愆。齐氏今始得报复,无足异也。但何氏尚有四十余日阳寿未终,而齐氏藉木人促之速死,破额折臂,有由来耳。再西宾叶向仁,原名沈襄,系已故都察院经历沈青霞先生讳鍊之难裔。
因奸相严嵩缉捕甚力,投本县儒学叶体仁,以故假从叶姓。伊向曾捐躯运河,得侄友金不换救免,侄理合终始玉成,仰冀推分,代为安置室家,谅与田产,庶忠烈子孙,栖身大厦,获免风雨之嗟。仁德如姑丈,想定有同心也,肃此,虔请福安,并候表弟返祉。未尽不邪面悉。愚内侄冷于冰顿禀。
不邪看完,复将书字封好,一步步走入城来。问候补郎中周通宅舍,街上人见是一白发长须、金冠紫袍道人寻问,俱笑说道:“这必是来降妖的人了,若除了此妖,不愁没几千两银子用。只是那妖怪可恶,他不肯着人发这宗大财。”又一人问不邪道:“你问周家,想是会除妖么?”不邪道:“正是。”
那人道:“周郎中人还好,不在乡党间闹财主头脸。也罢了,我领你去去罢。但他许久在城西花园内住,我也正要打听妖精的下落。”不邪道:“多有劳顿。”
那人领不邪出城,到周通花园外,向管门人说知。门上人见不邪鹤发童颜,两只眼睛滴溜溜滚上滚下,和闪电一般,形容甚是古怪,不敢轻忽,笑说道:“道爷少停,待我传报。”
须臾,周通迎接出来,将不邪一看,但见:白发束金冠,颏下垂银丝万缕;绛袍披仙体,腰间拖青带一条。插春山于鬓旁,双眉并竖;镶寒星于额畔,二目同明。
剑吐霜华,寸铁飞来妖魔遁;符焚丹篆,片纸到处鬼神钦。若非东海骑竹云中子,定是西蜀卖卜严君平。
周通见不邪须发皓然,满面道气,两个眼睛光辉四射,顾盼非常,看之令人生畏,与世间俗道士天地悬绝。急忙作揖下去。不邪相还,让到迎辉轩,沈襄亦来见礼陪坐。周通道:“敢问仙师法号?”不邪道:“贫道衡山炼气士猿不邪是也。适奉师命至此。知尊府妖妇为害,特来拿他,救令郎性命。”周通道:“令师为谁?何以预知小儿受害?”不邪道:“俟除妖后再说。”又指着沈襄问道:“此位可是亲戚么?”周通道:“此是叶先生,在舍下教读小儿。”不邪向沈襄道:“尊讳可是改名向仁么?”沈襄大惊道:“老师何以预知改名?”不邪道:“贫道也是适才知道。”又问周通道:“妖妇现在尊府么?”周通蹙着眉头道:“在寒舍,这几天将小儿迷乱的神魂颠倒,骨瘦形销。先时还认的人,近日连人也认不出,止知和妖妇说笑。”不邪道:“可能叫令郎来贫道一看么?”周通摇头道:“数日前便叫他不动,如今连人都不认识了,如何叫得来?到是妖妇始末须与仙师细说,以便擒拿。”不邪道:“贫道已知根底,无庸再说。”左右献上茶来,不邪道:“贫道不食烟火物有年矣。”又道:“尊府若有灵变使女或妇人,叫一个来,我有用处。”周通想了想,向众家人道:“叫周之发女人来。”
少刻,苏氏来至。不邪道:“不拘红黑笔取一支来使用。
“须臾,取到黑笔砚,放在桌上。不邪拿在手内,向苏氏道:“男女之嫌,理该回避。但为贵府上人事,只索从权。可伸手来,我写一字。”苏氏笑着将手伸与不邪,不邪在苏氏手上内写一“来”字。周通和沈襄看了,不知何意。不邪将笔付与家人,向苏氏道:“我看你到还像个灵变人,可持吾此字到妖妇房内,于有意、无意之间将此字向你小主人面上一照。照后,即速刻到我这边来。只是一件,你要明白,不可着妖妇看破举动。”苏氏笑着应道:“这事我做得来,管保妖精看不出。”
说罢,手内握着那个字到妖妇房中。
正值周琏在地下走来走去,和妖妇说话。苏氏推取茶碗,瞅妖妇不看,向周琏面上一照,随即收回。周琏打了个寒噤。
苏氏回身就走,见周琏跟在后面,苏氏甚是惊奇。将周琏引到迎辉轩内,周琏便痴呆呆站在地下。周通、沈襄皆大喜。苏氏将适才如何照周琏出来说罢,不邪道:“你可将手伸开我看。
“苏氏将手伸出,不邪用手一指,其字即无。周通等无不惊羡,向不邪道:“适承仙师用一字将小儿招来,足征法力。但此子神痴至此,还望仙师垂怜。”说着,跪了下去。不邪急忙扶起,道:“容易之至。此必系令郎吃了妖妇的迷药,我正要教他明白了,有话问他。吩咐尊纪盛一碗水来。”众家人顷刻取至。
不邪在水内画符一道,着人与周琏灌下。周琏觉得从顶门一股热气,直贯至脚底。须臾,神清气爽。看见他父亲同叶先生陪一老道人坐着,忙问道:“妖妇可拿住了么?我此刻心上甚是清朗。”周通大喜之至,问他连日光景,和做梦一般。周通将他连日情形并面貌消瘦说了一遍,周琏甚是惊怕。周通道:“你此刻心地明白,皆这位仙师之力,还不跪求解救之法!”
周琏即忙跪倒,叩头有声。不邪扶起道:“有我在此,保你无虞。”周琏起身,也坐在一旁。早有人将此话报与冷氏,冷氏快活的心花俱开,恨不得也同坐在一处,听个下落。随吩咐家人们,有关系话,即来通知。又暗中知会大小男女,不可谈论,防妖妇知道坏事。
再说猿不邪问周琏道:“官人这几天心地糊涂,可还记得每晚与妖妇同睡时,他脱衣服不脱?”周琏道:“家中事一点记不得,惟有和他,事事皆记得。他每晚睡时,大小衣服俱皆脱荆”不邪问到此句,向周通道:“可吩咐大小尊管们都回避了。”众家人连忙避去。周通将院门拴了,然后就坐。不邪向周琏道:“官人今晚与妖妇同宿,可将他衣服不论大小,趁空儿尽数偷来,贫道自有妙用。若被他知觉,便大费事矣。”
周琏听着仍着他和妖妇同宿,心上甚是害怕。说道:“我宁死在此地,也再不敢去了。”不邪道:“你若不去,他的衣服断不能来。贫道恐不能了结此怪。”周通道:“仙师必要他的衣服,有何用处?”
不邪道:“贫道不肯说明,诚恐令郎害怕。今令郎不肯与妖妇同宿,我只得要明说了。此妖系一千五六百年一鱼精,也颇能呼风唤雨,走石飞砂。鱼有邪宝,又会变化,非等闲妖怪可比。所差者,尚不知过去未来事,故易治耳。以本领论,贫道:“可以强似他六七倍。只是偷窃了上元夫人寿仙衣,自必时时刻刻穿在身上。此衣刀剑、水火、各种法宝俱不能入。不便贫道,即岛洞上品金仙,亦无如他何。惟吾师戳目针可立杀此怪,贫道又未曾带来。当年吾师在半空中与此妖相遇,曾用飞剑和雷火珠诛他,不能损他分毫,反被他逃去。二位想;雷火尚不能打入,那刀枪剑戟还济得甚事!若不将此衣偷来,我又得去衡山领吾师戳目针来,岂不多一番往返?”周通和沈襄听了,相对吐舌。周琏自服法水后,心上明白,着实惧怕。今听明是个鱼精,他到胆子大起来了。他只怕的是蛇蝎蜈蚣、虎狼蛟龙等类,想算着鱼儿形像,也还看得过。总有毒气,也还不重。便笑道:“先生可说与我,是什么颜色,我好留心下手。
“不邪道:“贫道从未见过,如何知他的颜色?你只尽数拿来为妙,断断不可令他知觉。同宿时,更要比素常情浓些方好。
“周通道:“你的身子,我一家性命,在此一举。你须要随机应变方妥。我们今晚就在此处等你。”周琏连声答应。不邪道:“官人和我们坐久,此去他必生疑。若问你,你还照素常痴呆光景回答他。就请去罢。”
周琏走至妖妇房中,妖妇果然心疑,问道:“你往那里去来?这半日方回。”周琏照前痴呆的样子,上床去与他相偎相抱的说道:“我适才去出大恭,被许多人将我围住,我就回来了。”妖妇道:“是什么人围住你?”周琏摇了摇头儿,妖妇见他还认识不得人,便将心放下。此晚周琏将门儿半掩半闭,预备下出路,和妖妇珲竭力斡旋了两度,便假睡在一边。挨至四鼓,听妖妇微有鼻息,灯儿半明半昧。素日妖妇将衣服脱下,俱放在迎头一张桌上,今晚周琏更是留心。悄悄的扒起,也顾不得穿衣服,光着两脚下床来。把妖妇大小衣服轻轻抱起,将门儿款款搬开,偷了出去,飞步至迎辉轩外。
此时不邪闭目打坐,周通和沈襄守着一大壶酒,等候消息。
猛听得家人大喝道:“是什么人?”周琏道:“是我。”周通、沈襄急接了出来。月光之下,见周琏赤着身体,抱着一堆衣服。
周通忙问道:“得了么?”周琏应道:“得了。”不邪听得,跳下床来,四人在灯下同看。猛见不邪提起一件衣服,大喜道:“此衣到手,妖怪休矣!”周通等齐看,见此衣红如炭火,薄若秋霜。展开时颇长大,团来止盈一握。不邪也不暇讲论,急将此衣穿在道袍内,向众家人道:“快取朱红笔砚来!”须臾取至。不邪就在房内桌上,左手叠印,右手书符,口中秘诵灵文,向正东吸气一口,吹在符上,递与家人道:“此时妖妇未醒,可悄悄去贴在他住房门头上,自有奇应。”家人捧符去了。
不邪又向周通道:“可速差人将内院大小男妇叫起,远远回避,断不可着一人在妖妇院内。那时受了惊惧,或有疏失,与贫道无涉。”众人分头去了。周琏即将妖妇大小衣服穿了,站立在一边。少刻,前后差去人俱来回覆,言符已贴好在妖妇门头上,内院男妇俱各避去。不邪道:“我此刻即到妖妇院中等候,防他逃脱。”说罢,众人跟出院来。
只见不邪将身上纵,离地有五六丈高,飞入内院去了。吓的周通家人神色俱失。也有说是神仙的,也有说是剑仙的,各互相惊异,听候动作。不邪去了有顿饭时候,猛听得天崩地裂,响了个霹雳,震的屋瓦俱动。众男妇惊魂丧魄。此时月光正午,遥望妖妇院中云蒸雾涌,乍见一块乌云从正而上,比箭还疾,直奔东南。随后又见一块白云如飞的追赶那块乌云,也向东南去了。正是:也把妖精当老贡,遗簪脱履拚穷命。
若非乃婿做偷儿,此气终身出不荆
第九十回诛鳌鱼姑丈回书字遵仙柬盟弟拜新师
词曰:
书剑诀,倩雷翁,霹雳起园中。半空争斗火相攻,顷刻即成功。
人须重,恩须重,仙柬远颁仙洞。诚心跪拜仰高风,盟弟师盟兄。
右调《鹤冲天》
话说众男妇听得雷声大震,见黑白两块云气俱飞奔东南,沈襄向周通道:“适才霹雳,即系老仙师那道符篆作用。只可惜这样一个大雷,竟让妖妇逃去。”周通忙问道:“先生何以知妖妇逃去?”沈襄道:“前走乌云,必是妖妇;后随白云,即老仙师也。大家同去一看便知。”周通听了,且信且疑,和众家人一步一停的到内院。
原来妖妇和周琏盘旋了两度,也觉得有点疲倦。又见周琏睡熟,他也闭目将息,做梦也想不起周琏暗算。到天交五更时,猛睁眼不见周琏,还当是出外小便。等了一会,不见入来,心上疑惑,一抬头,见自己衣服没一件在桌上,大是惊慌。再看周琏衣服尚在,又道:“想是他错穿去了。”又想道:“既是夜间小便,披一件大衣服则有之,何必将我裤子也穿去?此必是异人指引我有寿仙衣,着他偷去。今日白天,他在外好半天方入来,必是商议此话。若果如此,是他无情无义,我将他吞入腹中,方出我心恨气!我必须寻他,索取此衣要紧。”说着,将周琏衣服披了一件,也顾不得穿裤儿,跳下床来,将门一开,往外就走。
陡见火光一瞬,急将头向旁边一侧,雷火早打中右肋,跌倒在地。亏他修炼已久,还支持得祝又怕第二雷再来,忙忙扒起,将双足一顿,驾妖云飞去。不邪在对面屋上看得明白,擎剑驾云赶来。妖妇回头,见一老道人在后面追赶,将云一停,从口内吐酒杯大一红珠,向不邪面上打来。不邪见珠来甚疾,急用袍袖遮护。只听得响一声,打在袍袖上,只打的金光灿烂,其珠自回。不邪笑道:“今日若非穿此衣,一时回避不及,怎处?”随仗剑复行赶来。妖妇见宝珠无功,又从口内喷白气一股,直冲不邪。不邪用剑一指,其气化为乌有。不邪道:“似他这样口中乱吐,到教我防备他。我何不也吐一吐,着他尝尝滋味。”于是向巽地上张口一吸,从口内吹出一股火来。此火非同凡火,系冷于冰传授,从丹田内炼就三昧真火。又于离地上吸取太阳真火,两火合一,费无限锻炼之功,始成腹中一宝。
出口时,便烈焰飞空,烧得妖妇皮肉焦黑,大喊道:“真人与我同是修道之人,恳快些收火,饶我性命,今后再不敢胡为。
“一边说,一边驾云飞驰。
妖妇意见,还想要跑离火外,那里知道,此火是不邪肚中的东西,随心所使,卷住妖妇,寸步不离,如何跑得脱!妖妇自知必死,现出原形,从火光中拚命来吞不邪。不邪见妖妇化为鳌鱼,龙头朱角,约长数丈,张着大口扑来,不由的大笑道:“此妖无能为矣。”用手将剑向妖鱼口中一丢。此剑虽出自凡铁铸就,却有符咒在上面,可随心指使。只见从妖鱼口中入去,即从尾后穿出。妖鱼大吼如雷,早一翻一覆,从半空中坠下。
不邪将剑火齐收,按云头,随落在一深山大涧之傍。急看妖鱼,被火烧的通身破烂,鳞甲披迷,已死在地下。惟二目尚未损坏。
不邪用剑剜了一只眼睛,带在身边,以决周通父子之疑。仍驾云到周家花园左近落下,款步走来。
再说周通等率领众人到内院窥探,寂无一人。又着人潜去妖妇房中偷窥,不但妖妇不见,连老道人也不知所之。周通向沈襄道:“先生真高明土也,果不出所料,老仙师定是追赶妖精去了。只是此番若不斩草除根,惹下他,我一家断无生理。
“又冷氏也率众妇女走来。猛听得一妇人大叫道:“你们快看来,我脚下踏着一物,甚是光亮。”众人打着灯笼各去争看,只见一片鳞甲有斗盆大小,丢在西台阶下。众男妇看了,无不吐