难过,与道童留了几百钱,又叮嘱他莫出庙门,明日便有人来看你。别了道童,已早刻时分,他怕山路难走,强行了三十来里。估计日色,也是将落的时候。正走间,猛见攀道上堆着有两间房大的一物,有丈余高,青黑色,细看似有鳞甲在上面。不换甚是惊诧,又走近了数步,仔细一看,原来是条大蟒。不由的毛骨耸然,欲要回去,已与于冰有约,失时便为失信,着他将来看不起。别寻道路,两傍皆层崖绝壁,无路可行。偏是这蠢物,又端端正正团屈在这攀道中间,心上大是作难。没奈何,又往前抢行了几步。再一看时,也不知他身长多少,其粗到有两围,真是天地间至大罕见之物,倍觉心惊。又见他分毫不动,心疑他是个死的。少刻见那蟒似乎动了两动,心上便怕起来。四面一望,天色比前又暗了些,心上越发着急。
  猛想起昨日与于冰说的话,有’不要命’三字,便自己冷笑道:“死生各有定命,若不是他口中食水,此时也遇不着他;若是怕伤了性命,做个失信人,不但跟随不得姓冷的,连玉皇庙也不必出家,还了俗,岂不是正务!”有此一想,便胆大了十分,大踏步直向大蟒身边走来。相离不过四五步,猛见那蟒陡将脑袋直立起来,有七八尺高,又将长躯展开,甚是雄伟。但见:口喷大焰,舌尖上挑起腥风;目放金光,牙缝中吹出毒气。
  身腰蜒蜿,似龙而无四足;鳞甲参差,像蛟而少一角。尾摇则出动峡折,头摆则石翻树倒。真是吞一象而不足,吃数人而有余。
  只见那蟒张着血淋淋大口,向不换吞来。不换忍不装呵呀”了一声,急忙向一山凹内一躲。谁想一脚踏空,滚下崖去,被几株树根架住,不至滚到山底。头脸身手擦破了好几处,扒起来定省了片刻,向崖下一望,约有四五丈深。又见两三步中有一株极大的桃树,急欲上那树去避蟒。见山面甚侧,惟恐再滚了下去,于是半走半扒,挨到树前,攀踏了上去。止上了三丈余高,便看见那蟒将一块房大的石头缠绕住,张着口,在石下来回寻觅。再看那大石,正在他滚下去山凹左边,才明白他在石上缠绕的意思。又恐被那蟒看见,急将身隐藏在树枝重叠之内。只见那蟒又回着头,折着尾,一段一段将所缠大石次第放开,然后展开长躯,夭夭矫矫,向攀道行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将大石看了看,方奋力一窜,投南边山湾深涧中去了。
  不换在树上看得明白,心喜道:“若不是一脚踏空,那一滚儿滚的妙,此时早在他腹中,不知成怎么个苦况。”又待了一会,方敢下树,再看天色,已是黄昏时候。此时进退两难,惟有向前途急走。约行二三里,见路旁有一间房儿,连忙推门入去。里面寂无一人,炕上到有旧布被一件,地下还放着些盆碗等类。不换道:“这是有人住居的所在。莫管他,且喘息片刻压惊。”又想道:“我从这条路也来往过两三次,到没看见这间房儿。”又说道:“既无房主人,我且乐得睡他一夜,明日只用已时左近,便可与冷大哥全信。”跳下地来细看,昏黑之中也看不清楚,随手乱摸,到摸着火石、火筒、火刀三件在一处放着。随即打火照看,见地下有灯台,点了灯,将门儿顶祝却待要取被子睡觉,听得门外说道:“是谁在我屋内?还不快开门!”不换道:“房主人来了。”连忙跳在地下,将门儿开放。门外走入个少年妇人,手提着一个小布袋儿,虽是村姑山妇,到生的是极俊俏人才。但见:面皮现两瓣桃花,眼睛含一汪秋水。柳叶眉儿,弯同新月;樱桃小口,红若丹砂。云髻峨峨,斜插山菊数朵;金莲窄窄,飘拂麻裙八幅。粗布为衣,益见身材俏丽;线绳作带。更觉腰肢不肥。信矣深山出异鸟,果然野树有奇葩。
  那妇人入得门来,将不换一看,也不惊慌,问道:“你这道人是从何时到我屋内?”不换将遇蟒逃生,因天色已晚,始敢到此,苟延片刻,“若早知是老嫂的住宅,我便拼命往前路去了,望老嫂恕罪。”那妇人听罢,粉面上落下泪来,将手中布袋放在地下,让不换坐在炕上。自己也坐在一边,说道:“我男人日前打柴,也是与那条蟒相遇,被他伤了性命。客人是有福的,便逃得出来。”不换道:“原来如此。老嫂适从何来?
  “妇人道:“我男人没了,连日柴米俱无,我又无父母兄弟,今早到表舅家借米,恳求到日落时候,方与我半袋粗米。此身将来,靠着那个?”说着,又泪痕乱落。不换道:“老嫂若住在平川,便可与富户做点生活度日,这深山中,不但妇人,便是男子,也独自过不来。我不怕得罪老嫂,何不前行一步。”
  妇人道:“我也久有此意,只是妇人家,难将此话告人。”说罢,做出许多娇羞态度。好半晌又说道:“似我这样孤身无依客人若有个地方安插我,我虽然丑陋,却也不是懒惰人,还可以与客人做点小生活,不知客人肯不肯?”不换道:“我若不是做了道士,有什么不肯?”妇人微笑道:“你只用将道衣道冠脱去,便就不是道士了。”不换道:“好现成话儿!我与其今日做世俗人,昔日做那道士怎么?况我四海为家,也没安放老嫂处。”妇人听了,便将面孔放下,怒说道:“你既然愿做道士,就该在庙内守着你那些天尊。三更半夜,到我妇人房内做什么?就快与我出去,喂大蟒去!”不换道:“便喂了大蟒,也是我命该如此,我就出去。”跳下地来,却待要走,被妇人从背后用手将衣领揪住一丢。不换便倒在炕上,扒挣起来,心里作念道:“不想山中妇人这般力大,亏他还是个娇怯人儿;若是个粗蠢妇人,我稳被摔死了。”妇人又道:“你不必心中胡打算,任你怎么清白,但你此时在我屋内,我一世也不得清白了。”说着,便将被子展开,向不换道:“你还等我与你脱衣服么?”不换道:“我到不意料你们山中妇人,是这般爽直,毫不客套!怪道独自住在此地,原来是等野羊儿的。”说罢,又跳下地来。妇人大怒道:“你敢走么,你道我摔不死你么?
  “不换道:“完了。”又见妇人神色俱厉,心上有些怕他,没奈何,复坐在炕上,两人各不说话。好一会,妇人换做满面笑容,到不换身边,放出无限的媚态,柔声艳语,百般勾搭。不换起初坚忍,次后欲火如焚,又想起对于冰发的誓愿,自己也无可摆脱。每到情不能已处,便用手在自己脸上狠打,打后便觉淫心少歇。妇人见他自打,却也不阻他。过一会,又来缠绕。
  这一夜何止七八次?直到天明,妇人将不换推出门去。
  不换和脱笼飞鸟一般,向前面岭上直奔。刚走到岭下,一抬头,见岭头有两只虎,或起或卧,或绕着攀道跳跃。不换道:“怎么这条路上与先大不相同,蟒也有了,虎也多了。”在岭下等了有一个时辰,两虎没一个肯去。再看日色,已是辰时左近,又想道:“日前冷大哥言修行人每到要紧关头,视性命如草芥,我今午若不到碧霞宫,冷大哥也未必怎么怪我。只是我初次跟他学道,便先失信于他,且我又自己说过’不要命’的话,等这虎到几时?吃便随他吃去。”想罢,放开胆量,一步步硬上岭来。也不看那二虎的举动,只低了头走路。既至走到岭上,四下一望,那两只虎不知那去了。不换心喜之至,下了岭,与老道士众人话别,交了器物清单。
  到碧霞宫时,日已午错。城璧正在庙外张望,看见不换走来,大喜。不换道:“昨日今早,几乎与二哥不得相见。”两人入庙,同到客寓。于冰满面笑容,迎着不换说道:“着实难为老弟了,好,好。”不换心内惊讶道:“难道他已知我遇蟒、遇虎等事了?”于是和董公子大家礼拜就坐。城璧道:“怎么此刻才来?”不换将途间所遇详细诉说。城璧笑道:“你这一说,我更明白了。”话未完,于冰以目示意。城璧不敢说了。
  不换又问,城璧道:“我是和你说顽话。”自此三人日游览山水,也有与董玮同去的时候。于冰又着城璧传与不换导引呼吸之法,只因心悬珠文炜主仆,二鬼尚未回来,只得在泰山等候回音。正是:埋兄同返烟霞路,古刹欣逢旧日人。
  设险中途皆解脱,喜他拼命入仙津。

第二十八回会盟兄喜随新官任入贼巢羞见被劫妻
  词曰:
  颠沛流离,远来欣会知心友。恶兄悔过,不愿终禽兽。
  误入樊笼,幸遇妻相救。羞颜有,倚门回首,犹把秋波溜。
  右调《点绛唇》
  再说朱文炜、段诚得于冰助银十八两,本日搭船起身,走了半月光景,到了荆州。在总兵衙门左近,寻了个店房住下。
  到次日早间,问店主人:“林镇台有个侄子,是去年九月间从四川来的,叫林岱,你们可知道来了没有?”店主人道:“去年九月间,果然有大人的家眷到来。我们又听得兵丁们说,是大人的公子,并没听得说是侄子。如今衙门内大小事务,俱系公子管理,最是明白宽厚。自从他来,把林大人的声名气质,都变化的好了,也不晓得他的伟是什么。”文炜向段诚道:“这一定是林岱无疑了。”一路还剩下有十三四两银子,彼时四月天气,主仆买了两件单衣,穿在外面,又换了新鞋、新帽。
  写了个手本,一个全帖,走到辕门前,问兵丁们道:“署中可有个林讳岱的么?”兵丁道:“此系我们公子名讳,你问怎么?”文炜将手本、全帖,交付兵丁,说道:“烦你代我通禀一声。”兵丁们见他衣服虽然平常,光景像个有来头的,走去达知巡捕官。巡捕看了手本,又见全帖上写着“同盟弟朱文炜“,连忙教请入官厅上坐。随即传禀入去。
  少刻,吩咐出来开门,慌的大小武弁跑乱不迭。不多时,开放中门,请朱文炜入去相见。文炜忙从角门入去,远远见林岱如飞的跑来,大叫道:“老恩弟,真救人想杀!家父在大堂口伫候。”又向段诚慰劳了几句。文炜见林岱衣冠整齐,相貌也与前大不相同,急急的从引路旁边行走。只见总镇林桂芳,须发苍白,站在堂口上高声向文炜道:“我们日日思念你,不想你竟来了。”文炜抢行了几步,先跪下请安。桂芳连忙扶起道:“你是个秀才,论理不该开中门接你,我为你是个义气人,又于小儿有大恩,所以才如此待你。”说罢,拉了文炜的手,到了内堂,行礼坐下。文炜道:“生员一介寒儒,蹇遭手足之变,与公子有一面交识。今日穷途,投奔阶下,承大人优礼相加,使生员惶恐无地。”桂芳道:“你这话说的都太斯文,称呼也不是。你既与小儿结拜了弟兄,你就该叫我老伯,我叫你贤侄就是了。”文炜道:“樗栎庸才,何敢仰攀山斗?”桂芳道:“这还是秀才们的酸话,日后不可斯文,我嫌不好听。”
  林岱道:“家父情性最直,老弟不必过谦。”文炜道:“老伯吩咐,小侄今后再不说斯文话。”桂芳点头道:“着!这就是了。”文炜道:“老伯吩咐,小侄今后再不说斯文话。”桂芳点头道:“着!这就是了。”文炜又向林岱道:“自与哥哥别后,真是艰苦万状。”桂芳道:“你两个说话的日子长着哩,此刻且不必说,吃酒饭后再说,快叫厨子收拾饭。”又向林岱道:“你看他主仆的衣服,和你夫妻来时的衣服也差不多,快寻几件衣服来换换。”林岱吩咐家人们道:“我的衣服,朱爷穿太长大。说与里面,把老爷的衣服拿几件来。”桂芳又指着段诚道:“这段家人的衣服,你们也与他换了,明日一早传几个裁缝来,与他主仆连夜赶做。”说罢,又向众家人道:“听见了么?”众家人连声答应。
  少刻,严氏请文炜入去相见。桂芳道:“还早哩,等我说完了话,你们再相见罢。”文炜道:“老伯大人,春秋几何?
  “桂芳道:“六十三了。我只是不服老,如今还可拉十一二个力的弓,还敢骑有性气的马,每顿吃四五大碗饭,晚间吃十来个点心才睡的着。”文炜又道:“还没有拜见老伯母。”桂芳道:“他死了十三四年了,如今房中有几个小女人服伺,我到也不冷落。你今年多少岁了?”文炜道:“二十四岁了。”桂芳道:“正是小娃子哩。”又道:“内外大小事件,我都交与你哥哥办理,把这娃子每日家也忙坏了。你来的正好,可以相帮他。”文炜道:“衙门中文稿书启,以及奏疏,请着几位幕友?”桂芳道:“还当的起几个。前几年有个张先生,是北直隶人,与我脾胃甚相投合,可惜就死了。年又请了个吴先生,是江南人,于营伍中事一点梦不着,且又最疲懒不过,终日家咬文嚼宇,每夜念诵到三四更鼓,他还想要中会。我也最懒于见他,嫌他之乎者也的厌恶。他背间常和人谈论,说我是一字不识的武夫。我背间拿他做的书札文稿请人,有好几个都说他不通妥。如今有了你,我不要他了。”文炜道:“小侄一无所能,或者此人是个真才子,老伯亦不可轻言去舍。”桂芳道:“你这话当我眼中没见过真才子么?昔日在襄阳参将任内,会着个王讳鲸的,年纪与你仿佛,没一日不吃酒歌唱,下棋笑谈;提起笔来,千言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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